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清梦越矩   作者:卿霏 文案 人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 为什么要在我最无措的时候走近我,我只当你是我在深宫之中的挡箭牌而已。 只是,又为什么要在我爱你爱得最深的时候伤害我?当你亲手摔碎了合心玉,你说你是天子,不会再有真情赋予。你可有听到心死的声音? 众人陷害,兄长被冤,姐妹反目,连你也不再信我,你以为我心里的人是我当做兄长的人! 终于。“对不起,你以为我们会像以前一样?我回来,就不会让你后宫平静了。” 如果到最后的最后,我们还能像最初一样,听你说一声“曲不终,人亦不散”,那样也无悔了罢。只是,这一生的阴差阳错轮回,是不是只能情深缘浅?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完颜霏,爱新觉罗·玄烨,爱新觉罗·隆禧 ┃ 配角:郭络罗·子静,欣儿,那拉芷珠,赫舍里·芳仪,雪绒 ┃ 其它:宫斗,言情,清代,康熙,纯爱,清穿,虐心   ☆、【第一卷】浮然,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     “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我厉声喝道。我跑上前去,将那正准备在铜缸上面刻字的男孩手里的石头一把夺过来,扔在了地上。   那男孩满脸气愤地将头转向我,说道:“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此时,我在故宫的太和殿前。看到一个要在文物上刻字的男孩。   我说道:“我曾住在这里,我不允许你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那男孩一脸的不屑,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一时又气愤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   那男孩走了过来,轻蔑地说道:“你住在这?做梦呢吧!我还姓爱新觉罗呢!哈哈哈…”说完他又回头看看他身边几个狐朋狗友,指着我的鼻子笑了起来。   还不等我说什么,我身后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她说道:“爱新觉罗,你也配?”   大清国,康熙九年。   一月前,我在这古香古色的殿内醒来,只是在这陌生的地方,我见到了熟悉的人。   当我醒来以后,身边有两位我的旧友——欣儿和子静。欣儿家姓周,子静家姓郭。我们都是一同长大的朋友旧识。我姓名单字——霏,家姓完颜。是满族的贵族。   我们本都是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却因我一月前与两位朋友和父母一同游览紫禁城时,阻止一个男孩在文物上刻字,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   我们同处在一个院落里,我不知道这院落的名字,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只有很少的机会这里的领头姑姑会让我们出去打扫。   我看着我们所有人的衣着打扮,可以确定这个年代是清代,可是如今究竟是哪个皇帝在位我却不得而知。   这一天是我们三人伺候那领头姑姑洗漱,便一起结伴起来,在早上五时出去打水。这里的领事姑姑不知为何,总是对我们三人看不顺眼。她叫作皓云,这里的人都叫她皓云姑姑。   我在一大早,天都还是黑蒙蒙的时候,便换好了衣服,跪在皓云的门口,大声喊道:“奴婢完颜霏,见过姑姑,姑姑请洗漱!”我回头赶紧招了招手,看着子静和欣儿费力地将两大桶水拎进门来。   我连忙跑过去帮她们的忙,将水倒在了铜盆里,在柴火上热好了,就再将盆搬到木桌上,又一起跪下,等着皓云姑姑出来洗漱。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位总是绷着脸的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终于出来了。   她看见我们跪在门外,半晌不说话,我悄悄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发现她正皱着眉头,一脸厌恶地看着我们,她终于说话了:“这水可是你们刚刚打来的?”我用力点点头,说道:“回姑姑的话,是奴婢和两位姐姐刚才新打来的。请姑姑洗漱。”   皓云从台阶上面走下来,用手轻轻碰了碰水面,突然大声怒斥道:“你们要冷死我吗!这水这么凉!”   欣儿慌了,跪在地上练练摇头,赶紧解释道:“没有,这是奴婢们为姑姑烧好的,只是姑姑慢了些…”   皓云使劲一拍桌子,怒斥欣儿道:“你倒是要怪我迟了!没教养的东西,就该送你们去慎刑司!”我本就是个直性子,而且从小是和欣儿一起长大的,和她的感情最为要好。   听到她这么骂我的朋友,实在是忍不了!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这分明是倒打一耙啊!   我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冲皓云大喊:“你以为你是谁!皇后娘娘吗!每日里在这作威作福,不怕外人发现吗!”   皓云轻蔑地一笑,说道:“好你个完颜霏,你以为外人会来这北三所吗!还有,我告诉你!就是当今圣上康熙爷也管不着我让下人打水!”   我若有所思,原来当今圣上是康熙爷,这个院子就是后宫女官休息的地方——北三所。也许我和欣儿还有子静就是这次新进宫的女官。至于女官,是不同于宫女的,说明我们是满族贵族家的女儿,才可以进宫做女官。   皓云突然走到欣儿跟前,狠狠打了欣儿一巴掌,喊道:“你们三个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们吃到了教训!”她那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欣儿的脸上,却更像打在了我的脸上,那刺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徘徊不去。我只感觉到头都晕晕的,这个皓云竟如此无耻,看欣儿柔弱就欺负她。这个年代,这个地方,大概是没地方去说理的,但是我不甘心。   我跑过去一把抓住了皓云的手,把她的手紧紧掐住,冲她吼道:“你住手!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打我姐姐!”皓云使劲挣开我的手,眯起了眼睛看着我,说道:“完颜?!你究竟是谁?”   我笑了,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就是我!你说是谁!”   皓云围着我走了一圈,轻蔑地斜瞥着我,说道:“你要是出了北三所,遇见了哪位贝勒或是王爷,就怕…你给我闯祸。”   我轻哼一声,看也不看皓云那张让我气愤的脸,说道:“那真不好意思,劳姑姑费心了,我完颜霏,才不会巴结富贵,攀高枝!还有,你把话说清楚,我和姐姐们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要罚我们!”   皓云瞥了我一眼,说道:“这是北三所,我做主,你们三个人不老实,就得受罚!你再说一句,我就立马送你们去慎刑司!”   我刚要驳斥,就感觉到子静在拉我的袖子,她很紧张,低着头,小声对我说:“够了,别说了…”我才稍稍抑制了自己一下,没再和皓云起冲突。   我们三个人回到了屋里,今日上午我们三人不需做工,难得能在北三所留着休息。   子静坐在木椅上,悄悄叹了口气,欣儿也面无表情,呆坐在床上。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逆来顺受的样子,感到一阵气愤,冲她们两个喊道:“姐姐,你们都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至少想想办法啊…”   子静抬起头看着我,我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她微微笑笑,说道:“你是醒来最晚的,这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我是新进宫的女官,没任何端倪。而你就一直睡着。我们两个一醒来就是在北三所,当时不容我们怀疑,不容我们询问,我们就要不停歇地干活…这是大清,不是我们的年代…你要明白,你现在没有自由。更不能和别人作对。”   我摇摇头,根本听不进去子静所说的话,朝她喊道:“子静!她今日本来就是无理取闹!我不信还没有地方说理了!”   就在我们说话的功夫,门被用力一推,吵吵嚷嚷地冲进来几个人,皓云突然带着几个女官横冲直撞顶了进来。   皓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仰着头,瞥着我们,说道:“子静!你现在立马跟着她们几个走!别啰嗦!”我冲动地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子静身前,喊道:“你们干嘛!”   皓月一挥手,几个女官粗鲁地将我推倒在地。剩下几个人拉着子静就往外走,欣儿见状也急了,跑上前去与那几位女官争执。   皓云竟然一把拉住欣儿的衣服,狠狠地将欣儿推倒在桌子上,欣儿的衣服被扯破了,胳膊也被瞬间划破,血流了出来。   慌乱之间,子静已经被皓云身边那几个心腹拉走了。   皓云挑衅地看着我,说道:“完颜,你的姐姐被我送到慈宁宫当差了,那可是个好地方,人多地大,每日就只有不停地做活了,唯一别想的,就是能见到老祖宗,巴结到老祖宗。还不谢谢我?”   我愤怒地盯着她,完全不理会她,我一把将皓云推出了门外。狠狠地将门关上,任由她在外面咒骂。   我回过头去,看见欣儿伏在桌子上啜泣。我静静地走过去,拉过欣儿手上的胳膊,用自己的手绢给她擦了擦伤口,又将桌上杯子内的清水倒在手绢上,给欣儿擦干净。我从抽屉里拿出干净的布条,给欣儿包扎上。   然后我轻声对欣儿说道:“姐姐,你快点离开吧。”   欣儿突然抬头看着我,问我道:“离开?我能去哪…”   我扶着欣儿坐在床上,说道:“姐姐,你听我说,咱们来到这里若是有什么机缘巧合,我猜大概就是因为那日的故宫参观,那天不只咱们三人来了,还有,我的父母亲!我之所以可以进宫做女官,说明我们一定是满族贵族的女儿,你若是能够出宫,说不定能够找到我的父母或是什么亲人!”   欣儿也开始思索着,半晌才说道:“妹妹,你说得对,但是我怎么才能出宫,还有我走了你可怎么办!”   我笑了,轻轻摇摇头,说道:“若是有些家世的人,那皓云绝不敢把我怎么样,你放心。姐姐你出宫了,才有机会救我和子静。这是唯一的机会。”   欣儿一副踌躇之态,犹豫不决,她说道:“我若是寻不到你父母呢?”   我长叹一口气,说道:“姐姐,若是那样,就请姐姐自谋出路,若是还有机会就救出我和子静,若是不行,我们也只好各自保重了…”   欣儿紧皱着眉头,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愿意一试,只是你,一定要安好。”   我使劲地点头,说道:“好,姐姐,今日宫门下钥前,你就出宫,和门卫说,你是出宫采办的,他们不会拦你。而且你有这个。”   我取出了皓云的腰牌,递给了欣儿。欣儿不由得大吃一惊,张大了嘴,看着我说道:“霏儿,你怎么拿到的?”   我微微一笑,说道:“方才推搡的时候,我就趁机扯下来了。姐姐,你一定要动作迅速,不然皓云发现了咱们就没希望了!你懂吗?”   欣儿从小就胆小,我怕她再犹豫不决就真的没机会了。   天黑了下来,我帮欣儿收拾好了行李,给父母写了一张字笺,告诉他们我的境况。悄悄地把欣儿送出了北三所,最后和她拥抱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姐姐,祝你好运。”   我拍了拍欣儿的背,推了她一下,看着她消失在了渐渐黑暗的长街尽头。   回到院子里,我敲响了皓云的屋门,她来开了门,我站在台阶上,直直看着她说道:“姑姑,我的姐姐欣儿已经出宫了,是她放弃了宫中的前途,自愿选择出宫的。你身上的腰牌就是她拿走的,你不用生气,我们只不过是小小的女官,欣儿选择了放弃,那么你身边那些心腹女官的机会也就大了些。不用担心,我不会跑,你愿意怎么惩罚我都行。”   皓云扯着我的袖子,把我赶出了北三所的门,大喊道:“欣儿我不会追究了,但是你,给我记住了,老实点!今天晚上就给我外面呆着!”她把我赶出门后,就把院子的门上了锁。   我轻轻一笑,好啊,那我就在外面呆着。   我从袖子里面取出自己的箫。箫一直是我最贴心的伴侣。   我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是我一个月以来第三次走出北三所。但是我知道,紧挨着北三所的,是御花园。   我心里暗暗想着:“已经晚了,肯定不会有人来御花园了,我正好自己去那里看看。”   过了一扇圆形的朱门,再出现在我眼前的不再是层层叠叠的屋檐,而是交相辉映的树枝与花草,远处还有清脆却又时有时无的流水声。   我一个人静静地行走在这御花园间,从未想过世间还有如此幽静美好之地。我就一直半抬着头四处打量着,无意间看见一座假山,上面有一处亭台,匾上写着“御景亭”。   “御景亭?大抵在那上面能看到平常不能看到的奇景吧?”   受好奇地蛊惑,我一个人慢慢爬上山去,看了看那御景亭里也没有人,才放下心来,坐在长廊里,取出箫来,一人吹起了箫。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吹起了水调歌头。   一曲结束,我的眼里却不知不觉地地浸满了泪水。   “欣儿,子静,是我连累了你们…这个年代我爱得痴狂,是我太自私…”   曲终人散,方才脑海里还想着的人,突然在寂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欣儿,你现在是否安全?子静,一切可安好?我若是能在这深宫中谋出一丝出路,一定要救出你。可是有谁会来帮我?这陌生之地,又怎么会有人对我付出真心呢?”   我紧紧攥住了箫,闭起了眼睛,只感到夜深了,着实寒冷,眼泪滑落,却无可奈何。   “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惊慌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他正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慌乱中站起身来,收起箫,心里突然乱了。“怎么办,他是什么人?要是宫里的主子,我可就麻烦了,我这么不守规矩,乱闯皇家圣地…”我暗暗想。   “怎么不说话?你的箫吹得真好,我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悦耳之音了。”我跪在地上,说道:“奴婢不应该在这吹箫…”   “奴婢?你是什么人?”他问道。   我低着头,说道:“奴婢是北三所的女官。”   他笑了,说道:“那你又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就自称奴婢呢?快起来吧。”   我这才站起来,无意间抬头,看到了那男子的正脸——眼眸深邃,充满内容。鼻梁高挺,似笑非笑。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他正直视着我,当我抬头看他的那一刻,我也发现他的眼神有一丝不易发觉的改变。   我微笑着,问道:“那么是不是该我问你了,你是…”   他冲我一笑,转身坐下,说道:“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因你的箫声而来的,你若愿意就吹给我听罢。”   “不。”我拒绝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不敢随意在这里吹箫。”   他说道:“我是皇帝身边的伴读,大家都称我‘小叶子’。”   我也笑出了声,我觉得他真是可笑,说道:“小叶子?我见你生得如此俊朗,却没想到有这样一个平易近人的名字。”   他点点头,说道:“是啊,其实我很愿意和别人多交流交流的。”   我又问道:“诶?你说你是万岁爷的伴读,不知今年万岁爷多大了?”   他淡淡地回答道:“皇上与我同龄,已一十八岁有余。”   我点点头,看来康熙还年轻。   我又取出箫来,接着吹奏“水调歌头”。   当一曲结束时,我仰望天空,见一轮弯月正高挂于夜空。   他也在看着月亮,突然他说道:“你的箫声哀而不悲,甚至有欣然之感。”   我收起了箫,低头说道:“怎会有欣然之感,我的内心明明冰凉无助。若是你方才所说赤壁赋中的句子,也该是‘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才对,如今连我听了都要落泪了。”   他说道:“哦?既是相遇便是有缘,不如和我说说吧,或许我能帮到你。”   我看着他,问道:“若是这宫中的女官互相陷害,万岁爷可会管?”他说道:“皇上当然不会管,可是我倒是可以帮帮你。”   我淡然低头,不再看他的眼睛,说道:“一面之交,不愿连累你,不早了,还是回去吧。”   我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又说道:“谢谢你,愿意陪我说话,我知道你不会叫什么小叶子的…”   他也站起身来,对我说道:“也没有人愿意听我说真心话,我觉得和你交谈很愉快,我的确不叫小叶子,若是可以,明晚我还想在这见到你。”我回头看着他笑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到底是谁?他的谈吐,他的相貌,他不是凡人,他更不是什么皇帝的伴读。康熙皇帝已经十八岁,已经亲政,早已经不用去上书房了,哪里还用什么伴读。他为什么骗我?我突然好希望明晚能再次见到他。我突然有一种预感:或许他就是那个能救我和子静的人。      ☆、箫再叹   夜里,我无处可去,外面着实让我冷得开始发抖。我一个人悄悄回到了北三所大院子的门外,我走过去推了推门,只能听见里面的木头门闩作响。门还是牢牢地被锁上着的。   我变得有些惧怕,惧怕这无依无靠的环境,和陌生未知的人。在这漫漫无尽头的长街上,只有一盏又一盏的宫灯陪着我,剩下的就只有我内心的悲伤和寂寞。   我靠着宫墙,缓缓滑下,坐在了地上,闭起眼睛又开始想欣儿和子静,尤其是欣儿,她一个人出了宫,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有子静,她向来谨慎,只是却没有吃过什么苦,现在叫她去了那样的地方,她一定痛苦极了。   突然我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了,我抬起头来回头看着,是一个看起来眼熟的宫女给我开得门,她冲我招招手叫我进去,又示意叫我小点声,我站起身来,走过去进了门,她又悄悄地把门关上,才对我说:“我叫纯一,是来这帮皓云姑姑的,方才看见你被罚了,就一直等着你回来,好给你开门,快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我看着她,似乎与我年龄相仿,却更显稚嫩一些,我问她道:“我怎么感谢你啊?”   她恬美地笑了笑,说道:“如今在这北三所也挺累的,以后你若是有了出路别忘了我就好。记住我,我叫纯一。”   我有点疑惑,我如今也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女官,她怎么会指望我提携她?   我还是点点头,看着她,说道:“会的,可是皓云怪你怎么办?你帮了我,我可不忍心再连累你。”她轻声一笑,摇摇头,对我说道:“不用担心,我明日就走了,就不在北三所了,皓云以后再也管不着我了。还有,这是刚才一个小太监送来的信,说是给你的。”   我接过信,上面写着“完颜亲收”的字样,那是欣儿的笔迹。   我紧紧抓住纯一的手,对她说道:“今日之恩,我定不会忘,在这里说话不便,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她点点头,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我回到房间后,点燃了烛灯,将信拆开,仔细地开始看。   “霏儿,我一切安好,你大可放心。我已寻到伯父伯母,他们居住在太常寺内,伯父为太常寺少卿四品朝臣,他们也都一切安好。若是不便,就不需给我回信,望你一切小心,我们一定会救出你和子静。”   我看完信以后,心里的一大块石头终于落地,只要欣儿好就好,至少我就能只想办法与子静见面就她了。   次日清晨,皓云砸开我的屋门,冲进来对我说道:“我不管你昨晚上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总之今日你必须给我出去干活去,不到晚上你别回来惹我心烦!”   我起身穿上了衣服,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洗漱完以后,就跟着一队女官出去了。   我今天得和他们一起打扫御花园。   我拿起扫把,看着白天时候的御花园与昨夜的御花园相比,显得没那么神秘却更加清丽。   我头也不抬开始打扫,扫到堆秀山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拉了我一下,我才回过头看见所有人跪到了一片,我才意识到了什么,也赶紧放下扫帚跪在地上。   我问了问旁边的一女官,我问道:“怎么了?是哪位主子吗?”她悄声说道:“还哪位主子呢!这是万岁爷,万岁爷也不知哪来的兴致今个居然去堆秀山上坐着去了,弄得咱们也没法干活了,干不完也回不去!”   在她发牢骚的时候,我只想着,这皇帝也着实可怜,身边根本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所有人见到他只能敬而远之。   我悄悄瞥了一眼那山上的人,他背对着我们这边坐在御景亭里,那是我昨晚坐着的地方,我不禁长嘘一口气,还好昨晚这位皇帝没有兴致大发,不然我早就被发现了。原来我昨天真的坐了天子才能坐的位置。   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若是能求得那坐在远处,明黄服色之人的帮助,我的所有困难都将迎刃而解,我再不用留在这里受人欺凌,子静也会安全。   “好笑,他是皇帝,他来了,我只能一直跪在远处。我想什么呢…”自己不禁开始嘲笑自己。   我们一直跪倒皇帝离开,才又起来接着打扫。   这时候,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位女官走过来,问我道:“完颜,我问你个事啊?”我看了她一眼,才注意到她就是平时依附在皓云身边的那几个女官中的一个。   我立马又低下了头,拿起扫帚,说道:“对不住,打扫的时候还是不要交谈的罢。”   她夺过我的扫帚,说道:“不用再装了,你若是那么老实干活的人,皓云姑姑能看不惯你吗!”   我抬起头看着她那张有些扭曲的脸,说道:“那是皓云无理取闹,与我有什么干系?还有我的姐姐,她又有什么错,谨小慎微不是还要被你们欺凌吗!”   她讥讽我一般轻哼一声,说道:“你啊你,傻得可以啊,你可知道在这宫里,大家都想去服侍那位主子吗?”   我摇摇头,她接着说:“就是老祖宗和太后啊,她们是永远不会掺和到是非当中去的,若是被分到了乾清宫,万岁爷身边,对于咱们女官,就等同于死路一条,这宫里的娘娘有权有势的,怎么会看得惯咱们伺候在万岁爷身边?那最惨的,还有被害死的…”   我直直地看着她,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她笑了笑,说道:“提醒你一下,另外告诉你,子静去了慈宁宫未必不是好事啊。”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后问她:“你方才说要问我什么?”她才开口,说道:“嗯…我想说的是,众人羡慕嫉妒你相貌出众,你最好小心一点吧。就这些。”   她转身就走了,我看见皓云走了过来,冲所有女官喊道:“行了行了,今天中午歇了吧。明日再做。”   晚上,天气微凉。   我披了件短斗篷拿上箫又去了堆秀山,我在想着我是否能见到昨日的俊朗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竟然在期待见到他。   坐上御景亭,我取出箫来,举起来吹奏起来。我慢慢闭上了眼睛,想象着,虽不知仿佛看到的景象究竟是什么,却可以依稀感觉到在脑海里有那个俊朗的少年模样。   “我没错看你,你没有爽约。”我兴奋地抬起头,看到那个俊朗的少年,说道:“你也是,我猜你一定会来。”   他坐了下来,说道:“今晚的月亮更圆了。”   我点点头,说道:“月亮的确更圆了,可是我吹完了箫,却注定要曲终人散了。”   我停顿了片刻,抿了抿嘴唇,还是道出了我的请求:“我昨日问你,若是我的姐姐在这宫里受了不明不白的欺负,可会有人管?你说你可以帮我…”   他点点头,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我要告诉你,曲不会终,人亦不散…你要相信。”   我看着他肯定的眼神,之后垂下了眼帘,说道:“我也希望人永远不会散,可是,我已经实在无可奈何了。”   他问道:“那你不妨告诉我事情原委,可是这里说话也不便,你随我走。”   他站起身就准备向山下走去,我迟疑了,说道:“喂,去哪啊…我一会还要回去北三所啊。”   他回头看着,微微一笑,然后拍了拍手,我怔怔地看着立刻从山下跑山来一个太监,他对那人说道:“李德全,你去告诉北三所,这个女官我留下了。”   我心里突然开始害怕,我这样信任他到底应不应该?那太监已经匆匆向北三所去了,我也能跟着那俊朗的男子离开。   我慌忙间问他道:“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跟在他身后跑着,他走得飞快,已经快要走到堆秀山脚下了。而我还在亭台的长廊上徘徊不定。   只是我这一问,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把头转过来看着我,向我走来,伸出手拉住了我,说道:“你小心点,天黑别再摔倒了。”   我抽回手,说道:“谢谢,只是你还是注意自己就好了。”他像是觉得很有意思,轻声笑了出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说道:“你不是问我到底是谁吗…”   他停顿了片刻,我看见他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但他还是继续说道:“爱新觉罗?玄烨,能遇见你很幸运。”   “啊?”我惊叫了一身,之后被惊得一下子没站稳,脚下一滑,幸亏手扶住了柱子,险些没摔倒。   “你是万岁爷?”我气息还不稳,断断续续问他道。   他又转过身去,继续走着,说道:“你果然很特别,是朕见过所有人里面唯一敢不下跪的。”   “爱…爱新觉罗…玄烨!!”我就像是被五雷轰顶了般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这句话。天哪,我竟然真的遇到了救星!遇到他,是不是能求他救我的姐姐和我呢?!我嘴上说不出整句的话,脑子却像放映机一般飞速旋转起来。   “你还真是奇怪,朕的名字也敢直呼!”他嘴上生气,可是脸上却渐渐有了笑意。   “我我…我…不,是奴婢!奴婢见到天子,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我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很可笑。   他也笑了笑,垂下他那深邃的眼眸,说道:“行了,你跟朕来。”   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匀了气息,看着他孤傲的背影,心中暗暗一喜,立即小跑着跟上了他。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康熙皇帝,如今还是这么年轻,玩心还这么盛。他还会在夜晚独自来到堆秀山上的御景亭看月亮,还会和我聊一聊心事。我暗思不语,想到他如今也只有十八岁罢,若是按情理说,他应该还算是个孩子,可是在这里,一个国家所有的重担已经牢牢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喘息。心里不禁也生出了一丝同情。   乾清宫。   夜晚的乾清宫四处都燃着宫灯,康熙阔步坐在最中间,他身后的一队宦官低眉顺眼地弓腰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我则东张西望的走在最后面,东瞧瞧西望望,看着这乾清宫偌大的院落和三楹房屋,正东面的宫殿是御茶房,是康熙平时休息喝茶的地方,正北面的宫殿则是皇帝召见大臣的所在。   康熙走进正殿,穿过挂有“正大光明”匾额的大殿,走进左手边的内室,径直走到石铺上坐下。   这里是康熙皇帝的起居室,方才他穿过的大殿中间的皇帝御座是他平日里面见大臣时坐的地方,两侧的内室则是他起居休息的场所。   我诺诺地跟在后面,见他坐下了,我赶紧跪下,说道:“奴婢方才是被万岁爷天威所吓到了,忘了行礼,还请万岁爷恕罪。”   康熙朗声道:“刚才朕说你很特别,不下跪,现在怎么又跪了?起来回话。”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又说道:“告诉朕你叫什么。”   我小声答道:“奴婢姓完颜,名霏。”   康熙手里茶杯与盖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说道:“完颜霏?名字不错。朕让你来乾清宫就是希望以后能时常听你箫。对了,你不是说有什么事你无可奈何吗,说吧,朕帮你解决。”   “要不要让子静也来乾清宫?”我在犹豫不决,我突然想起今日清晨那女官警告我的,在皇帝身边做女官是最危险的,我不能让子静也来这里,那样就太自私了。我想让她安全,而不是自私地与她在一起,所以…   我摇摇头,说道:“奴婢谢万岁爷恩情,只是奴婢姐姐在慈宁宫当差,平素不能见面,奴婢只希望能与姐姐再见一面。”   康熙显得有些倦了,说道:“就这样啊,你明日去求德子,他会让你去见你姐姐的。”   说完,他放下茶杯,起身就离开了,身后跟着四位太监。   他为何时时刻刻都要被众人围住?他没有自由的空间吗,他不能像常人一样说说笑笑有自己的生活吗?我好想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愿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御景亭上坐着的原因。   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里竟然有一些感动,“朕帮你解决…”我脑海里回响起他刚才的那句话。同时袭来的,还有为他这样的英俊之人却只能被宦官围住的惋惜感。   “在这人生陌路的地方,你是第一个肯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也许这帮助在你看来就是天地间的浮游,可是于我,已是莫大的恩情了。”   深夜,随着德子穿过层层叠叠令人眼花缭乱的宫殿,出了乾清宫,到了乾清门外的一列房子里,其中一间空置的,就属于我了,以后我就要住在这里了。谢过了德子,我就住了进去,里面虽然陈设极为简单,但是五脏俱全,也很温暖。   我点燃了蜡烛,又拿出欣儿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我自己笑了笑,吹灭了蜡烛,收好了欣儿的信,终于可以睡下了。   “爱新觉罗玄烨?能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错觉   清晨,我叩响了德子的门,他们都还没有起来,可是我已经等不及要去见子静了。   德子虽只和他接触了一次,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是个真诚的人,他就是那个一辈子都跟着康熙的大太监李德全。   德子开了门,看到我站在门外面,吓了一跳,说道:“完颜姑娘?怎么是你,这么早有事吗?”   我冲他笑了笑,说道:“打搅德公公了,我只是来求你允许我去见慈宁宫的一位女官的。”   德子揉揉眼睛,说道:“你这可是第一天在乾清宫啊,就怕到时万岁爷找你,你不在,那可就麻烦了。”   我点着头,说道:“公公放心,是万岁爷叫我来求你的。”德子才放下心来,说道:“行吧,不过也别耽误太久,明白了吗?”   我笑着点点头,福了福神,说道:“谢谢公公了!”   我说完立即离开了。到了慈宁门外,像乾清宫一样,所有的女官宫女都住在这里,我不知道子静究竟住在哪,就轻轻敲敲第一扇门,没想到出来开门竟真的是子静。   她看到我,立刻笑起来,大声说道:“妹妹!是你!太好了,快进来!”   我跟着子静进了她的屋子,这里也很温暖,要用的也是一应俱全,子静看起来一切都好。   我环顾四周一番,之后注视着子静的眼睛,说道:“姐姐,你都想不到,这些天我都经历了什么!不说了,总之我一切都好,我希望有一天你我可以出宫与欣儿还有我的父母团聚!”   子静吃惊道:“欣儿出宫了?你们怎么做到的!你父母也在?太好了啊,只是老祖宗对我也十分好,每日都要我和她一起聊天,虽然是个小小的女官,只是日子也都还好,就是担心你,今日看到你一切都好也就放心了。若是出宫,我想还是不了,那样又不安全,而且我现在的确很好。”   我看着子静,我能理解她,毕竟我们都是无依无靠,她能在孝庄身边谋得一些出路也是不易,我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每个人与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我不能强求。   子静又说道:“妹妹,你现在在哪,还在北三所吗?”   我摇头,低垂眼眸,说道:“不,我到乾清宫做女官了,唉,不说了,都一样的,只不过自由一点罢了。姐姐,你要保重,我得回去了。”   子静拉住我的手,说道:“妹妹,对不起,不能和你一起出宫,若是有机会,我还希望咱们三人能回到以前的日子。你也要保重。”   我拍了拍子静的肩,微微一笑,转身走出房门,不发一言离开了。看到她一切都好,我也就安心了。   回到乾清宫,我见所有太监和女官都格外忙绿。   我走进乾清宫门,先进御茶房为康熙奉了一杯茶,端起茶盘,进了乾清宫正殿。   我低头不语缓缓走到康熙的御案前,给康熙送上了杯茶,他正坐在御案前看着奏折,我将茶杯从茶盘上取下,放在了他的桌子上。正要退下,康熙却头也不抬地突然问道:“去见过你姐姐了?”   我低着头说道:“回万岁爷的话,是的,奴婢刚从慈宁宫回来。”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起头看着我道:“晌午朕要去北苑,你带上箫,跟着一起去。”   “是。”我应着。   “行了,退下吧。”康熙又低下了头,挥了挥手,让我退下。   他的语气已经完全没有了昨日的那份关心,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人们的横眉冷眼,他也只不过是我安身立命的挡箭牌而已,既然已经见过了子静,也知道她一切安好,那我也就不用在乎宫里面的任何人了。我只需等一个出宫的机会与父母欣儿团圆。   当日去北苑的路上,都是康熙坐在轿子里,阵仗很大,我们都跟在轿子外面。我就走在轿子的帘子处,若是康熙随时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吩咐我们。   到了北苑,天气很好,天是湛蓝的,云是大朵大朵地飘着,完全不会遮了太阳的光芒。   看得出康熙兴致也很高,小路子才把马牵过来,本该由德子掀开轿子的门帘请皇帝下来,但是康熙却自己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他挂好了箭筒,背了弓箭,动作敏捷跨上高头大马,挥起马鞭,马儿便飞奔了出去。都来不及德子和小路子去服侍些什么。   他的身影姿态,我全部看在眼里,就算我知道历史上的康熙是如此的优秀,知道他的一些丰功伟绩,却也不知道他在年轻时就如此骁勇。   我正看得出神,德子和一众佣人们都慌了,德子过来叫我,说道:“姑奶奶诶!你想什么呢!皇上这一去没影了,也没个人跟着,还不快点骑上马去找皇上!”   我满头雾水,没听明白,问道:“皇上这不是特意不要人跟着才只身前来的么?再说我也不太会骑马啊…”   德子与我关系一直还好,他对我也一直颇为照顾。可是一些比我级别高的女官就看不惯我直接晋为御前的女官,倒也不怪她们心生妒忌,她们成天在这宫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却也没什么出路,她们这些人本家里都是满洲官员家的女儿,在家里都是小姐格格,进宫却时不时的要受些委屈,若是能像我这般到皇帝身边伺候,境况就会好的多了。   这些女官都是从北五所或是北三所的女官里调来的,毕竟乾清宫不会有这么多的女官。这里面还有我看着眼熟的,都是从北三所来的,她们都是今日来伺候皇帝狩猎的。   那些个级别比我高的女官趾高气扬,似乎是得到了向我报仇的机会一样,缓缓走上前,说道:“你既然能在皇帝身边伺候,还能不会骑马?你赶紧的!骑上马去追万岁爷!”   我看着她们几个,说道:“我真的不会骑术!你们当中若是有谁会骑术,你们去就好了!何苦为难我一人?”   有一个女官笑了,她走到我跟前,说道:“为难的就是你,有本事你向万岁爷告我们的状啊!你以为你做个御前的女官就是贵妃娘娘了啊!我们就看不得你那副自命不凡的样子。”   我被她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德子也不好出面说什么,毕竟这些级别高的女官德子也不能轻易得罪。   我瞪着她,十分不服气,喊道:“骑就骑!牵马过来!”小路子是德子的徒弟,他把马牵到我跟前,我接过马缰,登上了蹬子,要跨腿上去。   我正要得意,刚刚感觉骑马也没什么危险的嘛!那马就像欺负我怕它一样,忽然前腿离地,我想要紧紧抓住马缰,可是马儿来来回回地撒着欢儿,根本无法控制,一个不留意,我一个“倒栽葱”,头朝下摔下了马。   忽然间只感觉脖子和肩膀剧痛,箫也从我的衣袖里甩了出来,滚落在了一边。   我急忙爬向一边,抓住我的箫,收在衣服里。我揉了揉胳膊,有揉了揉头,才缓缓坐了起来。那群女官见我一副狼狈模样,仰面朝天笑得合不拢嘴。   德子从旁边跑过来扶我,他满含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不会骑术,才给了她们那些人欺负你的机会…”   我摇了摇头,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德子却突然跪在了地上,刚才那些得意洋洋的女官们也吓得急忙跪下。   我抬头一看,康熙正骑着马向这边来,他一定把刚才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走到我们面前时,停了下来,他从马上一步跨下来,怒斥着刚才为难我的女官,他喊道:“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奴才!宫里的规矩都是被你们这些人给坏了!你不是说她不是贵妃娘娘么?那好,朕就让她体验体验贵妃娘娘都没做过的事!”   他走向我,我一时间紧张无措得忘记了下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朝我走来,怔怔地瘫坐在地上,直直地盯着康熙。   他伸出手来要拉我起来,就像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在堆秀山上的情景。   “来,站起来。”他温润的声音响起,我仍旧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他伸出手臂,我迟疑了一刻。我要不要握住他的手?我可以这么做吗?   想起方才那些女官欺负人的气人神色,我放弃了犹豫,紧紧抓住了那双有力的手。他淡淡地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笑,说道:“上马!你不是不会骑马么,朕教你!”   他不由我说什么,一把将我我拉到了马背上。   我还没有坐稳,他就大喊一声:“驾!”   马儿瞬间如脱缰般,飞奔出去。我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康熙坐在我的身后,他的双臂握着马缰,环着我。我听着微风不断刮过我耳畔的声音,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好闻的诞龙香。   “皇上?”我试探般地叫道,他却似乎并不在意我,只是说道:“什么都别说了,你自己记着就好。”   什么自己记着?!是让我记着怎么骑马还是记着你的好?!   康熙驾着车十分轻松,我却怎么也不得要领,没一会就被颠得头晕眼花了,“真倒霉!”我不禁在心里暗暗骂道,可是我又怎么敢叫皇帝停下来呢!   “奴婢…”我欲言又止,算了,还是自己忍着好了!   “怎么了?累了?!”康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透着一丝扫兴的语气 ,“若是累了,那…”他未说完,就松开一只紧握马缰的手,将我拉过去靠在了他的怀中,我的心扑通一下,似乎是断了节拍,他?!康熙皇帝?!!竟然叫我靠在了他怀里?!!不过别说,真的还挺舒服的…   也难怪了,这康熙本来就是个多情的风流皇帝!!   我就这么依靠在他怀中,他带着我驾马飞驰。   我终于缓缓放松下来,随着马儿奔跑的节奏摆动着身子。片刻后,他拉住了马儿,马儿开始放慢脚步地走在草地上。   康熙忽然间说道:“怎么样,骑马的要领有没有看懂一些?”我十分不好意思,因为我还是不得要领。   我微微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些尴尬,说道:“皇上技艺精湛,只是奴婢太过愚笨…”   康熙下了马,把我也扶下马,我站好后,康熙看着我皱了皱眉头,说道:“是你?!朕好像…和你很有缘分,是么?”   我点点头,激动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是的。奴婢记得万岁爷所有的恩情,还有,还有万岁爷曾说奴婢的箫声是‘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他也笑了笑,说道:“今天的事你回宫后不要说出去,不然朕身边的‘贵妃娘娘’可不一定能放过你啊,今日之事就算朕整治宫闱,也算帮了你一次罢。”   我点点头,可不想真的‘贵妃娘娘’找我麻烦。说道:“作为回报,皇上上次不是说没有知心人说话么?以后就把奴婢当成知心人吧,皇上说什么奴婢都愿意听着!”   康熙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我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回去吧。”他骑上马又走开了…   我看着他的马儿逐渐跑远的方向,暗暗叹了口气。   “完颜霏啊,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觉,你到底在期待什么,你觉得你和他之间会有可能有那么一丝真情吗?你没有听见他说‘朕身边的贵妃娘娘’吗?你忘了那日有人对你的警告了吗,你忘了子静嘱咐你的要小心了吗?完颜霏啊,那道鸿沟,你跨不过去。他不是那个堆秀山上与你说知心话的平凡男子了。”   德子跑了过来找我,见到我以后,说道:“走吧,回去吧!”   我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他又说道:“我,我想和你说件事,很重要的事。”   我看了看他,满怀不解,说道:“什么事?公公但说无妨。”   德子接着说道:“我觉得,皇上,对你是有不同的情感的,真的。皇上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一个女官,更没有为一个小小女官而发刚才那么大的火,而且,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咱的万岁爷和后宫的皇后还有温僖贵妃也不是很亲密,说话也说不来。倒是和你很谈得来,你可是万岁爷特意要过来的女官,着殊荣你可是第一份啊!”   我脑子里乱得不行,我从来没有想过,来到这个年代的我会遇见天子,更没想过能与他有一丝牵连。   我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德子停下来,看着我说道:“你是个好女孩,我希望你能好,更希望万岁爷好!我要告诉你,三个月后就是皇上第一次的选秀了,选秀过后,皇上身边所有的女官都要遣散,你要考虑好你要不要留,我想告诉你,你若是去选秀,皇上或许会留你。”   我大声喊道:“为什么啊?那现在皇上身边不是也有皇后和温僖贵妃吗?为什么我们就能留?”   德子解释道:“皇后和温熹贵妃还有德妃良妃娘娘都是太后和老祖宗选的,皇上都没有选秀,她们都是妃位以上的娘娘,不会来时常伺候万岁爷,所以可以留女官,以后选过秀,一定会有答应常在的,女官也就不能留了。”   我没有说话。德子见状就又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什么,以后你若是个答应常在的,无非是有个名分而已,生活不会有太大改变的!”   世事多变,帝王家本就是不归路,更是不该被我选择的那一条路。若是想留就只能选择铤而走险,走上那条不归路,我怎么会选择那条路?   我对他或许只有单纯的利用…因为他可以为我遮风挡雨,我受到了欺负,他能够站出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与他一起骑马,吹箫…这不过是错觉而已,错觉。   一切都只不过我的错觉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心语   从北苑回来的三天里,我没有再见过康熙,我本来以为不见他,我心里那一点点不对的想法会慢慢消退,我也就不怕三个月以后的分别了。   这天,德子突然来找我,对我说道:“完颜姑娘,快点拿上箫去皇上那,皇上要听你吹箫呢!”我心里一阵激动,拉开抽屉,将我的箫翻了出来,收好,对德子说道:“走,立刻就去!”德子打开门,陪着我走了出去。   进了乾清宫的正殿,这一次康熙没有严肃地坐在御案后面看奏折,而是坐在了石铺上,倚靠着在看着书。我缓缓走进去,走到他面前,行礼道:“奴婢参见万岁爷,万岁爷万福金安。”   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颊,只说道:“起来吧,朕叫你来,是想听你吹箫,也是想找你说说话。”我微微一笑,福福身,说道:“谢谢皇上还记得奴婢,奴婢也愿意和皇上说话!”   康熙笑出了声,看得出他今日心情还不错,他说道:“你还真是有意思,跟朕这么说话。”   我抬头看着他,说道:“皇上答应奴婢的啊,会和奴婢说心里话。 ”康熙指了指对面的木凳,说道:“过来,坐下吧。”我没有拒绝,坐到了他对面,为他吹起了箫。   一曲结束时,他没有说话,我本来以为她还会夸赞我的,一丝失望掠过心头。   我转过头看他,他竟然在凝视着我。   我有些尴尬,他倒是先开口说道:“若是人生可以永久这般也好。”   我低下头,说道:“奴婢有时也希望…”康熙突然认真起来,低声说道:“既然希望,就留下来啊。”   我站了起来,低下头,说道:“皇上何出此言?奴婢本就该留下来的,奴婢是这里的女官,不留在这,能去哪…”   康熙摇了摇头,专注地注视着我,说道:“你或许都不知道,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愿去了解你的,也许是从你第一次在堆秀山上吹着箫,或许是朕与你一起骑马的时候,也许是当朕发现你善良到一直只关心你的姐姐,都不关心自己的时候。”   我看着他,说道:“万岁爷,您每一次帮奴婢的时候,其实在奴婢心里也是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在的。只是,奴婢只能收回这些情感。”   康熙站起来,说道:“既是有情,为何选择收回?”   我问他道:“因为你是皇上,仅仅因此。”   康熙疯狂地摇着头,说道:“皇后与德妃等人拘泥于礼节,朕从来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温情,只是那日的北苑,朕突然感觉到了世间温情,朕竟然可以载着一位女子骑马,不管她是谁,那种感觉是从来未有过的…”语毕,我竟看见他的眼眸一阵泛红。   说话间,殿外传来德子的声音:“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该翻牌子了。”康熙的思绪似是被这敬事房的人打断了,他狠狠拍了一下手边的桌子,冲外面怒斥道:“让他回去,朕今晚哪也不去!”   闻声,我即刻跪下,劝慰他道:“皇上还是翻牌子吧,各位娘娘还在等着万岁爷呢,万岁爷总该体会她们的感觉的…”我一直低着头,只是说到这里,我看了看乾清宫的窗外,外面的天空已被墨黑色渲染。我接着道,“夜深了,该休息了,奴婢这就回去。说到底,奴婢就是奴婢,要认命的。”   我转身就欲迈出这乾清宫的暖阁,只是当我离开的那一刹那,康熙却上前一步牢牢抓住我的胳膊,他喊着:“你可以去选秀,可以留下!什么因为朕是皇上!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我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做声。他却一步步走上前来,最后还是放开了抓住我胳膊的手,他颤颤巍巍地说道:“真的不肯留下吗,这三个月来,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连朕,时至今日都忘不了那日的北苑…”   我的眼里浮起了水汽,这个男子亭身玉立,明黄色的御用服色,九五之尊。只是方才的话语至诚至深,我竟毫无招架之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刹那悸动,我内心情感的付出再不能被我忽视,再不能欺骗自己。念及前路漫漫,意念萧条,不知这世上的情大多是情深缘浅。你第一次动了感情,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我太过天真,这个年代,你的后宫,我不敢踏入。理智终究战胜了情感。   我推开康熙的手,弯着腰后退两步,说道:“皇上,不早了,该休息了,给奴婢些考虑的时间吧,对于选秀,奴婢实在不能轻易决定。奴婢告退…”   深夜,我久久不能入眠。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打湿了枕头,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选择留下,他说他第一次动情,我第一次因为他人的恩情而感动,我入宫以后,在我孤独时是他陪我说话,听我吹箫,是他静静地倾听,与我互诉心声。我被他人刁难时,是他伸出手解救了我。   我也想留在他身边,可是如今留下的唯一途径竟是要走进他的后宫,那个让我听起来都感到害怕的地方。   十日后,我在打扫乾清门附近的庭院。小路子突然来找我,急急忙忙的,他说道:“姐姐,你快点去慈宁宫吧,子静被罚了,老祖宗不在,领事女官要杖责她啊,姐姐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我听了以后,吓得手里的扫帚掉在了地上,我说道:“德公公在吗?我去求他救救姐姐…”   小路子拦住了我,一脸急色,他说道:“等等,德公公在御前呢,怎么去打搅他!”我开始有些焦急,口不择言,我喊道:“在御前能怎样,有人命重要吗!”   我朝乾清宫飞奔过去,没有通传就直接跑进了正殿,扑通一下跪下,大喊道:“奴婢求求皇上,救救奴婢的姐姐,姐姐不知犯了什么错,要被领事女官杖责,姐姐受不住这个啊!奴婢求求…求求皇上!”   康熙冷冷的声音传来,他说道:“你起来,别哭了,朕帮你。”康熙挥挥手,德子靠过去,康熙说道:“今个纯亲王进宫了,应该会先去看皇祖母,你去叫纯亲王解救那个女官。”   我重重地磕了头,眼泪逆流过自己的脸颊。我说道:“奴婢谢过皇上。”   德子走了以后,康熙放下手里的朱笔,不解其中味地望着我,问道:“你想好了吗,是否愿意留下?”   我还是心存余悸,子静的事还没有着落,他就逼问这个问题。我对于他,只是感觉遥不可及,我只要每日能看到你就好,若是仰慕或是依赖,也只能存在自己心里罢了,只是我要面对所有的危险…我总是想至此就会不寒而栗。   我使劲的摇着头,口不择言,大吼道:“不!不愿意!你看见留下来有多危险了么!”   康熙怔怔地看着我的脸,我任由着自己的眼泪不停地滑落,他寒着一张脸,冷冷地说道:“下个月选秀之前,你就可以出宫,这段时间,别再来见朕了。”   我的眼泪如决堤般落了下来,我笑了笑,说道:“你根本没有动过哪怕一丝的真情!”   “温僖贵妃驾到——”门外忽然一声通传。   我心头一惊,难道我能够看到他的妃子了吗?只是我现在脸上还带着泪水,康熙的脸色也是铁青一般,怎么见人,若是引起温僖贵妃怀疑那可就不好了…   思索间,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着华丽的女子,她头顶繁重旗头,浓妆艳抹,身材高挑,人还未到,香气就先到了。她的五官端正,皮肤白皙,生得无可挑剔。她就是康熙朝目前后宫中的唯一一位贵妃——温僖贵妃。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那位贵妃跪下行礼道。   她说话的时候,我急匆匆退到了殿旁的帘后,不让她看到我。   “温僖你起来吧。”康熙随手拿起案上的奏折,胡乱地翻着,他随口答着。   温僖贵妃向前又走了两步,满面春风地笑着,问道:“皇上,今日去臣妾那里用晚膳吧,臣妾的小厨房都备下了,就等皇上大驾。”   康熙放下手里的奏折,看着温僖贵妃,点点头道:“好,你先回去吧,朕晚上就去。”   温僖贵妃一见康熙答应下来,立刻福了福身,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我见她走开了,才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我走到他的御案之前,低着头,说道:“皇上有如此多如花似玉的嫔妃,就该好好疼惜着,奴婢本就是皇上不该牵挂的,奴婢告退。”   是我太自私了吗?对于他的恩情只能用辜负报答,我为了自己的安危,从不考虑他的感受。可是我是普通人,我为自己考虑又有什么错!他是天子,永远不必忧虑自己的安危,可是我怎能不去考虑!   一月之后。   这一个月里再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我的心也早已和父母还有欣儿团聚在了一起,至于康熙,我的确没有再见过他,慢慢的似乎也就淡忘了。   终于到了我可以出宫的日子,我收拾好了行礼,走出了屋子,锁好了门,看着身边的女官都被遣散了,只不过她们是离开乾清宫去往不同的宫殿,有一部分会等待选秀进宫的小主。   而我不同,我要回家了。我深吸一口气,最后闻了闻紫禁城的气息。   “再见了,紫禁城。再见了,这段日子。再见了,玄烨…”我背起包袱,头也不回地走着。令我没想到的,最后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名字,那个我不敢提及的名字,不能叫出声的名字。   行至乾清门外,德子却在我身后追上我,说道:“完颜姑娘,这是皇上写给你的,回家后再看吧。”   我接过德子手中的信,我的手有些颤抖,却还是紧紧握住了信。   我说道:“真的吗?皇上写给我的?!皇上还想着我这个大逆不道,忤逆圣上的奴婢…”   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还真是倔强,皇上动了真心你竟还是不留,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唉,算了,不说了,祝你以后过得快乐,若有机会再见吧。”我朝德子挥挥手,终于再不回头地离开了。   太常寺是我父母亲的住所,欣儿也住在府上。   到了太常寺,和欣儿还有父母几句交谈过后,我进了自己的卧室,我心情非常的不好,虽然已是许久未见,却没有什么想要说的。我取出了康熙的信。   “望你已与家人团圆,一切安好。   世间之情本分两种,一是经历大生大死,却肯生死与共之深情。二是一见倾情,一见如故。   你我本是数面之缘,却依旧可以有久久的梦中相逢。箫声之悦耳已教堆秀山上的少年难忘,马背上的身姿亦使尔难忘罢?   话至此处,不需多说,本已无缘,只望你能安好。   爱新觉罗?玄烨,亲笔。”   我收起信,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我不要再想了。   夜晚,我被梦惊醒,因为梦里总是出现玄烨的面貌和我们初遇的景象,我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却做不到。我想起信中的内容,的确,我不能骗我自己,明明已经动了情。   相思之苦,愁苦煎迫。   次日我与欣儿她一同在街上散步。   欣儿问我道:“下月就要选秀了,按照规定,咱们也都要去,所以,一起去吧,我不想被选上,准备穿的丑一点…”   我心一颤,对她说:“姐姐啊,我不想去选秀,也不准备去。”   她迟疑地看着我,问:“为什么啊?咱们小的时候,听的故事,今天可以实现了,为什么你又不肯了呢?”我把之前几天的事告诉了她。   这时候,人潮中挤出一个身影,仔细一看竟然是德子!他不停地穿过人群,又不时被人群淹没。他终于跑到了我的身边,叉着腰喘了半天粗气,才对我小声地说:“完颜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难为死我了!不说了,太皇太后,想见你,召你即刻入宫呢。”   孝庄召我入宫?!如果还是叫我选秀,我实在不敢忤逆,如此不识抬举我也怕牵连家人,可我才刚刚拥有自由,若是选秀,便从此断送了,但是这几日的相思愁苦我也受过了,我突然好想踏入那金顶红墙之中,我想要看看那个人,他还好吗?   思虑片刻,我问他道:“我的姐姐可以跟去吗?”德子点头,说道:“太皇太后只说要见到你,至于她,跟着倒也无妨。”我们上了德子的马车,一齐再次踏进了紫禁城。   慈宁宫。   我和欣儿一同进了正殿的暖阁。   一进去,康熙静静地坐在一旁,太皇太后坐在另一边。我进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低下头说道:“民女参见太皇太后,皇上。太皇太后、皇上万福金安。”   孝庄太皇太后慈眉善目,微微笑笑道:“起来坐吧。”我弯着腰,深深低着头以表谢意,缓缓踱到凳子旁才坐下。   太皇太后眼含爱意,开门见山地对我说:“孩子,你不用怕,哀家是玄烨的祖母,你大可把哀家当作祖母看待。最近皇上情绪不好,问了许久,才知道是因为个女子,皇上也该选秀了,你是太常寺少卿之女。是满军旗的女儿,就参选吧,虽然以前是女官,不过哀家想啊,你既是满族家的女儿,进宫也没什么不好。皇上啊,很欣赏你。”   我向这慈宁宫的暖阁远处望望,似乎望见了内室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他为什不出来?他怕我再次拒绝?   有时候任性一些会更好,不该有太多的考虑。我总瞻前顾后,犹犹豫豫,那个直率的我去哪了?!为什么变得怕东怕西,错过了不少美好的东西!这次无论如何,就算输的很惨,我也要轰轰烈烈一回!   我站起来,又跪下,看着眼前的孝庄太皇太后,说道:“感沐皇上,太皇太后恩典,臣女愿意参加选秀!”   玄烨,方才不能说的话,我要在心里对你说。就算你躲着我,我还是要对你说。   “多少人以为世上的情只能情深缘浅,可是你说,感情不能辜负,玄烨,感情的确不能够辜负,我也不愿意辜负自己的情感,明明已经爱上你,却不肯承认,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骗我自己。”   回去的路上,我和欣儿走在紫禁城中,看着紫禁城的夕阳景色,欣儿跟我说:“圣上道对你了解最清,希望你留下,我也着实能看出他是花了心思的。日后若是入宫,能有好的生活,一切也都圆满。妹妹,我是真心望你好。”   突然,一个人撞到了欣儿,我急忙扶住她,一看,那人是平亲王,我曾在宫里见过他几面,他是皇上的弟弟,排行老六,人称六爷。年轻有为。   他彬彬有礼地扶住欣儿,说了一句:“对不住,姑娘。”安静了几分钟后,欣儿微笑着说了一句:“没事没事,王爷没事吧?”   平亲王笑了,目光里流露出了好奇,他问道:“姑娘怎知我是王爷?小王方才唐突。”   欣儿卷了卷手绢,我从她身旁看,欣儿的脸变得有些微红,她说道:“以前我和伯母一起上街,曾见过王爷。王爷的气质,民女见一次就记住了。”平王爷抬了抬他的嘴角,打量了欣儿一番,说道:“是啊,是很眼熟,姑娘我们也许见过。”   两人说了几句,他突然转向我,对我说:“这位想必就是皇兄钟情的小主吧?”   我一听他这么叫我,急忙说道:“王爷取笑了,民女现在也只算是还未入宫的秀女,怎么敢让王爷叫一声小主?”   平亲王说道:“能让皇兄在选秀前召进宫,必定会留你牌子的,还不是小主?来日,莫要说一声小主,娘娘也是必然的啊!小王胡说,还请二位姑娘不要介意。”   欣儿抢在我前面说:“自然不会介意,这次选秀要是皇上为谁做了主,指给王爷做福晋,那才叫有福气呢!”   平亲王摇头一笑,说道:“小王无甚本领,怎能与皇兄相提并论?姑娘如此称赞小王着实是过奖了。”   欣儿就一直微笑着看着平亲王,良久没有说话,气氛有些不自然,平亲王也开始时不时看向我,我知道他或许还有要事去做,便为欣儿和平亲王解了围,说道:“王爷是公务在身吧?若是不便,臣女先告辞了。”   平亲王应着说道:“也好,小王先行一步,告辞。”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匆匆走开了。欣儿这才反应过来,低下了头,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红扑扑的脸颊。   我拉着欣儿,说道:“姐姐,好啦,都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欣儿这才理会我:“是啊,咱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宫门似海   平亲王离去后,我有些好奇,问欣儿道:“诶?姐姐,你是如何认识平亲王的?我在宫中,倒是见过他几回。”   她低眉继续卷着手绢,说道:“这个王爷,闲云野鹤一般,总在宫外穿着常服散步,那日我与伯父伯母一起上街,正见到他救济几位穷人,那些穷人跪在地上就喊:‘谢谢王爷’,更何况,他能进入紫禁城,不是皇亲就是国戚。”   我看着她,说道:“你倒是聪明。刚才见你对那王爷甚是热情,你莫非喜欢这位王爷!?”   那位平亲王的确是位才貌双全的英才,我曾在宫里见过这位六爷,与康熙商讨起国事来,更是头头是道,若是欣儿有这样的心思,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欣儿爽快,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在我心中,比刚才见到的皇上要英俊多了,人又那样的善良,谁若是能嫁给他,也算是人间难得的福分了!不过我,也就是自己想想的罢了。”   我惋叹了口气,安慰她道:“姐姐别灰心,或许选秀那天,皇上就将你指给平亲王了呢!”欣儿莞尔一笑,道:“谢谢你,但愿能如此吧!”   回到家,早已有太监等待宣旨了。父母听后并没有太过担心,反倒兴奋了其来,母亲急着朝我和欣儿走来,喜笑颜开地说道:“你们姐妹二人有别人没有的福气,日后若是能双双进宫,我也希望你们能互相护持,共度难关才好。”欣儿朝母亲点点头,微微笑着,说道:“伯母您放心吧!我们会的。”父亲也走了过来说道:“希望你们二人将来相互扶持,我也就放心了。”   康熙九年九月初四,康熙朝的第一次选秀。   选秀当日。我只穿了一件素净的银白色绣花缎子旗袍,在府里让侍女为我梳了一个很简单的旗头。   欣儿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旗袍,旗头上的那支步摇很好看。我与她一同上了马车,马车跑得飞快,我掀开窗帘,人流不息,车水马龙,我又进入了雄伟的紫禁城。   我正在想着,康熙、太后是不是已经在殿内坐好,等待秀女了呢?突然有一些感怀,我从未想到我的未来要在这紫禁城中度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家见到父母的机会…后宫凶险,我就这样草率地决定踏入其中,将来,他还能再做我的挡箭牌吗…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康熙朝的这次的选秀并不是入选人数最多的一次,最多的那一次应该是六年后的那一次了吧,不过我清楚地记得康熙颇喜欢的一位妃子——舒妃,是在这次选秀后四五个月后入宫的。   舒妃姓陈,是汉军旗的女子,康熙最钟爱的女人。但是她不会在这次选秀后入宫,我只希望能在她入宫以前可以与康熙有一些些快乐的回忆,我不愿意等到舒妃入宫后,我连可以回忆的片段都没有。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我的思绪也随着马车的节奏中断,我掀开马车侧旁的帘子,所见的皆是金顶红墙,在这层层叠叠的红墙之中,我会收获一份真心吗?在这金顶之下,我会遇见对的人吗?那个叫我留在身边的男人他会可靠吗,我明明知道他是位多情的帝王,为什么我还要执意进宫,是我太勇敢?还是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指引我走向这里,寻找我今生不曾发觉的情意,要我在前世搜寻…   所选秀女皆被带往了中和殿外,秀女们的步摇轻摆,一瞥一笑皆是风华绝代,唇红齿白,眉清目黛的她们看似平静,其实内心都已向往后宫中的一席之地。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乾清宫所见的温僖贵妃也是为风姿绰约的美丽女子,可是都比不过这些秀女们年轻。我身穿一身素净的白色旗袍,站在身穿华丽鲜艳服饰的秀女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轻笑,内心思索,康熙以后不会再说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了吧,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入宫,他一定能寻得知己的,以后也不会再坐到御景亭上去与一位女官交谈了。   一位太监走到中和殿外,扬了扬手中的拂尘,高声宣道:“完颜?霏,周欣儿,马佳?云妞,钮祜禄?东珠,瓜尔佳?和双前往面圣——”   我们跟着那位宣旨太监走了进去,他引领我们站好,面对着中和殿,殿内一位太监开始介绍,从我开始:“京中太常寺少卿之女完颜霏,满族正黄旗——”   我恭恭敬敬低头跪下,说道:“民女参见皇上,皇太后,愿皇上太后万福金安。”我只听到太后冷冰冰的声音,道:“起来吧。”康熙不语,似乎是点了点头。   太监高声又宣:“完颜霏,留牌子,赐香囊——”   我心知肚明,此话一出便笃定了我的未来,我将注定走入冰冷的后宫。我稍微抬眼望向了太后,她端坐不语,面无表情,还未衰老的脸颊却布满沧桑,她便是后宫中的胜者,可是走到头来,留给她的也不过是满脸的皱纹而已。   轮到欣儿了,我的心里一紧,我不希望康熙留下她。我知道欣儿爱慕六爷平亲王,她是个好女孩,我希望她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她与我一样走入是非之地。   “周欣儿,京中太常寺少卿侄女,满族镶黄旗——”那太监继续高声道。   康熙终于说话了,他问道:“周欣儿?你可是那日与完颜一同进宫的人?”欣儿微微福身,深深低着头,低声细语道:“回皇上的话,正是民女,那日民女陪伴妹妹入宫,曾见过皇上和太皇太后。”   康熙轻松一笑,似是认出了故人,说道:“朕想起来了,既是完颜的姐姐,那朕便问问你,你可有心上人了?”   我为欣儿捏了一把汗,若是她在下一秒可以说出自己的心声,或许康熙不愿意留下欣儿,就可以尊重她的选择,将她许配给她爱慕的六爷平亲王了…   “望皇上恕罪,民女已有心上人,是皇上的弟弟六爷平亲王。”欣儿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时间似是凝固了一般,所有秀女都不禁转头看向了欣儿,谁也没想到欣儿有如此大的勇气,能在殿选当日说出自己已有心上人,那人还是皇帝的弟弟!   “平亲王,的确还未娶福晋,朕看你谈吐大方,相貌端正,家世也好,是满族镶黄旗的女子,那朕今日便做主,将你许配给六弟平亲王!”康熙很满意欣儿这位弟媳,将她许配给了六王爷爱新觉罗?奇绶。我心中为欣儿叫好,她的坚定让康熙坚信她是正确的人选。   殿选结束,我们随着太监走下中和殿高台,来到人静处。欣儿转身突然紧紧拥抱住我,她有一些哽咽,说道:“妹妹,你入宫之日,也就是我入王府之日,没想到我们的生活会有这么大的变动,只是…为自己一搏,有什么不值得的呢?妹妹,我希望你一切安好,无论未来是什么样的,我只愿你平安。还有,伯父伯母那边,我会一直照顾的。”   我听到欣儿的这番话,十分感动,也很感慨,昨日我们还是自己,可明日,我们就要顶着各自的光环走入不同的环境,为自己一搏。我点点头,说道:“谢谢姐姐,我会好的,也希望姐姐能和王爷一见倾心。”   我轻轻拍了拍欣儿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离别时刻已到,欣儿随太监离开。而我,不会再有机会踏离这里一步。   欣儿,你我一同书写未来…一定会的。   送别了欣儿,我与被留下的秀女暂时前往保和殿休息片刻。直到黄昏时分,分给各位小主的掌事太监来请各位小主,都带向了她们所住的宫殿。   来请我的太监来得最迟,他见到我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奴才见过小主,小主万福。奴才名路海,是小主的掌事太监。”   我急忙站起身来扶起他,说道:“别拘礼了,那我现在要去哪里呢?可是随你前往?”   路海微笑着摇摇头,说道:“小主有福气,先不急着回宫,万岁爷钦点小主到御花园候驾呢。等过会儿,才能回宫。”   “嗯…”我支支吾吾地应着,他叫我去御花园?我与他最初的回忆就在那里的堆秀山御景亭之上,那时候我们无关皇帝,无关地位,只有简单的期待。   入御花园时,已是夜色相伴,太阳已经落山。路海送我到御花园门口,便侯在了外面。   我一个人缓缓踱进去,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的堆秀山,还有上面的三个大字“御景亭”,可是没有人在那里,御花园里安安静静的。   “你来了?”这是熟悉的声音,我急忙转过身去,恭恭敬敬跪下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快快起来,没有别人还总行礼,也不怕累着自己。”康熙轻声笑了出来,他一双有力的手握住我的胳膊,将我扶了起来。我紧张得微微低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我还不能习惯他身份的转变。   康熙轻轻牵起的我的手,说道:“随朕来。”说完他放开了手,一个人走进黑暗中,我则紧紧地跟上了他。   我们二人行至一处荒凉的亭台,他停了下来,我也驻足侧望,才发现黑暗中的那座亭台有着不一样的美感。我平日里没有发觉它的存在,似是一见如故,我发自内心喜欢这座建筑。   “这是哪?”我不禁发问道。   康熙抬头仔细凝视了这座建筑良久,才说道:“它没有名字,可却是朕的最爱,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第一个人,是朕自己。”说完他爽朗的笑了笑,我第一次看到他月光之下的侧颜。情窦初开的少女,想必任何人见到他的模样都会为之心动吧。   “为什么是秘密呢?皇上喜欢紫禁城中的建筑难道不能被外人所知吗?”我好奇起来,我对于他的故事忽然非常感兴趣。   康熙走近我,仍然凝视着眼前的建筑,说道:“这里是皇阿玛和额娘常带我来的地方,这是我唯一能回忆起他们的地方,所以朕喜欢一个人在夜里来御花园,看着这里出神。”   我?他方才说我?还有“额娘”,不是“皇额娘”。的确,那时候,他未登上皇帝宝座,他就他自己,他的额娘也只是他的额娘。   当今太后不是康熙皇帝的生母,是先帝顺治的正宫皇后,康熙在其生母去世后新立的皇太后。康熙的生母已经在他十岁那年去世。   “奴婢不该问起皇上的伤心事的…”我的话还未说完,康熙便转过头来看着我,将手指轻轻抵在我的唇上,说道:“没事的,是朕愿意和你分享的。还有…日后要自称臣妾了,不是奴婢。”   我才如梦初醒,他不再我的主子,从今以后,他是我的夫君…他身份地转变,我不能接受,也一定要接受了。   我点点头,睁大了眼睛,第一次期待地望向了他的眼眸。他微微笑着,眼神里充斥着暖意。他低声道:“日后你愿意住在哪里?”他忽然问。   “钟粹宫…”我不假思索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因为我爱“钟粹”二字,与我最向往的情感境界是一样的——一钟,人一心,白首不离;粹,宁可无情,不可滥情。   康熙点点头,说道:“好,朕封你为贵人,封号纯,独居钟粹宫。你还记得你曾对朕说过,你说朕从未动过一丝真情吗?朕要你自己发觉你说的是错的。”   玄烨,我可以在心里这么叫你吗?你的真情我该怎么报答?我自私地只将你视作挡箭牌,却未想到我在身边的短短三个月,你可以把心里的位置分给我一块。   月光之下,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气息越来越近,我屏住呼吸,紧张得看着他的脸颊离我越来越近,我是要配合他吗,脑子突然一下乱了,手心里也开始不停地出汗。为了一个人,我第一次感到了紧张。   只是他最终微微一笑,便放开了手,他温柔声道:“你快些回去吧,朕还要回乾清宫看折子。”说完,他转身便走入了黑暗,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的心,突然空了一下。   路海倒是喜洋洋地跑进御花园,来到我跟前,说道:“小主啊!真是有福气!万岁爷赐独居钟粹宫,那里可是好地方!奴才现在就领您回去!”   我点点头,看着他说道:“路海,咱们宫里还有谁呢?”   路海一笑,说道:“还有位太监叫杜一,和奴才是旧相识了。不过目前还缺几位宫女,小主相中谁了,跟奴才说就好了。”我想起了我在北三所时帮助我的纯一,她曾叮嘱我,要我帮助她,今日是我报恩的日子了。   我说道:“纯一你可知道?能不能要她来钟粹宫?”路海一拍手,说道:“奴才认识纯一姑娘,她还有两个亲姐妹也在宫里呢,小主若不嫌弃奴才就让她们过来,奴才和她们认识,日后也方便!”   我随路海回了钟粹宫,这里已经为新入宫的秀女收拾一新,宫殿内的物件一应俱全。路海领了纯一姐妹见过了我。她们姐妹三人中,大姐是纯风 ,老二便是纯一,小妹名纯雨,今年才十五岁。   深夜,我躺在床帏之内,久久不能入睡,那个夜晚月光下的少年好像把我的心牵住了,他温柔的神情总是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本该有的吻,若是在一月之前,我会巴不得躲开,可是今日,我怎么有一些失落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是宠还是害 作者有话要说:     新入宫的秀女在前三天是不可以侍寝的。新进宫的秀女们一定会花尽心思让皇帝选她们在入宫第四天侍寝的,我倒没必要花这心思,毕竟我与她们还是有着不同之处的。   入住钟粹宫的第二天,清晨。   我梳好了妆容,准备叫纯风陪着我去外面走走,对于这紫禁城,除了乾清宫与钟粹宫我一无所知,既然总要熟悉起来,不如趁早。   推开门,院子里一副萧瑟之象,倒不是因为冷清,而是因为一夜之间的狂风将院里仅有的几颗树的树叶也吹落了,还未完全衰黄的叶子躺在地上,铺满了院子的几个角落。   纯雨和路海正在打扫着,见我推开门站在门口,急急忙忙跑过来,纯雨乖巧地蹲下行礼道:“小主起来了,昨晚休息得可还好?”   我看着他们点点头,说道:“起来吧!昨夜的风有这么大?怎么树叶全落了?”   路海一脸吃惊,我用余光还瞥见纯雨不出声地笑了笑,路海道:“小主睡得沉,昨夜的风可大了,您看今天早上这天,这么透亮,肯定是昨晚起风的缘故啊。”   我这才记起昨晚的事儿来,深夜里去看过了一个什么台阁,看后的确让我觉着宁心静气。他还说那是他从前常去的,大概也是心烦的时候才去吧。回来后匆匆与几个宫人见了一面,就睡下了,这一夜睡得也的确安稳,隐隐觉得和那个台阁有什么关系,才叫我心里这么踏实。   我问纯雨道:“你姐姐呢?”纯雨刚想帮我去找纯风,没想着纯风自己跑来了,她福了福身,说道:“小主在找奴婢?”   我应了一声,说道:“今儿个天这么好,咱们也别闲着了,出去走走也好。”纯风笑着答道:“是,奴婢陪小主。”   纯风跟着我,我们一同去了御花园。我之所以对这里情有独钟是因为我与康熙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里。   今日阳光很足,今天特地选了一只很别致的步摇衬托良辰美景。我与纯风走着,我问她:“纯风,你家姐妹为何都要入宫做宫女呢?家里可还有其他人么?”   纯风低着头,紧紧搀扶住我,答道:“小主,家里还有父母,他们都年迈,我们姐妹入宫做宫女可以挣得些银两,等到出宫后给父母养老。”   我不禁暗暗佩服她们姐妹三人的孝心,又问她:“父母有人照顾么?”她说:“家中还有家弟可以照顾父母。”我也因为她的话而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亲:“是我太自私,只考虑自己,却没有想过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人暗暗自责的时候,纯风急忙把我扶到路旁,用力扯了扯我的衣袖,她迅速地跪了下去,我才意识到有人过来了。   我站在一旁,低着头。余光之下,我看到是一副很大的仪仗,那人也身穿黄色朝服。我记起教引姑姑教给我,这只可能是皇后。   我急忙跪下,面向那来人的方向,恭声说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只见那人只身走了过来,扶我起来,说:“妹妹快起来。”   我站了起来,看到了皇后的脸。肤色白皙,脸色却红润,眉目间传递出贵气,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注视着我。   眼前的这位就是康熙皇帝的原配皇后——赫舍里芳仪皇后。和她的名字一样,她的仪态的确端庄大方。   我注意到皇后一直盯着我的目光,急忙又低下了头。皇后一笑,说道:“既然有缘,都到这来散步,你不如陪本宫走走吧。”   我深深点了一下头,说道:“是。”我跟在皇后的身后,见她步履稳重,头上繁重的凤冠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皇后头也不回,问我道:“纯贵人好兴致,入宫第一天就到御花园来。”   我紧走两步跟上了她,小声答道:“回娘娘的话,嫔妾也是看天好,出来走走,排解内心烦忧的罢了。”   “哦?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和本宫说说。”皇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问我道。我实话实说,道:“嫔妾从前身份卑微,只不过是宫里的女官,和宫女也没什么两样,此次入宫,怕是和家人永别了吧。”   皇后静静地听着,她挥挥手叫我凑近些,她才低声说道:“本宫入宫之初,也是没日没夜地想家,不过那时候本宫太傻,以为自己到宫里做客来了,其实啊,从那天起,紫禁城就是本宫的家了,还想哪门子家呢?”   皇后说完笑出了声,“行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只得福了福身,谢皇后道:“嫔妾谢谢娘娘开导。”皇后本想再和我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尖细刺耳的声音打断了。   “皇后娘娘也在啊?这位是…哦本宫忘了,这不就是咱们皇上跟前的小女官吗?本宫以为你要有多惊人出众呢,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我抬起头看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一列仪仗,最前面的人穿着红色的旗服,浓妆艳抹,身材姣好,五官端正。   纯风悄悄凑到我耳边,说道:“小主,这是温僖贵妃。”我见过温僖贵妃,只是那日她是和康熙说话,神情姿态与此时完全不同。   我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见过温僖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温僖贵妃轻蔑地一笑,挥挥她的手绢,我便问道一股很浓香气。她说道:“行了,起来吧。”   我站在皇后身边,想看看这位贵妃见了皇后到底行不行礼。她一脸的不情愿,只是轻轻福了福身,敷衍着说道:“见过皇后娘娘。”   赫舍里芳仪皇后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的温僖贵妃,丝毫没有笑意,我只能愣在一边,浅浅弯腰,候在一旁。   本来以为皇后会与温僖贵妃说些什么,但最后,我只看到赫舍里芳仪皇后的明黄色身影,在阳光下渐行渐远,她留下一个高贵的背影。   温僖贵妃在后面倒是不依不饶,喊道:“娘娘,别急着走啊,赶明儿新人入宫,咱们姐妹俩也要好好聊聊才是啊,别叫那些个新人骑到咱们的头上。”温僖贵妃恨恨道,她说这话时却一直看着站在一旁的我。   皇后仍旧是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前只留给温僖贵妃冷冷的一句:“这后宫是皇上的,不是本宫的,要来多少新人,本宫管不了,也只能顺其自然。”   温僖贵妃轻绞着手绢,缓缓踱到我面前,我低着头微微福了福身。温僖贵妃停下脚步,说道:“你是宫里的新人,本宫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从前不管是德妃还是良妃,甚至算上赫舍里芳仪,任何人都不可能夺走本宫的一丝恩宠,你也是一样。”   我不想和温僖贵妃争执,更没必要去争执,她是权臣的女儿,地位显赫的贵妃,我若是与她相争,就是自寻死路。   我便低眉顺眼,听话地应道:“是,嫔妾不敢。”   温僖贵妃这才稍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我突然想到康熙曾说过“这件事别让朕身边的贵妃娘娘知道啊,不然她可不一定能放过你…”我想就连皇帝也是知道他这位贵妃的娇蛮性子的罢。   温僖贵妃刚想要离开,李德全却不知道从哪跑了过来。   温僖贵妃一见是德子,喜形于色,赶紧又走了过来,问他道:“公公,可是来找本宫,是不是皇上要见本宫?”   德子赶忙跪下给温僖贵妃行礼,说道:“奴才参见温僖贵妃,奴才来是找纯贵人小主的。”我心里突然像被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一下。   “这温僖贵妃怎么可能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她这样在我面前丢了面子,我以后可不好过…”   “小主,皇上教您晚上到春禧殿候驾呢!”德子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却一直在想着这温僖贵妃的反应。   纯风在一旁乐出了声,轻轻捅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对德子说道:“有劳公公了,我记住了。”   看着德子离开了,纯风对我说道:“小主,咱们回去吧?”我瞟了一眼温僖贵妃,她还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她心里现在一定存了满满的火气了。但是纯风拉着我,小声说道:“行了小主,别理会那温僖贵妃了…”我才跟着纯风回了钟粹宫。   宫里的人闻了讯也都高兴得不行。唯独我一个人高兴不起来。这个温僖贵妃可是我很早就听说了的,我可不想刚刚入宫就得罪了她,今日的事虽不是我直接得罪了她,但是她一定会把所有账都记到我头上。我懒散地躺在床上,闭起眼睛,什么都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天刚刚一黑,我就在纯风的陪同下到了春喜殿。脱掉披风,纯风和德子在门外候着。   我从后面绕进一间大屋子,一层一层的纱帘,两侧点着蜡烛。我又走进一层又一层的纱帘,只见一张装点成红色的大床出现在眼前。   床上拉着帘子。再抬头看这屋子内部的装饰,全部都是红色,红蜡烛,红灯笼,红色的剪纸…一切都是红的,想起那晚月光下的深情少年,我突然有些紧张,我走到床边掀开帘子,竟没有人。我便坐在床上,等着他的出现。   不久,从刚才我过来的地方才出现一个人,我微微低着头,却用余光注意着他。玄烨穿着红色的常服,他走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他只说了一句话:“新郎都来了,新娘子还不抬头?”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笑了,说道:“皇上,这是你的婚典么?真有意思。”他看着我,一脸认真,说道:“难道民间老百姓不是这样的么?”我捂嘴笑了笑,又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比这隆重多了呢!”   康熙这才会意一笑,拍了拍手,有个身穿红色的小太监端出一个茶盘,上面有两只杯子,里面斟满了酒,他说道:“恭祝爷和小主新婚大喜!”   我不禁惊喜,难道他真的学习了汉族的婚典仪式?就在那一刻,我真的被他感动了。   我问道:“你真的学习了民间的婚典仪式?”康熙接过了杯子,我也伸手拿起了杯子,他才说道:“是啊,你可能不知道,朕的兄长,纯亲王,他一直在五台山生活,他对民间的婚典可是熟悉得很呢,这些都是他告诉朕的。”   我看着他的双眸,清晰而又深邃,少年意气,帝王心机,眉目间的贵气冷厉唯有风华绝代配得上他。   想起自我入宫以后,他多次对我的出手相救,我对这个人感觉朦胧,本来他只是我的挡箭牌而已,而现在却仿佛已经变成另一种身份。   我轻轻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我内心的向往,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出来过,他是第一人,此时说出这句话,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说给他,只是感觉,这一个人或许就是命运牵引下教我寻找的人吧。   康熙冷厉的眉目传来一阵暖流,偶尔间的郁郁不欢忽然演变成了暖意袭人,他微微含着笑意:“愿人生都如此刻。”   我们交杯饮下了那两杯酒。   他的暖意还是暂时的,每每说起前朝,他最挂心的事,他总是皱紧了眉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找人倾诉般:“老祖宗一味在意后宫女子的家世,并分为汉军旗和满军旗。还有许多蒙古科尔沁部的女儿。不过我想,后宫选人,选的该是才德,而不是家世。”   我听后,也不禁为他感到惋惜,如若是寻常人家,他或许可以寻到他最中意的女子,只是可惜他生在了天下最讳陌如深的所在,哪怕他身边全是动人美丽的女子,却没有他中意之人。   淡淡地伤感袭上心头,你也许此时一时糊涂,错将我视为中意之人,可是在五个月以后,你会发现那个你更在意的人——舒妃,不知为何,想至此,我总会黯然神伤,抹不掉,赶不走。   可是看到他烦恼的模样,还是不忍心,我微微一笑,仰起头看着身旁的他:“可是老祖宗的规矩却不能完全置之不理,皇上是明君,该明白有些人,不是真心的喜欢,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至于知心人,缘分使然,总会遇见的。”   “知心人,缘分?!”康熙忽然转向了我,他眉头皱得更紧,似乎要看穿我一样,“难道你我仍不能算得上知心人?!”   “还不能算吧,”我躲闪着他的目光,悄悄低下头,“一见如故也好,一见倾心也罢,只是…”   我想要说出“只是未来你会发现我是错误的选择,正确的人你会在五个月后遇到她…”   无论我们之前经历过什么,他为我曾做过什么,在我心里,我仍不了解他,我们两人无论怎么样也都算不上知心人的。   “只是什么?”康熙突然舒展开了自己的眉头,似笑非笑般的,像是看迷一样盯着我。   “只是…我,我会是那个知心人吗?”   我只听到他那温润的声音响起,仅仅是笑了一笑,“当然会了。”   说话间,屋内突然暗了下来,我侧头望向了蜡烛,才发觉蜡烛的烛心已经被烧尽,而康熙仍是坐在我身旁,若有所思。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我吟出这句李商隐的名句,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李商隐与他的爱人交谈甚欢忘却时间的情境,那我们是不是也和李商隐与妻子一样了呢?   康熙见那蜡烛快要燃尽,忽然抬起头来,方才被疑惑笼罩的神情突然不见,只留下一张略带歉意的面孔,“你今夜要回钟粹宫,祖制规定,新入宫的秀女在前三日不可侍寝。”   “嗯。”我点点头,若有所失般地应着,我心里明白,他会遵守祖制,做一个好儿子,好孙儿。   就在我欲迈出春禧殿暖阁门口之时,身后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朕会记得你今日说的话的,你也会的,对吗?”      ☆、无风仍掀三层浪   康熙九年九月初五,是新人觐见皇后的日子。   各亲王及家眷也要一同入宫欢庆。想着今天又能见到欣儿了,我觉得格外精神充沛。连纯一早上来为我更衣,见了都不禁问道:“小主啊,什么事这么高兴。”我看看她,一脸笑意,跟她说道:“你猜。”纯一不明白,只说道:“奴婢猜不着,今天那些新选秀女就都入宫了,小主怎么还高兴,真不明白。”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喜笑颜开,完全不管什么秀女不秀女,我大声说道:“今天能见到我的姐姐啦!怎么能不高兴?”   纯一也笑了,边收拾着衣服边说道:“小主就是想得开,奴婢估计这会温僖贵妃还有皇后哭还来不及呢!”   清晨,我便要去皇后宫中请安。今天有一位年长的姑姑特地来为我梳妆。前几日我的头发都很简单,纯风她们就搞定了,可是今日这头发竟然梳了一个半时辰。最后带上一顶十分沉重的旗头。插着两只金镶玉的步摇。还没坐多一会,我都感觉到脖子已经酸了。   到了皇后宫中。坤宁宫早已一片热腾。许多王公格格们都已到了,我却未见到欣儿。我在纯风和路海的陪同下,有些生涩地走进坤宁宫。坤宁宫正殿装饰堂皇,可是我却总觉得透着孤单。就正如历史上的赫舍里皇后一样,因难产而死。   进了正殿,皇后坐了下来,示意温僖贵妃,德妃良妃也坐下。   我们新秀女要向皇后行大礼才能入座。此时子静就站在皇后的身旁,微笑地看着我。   我们行完大礼后,才终于坐下。我才有机会打量一番新进宫的妃嫔—— 惠贵人,宜贵人,和常在,荣答应。   还有一些封为官女子的不能来请安,我意识到自己是她们中位分最高的。这其中惠贵人和宜贵人长相干净却谈不上漂亮。和常在还有荣答应的长相是属于小巧的,十分清秀。   刚坐下没多久,温僖贵妃就站了起来,对皇后娘娘说:“皇后,臣妾有事要跟您禀告。”皇后微笑着说:“你说吧。”   温僖贵妃斜瞥了我一眼,说:“昨日臣妾听说是纯贵人侍寝,可是祖制不是说新人不能再前三天侍寝的,臣妾也实在不知道这事该如何处理,就禀告了太后,太后却说这事得让皇后娘娘您知道。”   那日温僖一定非常尴尬,愤怒。今日她一定想让我难堪,好平复她那天的尴尬心情。   此时室内一阵沉静,我急忙站起来行个蹲礼,纯风和路海紧跟着过来扶我。我说:“皇后娘娘,不是的——”   还没等我说完,有人进来了,是太后身边的杜鹃,她是代表太后来的。杜鹃走到正中,深深行了个蹲礼,对皇后说:“皇后娘娘,皇太后懿旨‘请纯贵人即刻到寿康宫去一趟。’”   我一言不发,此时我就像一只蝼蚁一般,任人欺凌污蔑,我人微言轻,说什么又会有谁听呢。   温僖贵妃十分得意地乐了乐,踱到皇后身边,问道:“娘娘,还不快请纯贵人起来,跟着杜鹃姑姑去寿康宫?”皇后凝视着温僖贵妃良久,终于说话了:“好,本宫陪纯贵人一同去。温僖贵妃,怎么样,一起吧?”   温僖贵妃十分傲慢地瞥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坐在正中央的皇后,瞪着皇后,轻蔑地说:“臣妾遵命。”子静在皇后身后很着急,不知所措,她向四处看着,似乎要寻求帮助般。   这宫里的人,入宫久的,精明的得不行,才不愿意趟这浑水,刚刚入宫的,又都不敢说些什么。我无奈地朝她笑笑。纯风和路海想替我辩说。被我一把拦下了,我知道没有用的,也知道他们只可能为了我白白受过。   走在外面,天灰蒙蒙的,开始下小雨。子静也跟着我们。除了皇后和她的宫女佩月,温僖贵妃和她的宫女若儿,我叫路海回去了,就剩下我和纯风。   她安慰着我说:“小主,没事的,您放心,有皇上他们也不敢把您怎样,如果他们要罚您,奴婢就替您受着。”我拉紧了纯风的手,十分感动,说道:“你不值替我受罚,我要你好好的。”   到了寿康宫。走入正殿,太后坐在里面。   我行了礼,道:“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她并没有示意我站起来,我只能继续跪在地上。   寿康宫内香气袭人,只是跪在这里给我的感觉却是寒冷陌生的,这是我进宫后第一次正经接出皇太后,没想到就是这样不愉快的场景。   温僖贵妃走到皇太后身旁,低声嘀咕了几句。我微微抬起头,看到温僖贵妃一脸得意之情,用手掩着嘴,怒目地盯着我。   太后抬起手打断了温僖贵妃,她目不斜视,看着我说道:“听说皇帝昨日召你去春禧殿侍寝,你可知道祖制规定新入宫的秀女前三日是不能侍寝的?”   我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太后的话,嫔妾知道。只是昨日嫔妾去了春喜殿,深夜嫔妾就回来了。”   太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胡说!谁能给你作证?”我本就要脱口而出的“皇上”二字却被自己生硬地咽了回去,我不能连累他,她们死定要罚我,做什么挣扎也没用。   最后我只低着头,如认罪般说道:“嫔妾有罪,甘愿受罚。”   太后仍旧不依不饶,她愤怒地大喊着:“你曾经是个北三所的女官是吧!你能进宫只能说是皇帝年轻不懂事!你知道你的事闹得后宫的嫔妃都知道了,你违反祖制,目无尊法还蛊惑圣上,哀家今日若是饶了你,那岂不是叫后宫里都说哀家不懂祖制了!”   我低头不语,听着她给我扣得罪名。   太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她说道:“皇帝还年轻不懂事,不能怪皇帝。但你却不能免罚,去到太和殿的高台上,罚跪到天黑!不能侍女陪同。这次只是对你略施小戒,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发生,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纯风方才一直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听完这话,她突然跪倒在地上,喊道:“太后娘娘罚奴婢吧!小主受不起那苦!是皇上——”   我拉了拉纯风的衣袖,我不想让她为我解释什么。纯风才住了口,但是她还是不死心,跪着又向前挪了两步,重重磕了个头,哭喊道:“奴婢求太后娘娘了,外面在下雨,小主要是罚跪到天黑肯定受不住的…”   我向子静使了个眼神,子静心领神会,走过去一把拉起了纯风,把她拉到旁边。   我说道:“和皇上没关系,是嫔妾去找皇上的。嫔妾甘愿受罚。”太后一招手,两个太监走到我面前,说道:“请吧,小主。”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太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感情,唯一能看出来的,只有冷漠无情,温僖贵妃站在太后身后,我清晰地看到她嘴角的笑意,她心里的恨今日算是发泄出来了吧。皇后坐在一旁什么都不说,没有为我解释一句,皇后高贵的面孔上仍然是看不出情感,让我捉摸不透。这后宫的人情冷暖,是不是要我今日就全都领略了…   我站起身来,转过头去,不看她们任何人一眼,走出了寿康宫,没有说一句辩解的话,抬着头走出了寿康宫。   出了寿康宫的门,我深吸一口气,那是霏霏细雨的芬芳,我曾经也对清代的历史疯狂地热爱过,可我却从未想到过自己会身陷险境。   来到太和大殿的高台上,面朝雄伟的紫禁城的太和殿,想着康熙此时应该在哪里?他应该到乾清宫了吧?和所有人一起宴饮 ,他会不会发现我没有出现在人群中?他是我在深宫中唯一的依靠,唯一能够解救我的人。我从前自私地将他视作挡箭牌,可是这一次,他也不会来了吧。   我面朝午门的方向,跪下,看着阴云将太阳死死掩盖住,丝丝细雨连绵不绝,冰冷的雨滴将我的温度一点点退去。那两个太监留下看着我。我是不是能听到欢庆的乐曲,还有隐约的欢笑声。我闭起眼睛,想象着,康熙与其他妃子欢笑的场景,心里竟然开始强烈地痛起来。自己不禁开始回忆起来,一切的一切我都无法自己做主,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也说不清楚,阴差阳错,我走进了他的后宫,一个我明知道危险的地方。   不知不觉中,天开始阴得厉害,雨忽然下得非常大。雨丝转眼变为了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很疼。那两个太监一看雨下大了,竟然偷着离开了。就剩我一人。我觉得非常委屈,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无依无靠的感觉——虽然亲人、朋友就在这里,却像远隔天涯,我们被繁重的礼节拘着,被这层层叠叠的等级压住,不得喘息。   我现在闭起眼睛还有子静方才无助恐惧的眼神。   我冒着冷雨,等待着天黑,我知道虽然现在正下着大雨也仍然不能免罚,我必须跪倒太后和温僖贵妃解气才可以。   我感到一阵头痛,似乎天旋地转。虽然全身都在发抖,但我还是在硬撑着,膝盖顶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时间久了也开始一阵阵剧痛,寒冷使我嘴唇打颤。我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为了不倒下去,我用手撑着地面。   脸上的雨水已经淹没了我的视线,我用手胡乱地抹了抹眼睛,却依旧看不清楚前方。终于我撑不住了,倒在了地上,雨水肆意地浇打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纯风的声音:“小主,小主!”这声音给了我一丝希望,我努力睁开眼睛,见三个人影模模糊糊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纯风撑着一把纸伞,匆忙间跑过来给我挡住了雨,我笑了笑,点点头,对纯风道:“谢谢…”   紧随其后的,还有两个人。纯风哭了,她用力扶起我,对我说道:“小主您看啊,皇上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我又一次去擦掉脸上的雨水,只为了能看清楚他。纯风说皇上来了?她没骗我吗?他堂堂的九五之尊,怎么会因为我一个小小的贵人而冒雨前来,不顾及太后的想法呢。   大雨之中,康熙阔步跑了过来,他蹲在我身边,一脸怜惜,将我的手环在他脖颈之后,双手将我抱起。只对我说道:“叫你受苦了。”他的声音很低,那是一种自责还是一种心疼?   他抱起我走下了高台,而我感到一阵不安,试图叫他放下我,我说道:“皇上,太后会不高兴的。放下臣妾吧。臣妾还没有跪到时辰呢…”   他抱紧我,紧锁眉头,走在雨中,他大吼道:“朕不让你跪了,谁还敢叫你跪!”我愣了半晌,回顾着他说的话。   我哭了,彻彻底底地哭了出来。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用手拍打着他,骂道:“都是你!因为你…你知道我不愿意说出你,我怕太后会怪罪你!”   “朕知道…都知道…”   那一刻,心里有一把锁已经被震撼动摇了,只差一把钥匙将心门彻底打开。   他抱着我走过长街,走过我入宫第一天去的台阁…不知道过了多少的长街,直到钟粹宫。   雨一直在下,肆意地浇打在我们的身上,康熙走得飞快,他身后的李德全甚至都无法跟上他的脚步,脚下的雨水也被他踩得唰唰作响。到钟粹宫门口时,康熙费力地推开朱红宫门,庭院正中,纯一和纯雨见状都匆匆迎了出来。   纯一推开侧暖阁的门,康熙抱着我将我放在了床铺之上。我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明黄色的身影就站在我面前,他全身都已经湿透,脸上挂着雨水。我断断续续地说道:“皇上,你要换身衣服,不能病了…”   康熙似乎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般,推开门朝门外大喊道:“纯一!你快些打热水过来,给你们小主换好衣服!”   他的声音有些震耳,比暖阁外噼里啪啦的大雨的声音还要响亮,他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他看到我受了委屈,真的这么着急!虽然此时我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可是心头却划过一阵暖流,周身瞬间暖了起来,方才委屈的情绪,也因为他着急的样子而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着实令我没有想到的,康熙又一次跑出了暖阁,他没有撑伞,跑到庭院中,与路海和杜一一起把一大盆热水端了进来。   看到他如此,我心里的那一把关于他的大锁似乎已经突然间断裂,我的心门,那一把钥匙,就在他手里,是他亲手打开了这把大锁。我脸上都是冰冷的雨水,可是瞬间两行热乎乎的水滴混杂着雨水,从眼中流落到嘴角。   “玄烨!”我鼓足了力气忽然间喊道。我清晰地看到他惊喜地回眸,路海放下了热水便退了出去,关好了暖阁的门。   康熙欣喜之下,不顾自己已经全身湿透,连忙跑到了我的床边,他坐在我身边,难以置信,问道:“霏儿,你唤朕什么?”   “玄烨,玄烨!”我只感觉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视线。康熙也欣喜得红了眼眶,可是他不会那样轻易落泪的,他笑了出来,扶我起身,说道:“这一句话,好不容易…”   “是啊,好不容易。”经过了整整三个月,你我从初见到相识,再到相知,我对你的情感好复杂,只是今日,这一场大雨好像褪去了你身上所有的身份,唯独剩下的,就是那个在大雨里抱起我的玄烨。   “谢谢你…”我主动拥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了一句。“一人一心,白首不离。那夜在春禧殿你就是这么和朕说的,朕会一直记着的,惜如珍宝。”   我想紧紧拥抱住他,可是康熙却将我推开,说道:“你快些换一身衣服,洗个热水澡,不然一会水又该凉了,朕也回去了。”   “皇…”我欲言又止,等不及他再看我一眼,他就已经推开暖阁的门离开了钟粹宫。我光着脚,追到了暖阁门口,看到的,却只是在大雨里的他的一个背影,看着他被大雨吞噬,一点一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作者有话要说:     ☆、深宫,风寒 作者有话要说:     纯风撑着一把伞,从回廊上跑过来,她紧皱着眉头,尽量大声地喊道:“小主!您快些洗个热水澡吧!别再门口待着了!”回廊外的大雨疯狂浇打着宫室,不给人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我仍然望着钟粹宫的宫门,再也望不见那个身影,我才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好,你先退下去吧。”可是我的心突然被紧紧揪住了,他没有撑伞,没有人跟随,他九五之尊会因为我今日的祸端而受到牵连…   纯风收起雨伞,在回廊之上轻轻一福身,说道:“是,小主。奴婢就在门外候着,有什么吩咐,小主只需叫奴婢就好。”   我走进暖阁,宽衣沐浴。   热腾腾的水汽蒸腾而上掩住了我的视线,我轻轻依靠在木盆边缘,合起眼睛,听闻窗外骤然暴雨之声,感受着室内安静恬淡的氛围,想起清晨时分的提心吊胆备受委屈,再想想现在此时此刻的闲散安逸。   忽然间我却感到嗓子一阵剧烈的疼痛,胸口也憋得让我难受,我知道自己不能着凉,每次受凉都会喉咙疼发作,一想至此,都不禁不寒而栗,若是如今喉疾发作,肯定要尝尽了各种苦药汤,我才不要!   “纯风…!!”我试图想要叫侯在回廊上的纯风进来,可是我的声音就在我周身都变暖的同时变得沙哑起来,我断断续续咳了两声,想要清一清嗓子,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声音。   “咚咚咚…”我使劲拍着木盆的外壁,试图让纯风听到我的声音。我看着纸窗外的身影收起了纸伞,纯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见纯风迟疑地站在暖阁门口,便朝她招招手,说道:“纯风,你快些去请六福晋进宫,无论如何,让她来…记住别惊动别人。”   纯风慌忙间一把扔开纸伞,冲到我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焦急地道:“小主!你的嗓子怎么?还有身上怎么这么烫!奴婢给您请太医吧!”   “纯风!我方才和你说什么!”我用力撑住自己,有气无力地道,“只告诉六福晋就好…快去!”   纯风半晌才点点头,捡起纸伞,匆匆忙忙地从暖阁里跑了出去,我见她打开纸伞,一个人跑进了大雨之中。   纯一与纯雨进到暖阁里,为我换好衣服。我走到床边,终于能休息一刻了。   “太后!奴婢是冤枉的!”我哭喊着,不断磕着头,周围一群人用冰冷又狠毒的目光看着狼狈的我。   “冤枉?本宫瞧你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还会说冤枉?”那人身着华丽服饰,面容姣好,我定睛一看,她竟是温僖贵妃。坐在温僖贵妃身旁的太后也露出轻蔑一笑,说道:“完颜,不要想着一跃枝头变凤凰了,还有,皇帝是不会保护你的。”   “胡说!你们都胡说!他在大雨里抱起了我!我不允许你们说他!不能说他!”我顶撞着她们,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诋毁了康熙,我才这么愤怒,不顾一切要与他们争个高下。   那太后突然阴沉一笑,周围所有人都开始指着我笑起来,温僖贵妃走到我面前,说道:“皇帝去救你?本宫看你人不大,胡话倒很多啊!”   那些人笑着笑着失去了声音,我捂起耳朵,不愿意听他们的讽刺,突然间天旋地转…   我突然感到喉咙一阵剧痛,胸口也愈发憋气。我猛地睁开眼睛,不断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我躺在床上,汗浸湿了枕头。我擦了擦眼角的泪,原来方才都是梦…可是,为什么在梦里我那么维护他?是我维护他,还是给我自己一点依靠,固执地相信他会一直保护我?   “妹妹!”我闻声,惊喜地坐起来,看着暖阁门口出现了故人的面孔。   “欣儿姐姐!”我沙哑地喊道,欣儿见到我立即跑了过来,坐到我紧紧抓住我的手,她说道:“怎么第一日就这样啊…我听说你受罚了,连王府都不敢回了,就怕你有事!”   我低着头,摇摇头,说道:“怪我,都怪我…姐姐,你要帮我想办法,我现在好难受。”   欣儿用手背轻轻贴了贴我的面颊,惊愕道:“这么烫!还不叫纯风请太医吗!纯风!进来!”欣儿突然间急了,没好气地把纯风叫了进来。   纯风小跑着跑进暖阁,恭声问道:“小主,福晋,奴婢来了。”欣儿厉声喝道:“你们主子病成这样,你们是干什么的!赶紧请太医去!”纯风面露难色,看向了我,问道:“小主,这,您不是说不惊动别人吗?”欣儿打断了纯风,依旧理直气壮,说道:“她都病成这样了,不叫太医还能怎么样?快去!”   纯风转身跑出暖阁,雨已经下了很多,可是天依旧阴沉得厉害。我看了看窗外,说道:“他淋了雨…会不会生病?”   已是傍晚,太阳西下。欣儿和纯风忙着在小厨房煎药,下午时太医已经来过,他没有说出个缘由来,只说是受了风寒,发热咳嗽而已。毕竟是太后惩罚,就算是病了,又能怎么样。抓完了药,陈广太医又回了太医院,还有一味药他没有提前准备,晚些时候会送来。   我却感觉舒服一些了,靠在床上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忽而,我听见暖阁的门开了,便眼睛也不睁地说道:“纯风,药煎好了?”   那人没有作答,我才睁开眼睛,一身九五之尊的明黄服色出现在暖阁门口,我费力地撑着床坐起来,断断续续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朕听说你病了,把那些折子看过了,就急忙赶过来了。”他满脸的歉意,衣服虽是新换的,但还是能看出来被外面的细雨淋湿了,他的衣摆上还有一些泥水的痕迹,他定又是冒雨一个人跑来的。而且钟粹宫的人都是小厨房忙着,若是李德全跟着他肯定会有人通报,这会没人通报,我更肯定了我的猜测。   “皇上…”我一时间语塞,想起自己被温僖贵妃和太后无中生有地狠狠罚了一通,她们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羞辱了一番,所有的委屈突然在看到这个人以后都袭上了心头。   “你还好吗?看看衣服都脏了。我好怕你淋了雨会病了。”我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去关心他,我强压住心头的委屈,先去关心起他的安否。康熙怔怔地从暖阁门口跑过来,眼睛四周还红肿着,他坐到床边,一把拥起我,说道:“衣服算什么,你病了,朕还有心思管衣服吗。”   被他这样紧紧抱着,我突然感觉好踏实好踏实…   康熙一脸关切,问道:“好些了么,朕听说陈广来过了,药都吃下了吗?”   “还没有,”我微微一笑,想缓解他的紧张,“陈太医一会还要过来,还有一味药没有送呢。”   “一会药煎好了,快些吃了,别耽误。”康熙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我仍然担心他的身体,我见他眼下几缕青黑,一定是近日太过劳累所致,我想想历史上的康熙,正到了动手除鳌拜的时候了,他一定很辛苦。   我抚了抚他眼下的青黑,问道:“我一直担心你,你一切都好吗?”   康熙微微一笑,肯定地点点头,犹如阳光一般让所有乌云消散。他说道:“一切都好。”   “小主,药煎好了!”我听到门外是纯风的声音,她轻轻敲了敲门,静静地候在门外。我咳嗽了两下,尽力大声地说道:“你进来吧。”   纯风端着茶盘,之上放着一只白玉碗,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暖阁,她走进来后才发现了康熙。纯风一慌,赶忙将茶盘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跪下行礼道:“万岁爷万福金安,奴婢们愚昧,不知万岁爷来了…”   “不怪你们,是朕自己要一个人来的,你们为你们小主忙活,不知道也难怪。”康熙说着,挥挥手示意纯风站起来,他接着道,“朕在这就行了,把药交给朕。”   纯风低着头,将药碗从茶盘上取下,毕恭毕敬地交到康熙手中。康熙点点头,说道:“行了,你退下吧,陈广来了没有,朕有话问他。”纯风点点头,回话道:“回万岁爷,陈太医也在小厨房帮着六福晋煎药,奴婢这就将陈大人请过来。”   半晌后,欣儿又端进来一碗药,身后还带着陈广。欣儿将药也放在了茶盘上,给康熙福了福身,说道:“嫔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欣慰地看了欣儿一眼,点点头,说道:“有劳六弟妹了,一直照顾着霏儿这边。”   欣儿莞尔一笑,摇摇头,朝我和康熙说道:“嫔妾也只是尽力而已,陈大人到了,嫔妾就先告退了。”欣儿又浅浅一福身,会意地看着我一笑,就推开门退了出去。   欣儿走后,康熙则问陈太医道:“你如实告诉朕,纯贵人的病到底怎么样,有没有大碍?”陈广弓着腰,低声回答着康熙的问题,说道:“回万岁爷,小主的病没有大碍,只是今日淋了雨又受了惊吓,所以才忽然病倒了,静养几日就没问题了。臣也已经将药抓起交给钟粹宫的下人们了,万岁爷大可放心。”   康熙不语,凝视了陈广好一阵,才说:“淋雨,受惊…行了,朕知道了,你去吧。”   “臣告退。”陈广恭恭敬敬跪了安,拎起自己的药箱子,推开暖阁的门也退了出去。   陈广一走,暖阁里就剩下了我和他。   康熙突然问我道:“你告诉朕,怎么会这样?皇额娘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立即回答回答他的话,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其实我不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温僖贵妃挑拨的缘故。因为温僖贵妃的性子我是了解的,若是康熙因此罚了她,她一定会将所有新仇旧恨一起累加到我头上,我可不希望今日之事重演。   我支支吾吾,没有说什么。   康熙突然脸色一沉,我的心也跟着寒了下来,他低声怒道:“是朕问你话,你要如实回话,到底是谁!”   他第一次用“帝王”身份压制我,就算从前在他身边做一位默默无闻的女官,他也没有像今日这样。   “温僖贵妃。”无奈之下,我说出了这个名字。不出意外,康熙的确异常愤怒,他狠狠地砸了自己的腿两下,喊道:“好啊,她是不是以为朕拿她和遏必隆没办法了!后宫中的事皇后没有说话,她倒先不安分起来了!”   皇后?你以为你的皇后会主持公正吗?在太后的强权之下,皇后又敢说些什么呢?太后说的话至少有一句是对的,“皇帝年轻不懂事…”你现在好胜心这样的强,却不知道在你的后宫之中,有多少暗流涌动。就连太后也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我虽然感动,却也只能安慰他,那遏必隆是温僖贵妃和新进宫的宜贵人的阿玛,是前朝的重臣,康熙朝的四大辅政大臣之一,自康熙登基以来就一直在朝上为官,康熙自然是不能轻易将他和温僖贵妃怎么样的。   我抓紧康熙的手,强装出一个微笑给他看,说道:“皇上,一切都会好的,误会会解开的,只要有时间。”   他默不作声,我知道他很愤怒,他会感到那种从未有过的不被尊重的感觉。他那副神情不只是愤怒还是无奈,是恨那些前朝后宫相互勾结的小人,还是恨自己不能扫平这一切是非?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康熙皇帝总有一天会君临天下,指点江山,成为千古一帝的,只是今日,他登基不久,鳌拜未除,他做一切都还只能是束手束脚。   康熙似乎抛开了他的烦心之事,他起身走到桌边,端起方才纯风和欣儿各自放下的两碗中药,又坐回床边,他用勺子舀起了药,放到嘴边吹了吹,递到了我的嘴边,只说了一句:“快凉了,快些喝吧。”   此时他的神情就像是个专注的大孩子,眉眼间传递出的只有情意。忽然想起当日堆秀山上的少年,一句“余音袅袅,不绝如缕”,那天的他也是个专注的大孩子。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他,“对于你所有的真心我到底如何回报…我能用什么回报…”   “怎么了,想什么呢?”他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我犹犹豫豫地不知该说设么好,面对他像孩子一般纯洁的真心,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一天之前,我还把他当作一个挡箭牌,只是今日的事,让我对他彻底放下了戒备,心门打开,只为了他。   我忽然十分感谢那个坚决的自己,没有错过了选秀,可能当初的错过,就真的会错过此时眼前的你。我不后悔来到这里,能遇见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什么?”他依旧想知道答案。   “臣妾无法回报皇上的真心,只求皇上别罚温僖贵妃好吗…”这句话终于吐露。我不想再因为温僖贵妃而与太后,甚至康熙心生隔阂了。   “为什么!”不出意料,他一定不能理解。“皇上若是罚了温僖贵妃,太后会更厌恶臣妾的,那样只会让臣妾离皇上越来越远…”这是我真的想法,我想我此时已经不能再离开他。   “好,好…你不会离朕越来越远的。”面对他的承诺,我只有以泪水回答。   吃着那苦得难以下咽的苦药汤,我却仍旧能感觉到甜的味道,这感觉不是从味蕾上来的,而是从心里来的。   “未来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可以吗?”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来日会有什么困难,我都愿意陪伴他。   “我不吃了,这药太苦了!”我推开康熙的手,紧紧皱着眉头,被那苦药汤苦得已经要反胃了。   “听话!必须吃!”康熙假意生气,仍旧把药匙举到我嘴边,我转过头去,似笑非笑般,说道:“不吃!我没事啦,过两天就好了,老喝药也不好啊!”   康熙一看如此,也没有办法,只得放下了药碗,无奈地点了点我的额头,说道:“你啊!刚好一点就任性起来了!你这几日病若是反复了,朕可不允许!”   我爽朗地笑起来,朝他说道:“哈哈,皇上也有无奈的时候呢!真有意思!”康熙微微笑着摇摇头,似是自言自语般,道:“也许只有面对你,才会不知所措吧。”   我一愣,他方才说什么?没听错吧,只有面对我...我忽然间受宠若惊,玄烨,你说真的吗?细细咀嚼起他的这一句话,忽然觉得不论外面有多冷,我的周身都是暖的。      ☆、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     清梦越矩——第十篇   康熙九年九月十五。   清早我在纯风的搀扶下,从床上站起身来,换好了衣服,坐到妆镜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副消瘦病态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   纯一从暖阁外走进来,端着一杯新沏的蒙顶茶,她笑道:“小主今日起得这样早啊,今日天气好,不如出去走动走动吧?”   我接过纯一手里的茶杯,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对!我绝对不能因此而堕落下去!不就是这样一场小病吗?怎么能把我折磨成这样!”   我侧头问纯风道:“纯风,最近听没听德公公说些什么皇上的事儿?”康熙要到了除鳌拜的时候了,他的确很忙,这十天以来都没怎么见到他。   纯风替我取来了斗篷,麻利地给我披好,说道:“回小主,万岁爷最近天天呆在乾清宫,自己一个人看书,也不走动。今天小主若是觉得不难受了,就去乾清宫看看?”   “好!”我痛快地应着,推开纯风,不用她来扶起我,我要自己走,“咱们这就去!”   我怎么能被这么场小风寒就吓得不敢出门了?!绝对不可以!!   乾清宫。   德子仍旧侯在殿外,我走上高台。   德子看见我先是一惊,而后又转惊为喜,他走过来迎我,道:“纯贵人?您来了啊!皇上惦记您好几日了,但是最近朝政繁忙,皇上也抽不开身,您能来看皇上最好了。”   我温暖地朝德子一笑,道:“谢谢德公公了,那就麻烦您通报一声吧。”德子会意地看了我一眼,抬手掀开了乾清宫的门帘,弓着腰请我进去:“贵人请吧,皇上吩咐过,若是您来,就不必通报了!”   我朝德子点点头,悄悄走进了乾清宫。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乾清宫的侧殿,见康熙正专注地倚在石铺上看着手里的书,他身着一身常服,身上胡乱地披着一件薄斗篷,一看就是好久没人在身边伺候着了。   他没有发觉我,我便轻盈地走到他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康熙突然抬头,方才他注视着手中书籍的目光还是冷厉的,只是望见我这个“不速之客”之后,他的目光才暖了起来,他熟悉的目光扫过我的脸颊:“霏儿?你怎么来了?!”   我才轻笑笑,福身道:“皇上万福金安!臣妾参见皇上!怎么,皇上不欢迎臣妾来?”我假意生气,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他,抬手将他身上那件薄薄的披风整理好。   康熙扔下手里的书,我才看了看书的封面——《三国演义》。   “没有!怎么会不欢迎你?!只是好奇罢了,你好些了吗?这几天朕着实抽不开身去看你。”康熙满眼歉意地望向我,说着亲手扶起了我,“朕正好也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臣妾没事了,病怏怏的样子,想必皇上也不喜欢,所以臣妾就好了!”我走到康熙身边,注视了一会桌上的《三国演义》,接着道,“皇上最近朝政这么繁忙,怎么又看起三国了?”   “不过是旧书新读罢了,”康熙拉着我坐到他身边,又拿起了书,随意翻了翻,“要直面鳌拜,朕还是想要看看这些旧书,看看有什么新的启发。”   “皇上是要和鳌拜斗智斗勇,但是不管皇上看不看这三国,皇上一定是会获胜的这一方!”我神秘地朝康熙一笑,“绝对的!”   “朕也有信心,只是,还是不要太自负的好。”康熙敛回自己的目光,沉默了半晌,康熙接着道:“霏儿,你身体真的都无恙了吗?若是没好就别乱跑了。”   我泄气地摇摇头,说道:“皇上不愿意见我?那我回去了…”我把身子转向了一边。   康熙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走,作为补偿,朕带你去个地方!”   “还是算了!”我这回是发自真心地说着,见他玩心大发,便道,“臣妾就怕太后又要误解臣妾了!太后会以为臣妾耽误皇上看书用功呢!”   康熙根本不理会这话,只是一个劲地拉着我朝门外走去,跨出门的一刻,他才回头说:“朕倒要看看她们还敢不敢让你受委屈!”   我心底突然一阵暖流流过,幸福不可言表,我喜悦地笑着,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把鞋脱了。”绕到乾清宫的高台后侧,康熙屏退了所有太监,他站在屋檐下,跟我说道。   “什么?把鞋脱了?皇上要做什么啊?”我疑惑地问道,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   “上面,朕带你去看看。”康熙指了指乾清宫的屋顶,他一副平静的模样,就像这很正常一样。   “爬上去…没开玩笑吧!”我难以置信地问他,抬头看了看乾清宫的高度,足足有六米,玄烨竟然说要去那上面?!!   “对啊,朕以前都是一个人爬上去看风景的,现在你可是第一个和朕上去的人,怕什么!”康熙说着就已经抓住了最低的矮房檐,他先站在最低的屋檐上,一只手牢牢抓住高一级的房檐,另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我。   我脱下了花盆鞋,抓住他的手,一用力,竟然也很轻松地站上了房顶。一层接一层,在他的“帮助”下,我也顺利地爬上了最高的屋顶。   康熙轻松地坐在了房顶的边缘,抓住了我的手,我颤颤巍巍地坐到了他身边,之后终于长吐一口气…有惊无险!   “皇上选的地方真的——”我话未说完就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放眼望去,皆是紫禁城的金顶红墙,只是高处所见的紫禁城与往日见到的完全不同,此时的紫禁城竟如仙境一般,褪去了所有的阴谋与误解——是因为身边的人吗?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牙檐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我自言自语般地望着远方隐在清晨薄雾后的紫禁之景,想起了杜牧所写的《阿房宫赋》。   “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在朕看来,这紫禁城比那阿房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康熙也在凝视远处的景色,接着我的话语,吟出后两句诗赋。   “自然,紫禁城才是如今天下最讳陌如深的所在…”而我却已经深陷其中…   “霏儿,朕有话想对你说。”康熙也看着远处,对尚沉浸在醉人景色中的我说着。   “什么?”我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康熙说道。   “朕想了很久,你如今位在贵人,所以宫里的人想要诬陷你是容易得很啊。朕也要直面鳌拜,那日后宫可不能出乱子,所以,要有人能管住后宫,皇后身体不好,温僖朕是绝对不能放心的,更何况她是鳌拜义女…其余的人,朕也放心不下,唯有你,朕可以安心托付,可是你的位分又太低,所以,朕决意晋你为贵妃。”   我听后惊得不禁身子一歪,险些摔了下去,康熙拉住我,一脸笑意,道:“怎么了?朕说真的!”   这,这也太突兀了!!我又没有靠山,也没有家世,他怎么会晋我为贵妃?!难不成他正是看中了我没有家世这一点,放心我不会与前朝有所牵连?   “臣妾于江山社稷都无助,怎么敢位居贵妃?皇上这么做只怕…”   “你不必说了,朕已经想好了,下月便册封,还有朕近日虽忙,但也会去看你的,将一切给你交代好,你不用紧张,那时还会有太皇太后坐镇的,你只需辅助她就好。”康熙说至此,他突然指了指远处,“你看,那是哪,你还记得吗?”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边是御花园。   “那个台阁吗?我记得,你带我去的地方,我都记得!”我转头看着他,正撞上他的眼眸。   “那里是朕小时候常和额娘去的,皇阿玛有时也会出现在那里。想想,的确是鲜有的团圆的时光。只可惜,那台阁竟然还没有名字,越是爱的地方,越不敢命名,起了名字又总是不合心意。”   “合欢之时,既是合欢的时刻,那不如叫作‘合欢台’?”我轻声说道。   “好名字啊,你是如何想到的?”康熙眼睛一亮,也不禁为这个名字感到吃惊,能让他觉得满意,我也是受宠若惊。他的文采过人,自然是不用说,我的小聪明今天倒是用上了!   “臣妾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因为臣妾最喜欢合欢花,而且,皇上不是说,在那里可以与额娘阿玛团圆吗?所以臣妾就想到了!”   “合欢,当真是好名字。”   康熙九年十一月初五。   初五这日下了大雪,想起我的生辰还有十日,每年的生辰总会下雪,而今年似乎大雪已经按捺不住,提前了时日就纷纷而下了。   “纯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奴婢有礼了!”我正倚在窗口望着钟粹宫内的雪景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站在暖阁门口,纯风和纯一亦站在她的身旁。   纯风看到我后打了个千儿,道:“娘娘,这是内务府派来的教引姑姑,来给您梳头的,娘娘能让李嬷嬷进去了吗?”   “快请进来,”我爽朗声,走到门口迎着那位嬷嬷进来。那李嬷嬷恭恭敬敬地低着头,走进了暖阁,见我后仍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李嬷嬷和纯风陪我坐到了铜镜之前,我望着镜中的自己还有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感受着李嬷嬷熟练细腻的手法,将我的青丝一点一点盘上,从发髻到燕尾,再点缀上朱红玛瑙的步摇,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之多。   我摇摇头,看着那朱红流苏的玛瑙步摇在我一瞥一笑时都会随之摆动,只是心里还是觉得不喜欢,我不喜欢大红大紫。   纯风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捧着一个精细的首饰盒,踱到我身边,轻声道:“小主,您看看这支步摇吧?这是今早上皇上遣人送来的呢。”   我接过首饰盒,将它捧在手中,仔细抚摸着,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支晶蓝色的景泰蓝银步摇。   我从中取出了步摇,会心一笑,原来他是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的首饰的。   “李嬷嬷!”我转过头去,手里拿着那支景泰蓝步摇,“不如给我戴这支吧?那支红玛瑙的便留着吧。”   李嬷嬷和善一笑,双手接过我手里的景泰蓝步摇,小心翼翼地将我发髻上的朱红玛瑙步摇取下,换上了景泰蓝的步摇,李嬷嬷道:“纯贵妃是新入宫的小主里面头一个得到晋封的,而且第一次晋封就封了贵妃,奴婢看着,小主在皇上心里的分量,那可是不一般的足啊!”   纯风走过来也应和着,她收起了红色的玛瑙步摇,看着梳妆打扮过后的我,道:“那可不是吗!我们小主日后可有的是晋封的机会呢!”   “惠贵人到——”路海的声音传来,他在钟粹宫门口高唱道。   惠贵人?!我还没有接触过这位贵人,她今日来是要做什么?!这位惠贵人就是未来康熙四大妃之一的惠妃——那拉芷珠。   我闻声也站起身来,毕竟初次相见与钟粹宫中,我也不能失了礼貌!   我微笑着相迎出暖阁,见到惠贵人后,竟忽然有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那惠贵人的笑竟如今日的大雪一样,她晶莹的眼眸中闪耀着的内容,我没有丝毫的抵触感。   “嫔妾参见纯贵妃!贵妃万福金安!”惠贵人见到我走出暖阁,蹲在地上恭声行礼道。   “惠贵人快快起来。”我急走着两步上前,扶起了面前的惠贵人。   “纯贵妃身体一切可好?前几日嫔妾听闻娘娘因淋了雨而病了,而且…”惠贵人稍微顿了顿,她的眼睛朝四周瞥了瞥,才又道,“而且是被温僖贵妃所冤,嫔妾向来看不惯这些无中生有的事!”   “我一切都好,有劳妹妹挂心了,”我牵起了惠贵人的手,她天真的如花面容似乎因此而绽放,“妹妹一入宫就是贵人位分,这‘惠’字的封号也是皇上特意选的,最吉利的字就送给妹妹了!可见妹妹在皇上心里的分量自然也不轻。”   “有福无福,不过都是别人说的罢了,”惠贵人的笑突然被收回,她默默地垂下眼帘,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皇上的心在不在,对于我,都无所谓…只是我不希望看着好人受冤,娘娘便是好人!已是贵妃之位却还是以‘我’自称,和嫔妾也丝毫不见外!”   “惠儿…”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般的就叫出了这个名字,惠贵人一点也没有介意我这样唤她,她仍是暖暖地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道:“贵妃姐姐快些准备着吧,嫔妾今日来就是想看看姐姐身体是不是痊愈了,一会宣旨太监就该要到了。”   我邀请惠贵人进了暖阁,吩咐纯一给她上了一杯茶,惠贵人坐在我对面的位置,眼神流转,打量着我宫内的每一件摆设,“姐姐真是有福,光看陈设,就知道皇上的心思用在哪宫了!”   “贵人住在储秀宫?”我放下手里的茶杯,试探着问她。   惠贵人点点头,直视着我,“是啊,只不过那储秀宫不是嫔妾一人独住,”惠贵人顿了顿,抿了抿嘴唇,“荣答应马佳氏与嫔妾同住,如今储秀宫的主位虽是嫔妾,只是皇上对荣答应似乎更上心,皇上若是不到钟粹宫来,便是到储秀宫去看荣答应。”   马佳氏?!那不是日后的荣妃马佳云妞吗?若没记错,她便是生下康熙长子的女人,不过她也不用得意,等得日后舒妃进宫,她也会变成个“空气人”的!只是,听完惠贵人这话,我心里却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姐姐?”惠贵人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慌乱间跪下,“嫔妾多嘴,若是惹得贵妃姐姐心情不佳,嫔妾…嫔妾甘愿受罚。”   我回过神来,看着跪在我面前的惠贵人,她年龄尚小,说话时不注意也是难免的,更何况宫里的人总要受得了打击,若是连这些风言风语我都听不得,日后怕是没有活路了。   “没事的,皇上去看荣答应,本宫理应开心的,哪有惹怒一说呢?”我扶起了惠贵人,她频频点着头,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圣旨到——”我们的谈话突然被门外的声音打断,时辰已到,来人正是李德全。   惠贵人扶着我走出暖阁,德子与一些个小太监早已恭候在了钟粹宫庭中。   德子见我走出暖阁,笑脸相迎,当我迈出暖阁,德子带着那一众小太监都跪倒在地:“奴才参见纯贵妃娘娘!请娘娘安!”我被他这样的动作搞得有些无措,原来我见到德子,还是能向老朋友一样的说说笑笑,只是如今……怎么陌生了呢?   “公公快起来,”我急忙上前一步要扶起德子,却被纯一暗暗地一把拦下,纯一满脸堆笑地扶起了德子,道:“公公起来吧!”   我怔怔地站在纯一身后,看着他替我扶起了李德全。如今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和他们像朋友一样的说说笑笑了呢…   德子起身以后竖了竖大拇指,朝我点点头:“奴才先在这恭喜娘娘了!是新进宫的小主里头的第一人!”   说完,他终于收回笑意,一脸正色,从身后一个一直恭敬直立的小太监手里接过黄色的卷轴,站直了身子,展开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贵人完颜氏,毓质名门,温恭懋著,仰承皇太后慈谕,册为贵妃,封号纯,钦此。”   我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等到德子宣完圣旨,我直起身子,将双手举过头顶,道:“臣妾感沐皇上,皇太后圣恩。”德子将圣旨小心翼翼地交到我手中,我站起身后,又将其转交到纯风手中。   “娘娘,您也准备着吧!”德子走上前一步,脸上尽是欣慰地笑意,“皇上皇后早在坤宁宫候着了!”   “有劳公公了,本宫这就去。”我点点头,目送走了德子,我才转身走回到暖阁中,在铜镜前又打量起自己,“完颜霏,你只能往前走了,再无退路…”   “姐姐,快去坤宁宫吧,嫔妾也要回储秀宫去了,还是要向姐姐道喜,只是,姐姐怎么忧愁起来了?”我方才自言自语说的话刚巧被惠贵人听到,她走到我身后,有些不解。   “没事,”我撑出一个微笑,转过身去,走到惠贵人身旁,牵起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妹妹快回去吧,本宫现在就去坤宁宫。”      ☆、初次的记忆   清梦越矩——第十一篇   入坤宁宫时,乐声已起。   我头顶着沉重的旗头,脚下虽是踩着花盆底,大雪也已经铺满了坤宁宫中的地面,我却是步履丝毫不乱。纯风与纯一一左一右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我。   只听得坤宁宫的太监一声高唱:“纯贵妃驾到——”   步入坤宁宫的正殿,正前方的康熙与赫舍里芳仪皇后已经正襟危坐,两侧的后妃也都已坐好。所有人皆是含笑,可是那笑容的内容却叫我看不穿。   我跪在正殿当中,朱唇轻启:“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恭祝皇上与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快快起来,”康熙的声音响起,他一挥手,便叫德子与纯风一同扶起了我。我身上的斗篷厚到我自己一人起身都不方便,再加上脚下的花盆底,我在两人的搀扶下才缓缓站起来。   “纯贵妃,今日是你册封之日,本宫先恭贺你册封之喜。如今你已身居贵妃,日后理应为后宫表率,为皇太后与本宫分忧。”皇后目不斜视,淡淡地道。   我不抬头,微微低着头,轻声道:“是,臣妾谨记。”   “身居贵妃不比小小贵人,若是想叫人们服你,就该要有贵妃的样子,再不可任意行事,惹得皇太后烦忧…”皇后的教导未完,康熙的声音就打断了她,康熙的声音再次响起:“皇额娘上次未免是无中生有了,朕心意已决,命纯贵妃日后协理六宫,帮助皇后与皇太后。”   身旁突然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两侧所有的后妃都在低声交流,她们也都没想到我能这么快得到协理六宫的权力吧,我稍稍斜瞥,见温僖贵妃眼中的妒意分明可见,但是她不发一言。   我这才抬起了头,望向了前方的玄烨与皇后,玄烨的神情没有任何感情,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一步棋,他要我在他除鳌拜那日稳住后宫,只有协理六宫才能服人。   帝王心机,他每走一步棋,总是叫人猝不及防,他把我一步一步地脱离于原来的自己。只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是吗…   皇后努力恢复了笑脸,她转向身旁的康熙,恭声道:“皇上,臣妾自知久病缠绵,有贵妃妹妹未来协理六宫,臣妾也就可以安心休养了。”   康熙不语,他只是点点头。皇后从正前方的凤座之上走下来,她从侍女佩儿手里接过金印与金册,还有贵妃的朝服,走到我面前,她白皙的脸上写满了笑意,只是她的心,我看不到。   皇后道:“纯贵妃,此乃贵妃金印与金册,今日本宫将它交予你手,只希望日后纯贵妃可以助本宫管理六宫,为皇上分忧。”说完,她的笑意淡了下来。   我跪下,恭恭敬敬地道:“臣妾日后定当尽心竭力为皇上皇后分忧。”再次将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皇后手中贵妃金印。   “臣妾等恭贺皇上,恭贺纯贵妃——”殿内所有的后妃皆起身,脆声道。唯有温僖贵妃与皇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出了坤宁宫,我飞快地走在前面,纯风和纯一根本跟不上我的脚步,纯风小跑着在后面道:“小主,您走那么快做什么,仔细摔倒了!”   我驻了足,回头等了等纯风姐妹。   “我日后会很危险,对吗…”我说道,不再走动,“对吗?纯风!”   “为了朕,你不情愿吗?”我被这声音惊得一机灵,忙转身行礼,康熙坐在轿辇上,他挥挥手,从轿辇上走下来,站到我身边,关心道:“大雪天的怎么自己走,都不传轿?”   我摇摇头,皱了皱眉头,说道:“习惯自己走了…皇上不用担心。”   “你这是怎么了?朕见你心神不宁的。”康熙没说太多,就拉着我走上了他的轿辇,我坐在他身旁,只感觉更加得心神不安。   “心神不宁…皇上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让臣妾协理六宫了,却没有告诉我。”我似乎是在责问他,旁人见了,大概会以为我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朕是想好了叫你协理六宫,”康熙紧紧攥住了我的手,就如我的心都揪在了一块,“只是朕不只为了鳌拜的事,更为了你,方才若不是皇后说出“提起惹皇太后烦心”的话,或许朕还在犹豫…”   “那皇上是为了保护我了?”我转头看着康熙,有些不服气,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叹一口气:“用心都被你误解了。”   “臣妾…臣妾不敢…”我赶忙服软,不忍心看他难受的样子。   “怎么这么快就服软了?刚才还我我的呢,这么会儿又称臣妾了?”康熙淡淡地一笑,渐渐松开紧抓住我的手,他的模样只让我觉得亲近,唯有他我才能获得一些宽慰,其余的大多是阴霾的眼神。   “皇上这是去哪儿啊?这条路不是去乾清宫的啊…”我不解地问他道。   “慈宁宫,朕带你去见皇祖母,还有要事要商谈。”   慈宁宫?!!子静就在那啊!!难道我又能见到子静了?!!   慈宁宫门口的宫人都在扫着雪,见康熙的轿辇过来,那些宫人都忙放下手里的扫帚,跪在地上。我打量了半晌那些跪在地上的宫人,却没有见子静的身影。   康熙在身旁问道:“怎么,找你姐姐呢?”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慈宁宫门口的太监没有通传,我还在疑惑,却见康熙倒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进到太皇太后平时起居的侧殿内,我瞬间被暖气包围了,这里面犹如春日,与窗外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孝庄半倚靠在卧榻上,微微闭着眼睛,手里拿着念珠,口里默不出声地念着什么,我们走到她的身边,她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只问道:“玄烨来了?”   “是,孙儿来看皇祖母了,给皇祖母请安,方才没有通报,怕扰到皇祖母休息。”康熙细声答道,他给孝庄行了礼,我站在他的侧后方也跟着行了一礼。   “哦?霏儿也来了,你们快坐吧。”孝庄起身,放下手里的念珠,吩咐人给我们搬来了凳子。   “今日是霏儿册封之日,作为祖母,也要祝贺你。”孝庄脸上都是暖暖的爱意,我忽然间发现了这宫中除了康熙以外的另一个温暖的存在。   “多谢皇祖母挂念,臣妾着实有幸了。”我低声说道,看见她,我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还有欣儿与子静。想到子静,我总是会不寒而栗,她虽然不会如我一样举步维艰,只是她的处境很会困难。   “老祖宗,奴婢给您新沏的茶!”思索间我忽然听得身后一声问候,惊喜之下我转过头,见子静身穿着绒毛的坎肩,梳着小巧精美的旗头,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   她看到我先是一怔,而后又是一惊,她直直望着我:“霏儿…”她愣了半晌,屋里的人也都愣了半晌,子静才反应过来,她跪下道:“奴婢参见万岁爷,参见…纯贵妃娘娘。”   我连忙敛回目光,不敢再看她。孝庄招手示意子静过来,子静定了定神,才端着茶杯又走了过来。   我只感觉到十分心酸,我总是考虑我自己,可是我竟忘了宫里还有的我姐姐子静。   一双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手上,是玄烨,他不语,只是这样给了我所有的安慰。   “子静啊,你方才叫什么?你怎么敢称贵妃名讳?!”孝庄向来不喜生气,只是这当着皇帝与太皇太后的面叫贵妃名讳的罪过,孝庄也不由得有些怒了。   康熙只见过欣儿,却从来没见过子静,他只知道我有一位姐姐在慈宁宫当差,康熙却突然为我解了围:“皇祖母别动怒,这位子静是霏儿的姐姐,两人很久未见了。”   孝庄才如梦初醒,她知道我曾经是宫中的御前女官,想必也能理解我会有一位在宫里当差的姐姐。孝庄道:“原来如此,子静你且下去吧。”   “是。”子静将茶杯放到了孝庄身边的几儿上,小跑着退了下去。   我看着子静的背影,仍旧感到一阵心酸,只是今日见过她,我似乎安心了许多,她的装束显然是首领的女官了。   子静退下去后,康熙突然一脸的正色,严肃地与孝庄说道:“皇祖母,孙儿不久就要面对鳌拜那贼子,到时后宫中不能出乱子,孙儿请皇祖母帮助孙儿稳住后宫,还有霏儿也会替皇祖母分忧的。”   “是,臣妾一定会尽心竭力的。”我注视着坐在眼前的孝庄太皇太后。她肯定地朝我点点头,又伸出手来紧紧抓住了玄烨的手,道:“玄烨你大可放心,哀家就是你的后盾,什么困难哀家都与你一起分担!”   晚上陪着太皇太后用了晚膳,才离开,出了慈宁宫时已经是夜色笼罩,而且大雪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我坐上轿辇,不停地向手心里哈着气,想让自己暖起来。康熙坐在身旁,他一把攥住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摩挲着。我眼里却突然浮起了水汽,康熙放开我的双手,紧紧地拥住我:“现在还冷吗?”   “不冷,谢谢你…玄烨。”我靠在他的怀中,瞬间被他的气息所包围,如今还能被你疼着,真好,只是鳌拜除完,你一定会获胜,五个月也就这样要过完了,太后会因为我被封贵妃心感不安,她会在宫里扶持起自己的人,她会选舒妃入宫…   “喜欢听你唤我玄烨,”玄烨将我搂得更紧,“霏儿,你知道吗,每次见你,我才能忘掉那些烦心的事。”   “你能不能别离开…”我靠在他的怀里,呓语一般地说出这句话,我眼里的水汽终于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我不会离开的,你放心好了。”他的承诺传到耳际,却字字刺痛我,玄烨,你的承诺会不会都变成谎言?!   转眼到了钟粹宫,宫门口的积雪已经被纯雨扫干净,我和康熙从轿辇上走下来,他紧紧牵着我,生怕我摔倒一样。   “霏儿…”我正要迈进钟粹宫,康熙却突然停在了原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细微,我转过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天冷晚上将碳烧的热些,手炉多捂些时候,你的风寒刚好,别复发了…”玄烨的身影在长街上被宫灯照亮,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皇上怎么婆婆妈妈的了?”我笑着道,“皇上,今夜…不留下吗?”   “不了,乾清宫还有很多事…”   什么?!回乾清宫?!不行不行!!   见我半晌没说话,康熙才又道:“朕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玄…”我一着急话未说完,看着他的的背影就要离开,我要追上去!我匆忙间追到了他的身后,“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玄烨也终于转过身来,他有些倦意的脸颊突然间闪过一丝笑意,他笑着抱起了我,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走向了钟粹宫内… 作者有话要说:     ☆、该不该惧怕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有什么建议都要交流啊,大家在看我才有动力更下去!   康熙九年十一月初十,距我生辰只有五日,从前的生辰之日总会有家人亲友陪伴,今年该不会了吧…   “娘娘,娘娘…”打断我思绪的是纯一的声音,“娘娘,慈宁宫的子静姑娘来了,您见吗?”我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见子静候在外面,欣喜地笑出了声,忙道:“快请她进来!”“诶!”纯一也知道我见到子静开心,几步小跑跑了出去,只听她恭声道:“子静姐姐,快请进。”   我也上前相迎,见到子静本想立即请她坐下,没想到她进来后见我竟立即毕恭毕敬地跪下,她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方才脸上的笑容突然像凝固了般,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见面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勉强自己笑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纯一,说道:“姐姐怎么行如此大礼?真是见外了。纯一,给子静搬个凳子…”“不用了!”子静打断了我,“真的不用了,我站着就好。”我拿她也实在没办法,于是挥了挥手,跟纯一说道:“行了,你外面候着吧。”纯一走出暖阁,轻轻关上了门。   我这才跟子静说道:“你怎么了啊,慈宁宫呆久了这么守规矩!”子静看了下四周,神色紧张,我有些不满,冲她大声喊道:“没人,你说吧!”子静这才开口,说道:“还是小心点好,对了,我今日来就是跟你说,你生辰快到了,欣儿想明日邀咱们去六爷府上,你看如何?”我兴奋得一下子站起来喊道:“自然好!只是…怎么才能出宫?我如今想要出宫已是不可能的了…”子静莞尔,凑到我耳边,道:“不必担心,我求了老祖宗,跟她说你生辰快到了,咱们姐妹想见见,她就答应了!”“那太好了!只是皇上那…”我心里还是惦念着他的感受,子静接着说道:“这几天万岁爷忙,不去打扰他也好,况且老祖宗都答应了,万岁爷能说什么啊?”我也是好久没玩了,玩心大发,也顾不了那么多,就说:“行,明日一起去!”   十一月十一。天气分外干燥,还不时刮起几阵风,走在外面脸颊就像小刀在割一般。与欣儿还有子静见了面,匆匆忙忙出了宫,上了马车后才感到稍稍暖了一点。欣儿见到我特别激动,一上了马车就拉起我的手,说道:“每年你的生辰都在这大冬天儿的,可是每次我都感觉不到冷,今年这么冷,可我还是觉得特别温暖。”我看着欣儿,她笑着看着我和子静,我也俏皮一笑,对欣儿说道:“谢谢姐姐还记得我的生辰,也麻烦六爷了…”“诶,不碍事,六爷热心肠,也好玩,知道你快生辰了,我跟他一说,他就答应了。更何况在宫里太拘束了,出来也好。”说话的当儿,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害得我们差点没摔了下去,欣儿掀开马车帘子,斥道:“做什么呢!”车夫一个劲解释道:“福晋恕罪,前面集市,人太多,才这样的…”欣儿转过头来看了看我,我只摇摇头,轻声道:“不怪他,姐姐也别生气了。”欣儿这才放下帘子,叫他继续走。子静倒是突然来了兴致,说道:“欣儿,你看那边人们都聚着说什么呢?”子静撩开马车侧面的小帘子,我见一群市井百姓聚在一块,大多是中年的妇女,吵嚷中,我只听道一妇女阴阳怪气道:“跟你们说啊,听说这皇上两个月前刚选了秀女还不够啊,下个月陈将军府里的千金又要送进宫去了!看看这回宫里可是热闹了…”我的脸突然寒了下来,马车里一阵吓人的沉默。子静也匆忙放下帘子,有些失了神儿。欣儿急忙来安慰我道:“霏儿,你还好吗…”“陈将军,舒妃姓陈,陈裕勤…”我完全不理会欣儿,只自己自言自语道。子静拍拍我的背,说道:“好了,别想了,今儿个就是开心来了,别的事不想!说点开心事。”欣儿立即扯开了话题,说道:“对,说些开心事,子静你说说啊。”子静低声一笑,说道:“要说开心事,还真有。”我微微笑笑,转过头看着子静,问道:“什么事,姐姐说吧。”子静清了清嗓子,坐好,说道:“跟你们说啊,老祖宗心善,看在我一直陪她聊天,说话儿也最贴心的份儿上,今日一高兴,就认我作她干孙女!”欣儿惊喜地叫出了声,说道:“真的!那太好了,那以后你在老祖宗身边也算有了依靠,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了。”子静使劲点点头,说道:“是啊,我也算是小小地熬出了头。”我也替子静高兴,说道:“太好了,子静,那以后咱们见面也能勤了,你也不必再那么拘着自己了。”子静灰心一叹气,说道:“说到底,这干孙女实在是老祖宗抬举我,我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这样也好,的确能见你勤些了。”我笑着点点头。   这回马车安安稳稳地停下,车夫在外面喊道:“六福晋,到了,请下来吧。”车夫挂好了帘子,垫好了脚凳,我们才从马车里走出去。   “平亲王府的确阔气,这门面看着就不一样。不愧是亲王府,是那些贝勒们没法比的。”子静看了王府的大门不禁感叹道。我说道:“皇上与六爷感情最好,这封亲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还听说皇上和纯亲王也很亲,就是没见过那位纯亲王。”“小主是说二哥?”平亲王从王府内走了出来,身边没有跟人,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本是直直注视着他的双眼,片刻才回过神来,迅速收回了目光。他拱手行礼道:“小王见过纯贵妃。”欣儿走到他身边去,子静连忙行礼,我也福了福身,道:“今日前来叨扰王爷了。我方才说道就是王爷的兄长,纯亲王啊。”我们随着六爷走进了王府,进了正室,纷纷落了座,平亲王才道:“二哥在五台山生活,不愿住在京城,要说我也是很久没见过他了。”我只私下里想着:“这个纯亲王也怪,偏要到什么五台山生活,怪不得见不到他。”   正午宴饮。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我有些受宠若惊,便举起酒杯对着平亲王和欣儿,说道:“多谢平亲王盛情款待,还有姐姐的热情相邀,我在这里敬你们二位了。”平亲王和欣儿也举起了酒杯,平亲王朗声道:“贵妃不需客气,你能来小王府上也是我们的荣幸。”我将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下。子静也对平亲王说道:“奴婢在这里也谢谢王爷了。”平亲王一笑,摆摆手,说道:“格格也不用客气,你们都是欣儿的亲人,也就是小王的亲人。”六爷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欣儿,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二人的事,但是我能看得出来,这个六爷是对我的姐姐真正动了心的。   突然屋外一阵嘈杂,平亲王放下碗筷,将碗筷推到一旁,对身边的侍女说道:“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快去。”那侍女匆忙朝门口跑去,门却突然开了,外面跑进来一个人,险些摔一个趔趄,他是平亲王的随从,他重重地跪倒在平亲王面前,哭喊道:“王爷,福晋,不好了,厨房那边走水了!”“什么!”平亲王站了起来,喊道,“欣儿,你们别出去,我去看看。”欣儿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说道:“咱们去别处避避吧?”子静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欣儿身后。我默不作声,半晌才道:“姐姐你们去避避吧,我要去看看。”推开欣儿,我跟着平亲王跑了出去,小厨房那边的确已经浓烟滚滚,我跑到厨房门口才看到内部火势已经很大了,整个王府的佣人全部集中在了此处,跑前跑后在灭着火。   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后面一间房屋,我拉来一个佣人,问他道:“后面那间也是厨房吗?”他已满脸灰黑,咳嗽不止,他断断续续地答道:“那是王爷的书房…”   “书房,书房!书房该是最怕起火的…”我内心开始自责,如果今日我不出宫,六爷府上也就不会遭此祸端!灾星,灾星!   火势渐渐小了。可我却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小厨房已经面目全非,里面的木质结构全部坍塌了下来,书房损伤虽不大,可也是已经有面墙完全变为了漆黑的颜色。   “王爷,王爷!”我突然喊起来,我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想要找到他。   我心里充满了愧疚,方才阔气的亲王府已转眼失了原本的面貌,狼狈不堪。   平亲王闻声忙奔走了过来。“王爷,对不起,我是个灾星!今日都是因为我!”我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哽咽之声。平亲王刚想要说些什么欣儿却跑了过来,她扑进了六爷的怀里,哭着说道:“王爷,都是妾身不好…”平亲王爱抚着欣儿的背,安慰她道:“没事的,没事的。”   我站在一旁,看着欣儿哭得梨花带雨,还有面前已经面目全非的王府。心里一阵难受。   我走到他们身边,轻声道:“跟我回宫,求皇上,留你们住在宫里。”我用手背蹭了蹭眼角的泪,转过身去,走出了王府。   看着停在面前的马车,我真希望今日的事全部都没有发生,我不会听到关于舒妃要进宫的消息,我不会到平亲王府,王府更不会失火!   马车一路到了午门,下了马车,见到了出来迎我的纯一和纯风。纯风见我脸色也不好,低声问我道:“娘娘,怎么了?”我摇摇头,寒着张脸,哽咽着:“都是我,六爷府…失火了…”平亲王听到后也走到我身边,他的声音里有的仅是豁达:“贵妃不必自责,都是小王府里下人不够得力,与贵妃无关。”我仍是低着头,紧咬嘴唇,缓缓摇摇头,我心里不舒服,我总觉得我连累了欣儿和六爷。   子静径直回了慈宁宫,我和六爷还有欣儿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李德全站在门口,见我走了过去,表情竟有些异样,我问他道:“德公公,皇上可在?”他紧着凑到我跟前,说道:“娘娘,皇上今天心情不佳,若有什么事,改日吧?”“心情不佳?那也不行,六爷和福晋今晚住到哪去?”我不能管那么多了,还是硬闯了进去。   他坐在御案之后,脸色有些苍白。“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我进去后只毕恭毕敬地行礼。“起来吧。”他的声音有些冰冷,在空荡的大殿里回绕,让我感到有些陌生,“坐吧。”他接着道。我没有起来,仍然跪在地上,抬头看了看玄烨的脸,说道:“皇上,臣妾只想求皇上一件事。”我硬生生地吐露出这几个字,他没有理会,只喝了一口茶,说道:“朕今日烦的很,鳌拜未除,皇额娘却只想着后宫的事,下月又要有新人进宫。”我没有时间理会,只能低下头,大声说道:“皇上,平亲王府失火,臣妾恳求皇上容许王爷和福晋可以住在宫里!”“好啊,朕说今日你去哪了,六弟府上啊。”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有些看不懂。我解释道:“老祖宗答应臣妾的,臣妾只是想见见六福晋…”他有些不耐烦了,说道:“行了,你别说了,是啊,朕叫你留下,如今这后宫再进多少人和你都没关系不是?奇绶府上失火了?好啊,德子!”他大喊道,李德全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康熙说道:“让内务府给平亲王夫妇安排住处,好让纯贵妃安心。”德子跑了出去,透过纸窗,我看到他们的身影一起离开了。   “臣妾不是只挂心六爷,只是六爷府上失火是臣妾的缘故,臣妾实在于心不忍。”我努力地跟他解释,我不想他误会什么。   “朕今日心里很不舒服,四处寻你不到,没想到你随意出宫连说一声都不说?”他低声斥责。   “臣妾的确不该这么贪玩,让皇上担心了…”看着他那有些委屈的脸,我只想让他高兴起来。   “皇额娘亲自为后宫选了新人,你一点都不难受?”他的脸上尽是寒意。   “皇上的后宫又要有新人了,这是好事…”我压下心中的刺痛,轻声道。我违背自己的心愿,哽咽着,“该来的都会来的,躲也躲不掉。”舒妃会是他最爱最爱的人,就算我不想面对又能如何?   “霏儿,你起来。”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朕看得出,你不愿意。”   “怎么会愿意,臣妾入宫之初,除了皇上,没有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如今新人进宫,只怕,只怕…唯一的知心人也要没了罢。”我走到他身边却不敢看他的脸,我怕他脸上的神情会有犹豫。“不会,相信朕,无论如何,朕也会在你身边。”可是那声音却是那样的至诚至深,诚恳到我不得不去相信。   可是。   “玄烨,今日你的承诺就是你明日的谎言。我知道舒妃会是你深爱的人。上天不公,我刚刚收获你的真心,付出我的真心,上天就叫我用倾巢而出的情愫来认输。我不肯,我不肯…”      ☆、故人与敌人   如今这后宫的愈发多了起来,原本康熙后宫中只有皇后赫舍里氏,温熹贵妃钮祜禄氏,德妃乌雅德宛,良妃名卫婵。这次新进宫的还有惠贵人那拉芷珠,宜贵人钮祜禄氏,和常在瓜尔佳和双,荣答应马佳云妞。转眼间这后宫又有了新人——陈裕勤,舒妃。   “这陈裕勤一进宫就封了妃,与德妃良妃两位姐姐平起平坐,要说她有多显赫的家世也谈不上,与温僖贵妃和宜贵人的家世是没法比的,姐姐你说她怎么就能封了妃位呢?”说话的人是储秀宫的惠贵人,与她接触之后我着实觉得她真诚可爱,与我也投缘。她是叫那拉芷珠,而我喜欢称她“惠儿”,我觉得这个名字更加亲切。   “陈裕勤是太后亲选的,想必太后也是希望她能分掉些皇上的恩宠,而且温僖贵妃愈发的跋扈,太后总不能置之不理吧。”我胡乱地翻翻手里的《女诫》,假装随意地回答着惠儿的话,表面上看似平静理智的我,其实心里早已乱得如搅在一起的麻丝一般。   我明白康熙封我这贵妃的用意,他是信任我,希望能够在他对鳌拜动手之时,我可以辅助孝庄太皇太后将后宫的人稳住,他不希望宫里任何人受到任何伤害。他之所以信任我,只是因为我没什么家世,不会像温僖贵妃那样,是鳌拜的义女。皇后他也是不能放心的,赫舍里氏虽然与鳌拜是对立的关系,可是赫舍里芳仪皇后又在病着。纵观这后宫所有人,和前朝没有牵连的怕就只剩下我和良妃了。   “惠儿,本宫叫你惠儿你可会介意?”我将手里的书扔在了身边的桌儿上,转头看着一直坐在一旁吃点心的惠贵人。“当然不会了!那拉芷珠已经是未入宫的我了,不是现在的我,现在我的封号既然是这个‘惠’字,那它就是我的新名字,姐姐愿意叫我惠儿也好,和他们都不同!”我微笑着点点头,她又说道:“姐姐,你与皇上应该是在选秀前就已相识相知了吧,感情最深了,为什么舒妃要入宫了,姐姐也没什么反应?”   没反应?怎么会没反应…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哪怕我与他相识相知,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玄烨,也许你还不知道吧,那个把你视作深宫之中挡箭牌的完颜霏已经变了,完完全全的变了,当你在大雨里抱起我,从我回到着钟粹宫,当你因看了我受了委屈而自责的时候,当你要亲自喂我喝药的时候,或许更早,当你在堆秀山上向我伸出双手的时候,你已是我倾情托付的人。”   但我只能面无表情,极力忍住心中的不愿,对惠儿说道:“不愿又有什么办法,连皇后都只能顺其自然的事,我又能怎么样呢…”   惠儿也是没心情继续吃点心了,她推开食碟儿,嘟起了嘴,说道:“是啊,不过姐姐别难受,皇上心里总是惦记姐姐的。”我冲她会心一笑,我多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十一月十二。   后日舒妃就将入宫,康熙择的日子也是奇怪,偏将舒妃安排在了下午入宫,而且那日上午,他就将召鳌拜入宫。舒妃陈裕勤虽然是汉军旗的女子但是他的父亲是抚远将军,兵权对于朝廷是相当重要的,   我知道日后康熙和舒妃的感情会很好,但我希望能够将他们的相遇拖到越晚越好,本以为三个月会很漫长,却没想到,三个月就这么过去,舒妃入宫的日子竟然已经近在眼前了。   “皇上驾到——”我听得出来,那是德子的声音。心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激动起来,忙在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便走出暖阁去,见了康熙阔步走进钟粹宫的宫门,我行了蹲礼,说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康熙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拉我起来,温柔声道:“没人的时候,别总行礼了。”   我抬起眼眸,看着他低垂着的眼帘下几缕青黑,一阵心疼,他这几天一定为鳌拜的事废寝忘食。   “皇上最近太累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依旧很心疼他。   “朕不累,为的是大清的江山,怎么会累?”他撑出一个微笑给我看。   “皇上快进来吧,暖阁里面暖和。”我拉起他的手,将他拉进了暖阁。纯风在后面将暖阁的门关上。   康熙坐在石铺上后,随手翻了翻我看过的《女诫》,扬了扬手里的书,问我道:“怎么,霏儿,最近在看女诫?”我给他奉了一杯茶,接过他手中的书,低声说道:“是啊,臣妾不敢忘德,该明白一些道理,就比如…”我停顿了下来,说到这心里又会有一些难受。“比如什么?”康熙还是接着问。   “比如,皇上又要有了新人,臣妾不该难受。该高兴才是。”我站在他身边说道。康熙听后,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笑意,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道:“坐吧。”我缓缓踱到他身边,坐在他身边。他才说道:“霏儿,你知道吗,朕最喜欢看到你吃醋的样子。”我将头依靠在玄烨肩上,我呢喃道:“臣妾不想皇上遇见她…就是不想。”玄烨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说道:“遇见总归是要遇见的。”   遇见是注定的,深情也是注定。我只想与世无争,只想就这样,你静静陪在我身边,多好。   十一月十三。康熙与鳌拜的争斗今日会有个分晓,这一日我也要前往慈宁宫,欣儿也因为王府失火的原因一直住在宫里的存菊堂,今日康熙直面鳌拜,欣儿也要前往慈宁宫。   出了钟粹宫门,只见一个高瘦的俊朗男子站在钟粹宫门外。见了我立即跪下道:“奴才参见纯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纯风见了他也打了个千,说道:“韦爵爷万安。”我走近那男子几步,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哦?爵爷,不知爵爷尊姓大名?”因为我突然想起了金庸小说里的“韦小宝”,周旋于朝廷和天地会之间,虽然是虚构的人物,但我还是觉得历史上总该有原型。   那人谦虚一笑,深深低着头,说道:“受娘娘抬举了,奴才名韦萧峰,是万岁爷的贴身侍卫,今日也是奴才立功的机会。”我低头看着他,说道:“那韦爵爷快快免礼,你既然是皇上的御前侍卫,那本宫拜托你,今日一定要护咱的皇上周全,不得受一点伤害。”韦萧峰站直了身子,向我拱手说道:“奴才定当尽心竭力护万岁爷周全,建功都是次要的,尽好奴才的本分才是第一位的。”我点点头,问他道:“不知今日韦爵爷来找本宫可有什么事?”韦萧峰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娘娘,皇上不便前来,便托奴才给娘娘带句话。皇上说,皇上说…无论如何,娘娘今日要保重自己。”我大声说道:“皇上说些什么!今日一切都会好,皇上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本宫自然一切都会好!”韦萧峰低头拱手又道:“娘娘放心,有奴才在,一定护皇上周全!拼尽全力!”我用力点点头,说道:“拜托你了。”   玄烨,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以为你若是什么意外我能安心保全我自己吗…   行至储秀宫门口,恰巧遇见出来的惠儿。她依旧活泼,见到我行了蹲礼,道:“嫔妾见过纯贵妃,姐姐万福金安。”我亲自扶起了她,笑笑,说道:“惠儿,一起吧。”她也是俏皮一笑,说道:“好啊,姐姐,你看今日天气多好。”我这才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有微风,天气的确好。但是我心里担心,都没心思关注天气了。取胜的明明是他,我为什么还这么担心?说到底还是我不愿意他受到一点点伤害罢了。   “纯贵妃驾到——惠贵人到——”慈宁宫的通传太监高声道。   我缓缓踱进慈宁宫的正殿,整个殿内安静得可怕,只有我和惠儿的花盆底在地面上相碰的声音。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我先给孝庄请了安,才转向太后和皇后,说道:“臣妾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轻声道:“行了,纯贵妃起来吧。”“谢娘娘。”我答着。   温僖贵妃讽刺我说道:“纯贵妃来得可真是早,等得本宫都累了。”她一副傲慢相坐在皇后身旁。   我落了座,才看着她说道:“谢谢温僖姐姐提醒,本宫以后一定不会再迟了。”本是想就这么敷衍过去,皇后却又偏偏说道:“纯贵妃伺候皇上最累,起来得迟些也在情理之中。”   我起得晚些?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的夫君的事昨晚一整晚都无法入睡?   我也只是微微笑笑,对她的话完全不理会。   惠贵人坐在我身边,凑到我耳边说道:“姐姐,今日惠儿不会看着她们再难为你了!”我很开心地看着惠儿,她是我在这后宫之中第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朋友。   我看见了坐在远处的欣儿,她明显非常不安,今日平亲王也在乾清宫,我知道只对于欣儿是很难受的,她和我的心情该是很像的。   孝庄见人都到齐了,才正襟危坐地说道:“今儿个是咱们皇上为大清除掉障碍的日子,把你们都叫来,是为了让皇上安心,他不允许任何人出任何岔子,皇上把该交代的都交代给纯贵妃了,你们每个人都得听纯贵妃的。包括哀家,也是。”   众人皆道:“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半柱香的功夫,坐在一旁的荣答应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殿中,向着太后和老祖宗的方向跪下,红着脸,说道:“臣妾禀告太皇太后,太后,臣妾,臣妾有身孕了。就是昨日请太医来看过的…”荣答应红着脸。这荣答应,日后大名鼎鼎的荣妃生下了康熙的第一个皇子,将来也会很受宠,今日看她的样子还是一副羞涩的神情。孝庄很惊喜,惊叹道:“云妞啊,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可真是喜事!”太后也应和道:“是啊,云妞,你可真是争气。”皇后也笑了,说道:“荣答应,本宫本宫恭喜你了。”   温僖贵妃罕见地笑了出来,对荣答应说道:“妹妹啊,姐姐可真是要恭喜你,能为皇上开枝散叶,真是福气。”荣答应羞涩地点点头,给温僖贵妃打了个千,说道:“嫔妾谢谢娘娘。”   两个时辰过后仍没有乾清宫的信儿。我的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来。孝庄看出后宫众人都已经失了耐心,大多是希望赶快回宫。我愈发坐立不安,看了看孝庄。   老祖宗仍旧镇定,说道:“相信皇上很快就会传来信儿了,纯贵妃,不必着急。”我站起身,说道:“是,皇上一定会没事的。”   温僖贵妃一脸不屑,也站起身,慢慢向我踱来,说道:“纯贵妃,你不是说皇上把事情都交代给你了,这么久没信儿,你倒是打算怎么办?”我看着她,淡淡地道:“温僖贵妃别急,皇上一定很快就会传来信儿的。”温僖贵妃仍不依不饶,说道:“本宫担心皇上,像现在就到乾清宫看看!”我站起身拦她,说道:“温僖贵妃,万万不可,皇上现在可无暇顾及后宫中人。”温僖贵妃突然大声斥道:“完颜霏,本宫担心皇上,不像你,只顾自己安危,不想着皇上!”“你…”我竟突然不知说什么。   我一颗全部牵挂在玄烨身上的心竟被她否定。   “温僖贵妃不明白可别胡说,姐姐为了皇上可是昨日一晚都没休息好,今日来的路上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嫔妾可都看在眼里呢。娘娘怎么能说姐姐不担心皇上?”是惠儿,她也站了起来,替我说出了全部。一时间,我也是被惠儿所感动,她那一颗正直善良的心,在后宫可是少见。谢谢你,惠儿,那拉芷珠。   温僖贵妃被说得语塞,皇后急忙解围,说道:“好了,大家都知道纯贵妃辛苦了。温僖贵妃,你也等等吧。”皇后身边的德妃也说道:“是啊,温僖贵妃,纯贵妃替皇上和老祖宗分忧,你就别对着来了。”惠儿这才坐下来,笑了出来,说道:“嫔妾也为后宫中有姐姐这样能为皇上分忧的人而感到高兴!”我听了这话,赶紧拉了拉惠儿的手,说道:“惠儿,后宫中还是要数皇后娘娘能为皇上分忧,治理好后宫,本宫也只是尽绵力而已。”惠儿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之失,赶忙行了蹲礼,说道:“皇后娘娘恕罪,嫔妾别无他意的…”我看皇后用手绢挡住了嘴,面无表情,低声回答道:“你起来,本宫不会多虑。”   终于有了音信,平亲王竟来了慈宁宫,他额头上挂着些许汗珠,欣儿一见六爷,立刻站了起来,六爷只是走到正中,跪下道:“皇祖母,皇上那边一切安好,孙儿给皇祖母请安了!”孝庄拍拍手,赞道:“好,哀家的孙儿如今一个个都长进了!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六爷接着说道:“皇上口谕,各宫娘娘可以回宫了。”   众人站起道:“臣妾告退。”皇后最先走出了慈宁宫,接着是温僖贵妃。我朝惠儿点点头,她才离开了慈宁宫。   众人离开,我才找到六爷,问他道:“王爷,皇上可还好?皇上在哪?”六爷轻轻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会意一笑,说道:“娘娘不必担心,皇上一切都好,鳌拜已打入天牢,现在皇上去了御花园方向。”我来不及说什么,就跑出了慈宁宫。   御花园内,见了玄烨站在合欢台旁,他身边只跟着德子和韦萧峰。   刹那间,竭力自持的情感终于爆发。玄烨,我真的好担心你,就在我担心你安危的时候,我无数次确认了你在我心里无法代替的位置。   我跑到他身边,没有行礼。只是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他,啜泣道:“皇上,一切可都好…”他的声音还是不急不缓,说道:“都好,一切都过去了。”   我胡乱擦擦眼泪,说道:“臣妾真的好担心…真的!”玄烨也紧紧回拥住我,说道:“好了,好了,朕一切都好…别哭了。”“好,不哭。”我答应道。   “霏儿,朕答应你,过些日子一定带你出宫,就去五台山,在那里只有你我的地方。”他承诺着。   “好,臣妾等着。”我看了看蓝天,才能静下来好好看看今日的景色。   我记得康熙的两件心爱之物——长相思、长相守都赐给了舒妃。而在此刻,我不相信,哪怕她下午就要进宫,我也坚信,我在他心里永远会有一块位置的。“玄烨,对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愿长相思长相守   在与康熙回钟粹宫的路上,他跟我说了好多。“霏儿,你知道么。皇阿玛他并没有驾崩,只是到了五台山出家做了和尚。”我在很多电视剧和小说中都见过的,顺治并没有去世,而是因为爱妃董鄂氏的死而选择了出家,一代痴情帝,同我身边的这位成就千秋大业的皇帝可不一样,虽说他们是亲父子。   但我看得出康熙提起顺治时面露出伤怀的神色。我安慰他说:“皇上别难过,刚铲除了鳌拜,下午还有新人进宫,过些日子臣妾同皇上一起去五台山寻皇阿玛,皇上,开心点!”他看着我,叹了口气说:“这几日朕为鳌拜之事费劲心力,今日终于有了了结,却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不过,话说起来,霏儿,你今日表现甚佳!连温僖都没有出乱子。”我低声说道:“皇上怎知没有出乱子的?温僖贵妃难为臣妾,幸好是皇上有口谕在先,不然臣妾也不敢与温僖贵妃作对啊。”康熙站住了,他拽住我,面色严肃地问我:“温僖又难为你了?真是…皇祖母呢?她怎么说的!”我微笑着,想缓解他的急躁情绪,说道:“太皇太后自然向着臣妾,皇后,良妃,惠贵人还有欣福晋,子静格格都是帮着臣妾的。”康熙这才松了口气,说:“这就好,德妃呢?”我说道:“回皇上,德妃姐姐也是帮着臣妾的,况且就算是温僖贵妃也是担忧皇上才会这样的。”康熙拉起我的手,接着向前走着,他说:“你还是太善良。温僖贵妃有他阿玛遏必隆和皇额娘撑腰,在后宫跋扈也久了,朕知道就只是不愿意出面压她的罢了,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自己该知道收敛。”   说话间,到了钟粹宫。今日康熙难得的休息。他说道:“霏儿,取你的箫出来,给朕吹一曲吧。”我兴趣极高,我们因箫结缘,入宫之初,我曾常常吹箫给他听。我说道:“是!”我叫纯雨帮我取出了箫。杜一搬了椅子在桌前,康熙坐在正座上,我坐在他对面,端起箫,吹了起来。   我为他吹起一曲关山月。   一曲吹完,康熙不禁“啪啪啪”的拍起了手,脸上洋溢着陶醉之情,说道:“几日不听,霏儿这吹箫技艺大大长进啊。”我开心地笑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说道:“臣妾只因与皇上在一起,心里开心,吹得也久自然好了。还记得皇上曾用赤壁赋中的‘余音袅袅’形容臣妾的箫声,臣妾至今都不会忘。”康熙对我说:“那是朕与你的初遇…朕那里有一只上好的箫唤‘长相思’,朕把它赐予你了,希望你以后仍能给朕吹出那袅袅之音。”我跪下,谢恩道:“臣妾谢皇上恩典。愿皇上会一直喜欢听臣妾吹箫。”   我想着,历史上那长相思琴和一把长相守箫不是赐给给了舒妃么?   十一月十四正午,康熙一道圣旨,因马佳云妞有孕,晋为荣妃。   宜贵人因是遏必隆的女儿,也是温僖贵妃的姐姐,位分不宜过低,也晋为宜嫔。   十一月十四。舒妃进宫的时辰终于到了。   康熙,赫舍里芳仪皇后,温僖贵妃,德妃良妃等一些妃嫔还有太后都到了坤宁宫,迎这位舒妃进宫。坤宁宫的正殿中,康熙坐在最正上面,旁边是太后和皇后,左侧依次是温僖贵妃,德妃还有惠贵人,右侧依次是我,荣妃还有良妃,和常在。   门外太监一声大喊:“舒妃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门口,一个身材匀称,穿一身浅绿色旗服,头上梳着满军旗的旗头的女子缓缓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位舒妃面带微笑,注视着坐在最前面的康熙,玄烨也是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微笑着注视她的眼睛。舒妃   的姿色与赫舍里皇后不相上下,她的脸庞还有些微胖,只是看起来并不惹人反感,尤其那微笑,我看康熙也增了不少的好感。舒妃脸上的笑容显得并没有很深的城府。   她走进来,跪在地上给皇上太后,皇后请安。她说道:“臣妾给太后、皇上、皇后请安,恭祝皇上、太后、皇后万福金安。”说完,太后道:“行了,裕勤,起来吧。”舒妃又转向我和温僖贵妃,行了蹲礼说道:“给两位贵妃请安,各宫姐妹们安好。”她的行为挑不出任何差错。我的脸上大抵都是寒意,我面无表情,低垂着眼帘,能够看到舒妃的身姿,她抬起头微微笑笑看了我一眼,又立即收回了目光,我淡淡地说道:“姐姐快起来吧。”我叫纯风上前去扶她。   温僖贵妃晃了晃头,耳边的步摇跟着摇晃起来,她完全不看舒妃,眼光斜瞟了瞟太后,说道:“长相不怎么出众,也不知道皇额娘怎么选的?”她高傲地将头转向了太后,太后的脸色开始变得窘迫,铁青的黑色逐渐出现在太后已不再年轻的脸上。   这温僖贵妃和舒妃都是太后的亲信,温僖贵妃受太后偏袒,舒妃又是太后亲选的。康熙见此,急忙为太后搭下了台阶,解围道:“舒妃,你也别站着了,坐吧。温僖,以后太后的意思,你听着就是了。你现在是连当着朕的面都越来越放肆了!可知没有朕的时候你该是什么样…”   玄烨说话的当儿,我却一直注意着站在正中的舒妃,她的眼睛如一轮高挂着的明月,清澈透亮,散着光辉却未见耀眼的光芒。双眼一直注视着正前方的玄烨,在他说话时,做任何一个动作时,她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玄烨。   听见玄烨叫她坐,她立刻笑出来,打了个千,说着:“臣妾谢皇上,谢皇上…”她微笑着,任然注视着康熙,抚了抚衣襟,坐了下来。温僖贵妃知道自己犯了错,也逐渐安静下来。   “平时后妃的请安,她张扬些就算了,现在皇上也在,她还如此,真是跋扈惯了。”我只看看坐在对面的温僖贵妃,不动声色。   温僖贵妃的侍女在温僖贵妃耳边低估了几句,温僖贵妃却突然下跪,带着哽咽之声,说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后再不敢顶撞皇额娘了!”康熙根本不看她,一脸倦怠,只是一挥手,说道:“下不为例。”她才擦了擦眼泪又坐下。   一刻的沉默。没有人要说什么。康熙更是不愿意看这位“新人”。舒妃方才如月般的眼神也因此而变得黯然无神,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旗服。   为了打破这沉默,太后突然说:“听说舒妃会弹古筝。宫里有件宝贝,叫长相守琴,哀家做主赐给你了。”舒妃这才又抬起头,看着太后,乐得不行,站起身来急忙跪下谢恩,她娇细的声音道:“臣妾谢太后恩赐。”   本来不想掺和进去的我却猛然抬起头看着康熙。那长相思箫他晌午刚刚许诺赏给了我,这男女各持一件的定情之物,怎么转眼另一半就归他人所有了呢!玄烨也被太后这突然的一席话震惊了,他有些错愕地望着我。我也只能委屈地再低下头。   我不敢强求什么,只求一人一心,白首不离。这长相思是他所赐予,如今他的皇额娘要将另一件赏给别人,我又能说什么,他是帝王,本来帝王之爱就是福禄众生,雨露均沾的。   半晌,他才坚定地说道:“不行。”   舒妃方才喜形于色,刹那间也是不知所措,突然抬起头,看着太后和康熙,跪在地上。   太后的神情仍旧保持平静,可是能够看得出来,她的内心已经开始愤怒,她问道:“为什么!”康熙站起来,说道:“皇额娘,长相思,朕已经赐给纯贵妃了。”   太后不看康熙,恨恨地说道:“皇帝自己斟酌吧!”   我见此,便慌忙起身,说道:“皇上,太后。臣妾不要长相思了,把长相守赐给舒妃吧。长相思,就留在皇上那吧。什么时候皇上想听臣妾吹了,就叫臣妾去好了。”玄烨的亲生母亲早已去世,他的阿玛也是生死未知,自八岁被他的祖母抱上皇帝的宝座,我想他对于亲情早已很久未体验过了吧。我不希望他母子二人因我或是舒妃而离心。   舒妃见状,也跪着向前挪了两步,说道:“太后,臣妾不能让皇上言而无信,皇上既已答应纯贵妃了,就将箫赐给纯贵妃吧!”康熙站起来说道:“朕要将长相思箫赐给纯贵妃,还有,朕今日也下旨,将合欢台赐给为它取名的纯贵妃。至于长相守琴,舒妃,朕依太后的意思,赐给你了。”看得出,这是康熙为了周全我和太后还有舒妃。我知道他的本意是将长相思赐给我,而长相守留在他那,这样也寓意着我们能够长相思,长相守…可是这就是帝王的无奈。   从坤宁宫出来,惠贵人与我同路。寒冬十一月,她仅仅穿了薄薄的外衣。她跟我说:“姐姐,多谢今日早上替嫔妾圆场。臣妾向来口无遮拦,险些得罪了皇后。真是多谢姐姐。”我看着她,淡淡地说着:“没关系的,皇后娘娘心肠好,不会同咱们计较的。”惠贵人又说道:“姐姐,你与皇上情深,宫里人都看得出来,为何太后还执意要与皇上过不去,将长相守赐给那个舒妃!我真是看不过去,以前太后就因为温僖贵妃挑拨,叫贵妃在太和殿的高台上罚跪。我…我真是气不过,她们就是欺负好人!”我只接着走着,转头看了惠儿一眼,说道:“你的性格,真该改一改了,入宫这么久,荣答应都升妃位了,你呢?不抓紧点,总为我抱不平,你放心吧,有皇上在,她们不敢怎样的。”惠贵人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道:“有贵妃在,哪有我们的机会啊?十天里八天皇上都跟贵妃在一起。我们现在一个月才见皇上一次的!”惠贵人并不是真的生气。她是后宫里唯一一个比我小的人,心直口快,心眼很好。   我说道:“惠儿,别闹了啊。储秀宫到了。快进去吧。本宫也回去了。”她爽朗地笑了笑,朝我挥挥手,说道:“再见,姐姐。”   我在惠贵人面前只能硬撑着,其实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说起来不和舒妃争长相思长相守。可是,她第一天入宫就如此特别,今后还不知会怎么样呢。虽然不是玄烨自愿赏她的,却也打破了我们的约定。总是我知道这舒妃早晚会得宠,会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可是我心里还是不愿意这一刻地到来。   我叫来杜一,说:“杜一,回宫去,把本宫的箫拿来。”杜一一笑,说道:“小主,奴才想的真真的,您一定想吹箫了,所以就把箫提前带来了。”我接过箫,问他:“你怎猜到的?”杜一说道:“奴才听说舒妃会弹琴,册封之日,太后要是叫她弹琴,可不能抢了小主的风头,小主到时候也得吹首曲子啊。”我拍拍杜一,看着他一副机灵的样子,说道:“你啊,倒是机灵。要是能跟路海似的,踏踏实实的干些活就好了。”他一笑说道:“奴才和纯雨妹妹就是专逗小主开心的。哈哈!”我说道:“是啊,平时没你们也真是孤单,你回去吧,就纯风一人跟着我就行了,回去将院子收拾收拾。”杜一说一声:“得令!”就离开了我们。   我和纯风去往了合欢台。合欢台就在御花园内,堆秀山下。   我走上合欢台的台阶,看到合欢台的台阁窗户上都已经绘上了合欢花的图案。突然想到那日乾清宫屋顶之上的约定“那朕就将那里都绘上合欢花好吗…”   我心底一阵暖流,可是此情此景,新人进宫,险些起了争端。身上却更加冷了。我紧了紧斗篷。用手轻轻地触了触合欢花的图案。我问纯风道:“纯风,这些图案,是皇上叫人绘的么?”纯风走上前,说道:“是啊,皇上知道小主喜欢合欢花,就叫师傅们画了这些图案。”   我突然就想到了我与康熙的初见,仅仅那一面,却牢牢拴住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那些回忆的片段总也抹不去,时常在我的脑海里。   我倚靠在台上的栏杆上,闭上眼。不知不觉的,那首在初见时的曲子跃出。只不过此时,这首曲子显得有些幽怨。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这话用在这时候再合适不过了吧。   舒妃还是来了,她那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无可挑剔,她的眼光一直注视着玄烨,哪怕玄烨只是敷衍着她。她如此深情,待玄烨发现了她的好,他们会很幸福吧?   眼角湿湿的,心里酸酸的,我强压住心里的阵痛。“纯风,皇上大概去陪新入宫的舒妃了吧?”我闭着眼睛,问我身旁的纯风。   正想,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睁开眼睛,纯风已不见踪影,面前的正是康熙。   我问道:“皇上为何不去陪舒妃?”康熙坐在了石栏上,说:“这样好听的却带着哀伤的箫声,谁听了都会来看看的吧。朕送她到了延禧宫就回来了。”我转眼看着康熙。他手中拿着另一只箫,玉做的箫嘴,后端还有一段漂亮的流苏。他说道:“朕答应你的。长相思。”我接过箫,说了声:“谢皇上…”   康熙拉着我走进合欢台里,里面布置清雅,很似钟粹宫。他说道,以后这里就只属于你我。没有外人,比乾清宫,钟粹宫,春禧殿都好。”我手里紧紧握着的箫,散发出阵阵的淡香,我走过去倚在康熙的肩膀上。口中念了句:“夫君。”他说道:“你视朕为夫君,朕也会将你视为唯一的妻子。”这句话,太珍贵了,几百年来多少后宫女人的梦?   我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臣妾可以同皇上一起去五台山?”他说:“这两日你陪陪六弟和福晋。晚上你同他们到合欢台一起来用完膳,朕也来。等着两日把朝里的事安排好了,韦萧峰也把五台山的事情安排妥当,朕就带你走。”我问道:“皇上不是说合欢台只属于你我的吗?怎么…”康熙一笑,来回走着,说道:“这里的确只属于你我啊。只有六弟和福晋都是咱们最亲的亲人。一个是我的弟弟,一个是你的姐姐,你知道欣福晋为你可没少担惊受怕的。咱们请他们来这里,就像这里是咱们的家,请他们来做客。”我想的确,属于并不是自私的属于。况且欣儿待我像亲姐姐。我应着:“皇上说的是,臣妾觉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但愿人长久   十一月十五。今日便是我的生辰了,以前我都会和家人还有欣儿、子静一起过的,只是现在,父母不能进宫,子静也离不开太皇太后太长时间。   早上,欣儿便和王爷还有子静一起到了我的钟粹宫。我听到路海在门外喊道:“平亲王到,欣福晋到,子静格格到——”我听了,十分欣喜,从木铺上几乎是跳着站起来,都不管纯一要过来扶我,就一个人走到了门口。我看欣儿满脸笑容的搀着王爷,从钟粹宫的门口缓缓走了进来,身边的子静也显得很高兴。我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他们走到我身边,王爷拱手向我行了礼,欣儿笑着过来拥抱我。子静则行了深蹲礼,说着:“奴婢参见纯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急忙去扶子静,跟她说:“姐姐干嘛这么见外,行如此之礼?”子静站起来说:“在这里咱们毕竟尊卑有别,别人看见了不好。”她说着,我下意识注意了下平亲王,他明显有些好奇我刚才和欣儿的拥抱。欣儿正在跟他解释着,说:“王爷,那是我们从小庆祝生日的一种方式…”还好他没听见子静说的“在这里…”我松了口气。我又问子静,说道:“姐姐已经封了格格,还称奴婢么?为什么总不见姐姐来走动?”子静无奈的笑笑,说:“什么格格,只不过是老祖宗奖励我干活干得好的一个称号罢了,说到底我还只不过是慈宁宫的掌事宫女,怎么敢和你与欣儿比呢?”说话间,她的眼角透出一丝伤心的神色。我说道:“姐姐别这么想,咱们还都是好姐妹的,是吧,欣儿?”我问着欣儿,欣儿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我,答应道:“是啊,霏霏说的对呐。”子静显出有些怕的样子,又要跪下,说:“福晋怎么直称贵妃名…”我实在没办法,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平亲王,这个和他皇兄一样出色英俊的男人,却和康熙长得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二人都是那样,拥有一张俊脸。他冲我笑了笑,走过来扶起子静,对她说道:“格格莫不要太自卑了,太皇太后封的格格,就是小王的姐妹了,格格快起来,咱们屋里说话。”子静站了起来,说:“我今日来就是祝贵妃生辰之喜的。我表过了心意,还要回去,太皇太后那里有很多事呢。”我不舍的看着她,说了句:“姐姐慢走。”子静临走在我耳边说了句:“生日快乐。”我笑了,她也终于笑了,我目送着她出了钟粹宫。   良辰美景岂能辜负?今日的天格外晴,皇上叫我多陪陪欣儿和平亲王。我便和欣儿一起想去拜访拜访新晋的荣妃,毕竟她已经有了身孕,是这后宫的第一人。   我们二人还有纯风纯一,欣儿的侍女琉璃,一起去了储秀宫,她与惠贵人同住在那里。在路上,欣儿问我:“妹妹,你说子静她怎么了?变得这样小心,是不是在太皇太后身边待得啊?”我说道:“姐姐别担心,子静她挺好的,除了少了个伴侣,每日都还快活,至少比我快活多了啊…”欣儿一脸不解,直问我:“霏儿,可是有人害你么?若是的话,伯父伯母说,愿意一同回去。”我拉起欣儿的手,安慰她说:“姐姐,不是的…没有人害我,我现在也是贵妃,哪有人那么容易害的了我。只是,皇上他,虽说对我好,但是你看看这后宫的女人,皇后不说,他有贵妃两名,妃位四位,嫔一位,贵人两位,那些个答应常在更是多。要说心里没感受才是假的。还有那个舒妃,入宫第一天就差点起了争执,太后执意要赐她长相守,皇上却答应我赐我长相思了 …这两件男女应各持一件的信物,却…唉,我现在真是羡慕你和王爷,你们才是真正的长相思长相守呢。”欣儿认真地在听,听后也难免有一丝伤感的神色,她说道:“霏儿,这些事你左右不了,难受时就和我说说吧。我愿意听的,也愿意帮你。你不是不知道康熙一生有多少位后妃,不过,那日伯母跟我说的,那位康熙深爱了一生的妃子,书中一直用‘纯’代称,没有名字。若是以‘纯’来替,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你,纯贵妃。”   储秀宫。荣妃和惠贵人到门口来迎我。荣妃和惠贵人说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我叫纯风和纯一扶起了她们,说道:“荣妃姐姐不必客气,今日本宫来也只是看看姐姐。”我们一同的进了储秀宫的正殿,荣妃平日里住在这里。   我走在正座上,转身做好后,问荣妃道:“姐姐荣升和身孕之喜,本宫还未得来及恭贺。今日,本宫来就是想和姐姐和惠贵人聊聊,也略表心意。”我挥挥示意纯风将我为荣妃准备的景泰蓝手镯交给了荣妃的侍女,荣妃连忙起身,福福身,说道:“嫔妾谢过娘娘了,其实嫔妾进宫这一年,心知肚明皇上的心也不在这储秀宫。”说话时她轻蔑地瞥了瞥坐在我身边的惠儿,她只不过暗讽惠儿无宠罢了,不过惠儿从不争,皇上的赏赐却也从没少过惠儿的。   荣妃接着说道:“只是嫔妾幸运,为皇上怀上了龙裔,所以就晋升了妃位。不过,哪如娘娘那般尊贵,从贵人就直升贵妃。”她又用她的眼睛瞥了瞥我,我苦笑笑,说:“姐姐取笑了,本宫福薄,不能为皇上延后。不过,本宫还要恭喜姐姐了,这福气可是皇上登基以来后宫第一人。”我看着眼前这位女子,日后会得宠,却最后死于非命的荣妃。   出了储秀宫,惠贵人追上来,跟我说:“贵妃,嫔妾会助贵妃的,荣妃的身孕我会看着的,绝不叫惹任何麻烦!”我拉着惠贵人的手,说:“多谢妹妹。本宫心领了。”   晚上,听康熙的话。我邀请平亲王和欣儿到合欢台用晚膳。   我一人先到了合欢台,看着这合欢台,想到入宫第一日他带我来到这里,那天月光姣好,和今日很像,只是那天他在我身边,今日却只剩我一人了。欣儿和平亲王去了别处散步。   他们回来时我见平亲王的披风领子上有了许多的水珠,我便问道:“王爷,领子上的水珠是怎么弄的?去御花园里转转?”平亲王隐隐一笑,说道:“娘娘好聪明,我是到御花园转了转,今年皇兄得佳人,这梅花也开得盛了。”   说话间,门口传来德子的声音:“皇上驾到——”   我们都起身蹲下,王爷则是跪在地上,两名太监推开了门,康熙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我说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金安。”平亲王和欣儿一同说着:“臣弟给皇兄请安,皇上万福。”   康熙入了正座,才说道:“你们快快起来,今日算是家宴,不需拘礼。”我们才站起身来,我坐在了康熙身边,六爷和欣儿则坐在我们的对面。   平亲王率先举杯,他对康熙说道:“恭贺皇兄,铲除鳌拜,为我大清铲除了乱臣贼子!臣弟敬皇兄一杯!”平亲王仰头,饮下了杯中的酒。康熙也笑出来,举起酒杯说道:“朕也谢过奇绶,那日面对鳌拜,若是没有你,朕也不能擒服他!”说完他也饮下了杯中的酒。   平亲王放下酒杯,一副笑脸,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既是家宴,臣弟也和皇兄聊聊这家事儿?”康熙看着他的兄弟,说道:“好啊,国事家事都是朕的,但说无妨。”平亲王接着说道:“皇兄有福,听说宫中已有小主怀有龙裔。臣弟也只不过劝劝皇兄,朝政再繁忙,也别冷落身边的人。”   “皇上为前朝之事费尽心血,乃是万民之福,后宫中人又怎敢奢求皇上荒怠朝政而心系后宫呢?”我低声对平亲王说道。   玄烨却突然用手抓住了我冰凉的手,他握得紧紧的,紧紧的。   “六弟说得对,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身边人。”玄烨认真地说道,“无论再忙,朕也不会忘记了今日是你的生辰。”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端起酒杯向着玄烨,将杯中满满的酒一饮而下。   我很开心你记得我的生辰,舒妃刚刚进宫,你却能抽身来此为我庆生,我已经满足了。   康熙也举杯,朗声说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朕敬你们。”   平亲王饮下酒后,又说道:“今日家宴,还是少了二哥,等什么时候二哥也有了福晋,和皇兄再一起聚聚更热闹!”康熙也是一脸笑意,他的目光也流露出他对那位我从未见过的“纯亲王”的思念。   对于那位纯亲王我只知道我入宫第一日的“婚典”是他教给玄烨的。剩下一无所知。   欣儿也说道:“是啊,总听皇上和王爷提起纯亲王,可是妾身也从未见过纯亲王,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相见。”   各式的菜肴已不断地送了进来,摆在了桌上。   玄烨则说道:“不必急,再过两个月,朕和霏儿将去趟五台山,就能见到王兄,到时叫他一起回来便是。”   五台山,我的心早已飞向了那里,因为那里只有我和你,再没有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奢望,与世无争   出了合欢台已是深夜。和欣儿、王爷告别,他们乘着轿子回到存菊堂了,他们的王府正在重建,他们暂居在宫里。我想着康熙今日定是早翻了牌子的,也没有太希望于他留下来能陪着我。   在纯风的陪同下,我坐进了轿子。我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却迟迟不起轿。我掀开帘子,问纯风道:“纯风,怎么还不起轿? ”纯风却跪在外面,我再向远处望望,康熙正站在不远处。   我急忙走出轿子,给康熙行蹲礼说道:“臣妾不知皇上在此,失礼了…”   康熙一把握住我的手拉我起来,用他此时有些不太正常的目光看着我说:“生辰这日不希望朕陪着你么?”   我低下了头,感到脸有些热热的。我微微地点点头,轻声说道:“臣妾自然想…臣妾只是以为皇上早就翻过牌子了呢。”   康熙都不等我再说些什么便拉着我坐进了轿子,这时候他们倒是勤快,立刻就抬起了轿子。   我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想他晚上定是喝酒多了些。   回到了乾清宫。静静的夜里,一席香帐之内,我紧紧拥住他。仔细地凝视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双深邃的眸子,虽然他此时只有十九岁,但是那种少年天子的风采丝毫不逊色。我转头看了看此时窗外如墨般的天空,说道:“皇上会一直这样和我在一起么…”   虽然在内心我知道不会的,他的后宫人数会越来越多,到那时我会在哪里呢?   “会的,永远。”康熙似乎像是呓语,轻轻回答着我。说完他也紧紧地抱住了我,他的话轻轻的,缓缓的,就像他的承诺一样,占据我此时全部的心。   夜里我离开了乾清宫,回到了钟粹宫。   一月后。   康熙邀各亲王、格格在九洲清宴内与后宫各嫔妃宴饮,为我们践行,我们就要启程到五台山去了。表面上康熙说是去五台山闭关上香,实则上是去寻找出家在五台山的顺治帝。我在九州清宴后的内室里坐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繁重的旗头。竟与那日所见皇后的旗头别无两样。   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将头发梳得太奢华,虽然已是身跻贵妃位。纯风走过来对我说:“小主,今日可是在六宫面前的重要日子。”我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布料上的图案已是象征贵妃地位的牡丹与凤凰,自己再怎么想与世无争,也是无济。皇上的独爱与太皇太后的赏识,已经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威胁,譬如此时的温僖贵妃和怀有身孕的荣妃。   令我没有想到是,到了九州清宴。德妃今日特意向我来请安,她走来,蹲下行礼道:“纯贵妃万福金安。”   我急急将她扶起,我知道我眼前这位女人就是日后的雍正皇帝的母亲。虽然他一直不是很受宠甚至一直总是被人和良妃一起提起,从未单独被想起,却母凭子贵。   她站起来说道:“妹妹今日就要和皇上一同外出到五台山了,真叫人羡慕不及啊。”我说道:“姐姐别这样说,皇上是心系整个后宫的,你看,不是已经封了荣妃和宜嫔姐姐了么?”这时良妃也来了,甜美地笑笑,甩了甩手绢,行礼道:“给纯贵妃请安。”我笑了,搭起她的手,说:“姐姐别客气。本宫还没向两位姐姐道喜呢,皇上封荣妃和宜嫔的时候,也没忘了两位姐姐,两位姐姐也是一品妃位了。”良妃的笑容消减了几分,说道:“贵妃你这次没有被封,也正常,因为皇上的恩宠都集在钟粹宫了啊。可是温僖贵妃也没有晋封,嫔妾想着皇上是想把皇贵妃之位留给你啊。”我轻轻用手指放在嘴前叫她小些声音。良妃却不以为然,说道:“说实话,今日我与德姐姐一同找娘娘就是表明一个心愿——嫔妾在娘娘入宫前受到温僖贵妃的陷害已经够多了,现在贵妃可以几乎与她抗衡,嫔妾们愿助娘娘一臂之力,有机会一定扳倒温僖贵妃,至少让她在这后宫再不能兴风作浪。”   我问道:“她都做过些什么?皇后娘娘没管过么?”惠儿过来了,说道:“姐姐,皇后身体之所以一直不好,就是叫温僖贵妃长年累月地欺压,堂堂皇后却要受一个妃子的欺压自然心里憋屈。况且,皇上不喜欢皇后,皇后难免心中抑郁。我还听说,她没少在太后娘娘那里说姐姐的坏话,太后之前罚你在太和殿高台上跪着,都是她的所作所为。还有那个舒妃,一进宫就是妃位,太后对她还格外优待,日后会不会与咱们为敌也说不准呢。姐姐你进宫之前,只有皇后可以与温僖贵妃分宠,所以她就会处处刁难皇后。姐姐你也要小心,荣妃和温僖贵妃已经结为一党,荣妃如今有了身孕,随时可能陷害于姐姐,我与德妃和良妃愿意助你。也希望姐姐可以在我们的帮助下一整六宫,还我们的公正。”   我看着惠儿,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原本想进宫只为那一个人,什么都不想,却没想到如今我成了她人扳倒温僖贵妃的依靠。   我说道:“多谢你们相信本宫,本宫也是领教她的。咱们不害人却不能叫人白白害了我们。一切等到本宫从五台山回来吧。”她们都应着:“是。”   我脑海里突然想起入宫之初,温僖贵妃的刁难,还有在太后面前的挑拨,致使我痛苦地跪在太和殿前。还有荣妃的眼神,似乎时刻要扳倒我一般似的。想到皇后娘娘年纪轻轻,也都因为温僖贵妃的欺压而久病缠绵,不禁打起冷颤。   宴席上,欣儿和子静都在,看着她们,我似乎还能看到自己曾经与世无争的日子的影子。我同欣儿和子静简单说了几句:“欣姐姐,子静姐姐,我这几日同皇上去五台山,也听说京城有平亲王坐镇,心里就踏实了。”欣儿牵起我的手说:“妹妹放心就好了。回来以后,任何困难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我紧紧攥住欣儿的手,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谢谢姐姐。”子静也说道:“我也是,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我回头看看子静,给她一个肯定的笑容,说道:“多谢姐姐,姐姐也要照顾好老祖宗。”   宴饮结束后。我坐上了凤轿。在我前面的轿子里就坐着康熙。我们要去五台山。那个天蓝水绿的地方,只有我和他的地方。宫外的蓝天,久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台山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一章,小说的三个主要主人公已经全部出场了。   我是非常非常爱笔下的人物的,有时候也会因为他们的命运而伤心难过,或是愉悦欣喜。所以我一定会对笔下的他们负责,一定给他们一个结局。   出了京城,我便坐到了康熙的轿子里。   走了很长时间,我装作无意地问康熙道:“皇上,荣妃姐姐有了皇嗣,皇上和太后会很高兴的吧?”   我侧过头去,看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对我说:“如果是你,朕会更高兴。”   我冷冷地对他说道:“一切都是缘分罢了。”   康熙突然认真地看着我说:“其实朕远没有那么喜欢荣妃的,只是现在无论如何也要给她晋一晋位分的。朕心里最惦记的到底是你。”   我微笑笑,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说道:“臣妾‘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愿望从来没有忘记过。臣妾曾经只求君记我一瞬,我念君一生。但是现在,臣妾想永远和皇上在一起。”   康熙拍着我的手,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霏儿,如果朕有时冷落了你,你不要怪朕,朕是皇帝,有时是身不由己。”   我答道:“臣妾怎么会怪皇上呢?皇上是臣妾的天,皇上也是百姓的天,若是为了百姓之事而无暇涉足后宫,臣妾只会全力支持皇上。”   康熙道:“朕从未忘记,朕是百姓的天。”   康熙皇帝,一代圣君,我知道他是心系他的天下的。   行了三日,走走停停,第三日晌午终于进了五台山的地界儿。路海在外面喊道:“启禀万岁爷、贵妃娘娘,五台山的地界已经到了,德公公说接下来的路程风光甚好,娘娘和万岁爷一起下来走走如何?”我开心地笑着,玩心大发,拉着他说道:“皇上,跟臣妾一起走走吧。”康熙一笑,拉起我,就走出了轿子。外面的景色也着实令我吓了一跳,外面的天湛蓝,道路两旁的花儿树木长得正盛。我手指遮了遮外面的太阳,对康熙说道:“皇上,咱们这样大阵势进入五台山地界会不会影响到百姓?”他神神秘秘地对我说道:“自然不会了。”他拍了拍手,德子走到我身边跟我说:“贵妃,皇上在地图上画出了这条路,鲜有人经过,且能直接到老皇爷的山上去。”我不禁赞康熙的未雨绸缪。   一路上走着,纯风终于过来,纯一和纯雨也都跟着,她们俩很兴奋,一路上说说笑笑。   我和康熙走在最前面。纯风和德子紧跟着。我眼见着这五台山就要到了,倒有些担心,问康熙道:“皇上,如果臣妾见到老皇爷,臣妾该怎么称呼他呢?”康熙说道:“他会开心你唤他阿玛的。”   一座气派的宫苑赫赫出现在我们面前,前面众多的人在等着我们。我们一到,那一众人一齐下跪,拜道:“臣等参见万岁爷,参见纯贵妃娘娘。”康熙站立他们面前,神色不改的,手一挥,说道:“免礼,都起来吧。”   进到行宫内,装饰精细。主管的李凡大人告诉我这是皇家每年到五台山祭拜的下榻行宫,名叫云清宫。康熙要到前堂去,韦萧峰在那里等着他。他对我说:“霏,你到雅清堂休息下,朕到前堂与韦萧峰商议好明日的事。晚上再去看你。”他说完便在李凡和一众大臣拥护下走向了前堂。我和纯风纯一纯雨还有陆海杜一去了雅清堂。   雅清堂装饰风格和合欢台装饰风格相似,让我不禁想起了合欢台。我说道:“纯风,给我换身常服吧,我想出去走走,这么好的天京城可少有。”纯风让我选了一件合意的常服。   纯雨走过来说道:“小主,奴婢听说五台山这两日是烟花节,集市上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咱们也不妨去看看吧。”我笑道说:“好啊,本宫也想看看,路海,杜一,你们在这里打点着,我们先去,你们若是愿意的话,一会拿了银子到集市上找我们。”纯一说道:“小主,奴婢想留下来收拾,杜一和路海大抵是做的很慢的。再说这里也需要打点,就让奴婢做吧,就不和娘娘上集市了。”   我看着纯一说道:“也好,纯一你辛苦了,杜一,路海你们帮着纯一下。”   “是,那奴才也不去了,纯雨和纯风陪娘娘,奴才也就放心了。”杜一说道。   我换了常服,头发也重新梳过了,简单地梳了个“两把头”旗头。   我们走上一条热闹的街,五台山的百姓都在这条街上挑选着烟花节要放的烟花,还有各种各样的礼品。   我想起来要是母亲来一定很喜欢,只是现在和母亲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我不禁和纯风念叨着:“你们母亲还好么?我也有很长时间没见过父母亲了,很想念他们。”   纯风答道:“谢谢小主关心,家母一切都好,小主别担心,那日我听德公公说皇上想给娘娘惊喜呢,从五台山回京先不直接回宫,而是直接和娘娘一起到太常寺大人府看望您父亲母亲。”   我不禁吃了一惊,惊喜之余还夹杂着感动,从我入宫他总是给我各种各样的感动。他能够为我考虑让我见见父母亲着实不易。   纯雨也说道:“奴婢年龄是还小,不过看着娘娘和皇上的两情相悦还真是羡慕了呢。”纯风也说:“奴婢进宫时间长,看过不少小主的荣辱,只是娘娘,奴婢看着,真是有花红百日的征兆。”   我说道:“别这么说,我可没这样想着。”   不是我没想过,而是我不敢想,我也深知日后舒妃会得宠,荣妃会得宠…   我被街边的烟花所吸引,一时开心地笑了笑,大声说道:“纯风,你看那些烟花筒,样子可真奇特,我也想去买了!”我拉起纯风,转过身小跑起来,还说道:“还是五台山好,比京城好玩多了…”   一时兴奋,连人多也没注意到,只盯着那街边的小摊子上的各式烟花筒了。突然一男子,高高大大,穿着讲究,他正与另一人说着话,他也是没看见我们。   “诶呦…”我不巧和那个男子撞了个满怀,装得头还挺疼的。那男子看了看我,急忙道:“不好意思,姑娘。我不是故意的…”纯风给我掸干净了衣服,大声喝道“你注意点!”   我拦住了她,对那男子说道:“没事。”便赶紧走了。   我看到了街边有一车子载着各种各样的好看的玉饰品,我欣然走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车上挂的一只玉佩。我取下了那玉佩,被它的形状所吸引了,那玉分为两半,和在一起形状近似一个心形。   “姑娘好眼力,这玉佩是我这里最好看的了!”那老板笑着说道。   “我也觉得是,这玉佩的确好看!”我把玉佩举起来对着阳光,玉佩的质地非常透亮。   “好了老板,我买下了!”我给了老板银子,把玉佩紧紧握在手里,想象着玄烨收到时会有什么惊喜的深情。   正是欣喜的时刻,一个陌生的男子来到我身边,他身上一股令人作呕的烟草味道,和康熙身上的檀香天壤之别。他面貌丑陋,一脸无礼的笑容,对我说道:“你买的玉?你得交给我钱!这是我的地盘!”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有些无措间,刚才撞到我的男子竟然又出现了,他大声喊道:“你是谁?这是你的地盘!本王为何没有听说过啊?”那丑陋的男子该盯着他,那个自称是王爷的人足足比他高了一头。   那无赖说道:“你要干嘛?英雄救美!还自称王爷!找死!”说完就给他一拳,刚才撞我的男子一把握住他的手,掰了过去,身手矫健,将他摁倒在地。无赖满脸痛苦相,已是后悔不已,瞬间就被那男子制服了,无赖哭着求饶道:“小的错了!王爷饶命啊!”   那自称王爷的男子放开他,说道:“下次再看到你欺负百姓就再不饶你!”无赖连声应着,掸掸衣服,赶紧缩着头跑开了。街边的百姓纷纷鼓起了掌。   那个男子转身看着我,我打量起他,英俊的面貌,好听的声音,我第一次认为有人能够与玄烨相媲美。   他注视了片刻,说道:“不知姑娘可还好?小王方才冒犯了,实在抱歉。”   我疑惑道:“小王?你是王爷?还有,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他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是当今圣上的兄长。方才我撞了姑娘,只觉得不安,就在这附近等着,等姑娘买完了玉再与姑娘道歉。”   我突然有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感觉,半晌没说话,纯风明白我的意思,便说道:“王爷不必自责的,我家娘娘不会责怪的。”   从那男子的表情能看出他很惊讶,他说道:“莫非你是…纯贵妃?”纯风答道:“正是。”   我问道:“不知王爷是…”他拱手行礼道:“参见贵妃,小王本今晚也要去云清宫参见皇上和贵妃的,没想到在这里相遇了。小王不才,名爱新觉罗隆禧。方才冲撞贵妃了,请恕罪。”   我想着,隆禧?不是顺治帝的第二子么?很受顺治帝宠爱的一个儿子。他就是纯亲王!   我们相互行了礼,我说道:“之前早就听过王爷大名了,没想到近日在此相见,着实有幸了。今日相救之恩,来日一定报答王爷。”他挥挥手,笑道:“同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我们就一同要回行宫——云清宫去。纯亲王叫他身边的宁宇牵来了马,叫我坐上马背,他牵着马走在前面。   我只听到那宁宇说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从不多与女子接触的,今日王爷可是想开了,要寻位福晋啦?”   纯亲王啼笑皆非地骂宁宇道:“你这小子,这位是纯贵妃,和皇上一起到五台山看望父皇的,况且刚才我莽撞,撞了贵妃,自然要送她回去,我也要拜见皇上的。”   一路上,我和纯亲王聊得开心。他跟我说:“贵妃,当初皇阿玛为董鄂贵妃伤心欲绝,最后选择了离宫,他不想我卷到皇家的斗争中,便在他离宫到五台山时也安排人将我接到五台山。我和皇上还有几位兄弟小时候没有太多的见面或交流,思念之情也是无处可说。可是皇阿玛他执意让我留在他身边,如今我已成人,当年的事我都不想再提,只想好好守护父皇,也要辅佐当今皇上。”   我坐在马上,一步一摇地晃动着身体,我对纯亲王说着:“王爷幼年时的经历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日后王爷再面对困难定不会有一颗脆弱之心。”我微笑着看着他,内心里佩服他的经历还能如此的镇定逍遥,他是皇子,却从小远离的皇宫,退出了皇位之争。   他笑了,抬起头来看着我说:“贵妃一定也不会脆弱,在后宫之中免不了辛苦。”我叹道:“是啊,世事无常。”   五台山的秘密,历史的悬案,原来终究是顺治皇帝与董鄂妃的情缘所致。      ☆、清晨风雨,夜伴烟花   云清宫到了。纯亲王扶我从马上下来。我站在地面上,重新打量眼前这座古典的行宫,里面的人都在忙碌着,可是我想着我来的那个时代,这里是什么样子的…不能想下去了,我的头会痛。如果有一天我回去了,我身边的人,都变成了永远的回忆,我比任何人悲哀,因为我爱的人和我不会是同一空间的人,如果失去就再也不能挽回了…   我想着,一阵鸽子翅膀扑腾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想象。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了马背上。我从它的脚上取下了信。我惊喜道:“是欣儿,姐姐给我来信了!”   纯亲王将马缰递给宁宇,问我道:“谁?欣儿?六弟的福晋?”我抬起头看着他说道:“王爷消息真是灵通,正是她。她是本宫最要好的姐妹,与本宫一日参加选秀,皇上亲自指婚给平亲王的。”纯亲王说道:“六弟大喜怎能不知?快看看信吧!”   我接着读信。信上写道:“霏儿,我与王爷在存菊堂居住安好,王府也进入最后的修葺阶段,一切请妹妹和皇上放心。这两日前朝的事还少,皇上临走前已经处理妥当。后宫之中也还安静,虽然温僖贵妃和荣妃总在为难着皇后娘娘,幸好有惠儿在。好消息是,惠儿也被太皇太后晋了位分,升作惠嫔。还有德妃和良妃也都尽力帮着皇后娘娘。舒妃几日抱病,躲开了许多冲突。妹妹在那边一切多加小心。王爷问候老皇爷万福金安。   周欣儿   妹妹安好。”   我将信的内容告诉了纯亲王,他说道:“温僖贵妃是遏必隆之女。罪臣鳌拜的义女,鳌拜之事没有连累她,她反而如此猖狂。不过,在贵妃入宫之前,温僖贵妃的确很受宠,才能居贵妃之位。只是她的言行,皇上可知道?”   “或许知道吧,”我说“皇上是念旧情的,曾经温僖贵妃和皇上感情或许很好吧…”我有些酸酸地说道。纯亲王笑了,说道:“贵妃说笑,皇上从未像对待你这样待过别的女子,你是第一个,况且要说旧情也该是皇后最早入宫啊,皇后娘娘又性格温柔善良,怎样也比过温僖贵妃。”我说道:“但愿吧。”   我心里想着:我是第一个?是真的么…   德妃与良妃帮着皇后,倒也不是因为皇后有多么正直,也只不过是因为皇后是后宫中唯一能压住温僖贵妃的人罢了。   到了云清堂,皇上正和韦萧峰、李凡还有一位老僧在里面。我走进去,众人都退后一步,我蹲下来行了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韦萧峰还有李凡都参见道:“参见贵妃,纯亲王。”   纯亲王跪下行礼道:“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玄烨急忙扶他起来,说道:“兄长快快请起,许久未见了,王兄一切可好?”纯亲王激动地望着玄烨的眼睛,说道:“劳皇上挂心了,臣一切都好。”玄烨拍了拍纯亲王的肩,说道:“王兄辛苦了。”   一阵寒暄,玄烨突然有些迟疑地问纯亲王道:“二哥,皇阿玛他,还好么…”纯亲王顿了一下答道:“回皇上的话,皇阿玛他昨日得知皇上要来看望他,并不是很愿意,他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处理好朝政。他也好真正的精心修行。”   康熙有些无措:“朕不是放下朝政,朕已经在走前那几天将大臣们上奏的折子都看过了,现在也有奇绶管着呢…”   我急忙说:“皇上别急,纯亲王不是说老皇爷只是希望么,臣妾想皇阿玛见到皇上一定很高兴。”   韦萧峰也说:“贵妃娘娘说的是啊,老皇爷只是嘴上这样说罢了。   纯亲王也安慰道:“皇上别误会,其实皇阿玛他,我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的。”   第二日清晨,康熙早早从云雅堂起来,我从雅清堂出来给他请安。我到云雅堂门口,德子正在门口,我问道:“德公公,皇上在么?本宫要进去给皇上请安。”德子笑了对我说:“娘娘说笑了,在紫禁城里皇上都说娘娘可不用通报,在这儿,更是了。娘娘快请吧。”我走进云雅堂,我今天的着装很简朴,两把旗头,带了康熙送我的景泰蓝步摇。我进去,康熙正在石铺上坐着,看到我进来立刻站起来不等我说话,就说:“霏儿,咱们走吧,韦萧峰在外面等着咱们呢。”我看得出他既期待又有些紧张,那种紧张在他的身上我是很少看见的。我微笑着看着他,给他鼓励,说道:“好,皇上咱们走吧。”他走在了前面,我跟在后面,和他走出了云清宫。外面很大的阵仗,两列人一列举着代表天子的黄色仪仗,另一列是红色仪仗,我已是贵妃,完全可以用半幅皇后的仪仗。韦萧峰和李凡还有纯亲王在外面跪下请我们,纯亲王带头说道:“臣等恭迎皇上、贵妃。”他们平了身,我们上了马车,向五台山的寺庙出发。   到时,天已完全亮了,一座山出现在眼前,郁郁葱葱的绿色树木密密麻麻排列着。一条蜿蜒的山路和溪水交纵错杂着,韦萧峰过来说道:“皇上,只要从这里一直到半山腰就可看到老皇爷的居处了。”康熙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在这里候着吧,朕与纯贵妃一道上去。德子,你随着。”李凡说:“万岁爷放心,一路上都安全,皇家圣地没人敢进来的。”康熙又示意地点点头,拉着我,说道:“霏儿,咱们走。”我和他便踏上了上山的小径。   一路上溪水声不绝于耳,令人心情十分愉悦。我问康熙道:“皇上,此次皇上一定要到五台山见老皇爷,可是有何要紧之事么?”康熙答道:“无甚要紧之事,朕一心想让你见见皇阿玛,另一方面,朕也在犹豫鳌拜之事与遏必隆的处置,这也牵扯到后宫。”我心里明白他是说温僖贵妃和宜妃。她们都是遏必隆的女儿,只是当姐姐的宜嫔为人比温僖贵妃好多了,这令她在后宫里没有成为众人之敌。我说道:“皇上真是有心了。臣妾昨日听说今晚是五台山当地的烟火节,男女佳人们都会到烟火桥前的的烟花塔里许愿。臣妾私心想着这是皇上和臣妾唯一一次能不受拘束的在一起,皇上可愿意陪臣妾去?”康熙安静了一会,突然停下,仰望着天空叹了口气,说道:“朕从前认为自己是天子,什么都不一样,哪怕是男女最真挚的感情都不会专一,只是你的出现,朕觉得自己像个平凡的人了,终于有了自己愿意陪伴的女子。”我说道:“臣妾有那样好么?入宫前,除了父母,任何人都不会这样待臣妾好…”曾经我是个不注意自己容貌的女子,入宫后才真正懂得“女为悦己者容…”我终于清楚,其实自己打扮起来真的很美…康熙惊诧地说道:“那是他们不懂得珍惜,你可知道初遇时,只你一人在那假山上的凉亭里吹着箫,就像宫里的的纷扰与你完全没有关系,只有你一人纯洁孤傲的在那里,朕当时只觉得你不属于这里,那样的场景朕只在梦里看过。可是,那却一直是朕想要的,所以那日朕毅然决然选择留下你,朕有预感,你会是朕很重要的一部分。”我听得非常感动,说道:“皇上有如此之心,臣妾做出当初的选择就永不后悔…”   不知不觉间寺庙出现了。我们走了进去,有一些僧人在院中打扫,康熙走上前去,德子问道:“小师傅,你可知道莫空大师在哪里”那位小和尚一份机灵,看向我们,意识到什么,说道:“是天子驾临吧,请随我来吧。”我们跟着他,到了一凉白玉石梯前,两侧都可以上去。纯风扶着我,我们走了上去。到了门前,德子提醒我道:“娘娘,让皇上先进去和大师说几句话吧。”我明白,爽快说道:“好,本宫明白。”德子敲了门,里面有人答道:“进。”德子才推开了门。康熙小心地走了进去,我知道里面的是谁,他是顺治帝,没有他就没有玄烨。我跪了下来,纯风跟着我也跪了下来。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德子出来轻声唤我:“娘娘,先帝教您进去呢。”我急忙站起来,走了进去,背对着我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人,他双手合十对着佛像,他没有剃度,还留有头发。康熙跪坐在他身边。我进去后走到他旁边,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他转过来,扶起我看着我,我定睛看着他,康熙和他长得真是十分相像,他虽然已不年轻却还很有风度。他说道:“孩子,快起来。玄烨和我说你是他身边最知心的伴侣和最得力的帮手,我很感激你。”我急忙说:“儿臣不敢。”他说道:“没什么不敢,我自己都承认,我不如玄烨。论做皇帝,他比我能干,如今的大清愈发安稳,我很欣慰。”说完他又看着康熙说道:“孩儿,你是个好皇帝,以后不要老来看我了,我很好。只是,我刚才对你说的。你不要忘了,若是想大清朝永远国泰民安,你就要做到,永不加赋,造福天下苍生。”“是。孩儿都知道。孩儿今后定当开疆拓土,建万世不朽之基业。”康熙的眼眶有些湿润了。是啊,他才二十岁啊。   他又对我说:“孩儿,我听说你家族是完颜氏后裔,那个高贵又古老的姓氏,是我们满人的骄傲。”   我跪在地上,磕头道:“多谢阿玛。”这时寺庙里的钟声响了,顺治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什么,突然又对我们说:“痴儿,你们走吧,我还要在这里静心修行。走吧,你是个好皇帝,放手去干吧,我相信你。”康熙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口中喊道:“阿玛,阿玛…”他拉住了顺治的手臂,顺治站起来,另一只手推开康熙,闭起眼睛。我看出顺治的眼睛里也红润润的,他也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吧?但是他必须舍得,也许对于他们,虽是父子,却又都是帝王,常人之爱在他们身上很难圆满…顺治头也不回将康熙推出门外,小僧侣关上了门,终于,我们再也看不到他身影的丝毫。   我紧紧地扶住玄烨,轻轻将他拥入怀中。晴朗的天,高台上的我们,沉静着。他流淌着眼泪,静静站在那,不敢出声,连哭泣的勇气都没有么?   我知道他这么年轻却要承担很多,他尽心竭力有多辛苦…我面对着他,想让他别再撑着了,我用手环着他的头,他突然将头埋在我肩上,放声哭了起来。   我很心疼他,八岁就“失去了”父亲。十一岁又失去了亲生母亲,此时父亲在眼前却不能久久团聚…他哭得很透彻,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我听到他说道:“霏儿,我真的舍不得…真的…”   我安慰他道:“一切会好的,臣妾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也感到泪水已经在我的眼眶里打转,真的好心疼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玄烨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说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的确是我大清的罪过,可是我在努力,让天下人看到,我会成为比那明朝皇帝得民心的皇帝。”   “会的,会的…臣妾相信,皇上是明君。”玄烨的心我能够看清楚,他是个千古一帝,虽然现在只有二十岁,却已经是胸怀天下。我说道:“皇上要好好待扬州的百姓才是,让他们看到大清皇帝的心怀。”玄烨答道:“是,朕已决定,免去扬州百姓三年的赋税。”   “皇上圣明。”我轻声道,我紧紧拥住他,“玄烨,在我的生命中,你已经是最重要的人了。”   此时,天蓝,风清,我的斗篷轻轻飘浮着,步摇摆动着,只有他轻轻的啜泣声。他抬起了头,眼眶红红的,说道:“也许生命就是如此,人都要迈出这一步,天子亦是如此。朕会坚强,一切都会好的…全天下的百姓会相信朕是个好皇帝!霏儿,相信朕。”我拼命地点头,说道:“臣妾相信…”   回到行宫,康熙在我居住的雅清堂午休下了。我则坐在一边看着他安睡。他睡得正熟,我走到侧堂,在圆桌前坐下。开始想了起来。“父母可还安好?回程之日在即,皇上要去看望父母,他们会不会坏了规矩而让旁人看出端倪?父亲应该没问题,只是母亲着实有一些令我担忧…”想至此处,看皇上还睡着,就拿出笔墨,要给他们写一封信。信上写道:“父亲母亲:你们身体可还康健?女儿此时正在五台山,回程时皇帝要去看望你们,女儿恐生变故,所以特地写信提前告知。望父母安好。   女儿完颜霏,五台山书。”   我到院子里将欣儿飞给我的那只鸽子绑上信,放飞了。一回头吓我一大跳,一看是纯亲王。   他一脸笑容看着我,行了个礼问道:“贵妃可是在给六福晋回信?”我一下怔住了,怎么说啊,给父母写信怕他们坏规矩?不能这么说,我们家是完颜氏后代,以前我也知道的啊,现在说他们会坏规矩这不太合理啊!   我只好说道:“本宫近日担忧父母身体,回程在即,想问候一下他们的身体状况。”纯亲王没有多问,只是说了句:“贵妃入宫尚时间不长,小王只是怕别人看到贵妃寄信会诟病于你,小王希望贵妃安好。”我看着他,初见第一天就觉得他的确气质不凡彬彬有礼,我突然感觉也许是和他见面时的特殊,对他有种淡淡的不同的感觉,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危险,急忙打断,说了句:“多谢王爷,不过王爷多虑了。本宫只是给父母寄信而已。”我转身走了。   晚上,五台山大多居民都出来了,适逢五台山当地除春节外最隆重的节日——烟花节,人们纷纷都涌向集市,拱桥上,烟花塔上。   我细心装好那两块在集市上买的玉佩。我和玄烨都穿着平常,一起走向了街上。人潮涌动却并不拥挤,我与他牵着手,走在夜晚的五台山的街道上,路边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各色的的烟花不停地轮流照亮夜空,走过拱桥时青年男女都要经过一位老僧的打量,为他们选择合适的在塔上观看烟花的地方。   玄烨与我站在桥头,有些笑意。玄烨看着我说:“霏儿,你说那老僧有那么神么?我倒要看看他会说咱们什么,走。”他牵着我,走过人声鼎沸的拱桥,现在的路边许多的小孩子都拿着烟火棒在玩耍,大人们在一旁开心地交谈着,情侣们则都纷纷走过“鹊桥”去往烟花塔里看烟花的绽放。   到了那老僧的面前,康熙问道:“师父,您看我和夫人应该在哪里看烟花呢?”   听到“夫人”这个称呼,我心里就如灌了蜜一般,觉得只要有这一句,日后所有的困难都值了!   那老僧看着我和康熙说道:“公子气质并非常人所有,夫人的眉目间也传出了贵气,老僧觉得二位是京城里来的人吧?今晚老衲觉得烟花比前几年绚烂的多,有种神龙显贵的感觉,公子莫非是…”我急忙打断,说道:“大师好眼力,只是不要再说了,为我们选一个好位置吧。”那老僧笑了,叫来小徒弟说:“去领二位到高层雅间观赏吧。”我们笑了,道过谢后,跟着小和尚去往了塔里。   雅间里很清净,只有我和玄烨。   小和尚对我们说:“二位贵客,还有片刻烟花就要绽放了,二位别错过了。”他说完,转身关上门出去了。我和康熙站到了塔窗边上,窗子很阔气,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却只有木栏隔着,看烟花会更清晰。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地看着外面。   半柱香的时间,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了,烛灯熄灭了几盏,为了让我们更清楚看烟花。   我们都在胸前双手合十许愿…“我愿意在这里一直陪着他,看着他君临天下,运筹帷幄。我希望他永远爱着我…”烟花雨似乎冷静了些,我们又都睁开眼,十指紧扣着。   康熙在我身边问道:“霏儿,你许的是什么愿望?”我说道:“这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玄烨笑了:“这么迷信啊,那我来猜猜吧,猜对了就不算你说出来的。”“好啊,你猜吧!”我说道。   他思考了一会说道:“你希望我能够在你身边…你也想陪着我患难与共,是么?”他问道。   “是啊,这就是我一个小女子的愿望…”我将头倚在康熙的肩上,轻声地问道,“皇上的愿望呢?”   玄烨温柔声,却十分坚定地说道:“希望我能够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为大清建下基业。还有,在宫中不让你为我而受委屈。”我说道:“皇上有这份心意,臣妾受多大的委屈都没关系!”   说到这,我从腰间将那两块玉拿了出来,我说道:“玄烨,你看啊。”我将那两块玉合在了一起,正好拼成一个心的形状,我将其中一块递给了他。他拿过看了片刻,说道:“并不是名玉。”然后笑了看着我,一把将我搂过来说道:“开玩笑的,它比什么玉都珍贵,朕会将它戴在身边的,永远。谢谢你,霏儿。”我拿着另一块,紧紧握着,说道:“说好的,一定要带着,就怕回宫后那么多姐妹叫皇上把它忘了…”   康熙转头看着我道:“吃醋了?朕什么时候因为她们忘记过你?放心,不会的。”听到这话,我才笑笑,踏实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玄烨,咱们就称它为‘合心玉’吧,就像它的形状,也象征着我们可以永远合心!”我看着玄烨,一脸认真地说道。   “好,就叫它合心玉,和合欢台一样,只属于你我。”他的话语此时就像那美丽的烟花。   又一阵烟花雨开始了,我想我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刻也不过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凤凰落顶太常寺   清晨下起了小雨,五台山的气候已经很温暖了,眼看着自己从初进宫时的初秋节气已经有半年多了。   京城里天气也该暖和了,今年的春节来得晚,要等到二月份了。今天是启程回京的日子。路上我们会直接到父母家里看望父母。康熙还想瞒着我给我个惊喜,只是纯一已经告诉了我,可我还是十分感激玄烨给我能够与父母见面的机会。   回到京城已是次日的正午。马车行到城里就停了下来,德子在外面说道:“主子,已经到了。”我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外面的并不是熟悉的金顶红墙的紫禁城,而是人潮熙攘的集市,康熙神秘的一笑,对我说:“霏儿,咱们下去吧。”他便扶着我走下了马车。晴日里气候很好,两天的颠簸行程让我觉得有些劳累,但心里想着就要能够见到父母了,心里却是无比的愉悦。康熙和我站在这集市上,于是在这集市上有多了一对牵手的我们。康熙说道:“我也很久没看看这京城里百姓的生活了,看到他们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说道:“皇上心系百姓,臣妾替百姓们感到欣慰。”他说:“霏儿,今日咱们还要去一个地方,你猜猜是哪?”我明知是太常寺却不能说出来,很开心地问:“皇上快说吧,臣妾猜不到。”他看着我满脸笑容地说道:“是太常寺。”   玄烨看到我开心一定也会开心,我笑着答道:“谢谢皇上!”   父母的府邸就在太常寺边上。如今父亲是正四品大臣,太常寺的少卿。母亲就是四品诰命夫人。来到府门前,德子要上前向里面通传被康熙一把拦住了,说道:“阿母哥家中是要亲自敲门的。”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却只能拦住他:“皇上使不得啊,还是臣妾来敲门吧。”我走到门前,手掌扣了扣门环,片刻,便有人来开门,那是个聪明伶俐的男孩,他说道:“啊,是万岁爷和小姐吧,哦,是贵妃娘娘…快请进吧。”   我急忙扶他起来问道:“你叫什么?”他说道:“奴才名印夕,现在主管大人和夫人的起居生活的。”康熙说道:“你起来吧。”印夕才起来。这时父母迎了出来,看到我们,父亲熟练地跪下行礼道:“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亲也跟着跪下。   康熙上前对父母说道:“岳父岳母快快请起,朕今日和霏儿来就是来看望你们的。”父亲又对着我说:“贵妃娘娘金安,臣参见纯贵妃娘娘。”康熙扶起了父亲,父母才说道:“皇上贵妃快快进中堂说话吧。”康熙坐在了中堂最中间,父亲坐在了另一侧,母亲则和我并排坐着,康熙十分恭敬地向父亲请教起了朝内的事情,父亲既知道后事的发展,向康熙说起来自然不费事,而且说得头头是道。母亲突然对康熙说道:“皇上您先坐着,我和贵妃去给你们沏茶。”康熙点点头说道:“岳母请便。”母亲和我走了出去。   到外面我长叹一口气,对母亲说:“母亲,过得怎么样?这里的生活一切都好吧?”母亲笑着对我说:“女儿,我很好,看得出你是真的很好啊!我瞧着,那小皇帝相貌不错。”我笑了,说道:“母亲!怎么是小皇帝!他的运筹帷幄您是没看到的。外加,女儿更喜欢内外皆美的人,他就是。”   母亲刮刮脸,对我说道:“是啊,他是康熙嘛…对了,后宫里可有人为难你么?”我说道:“有皇上在我还好,温僖贵妃和荣妃一直与我和皇后娘娘对立,只是我从未伤人,现在女儿想着不能叫她们伤了我。”“凡事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才是啊。”母亲说道。   我们捧了茶回去,父亲仍然在与康熙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朝中之事,我将茶送给了父亲和康熙。康熙叫我道:“霏儿,你过来,朕有事和你商量。”我走了过去,问他道:“皇上什么事?”他说道:“你父亲的确博学多才,朕想要晋你父母为正二品大臣和诰命夫人,让你父亲到军机处主管调查京城的百姓民生。”   我不知父亲能否胜任,就看向了父亲。父亲自信地站来,跪下道:“老臣多谢皇上。”我扶父亲起来。小声问他道:“父亲,你可以么?这官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父亲从容答道:“放心,没问题的。”我也行礼道:“那臣妾就多谢皇上了。”   康熙又说:“朕看这太常寺打理得很好,你就继续做这太常寺的少卿。”   父母封了正二品,我又做了贵妃,如今我家可谓是满门荣耀。可是隐隐的,我又觉得这荣耀带给我的是强烈的不安感。   下午回到宫里,母亲就写来信道:   “家里来了很多人,都是恭喜你父亲晋升的。欣儿和平亲王也来了。还有个王爷是‘纯亲王’,是皇帝的哥哥。这三个人相貌倒不相似,却都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那个纯亲王一直在夸赞着纯贵妃端庄温柔,深得圣心。如今家门荣耀,可你也要小心行事,免得树大招风。”   我开始想着:纯亲王也回京了?他一直对我关照有嘉,只是他这么做不会惹人非议?就算觉得我好也不能在人前夸赞啊…毕竟我是后宫中人,不该与他有过多接触的。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我不明白,还好回宫后皇上会在琼华岛请合宫人给我们接风,纯亲王也会去的,还是能看见他问个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宴饮琼华岛   有些风尘仆仆地回到宫里,刚回到钟粹宫,回到自己的住处真是分外亲切。纯风纯雨扶着我走进了钟粹宫。我问纯风道:“纯风,今天中午在琼华岛宴饮,纯亲王可会进宫?”纯风道:“回娘娘,会的。王爷已经回京了。”   宴饮前我想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我和纯风还有纯一去往了慈宁宫和寿康宫。我坐在銮轿上,宫里一些小的新来的太监抬着轿子。我坐在上面,正视着前面。忽然在长街上的拐弯处又闪出一个銮轿,阵仗没有很大却也是地位不俗的人了。我定睛一看竟是荣妃。我看了她一眼,挥手示意他们停下。荣妃也叫行阵停下,她从轿子上下来,蹲下行礼道:“嫔妾参加纯贵妃,纯贵妃万福金安。”想到荣妃虽与温僖贵妃结为一党却也没有害过我,而且她现在还怀着玄烨的第一个孩子…我便说道:“姐姐客气了,快起来吧。”   她站起来,我发现她的身子更加明显了。我便问道:”姐姐有孕在身,皇上可允许姐姐不用行深蹲礼?”面对我的问题,她有些不自然,说道:“嫔妾自是没法与妹妹比了,怀了孩子,皇上却很少来看我。”我心里一笑,嘴上说道:“姐姐不要悲伤,皇上是为了让后宫雨露均沾罢了。本宫还要去看望太皇太后,姐姐可要同去?”   荣妃说道:“我要去皇后娘娘宫里,就不去了。”荣妃走后,纯风问我:“小主,荣妃的身孕你可要小心,惠嫔说温僖贵妃一直想要与小主争宠,很有可能利用荣妃这一胎。”我说道:“本宫知道。”   到了太皇太后宫里,便看到了子静,她跑过来对我说:“霏儿,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说完抱了抱我。   “谢谢姐姐记挂,我也很想姐姐和欣儿呢!”我们在一旁悄声说着。   我们一起进去看望太皇太后,我想着:“孝庄是位慈祥智慧的老人…”便问子静道:“姐姐,老祖宗最近身体可好?”子静答道:“老祖宗精神可好了呢,每天和我们聊天,下棋起来,一点也不弱。”听了这些我也很高兴,她是玄烨最亲的亲人了。   进到暖阁里面,一股好闻的檀香味。我的花盆鞋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我见到了孝庄,她正拿着念珠,对着阳光看着书,看到我进来,很开心的样子,说道:“孩子,你来了。”   我蹲下行礼:“老祖宗万福金安。”便走过去。她拉起我的手说道:“孩子,见到先帝了?”我说道:“回老祖宗,先帝很好,见到皇上也说了很多。”孝庄笑了,说道:“福临啊…当初哀家是怎么也留不住他啊…脾气和他阿玛一样…”我看着孝庄安详的面容,她一定想起了她年轻的事情吧?!我们聊了很多,我才离开,到寿康宫看太后。   寿康宫比慈宁宫小了一点。我恭恭敬敬地走进寿康宫,心里对当初皇太后罚我在太和殿高台上罚跪的事情还有余悸。我进去后,舒妃竟然在!   “真是巧啊…回宫半天这些嫔妃都见了两位了。”我心里暗想。舒妃见到我进来,立刻站起来向我行礼,我急忙和她行了搭手礼,说道:“妹妹在陪太后呢,本宫也来请安了。”说完就对太后行礼道:“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说道:“起来吧,坐。”我谢过太后,坐了下来。太后先开口了:“皇上年轻,一直这么宠着你,不是哀家不满意,只是这样对你对皇帝都不好。不过哀家呢,做事也有不周。只是你以后做事不要那么随性了。若还是那般,就别怪哀家不留情面了。”我蹲下,说道:“太后没有错,说的是,错的是臣妾。”太后说道:“起来,别老拘着自己了。”她又问:“你可见到了先帝?”我点点头。她又急切地问:“先帝还好么?”我说道:“是,先帝一切都好。见了皇上也很亲近。”   “好,好就好…”太后难得露出有些委屈又难过的表情。我知道她心里始终抱有一丝希望——先帝心里可以有她。   离开寿康宫已是中午。纯一问我道:“小主,舒妃比您位分还低呢,为何刚才行搭手礼?”我轻叹一口气,说道:“这样,太后才会更加对本宫有好感。舒妃是她的人。”   琼华岛。一些宫人们在认真布置着琼华岛。琼华岛在湖上,需要划着小船过去。我到了登船的小码头,德子正在码头上,他看见我,走了过来说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不知贵妃娘娘来这么早可是有何事么?”我说道:“本宫没事,只是来看看,德子,纯亲王可进宫了么?”德子说道:“娘娘,王爷要等宴会开始才会来啊。”我笑着说:“谢谢公公。那本宫先去走走。”“恭送娘娘。”德子行礼道。   我和纯风在琼华岛附近的假山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 霏儿!”   我下意识回过头去,是欣儿!我看见她非常开心,便微笑着叫道:“姐姐!”欣儿赶忙走过来说道:“你可算回来了!一去这么久。”我说道:“给姐姐赔不是了,回来都没去看姐姐。”欣儿也微微笑着,轻声说道:“没事的,现在见着倒是更随意了呢,咱们说什么也都不必拘着了。”   我和欣儿一起走着,欣儿叫她的侍女琉璃和纯风在远处跟着,她突然严肃了起来,问我道:“霏儿,那日我与王爷一起去了伯父母家,遇见了纯亲王,你与他何时相识的?他不住的赞你呢,不要怪我多心,只是着实叫我觉得,他对你,是有一些不同的感觉,那日在场的人我想也有不少是有这样的感觉的。”   我说道:“我也听说了,母亲跟我说过,我们是在五台山相识的,姐姐你该知道的,我心里只有皇上啊。”   欣儿皱了皱眉头,急着说道:“我是信你的,只是他…”   “好了姐姐,今日我会问他的,姐姐不用担心。”我打断了欣儿。   到了该去往琼华岛的时辰了。我和欣儿还有平亲王乘着船去往了琼华岛。我落了座,就在康熙御案的一旁。   “皇后娘娘驾到——”我们齐站起来,都蹲下给皇后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万福金安。”   我还有温僖贵妃,荣妃,舒妃,德妃,良妃,惠嫔,宜嫔,和贵人都来了,这些大约就是现在这后宫里能够数得上名字的人了。皇后来了以后,坐在了康熙桌子的另一侧,对我们说道:“都起来吧。”我们才都起来坐下。   我走过去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臣妾要向娘娘请罪。”我行蹲礼在地上。皇后却淡淡地说道:“妹妹快起来,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没有起来,仍然行礼,说道:“臣妾懂得皇上要出行需要中宫皇后陪伴,可是这次五台山之行是臣妾伴驾的,皇上只是考虑到娘娘的身体状况不宜长时间舟车劳顿。而且太后也已经说过臣妾了,臣妾向皇后娘娘请罪,臣妾绝无僭越娘娘之心。”   皇后低着头,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快起来吧,本宫以为什么事呢,皇上其实走前也与本宫说过,叫本宫在后宫掌管着,皇上交给的事做好就是了,妹妹的事做好也就是了。不必向本宫来请罪的,本宫也了解你的心意。起来吧。”我谢过了皇后,坐了回去。   这时候太后来了。半晌太皇太后孝庄也来了。 人算是到齐了,就差纯亲王和康熙了。   大家都已经开始交谈,茶水也都奉了上来。纯亲王才姗姗来迟。他向太后,太皇太后行过礼,就坐了下来。   我看着他,不久前才在五台山分别。   现在看来,的确是舟车劳顿,一定是从五台山加紧赶来的,人显得有些疲惫而且消瘦。   这时候,“皇上驾到——”德子在外面高声喊道。大家都站了起来,除了太后和孝庄,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蹲下或跪下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我低着头,只见明黄色的衣襟摆动着,向这边走来,这种情景与我们的初遇好像,我内心一阵感慨,只是现在的我早已从当日的的“女官”变为了贵妃。康熙熟悉而又清脆爽朗的声音传来:“免礼,都起来吧。”   康熙看了我一眼,说道:“今日是朕与纯贵妃从五台山回宫,一路舟车劳顿,不过完成了朕一直以来的心愿,也算不枉此行了。说至此,朕还要谢过朕的王兄——纯亲王。一路上为朕与纯贵妃解忧不少。”康熙说完,拉起我,向纯亲王走过去,德子递给我们一人一只酒杯,纯亲王也端起酒杯,对我们说道:“臣多谢皇上与纯贵妃娘娘。”我们饮下酒。回到自己的位置。   温僖贵妃突然说道:“皇上带妃嫔出行而不带中宫皇后,不知皇后娘娘有何感受啊?”   我看到皇后一阵局促,不知说什么,康熙将手搭在了皇后的手上,对众人说道:“朕不在,只有将后宫交给皇后,朕才放心,况且,芳仪的身体不宜长时间劳累,所以朕将她留在宫里,叫纯贵妃陪同的。”   温僖贵妃本来只是想难为一下皇后,却没想到这话被坐在一旁的康熙听得一清二楚,她见有些惹恼了皇上,急忙蹲下说道:“臣妾愚笨,皇上息怒。”康熙根本不看她,说了一声:“今日朕不与你计较,起来。”   荣妃此时却给温僖贵妃解围,说道:“皇上不知,在皇上不在这段时间,温僖贵妃娘娘可是日日夜夜在宝华殿给皇上祈福,求皇上平安归来的。”温僖贵妃急忙也说:“是啊,臣妾不像纯贵妃般的,只做宠妃不做贤妃。臣妾可是时时刻刻心系皇上的啊。”   说完,她高傲地,如得胜般地瞥了我一眼。康熙冷冷地笑了,说道:“你们若是真有此心,就该在朕不在的时候都去看看太后,太皇太后尽一尽孝心才对!你们中哪位去看过太后和老祖宗啊?”   片刻,所有人都安静了,没有人说话。   只是远处一直安安静静的舒妃站了起来,说道:“臣妾不才,倒是时常去看过太后和老祖宗。”   康熙这回是真心地笑了出来,我见他那深情,是少有的,尤其对舒妃,更是少见。康熙从座子上站起来,走下去,走到了舒妃面前,向舒妃伸出了双手。   我的心如同被泼了一桶凉水一般,原本以为历史不会向那样发展,康熙的最爱不会是舒妃,可他还是向舒妃伸出了双手。舒妃的好,舒妃的贤惠终于出现在了康熙皇帝的眼里…   我有些头痛,隐隐约约中,我看到绚烂的烟花,身边的人对我说:“朕什么时候忘记过你?”曾经几时他对我说的“你是朕真心爱护的第一个女子…”和种种深情。可此时,这深情种种,他却赋予了她人,那个人就是舒妃。历史中,康熙最爱的舒妃…   康熙伸出的双手半晌没有回应,不是舒妃没有理会他,而是舒妃欣喜得有些不知所措,犹犹豫豫不敢去拉康熙的双手,她的脸颊瞬间就已经红透,她低着头,不敢看康熙的脸。康熙也是一笑,说道:“裕勤,你还真是有意思。”   之后他紧紧拉住了舒妃的手,牵着她缓缓地走了回来。我故意把脸转过去一些,我不想看到他们互相牵住的手,不愿看到玄烨脸上洋溢着的幸福。   康熙牵着舒妃,一直将她带到方才他坐的位置,他们两人坐在了一起…此时的太后,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她看到康熙开始注意到了舒妃,心里不定有多高兴呢。   我心里很难受,却又不能变现出来,在这痛苦之际,我竟然看向了纯亲王。   巧的是,他也正看着我,像是在替我担忧一般,他紧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我。注视着我的还有欣儿,子静。   而我只是低下头微微地笑笑。下意识望向了康熙。他正与舒妃交谈得正欢,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怀中舒妃。我心里一阵阵强烈的刺痛。   终于不想再坐在这里忍受,我起身,走到康熙桌前,蹲下,道:“臣妾有些醉了,头有点晕,想到后山去走走。”   康熙半晌没有说话,我只感觉到他是在一直注视着我,半天才回应道:“纯风,跟好你家小主。早些回来。”   我说道:“谢皇上。”就起身和纯风、纯一一起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只愿君心似我心   绕到了琼华岛的后山,纯风和纯一搀扶着我。半天我没有说任何话。纯一以为我是真的醉了,就对我说:“小主,要是难受就撑着了,我去回了皇上,你就回宫休息去吧?”纯风笑了,转过头对纯一说:“傻妹妹,你以为小主真的醉了么?小主只不过不愿意看到万岁爷和舒妃那般的罢了。”我打断了纯风:“不要说了,皇上毕竟不只是我一人的,叫别人听去了,又该起事端了。”纯一说道:“小主未免太小心了些,您已贵为贵妃,这后宫之中的地位绝不可小觑,为何不去与她们争呢?”我看着纯一,说道:“不是本宫小心,只是本宫不喜欢争,扭曲了善恶与美丑。而且,我一直相信,如果皇上的心在这里,他总会来看我的,所以不争,也不愿意争。”   “娘娘请留步。”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停了下来。回头去看,竟是纯亲王,我要去找他,他倒是先来找我了。我先开了口:“不知王爷此时退席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纯亲王笑了,走上前来,对我说:“小王一直听说皇上最疼爱小主,五台山时我也目睹了皇上与娘娘的恩爱种种。只是今日,我担忧你的近况。”我叫纯风和纯一在远处呆着,告诉她们没事的。我和纯亲王则走往了后山里。   我说道:“王爷,自从在五台山与你相遇,一路上与你说了不少知心话,王爷也跟我说了不少的他人不知的事。从那日起,我便对你有了一种不同于他人的感觉,那是一种可以信赖的兄妹之间的感情,王爷可也有感到?”   纯亲王说:“从第一日见你,我就觉得你如妹妹般亲切,那以后也一直视小主如亲妹妹,处处呵护。当日听闻你母家荣升正二品诰命,便马不停蹄从五台山赶来道喜。小主愿视我为兄长是我的福分。我也只愿你能与皇上恩爱长久,只是如今我看你过得也不好…实在担忧,才退席寻你。”   我终于没忍住不争气的眼泪,哽咽地说道:“王爷,皇上会从此忘记我,疼爱舒妃么…我好怕,也许是我太爱他了…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竟在这深宫之中渴望真挚的情感…”纯亲王安慰我道:“不会,我了解皇上,我能够看出来,他心里很大一部分都是你。”   “很大一部分…”我本想问那其余的呢?只是我也反应过来,在这里他永远不会属于我一个人,从答应入宫的那一天就该想好了的,一入宫门深似海,就不该奢望专情了。   我擦干眼泪,挤出微笑,对纯亲王说:“谢谢王爷关心我,我很好,不会就这样输的…”纯亲王说:“这样也好,做人应该追随自己的内心。做个快活自在的人最好。记住,我什么时候都会帮你的,哪怕是你愿意出宫,我也尽全力帮你。”我蹲下行了礼,说道:“我与王爷无亲无故,王爷肯帮我还愿意作我的兄长,妹妹在此要拜过兄长了。”纯亲王扶我起来,说道:“不必如此,就算你不认我做兄长,我也是玄烨的兄长…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与自己不爱的女子在一起的。”   不爱的女子?所有陌生人都可以变为熟人,所有的陌生人也可以变为爱人,只需要时间…   我们俩人分别回到宴席上,我坐好后,康熙问我:“霏儿,你还好么?”   我看着他,仿佛注视了很久,终于说道:“谢皇上关心,臣妾很好。”这时候孝庄起身说道:“孙儿啊,哀家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康熙立即说道:“好,孙儿送您。”他起身,没有理会身边的舒妃,走到我这边轻声说道:“霏儿,咱们一起送送老祖宗吧。”   他牵起我,我和他一起陪孝庄往回走。过了琼华岛的湖,孝庄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说:“孩子啊,你们回去吧,不过走前哀家还想送你们一句话。”康熙恭敬地说道:“孙儿洗耳恭听。”孝庄拉了拉我们的手,对康熙说道:“玄烨,霏儿是个好姑娘,别辜负了她,也别让这后宫里的有些事伤害到她。哀家呢,也只是提醒你们,希望你们都有定力。”我能感觉到孝庄文太皇太后那双布满皱纹却依旧有力的双手带给我的温暖和力量。   我点点头,说道:“臣妾受益匪浅,多谢老祖宗启示。”   送走了孝庄,就剩下我和康熙了。他面对着我,在紫禁城无限崇高的衬托下,我们似乎很渺小,他仔细地问我:“霏儿,可还难受么?”我说道:“臣妾好多了。”不及我说完,他一把把我搂在了怀里,说道:“朕知道是为什么,不要怪朕,太后逼过朕很多次了,她叫朕不要冷落了舒妃。朕看到你难受心也会痛,真的,不信你摸…”   他将我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跳。   我的眼泪又开始在打转了,我说道:“我摸到了,皇上的心…”   “以后不要再难受了好么?我真的会很心疼你。”康熙注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其实臣妾不奢望着皇上的专宠,只求皇上的心里能有臣妾的一席之地。在臣妾心里,皇上安好,我的心就可以安好。臣妾只愿君心似我心…”   “一直有你,一直有你…”我看见康熙的眼眶竟然也有些湿润了。我们在红墙金顶的紫禁城内,晴空微风下,相互注视着。终于我们的脸颊越来越近,他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清楚。我们紧紧拥抱着。   “玄烨,你知道么?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关注。我就在你撒下的情网下甘心沉沦。”我轻声细语着。   他将我抱得更紧,说道:“你要相信,君心似你心。”片刻后,他又说道:“今晚,朕去你那里。”   “臣妾等皇上。”我说道。   回到琼华岛的我,面颊微微发热,想起刚才的一幕幕不禁心中泛起一阵阵的暖意。宴饮结束后,人们都要起身离开。太后突然说道:“皇帝,哀家晚上想与你说说话。”   康熙只能说道:“是,儿子一会就过去。”   我知道,这就意味着他晚上不会来了。   太后走时,康熙也连忙起身去送太后离开,众人跪倒在地。我一刹那地抬头,却看到了,看到了…   康熙阔步离开的时候,他的衣襟微微轻摆,衣襟下一块明亮的美玉。   “是,那是我们的合心玉…”我低声呢喃。   我使劲在众妃面前压抑住了泪水,只在心里说了声:“玄烨,我相信,你心似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博尔济吉特·雪绒就要出场了哦~!!   本人非常喜欢的一个人物就是雪绒!   一早就听纯风跟我说:“小主,奴婢早上听德公公说,昨天太后叫皇上去就是因为舒妃的事情。太后想让皇上多去看看舒妃娘娘。太后本来想让皇上给温僖贵妃多一些宠爱的,可是奴婢想太后也发现了温僖贵妃会恃宠而骄,所以才转移了目标,叫皇上多去陪陪舒妃的。”   我正在用早膳,惠儿今日来陪我用早膳了。我放下了碗,跟纯风说着:“转移了目标?温僖贵妃的位分难道还不高么?她如今都敢在众人面前为难皇后娘娘了,太后才发现她会恃宠而骄,她要是再不制止,这后宫怕是管不住了。”   惠嫔也说道:“姐姐,温僖贵妃的阿玛是朝中的权臣遏必隆,和皇后娘娘的阿玛索额图,都是皇上身边的重臣,她的位分自然是不能低的啊。只是姐姐的位分高可是完全因为皇上的宠爱呢!”   我笑了,对她说道:“惠儿啊,就你会说话。你晋升嫔位,姐姐还没恭喜你呢!”惠儿放下手里的碗筷,朝我调皮一笑,说道:“不用啦,姐姐咱们客气什么?”   我又问纯风道:“那昨天皇上,可是留在了舒妃的延禧宫?”纯风说道:“是的。”我黯然拿起了碗筷,继续用膳。   康熙十年元月初一。   我和惠儿在御花园里散着步,突然惠儿咳了起来,咳得很厉害。   我急忙扶住她,拍拍她的背。焦急地问她:“惠儿,你还好吧?这是怎么了?”她明显有些晕眩,站不稳,要摔倒。幸好优儿扶住了她。可优儿毕竟力气薄弱,根本扶不住。惠嫔失去了意识,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我慌忙蹲下身去,将她搀扶起来,用胳膊紧紧环住她的背,边清拍着惠儿的脸颊,边不停地唤着她:“惠儿,惠儿!你醒醒,醒醒啊…”我焦急间,朝优儿喊道:“优儿!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之前有没有这样过!”优儿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断断续续说道:“啊…娘娘,惠嫔小主从前从未有过啊…奴婢也不知是怎么了!”优儿也蹲到我身边,拉起惠儿的袖子,说道:“小主,小主,你醒醒啊…小主!”   惠嫔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眉头紧皱着,额头上析出了好多的汗珠。我的声音她像是完全听不到,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睛紧紧闭着。   就在我喊得嗓子几近沙哑,也快没有力气支撑着惠嫔的时候,就在我要放手的那一刻,一个人从我身后冲了过来,他一把抱起惠嫔,满脸焦急,对我喊道:“现在该我帮你了!快回储秀宫去!”   我不知说些什么,是感激,还是惊讶。那个人竟是纯亲王!   愣了半晌我才说道:“王兄…这,有劳…有劳你了!”纯亲王健步如飞抱着惠儿奔回储秀宫。   回到储秀宫时,纯亲王将惠嫔放在了床上,我为她盖上了被子。一转身的功夫纯亲王却又了无声息地离开了,我也来不及找他,就急忙安抚好惠嫔。   惠儿已经昏迷不醒。惠儿住的储秀宫的西暖阁中有一股很淡的味道。我叫优儿去请了许太医。   太医一到,我急忙叫他免了礼,让他给惠儿看病。许太医给惠儿把了脉,面色凝重,问我道:“娘娘,惠嫔小主她早上用过什么膳?”我说道:“她在本宫那里用的,本宫也吃了同样的食物,没事啊。问题定是出在别处了。”许太医似乎想到什么,说道:“娘娘,请允许微臣看看惠嫔的香炉。”我示意叫他去看。   半晌后,他对我说:“回纯贵妃娘娘,惠嫔娘娘的香炉里有一味香料名‘汲魂草’,熏得时间久了,就会头晕呕吐,症状就如同感冒风寒一样,而且那草药的味道淡,旁人一般察觉不出来的。”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定是有人在惠儿的香炉里放了那伤人的东西!   我一把将优儿拉了过来,问优儿道:“你家小主的香炉平时是谁打理的?”   优儿低着头,回答道:“回娘娘,是奴婢亲自打理的,只是前两日荣妃娘娘曾向奴婢借走了小主的香炉,说是想看看香炉里的香料。”   我怒斥道:“她要是只是想知道有什么香料,只需问你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借走了香炉去瞧!”   这时候惠儿醒了,她叫我:“姐姐,姐姐…”我坐了过去,拉起她的手,问道:“怎么了惠儿?”   她说道:“姐姐,其实我早就怀疑了荣妃借我香炉的用意了。”我一时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大喊道:“我这就去告诉皇上去!”   我起身就要走,惠儿却拉住了我。她说道:“姐姐别冲动!荣妃有着身孕,她现在无论做错什么,太后和皇上都不会责怪她的,而且,咱们毕竟没有十足十的证据啊。”   我冷静了些,说道:“妹妹别急,如今我们不能奈何她,日后本宫定为你报仇!”   惠儿笑了,说道:“谢谢姐姐,我这病一时半会也不会痊愈,这两天若是有人问起我来,姐姐就说我只是偶感风寒,千万不要说出来…”   我答道:“好,你放心。”我叫许太医过来,说道:“大人,今日的事还望大人不要说出去的好。这个,大人收下吧。”我从头上拿下了一只步摇,普普通通的样子,却是纯金打造。许太医跪在地上说道:“娘娘,您还是收回去吧,臣明白利害,不说去也是微臣的为臣本分,娘娘还是收回去吧。”我笑了,说道:“你以为本宫要贿赂你么?本宫也深感大人辛苦,为宫里的事务忙碌,本宫也是感激你,才将步摇赏给你的,收下吧。”许太医犹豫了一会才将步摇收下,道了声:“谢娘娘。”就退出去了。   我和惠儿又说了一会话,我叫她好好休息,并安慰她道:“惠儿,别担心,等过了这段时间,本宫找到了荣妃的证据,一定要让皇上为你做主。”她躺在床上,无力地说道:“好,惠儿相信姐姐…”   回宫的路上,只有纯风和我了。   我问纯风道:“纯风,虽然本宫和惠嫔都不喜欢荣妃,可我们并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啊,况且,就算她是想争宠,可惠嫔并不算她的对手,她为何如此对惠儿呢?”纯风道:“娘娘,这宫里的争斗何时停歇过?你们不去害人,不代表着别人不来害你。娘娘如今有万岁爷宠爱,又身居贵妃,自然很多人不敢来害娘娘,只是这惠嫔娘娘和荣妃居住在一宫中,最容易起争端,更何况这宫里的女人没一个,少一个。哪怕惠嫔不害荣妃,荣妃也希望少她一个。”   我听完纯风的话,我半晌没有说话,不是我惧怕这后宫的残忍,这是我在想着,她们斗,为了荣耀,前途,家族的兴旺,而我斗,为了他,为他的人心,哪怕有一天我什么都没有,我依旧可以选择离开…   这时纯风问我:“奴婢知道娘娘与万岁爷情深,只是娘娘与她们斗,可是仅仅为了宫中的地位?”   我说道:“我只为他,若是没有他,我不会选择在这里…”纯风似乎懂了,没有再问。   已是数日闭门不出,除了欣儿来看过我两次,晚上陪我下了下棋,再没有别的人看我了,毕竟惠儿病了,子静又走不开。   玄烨…也没有来过,不过我明白,他是天子,他不会如凡人一般,有那么多的时间与我在一起。   康熙十年元月十五。   今日下起了雪,可是天很晴,很蓝,我突然想起了我封贵妃的那日,也是这样的大雪,前几日天气已经转暖,春天的迹象已经愈发明显了,这场大雪是冬天最后的疯狂吧?   今日是十五,每月十五都要到皇后宫里请安,今天就是不想出门也得出门了。   我坐在銮轿上,从钟粹宫赶往坤宁宫。到了坤宁宫时,我在门口遇见了舒妃。她今日打扮得很漂亮,出落大方。她看见我,行了礼道:“纯贵妃万福金安。”我说道:“起来吧。姐姐今日好漂亮啊。”她同我一起走,说道:“娘娘谬赞了,嫔妾得知今日皇上要来只是不想太丑罢了。”我吃惊了,她都知道今日康熙会来,我居然都不知道!难道我这几日不出门竟如此孤陋寡闻了么?!我只好笑笑,说道:“皇上如今和姐姐越来越好了…”   舒妃竟然突然跪下,说道:“贵妃娘娘误会了,皇上他每次来看嫔妾都是坐坐就走,那日太后叫皇上留在嫔妾那里,那晚,那晚…皇上他竟一直…一直叫着纯贵妃你的名字!”   说到这,我不禁有些同情舒妃了,太后将她选进宫,皇上的心根本不在她那,却非要强迫他们在一起。我动了恻隐之心,说道:“姐姐别太难过了,皇上会知道姐姐的好的。”我心里不禁一些甜蜜,一些酸楚。在这里,哪怕他心心念念都是我,却依旧好几天不能见面,他依旧得留在别的女人那里。   进了皇后宫里,皇后,温僖贵妃,德妃,荣妃,良妃,佟妃,还有宜嫔,和贵人都到了。不久康熙也到了。   我们都起立,退后一步,蹲下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他朗声道:“都起来吧。”他坐到了皇后身边。我几日不见他,竟然有些不敢看他,他半晌没有说话,终于道:“纯贵妃今日也来了,朕有日子没见你了,一切可都还好?”   我起身说道:“劳皇上挂心,臣妾很好。”他淡淡地说道:“朕这几日忙,没去看你。”我才看了他一眼,他满眼歉意,一脸的牵挂。而且他劳累的情态,让我的心不禁紧紧的疼了一下,我说道:“皇上要是忙,该注意休息的。”   皇后打断了我们,她对康熙说道:“皇上,今日臣妾请您来有重要的事,如今后宫人数不少,可大都位分很低,但妃位却又有五位,祖制规定,妃位只能有四位,嫔位有空缺,只有惠嫔和宜嫔,皇上看该怎么好呢?”   康熙犹豫了一下,说道:“皇贵妃还没有倒是不急,只是妃位多出一人...卫婵的家世...就降良妃为良嫔吧。”康熙又对她说:“卫婵,朕只是考虑嫔位与妃位人数悬殊,你依旧居咸福宫,俸禄每月不减,依旧以妃位待遇待你。”   良嫔跪下道:“臣妾能为皇上解忧,深感荣幸,谢皇上恩典。”   康熙又说道:“这两日太皇太后跟朕说,朕的妹妹—— 和硕公主,博尔济吉特·雪绒要进京了,她是从科尔沁草原来的,太皇太后家族的孙女,也是朕的妹妹,她进京的日子定在了后日,从玄武门进宫,朕近日为了准葛儿的事费心。霏儿?”我正半低着头坐着,他突然叫我,我听到那一声“霏儿”,觉得的确是久违了。   我站起来,说道:“臣妾在。”   康熙看着我道:“后日辛苦你道玄武门接一下雪绒。”他说完,我还没说什么,德妃说道:“皇上,再怎样说,雪绒公主也是小辈,怎能劳烦贵妃去接?”   康熙叹了口气,说道:“雪绒第一次来京进宫,为表示对科尔沁的友好,满蒙一家,朕才特意安排贵妃去迎。”   我蹲下道:“臣妾明白皇上用心,臣妾一定迎公主平安。皇上放心。”康熙会心地笑道:“辛苦你了。”我笑了,我明白,康熙一生为满蒙汉一家付出牺牲了多少,我做不了什么,却一定要在能帮他的地方,尽我最大的努力。      ☆、风华绝代,睹我笑靥如花   晚上我回了钟粹宫,闭了宫门,路海和杜一还有纯雨在院子里扫雪。   纯风还有纯雨陪我进了暖阁里,我放下了压在头上沉甸甸的旗头,梳直了头发,准备休息。突然纯雨匆匆跑进来,开心地喊着:“小主,皇上过来了!”我有些吃惊,毕竟长街上的雪还没化呢。门敲响了,传来了德子的声音:“娘娘,皇上来了。能否开下门呢?”我开心地走下去,连斗篷都没披就跑过去亲自开了门。   康熙走了进来,见我没穿外衣,什么都没说,竟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他小声说道:“霏儿,朕一路过来,感觉好冷,见到你却好多了。”他将他的斗篷解下披在了我身上,我关切他,忙问道:“皇上,这么晚还过来,路上多滑啊…”他说:“若不能见到你,我这心里会更冷。”他搂着我走进了暖阁。   在暖阁里坐下,康熙说道:“霏儿,我饿了,你在这里可还有宵夜?”我笑道,看着他说道:“只要你想吃,我这就去做给你吃。”玄烨眯起眼,说道:“那我有福尝尝夫人的手艺了?”我拉着他走进了小厨房,我十分麻利地切着蔬菜,烧着高汤。康熙说道:“平时吃御膳房的海味山珍真是腻了,现在看来,还是普普通通的最好。”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皇上心意真是特殊。”他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说:“霏儿,我好累…”   他竟说他累了?以前无论我怎样心疼他,他都说为了大清,他不累。康熙一生做了多少伟事,世人只见他的绝代风华,可有人见过他的脆弱?我知道这几日他与纯亲王还有平亲王为准葛儿的事忙得不可开交。雪绒公主又要进京,他一定很累。   我问道:“究竟怎么了?”他默默地将头伏在我的肩上,不做声。我转过身来看着他有些疲惫不堪的神态,心疼地说道:“有什么事连我都不可以讲么?”   他搂住我,他道出了原委。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样,因为准葛儿,也因为他的妹妹。   我将我的“爱心蔬菜汤”端在桌上,玄烨喝了起来。   他还说道:“霏儿的手艺真是叫我惊讶呢。”我满足地笑了笑,脸上全是暖意,说道:“皇上,准葛儿的事可有定论了?”   玄烨只说:“战。”我关切地问他道:“如何?”“遏必隆,奇绶,纯亲王带兵出征。不胜不归。”他头也不抬,脸上掠过一丝难过的神情,可是那神情片刻就消失了。   我急忙问:“平亲王府刚修缮完,平亲王夫妇刚住回去,这回…”康熙说道:“我知道你想你姐姐了,就叫六福晋进宫陪你了。”   “真的!夫君你太好了!”我还做了个鬼脸给他。   他正巧放下碗,哈哈一笑,一把搂起我,说道:“夫人越发可爱了呢…”   他满眼的宠溺,一把抱起了我,在我的耳边轻声道:“霏儿,今天就叫我好好陪陪你…”他抱着我,缓缓地走进了内室。   大约在四时,我的额头上一个温暖的吻,我朦胧地睁开眼,玄烨已经起身,他还要上朝。   康熙十年二月初三。   紫禁城的空气很清新,有微风。雪绒公主就要进京了。当我起来,换好贵妃的服饰,梳着繁琐的旗头的时候,德子来传了口谕:“纯贵妃娘娘,一盏茶的功夫,您就到端门去迎和硕公主吧。皇上说公主来自草原,第一次来京,没与她说是贵妃亲迎,怕她紧张坏了规矩,贵妃一切委屈您了。”   其实我早就想见见公主了,只是现在玄烨还没有女儿,只有妹妹,那我就正好见见他的妹妹了。博尔济吉特雪绒。一个来自科尔沁大草原的女孩,一定奔放,热情。   我便说道:“公公费心了,本宫不委屈。早就想见见公主了呢。”   我和纯风纯一纯雨还有杜一路海,及两队仪仗等候在了玄武门口。清风吹着很舒服,我深吸一口气,望着朱红色的宫门开启的那一刻。   随着一阵天大的响声,朱红的大门徐徐开启了,一队马车进来了。到我面前时,头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下来掀开了帘子,垫上了脚蹬,出来的是一位没有穿着旗服,穿着蒙古服饰的姑娘。我终于知道她为何叫“雪绒”了,肌肤白皙水润,五官端正,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传说中的“雪绒花”罢。着实配得上“公主”,也没叫我白白等她。   女孩身边还跟着另一位侍女向我走了过来。她对我并没有太多的笑意,刚刚对她侍女的笑意全无。生冷地对我说:“你是来迎我的?”纯一急脾气,听她的口气要与她争执,被路海拦住了。那车夫在她耳边耳语两句,她又问:“哦?小顺子说你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我只听说过温僖贵妃和纯贵妃,你是哪位啊?若是前者,你便回吧。我自己去找皇帝哥哥。”   我笑了,说道:“公主,本宫是完颜氏。”她转过头直看着我,说道:“完颜氏?!你,你就是纯贵妃?”我说道:“是啊,公主,本宫就是纯贵妃。你皇帝哥哥特意叫本宫来迎你的。”她恢复了刚才的笑颜,行了礼,道:“给嫂嫂请安了。雪绒在科尔沁时常听大人们讲宫中的事,纯贵妃的合欢台,和哥哥一起上乾清宫屋顶,到五台山寻先帝…雪绒可想见贵妃嫂嫂了呢!”   我扶她起来,和她边走边说,我问道:“公主才进京就不喜温僖贵妃么?”雪绒耸了耸鼻子,小声说道:“温僖贵妃为人跋扈专横,以前常惹恼了老祖宗,他阿玛是遏必隆,虽是当朝重臣却与鳌拜曾为一党呢。”我不做声。雪绒公主笑了,说:“贵妃嫂嫂,以后不要叫我公主了,就叫我雪绒吧!科尔沁的人们都这么叫我的。”我看着她美丽的脸蛋,说道:“好,雪绒。走,我带你去见你哥哥吧。”她笑得很开心,说:“走,见哥哥去。”   到了乾清宫门前,小陆子在门口,见到我们赶忙行礼道:“参见纯贵妃,公主。皇上和纯亲王还有平亲王,遏必隆大人在里面议事呢,娘娘和公主且等等吧。”德子从里面出来说道:“娘娘,格格,皇上叫你们进去呢。快请吧。”   我和雪绒走了进去。阳光投射进来,正照在康熙面前的御桌上。他抬眼看着我们这边,纯亲王和平亲王在旁边坐着,见我们进来都站了起来。遏必隆也站了起来,见我们见来,遏必隆拱手行礼道:“参见纯贵妃,娘娘万安。公主万安。”我笑着说:“大人辛苦了。”雪绒没有理睬他。   康熙挥了挥手道:“遏必隆,朕交给你的事晚上再与纯亲王和平亲王商议吧,你先回去吧。”“是。奴才告退。”遏必隆跪下磕了头,退了出去。   康熙也站了起来,走过桌前。我拉着雪绒蹲下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雪绒又说:“雪绒小时候曾在科尔沁见过皇帝哥哥的画像,没想到与画像还是有不同的,哥哥比画上英俊多了!”康熙看了我一眼,笑了,扶起我们,说道:“雪绒,朕曾经去过科尔沁见过你,那时你还是个襁褓婴儿呢,如今,这么俊俏了。”   我小声说道:“皇上,快叫妹妹见过另二位哥哥啊。”康熙拉起雪绒的手,走向了纯、平亲王。他纯亲王笑着,拉起雪绒的手,说道:“雪绒,我是二哥,可还记得我么?”雪绒道:“自然记得!你是隆禧哥哥!隆禧哥哥也是一表人才呢!”   平亲王说道:“绒儿,夸过他们也该我了吧?”平亲王曾在科尔沁呆过半年,与雪绒早就熟的不得了了,雪绒一把抱住平亲王喊道:“六哥!又见到你了,今日雪绒真是高兴坏了!”她松开平亲王,又拉起我说道:“今日雪绒最开心的还是见到了纯贵妃嫂嫂!又漂亮又温柔!”   纯亲王和平亲王笑了,悄悄看向了康熙,我也看向了他,康熙一把拉起我的手,说道:“那自然,不然你皇兄怎能喜欢她么!”我嘟起嘴看着他,他见我的神情,噗嗤一下乐了出来,却又立马一本正经地对雪绒说道:“雪绒,你可知道,朕视你贵妃嫂嫂为唯一的妻子。”   雪绒说道:“皇帝哥哥是重情义的,只是刚才那遏必隆的女儿也是贵妃呢…”康熙一下子沉了脸色,说道:“温僖啊,她不过是性格任性了些,陪朕却也久了。”雪绒不再说话。康熙让我们都坐下。德子奉上了茶。   我和雪绒挨着坐下,她无意间发现了我衣间挂着的“合心玉”,我在五台山买下的玉,一块在我这,一块在康熙那里。   雪绒好奇地拿起那块玉,端详起来,说道:“嫂嫂,这玉好漂亮啊!”纯亲王认出了那块玉,我那日与他在街上偶遇,我正在被这块玉吸引着。纯亲王说道:“纯贵妃,那可是你在五台山买下的?”我说道:“王爷好眼力,这正是…”纯亲王又接着说道:“雪绒啊,你若是喜欢,二哥回五台山看阿玛时给你买一块就好了,不要再拿着贵妃嫂嫂的了。”雪绒将它还给我,有些不明白为何,我也很尴尬,她毕竟不知道这玉对我的重要性。   康熙及时替我解了围,说道:“雪绒,你看,朕这里有那另一半,合成一起会是一个精美的形状。你贵妃嫂嫂自然不好送你了。”他拿出了那块玉,展示给雪绒看。   雪绒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嫂嫂,雪绒方才冒犯了。我还真是羡慕你们呢!”她嘿嘿一笑,坐在我身边摩挲着双手又问道:“六哥,在科尔沁就听闻你娶了福晋,我还没见过呢!何时叫她进宫和我见见面啊?一定是个美人儿!”   平亲王喝了一口茶,说道:“过几天我就要和你二哥出征了,到时欣儿也就能进宫和你们见面了。”我想到欣儿不久又能进宫和我团圆了,不由得兴奋起来。   我也该走了。我还要带雪绒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呢,就对康熙说:“皇上,臣妾还要和雪绒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就先告退了。”康熙说道:“好,带雪绒请过安,也带她到御花园里散散心吧。朕…晚上去看你。”我笑着望着他,说道:“是。臣妾等皇上。臣妾告退。”   说完,我转身和雪绒走了出去。我径直带她回了钟粹宫让她换衣服,毕竟见太皇太后就得穿着正式的旗服了。   临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时,我用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字笺:“玄烨,你乃我之天。每望你绝代风华,运筹帷幄,只愿留你笑靥如花。”   我将字笺交给路海,让他送到乾清宫。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给予他我最大的支持,因为我明白,我的支持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   他会对这准葛儿一战会有更大的信心,我们会互相明白彼此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     ☆、战起,烽烟弥漫   从太皇太后宫里出来。雪绒很开心,因为孝庄赏了我们俩人一人一只漂亮的步摇,想起宫里的步摇都多得快溢出来了。做个人情,我将我那只也送给了雪绒。   我们还要去到太后宫里请安。进了寿康宫大门我心里总有些结。太后一直对我没什么好感,更不希望皇帝对我一心一意,她希望皇帝可以多多到舒妃和温僖贵妃那里走走。   我心里虽然是十分不安,也非常抵触进入寿康宫,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纯贵妃驾到——和硕公主到——”寿康宫通传太监高声唱道。   我与雪绒缓缓踱进寿康宫,我目不斜视,雪绒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我们二人没有任何交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寿康宫中严肃的气氛所致,雪绒似乎也有一些紧张。   我们二人进了侧室,太后正在休息,我见状,便小声对雪绒说道:“小声些,别吵到太后了。”雪绒应着。谁知太后没有睡着,她听见有人进来,就缓缓起身坐了起来,我们见她急忙行礼,道:“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身边的杜鹃等一众宫女忙围上前去伺候太后起身,杜鹃小心地将手中的斗篷披在太后身上,又利索地系上了纽带。而后,太后在杜鹃地搀扶下坐到正中的石铺上,端起茶几上的一杯新沏好的茶,慢慢品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看着已经跪了很久的我和雪绒说道:“起来吧,去坐。”   我轻声道:“谢太后。”之后便站起身来,与雪绒坐了下来,雪绒坐好后,看着眼前的太后,热情洋溢地道:“太后娘娘万福,我是来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雪绒。”   太后放下了茶杯,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的雪绒,漫不经心道:“雪绒啊,哀家前几日听闻你要进宫,便去和老祖宗商量为你接风的事,只是皇帝和太皇太后都说,最近战事将起,宫中不宜大兴酒席,所以就推了。”   雪绒洒脱一笑,她摇摇头,仍旧是满脸的笑意,道:“没关系的,我此次进宫,只是想看望姑祖母安好,太后娘娘安好,还有皇帝哥哥一切都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过都是随意之事。”   太后听完这话,也终于露出了笑意,她肯定地朝雪绒点点头,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我,说道:“雪绒真是懂事。纯贵妃,你也该多学学雪绒了,不要只让皇帝专宠你一人,要顾全大局。也要让皇帝多去看看舒妃她们,她们独守空房的感觉你是不会体会到的。”   果真,太后还是看不惯我,无论我如何努力,她一心想的就只有让她选进宫的嫔妃能够得宠。我不会多说些什么,只能顺着她的心意,答应道:“是的,皇额娘。儿臣一定会劝皇上多去陪伴温僖贵妃和舒妃的。”   太后随手抄起桌上的念珠,慢慢捻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哀家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在宫里专宠多了不好,容易成了众矢之的,而且你要试着理解舒妃她们的心情,你若是三四个月也不能见到皇帝一面,你该作何感受?”我说道:“是,多谢皇额娘教诲。儿臣会遵循皇额娘的教导的。”   只是说出这话时,我的心好痛——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康熙与舒妃在一起,我怕历史会向着原本的样子发展,到那时,后宫会是舒妃的天地。我离不开玄烨,我也不可能想想三四个月才能见到他一面的感受。   从太后宫里出来,气氛严肃多了,太后的话很有道理,我不能一点也不听。但是却是我不愿意做的,到底是感性战胜理性,还是理性战胜感性。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若是不见,他能够心系于我,我又有什么可怕的?为何不能赌上一把,让他去看望看望舒妃,换得太后一些好感呢?   雪绒见我默不作声,便一个劲安慰我道:“贵妃嫂嫂,别不高兴啦!只要皇帝哥哥心里有你,咱们谁也不怕!”   我听后也是如遇知音般欣慰,我拼命地点点头,拉起雪绒的手,说道:“我与你想的一样,你不是想看看合欢台吗?咱们一同去!”   雪绒一蹦三尺高,拍拍手,惊喜道:“太好啦!咱们这就去!”我拉起她,快速地跑了起来,或许奔跑能让我忘却一切吧,在宫里奔跑,总给我一种错觉,好像我回到从前,回到了那自由的时光。   穿过御花园,路过坤宁宫。坤宁宫的对面就是乾清宫。   我拉着雪绒,从当初初遇的堆秀山缓缓而下,对面矗立着的,就是合欢台了。合欢台每日有人打扫,而最近却很少见它的主人了…我久不至此,十分感慨,回想起入宫第一日的月夜,那个少年的模样。   我看到合欢台附近有许多清扫的宫人,似乎还有当初我在北五所做女官时的故人面庞。我隐约看到有一位身穿旗袍,披着斗篷的女子也站在合欢台边上。远看我并没有认出她是谁。   我走到跟前,才发现那人是舒妃。她一个人愣愣地望着合欢台。我走到她身边,试探着说道:“舒妃姐姐?”   舒妃闻声,警惕地回过头,看到是我,忽然蹲下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纯贵妃万福金安。”   我亲自扶起了舒妃,说道:“姐姐不用拘礼,既然有缘都到合欢台来了,就一起说说话罢。”   舒妃还没有说什么,站在一旁的雪绒却道:“你就是舒妃啊!方才太后还提到你呢。”雪绒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可能是因为雪绒觉得这为舒妃在方才给我添忧了吧,我倒暗自感谢雪绒这么向着我。   舒妃身边的如意怒了,眯起眼睛打量着雪绒,喊道:“你是什么人,竟对娘娘无礼!”   舒妃拦下了如意,解释道:“如意,人家没有怎样。更何况纯贵妃身边的人,你怎敢得罪?”舒妃这话暗含讽刺,她大概是以为雪绒是我身边的宫女,连宫女都敢对她无礼。   我一把拉住雪绒,怕她与舒妃起了冲突,我挤出一个微笑,抬头凝视着舒妃,低声解释:“舒妃,这位就是和硕公主——博尔济吉特?雪绒。要说起来,公主第一次进京,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咱们还是多多包容。”   雪绒可是康熙的妹妹,想她舒妃也不敢再说些什么,而且我也要告诉舒妃——不要以为雪绒是我身边的佣人,更不要以为连我的佣人都可以仗势欺人。   舒妃知道自己误会了雪绒,一脸赔笑,道:“公主,我是舒妃,陈裕勤。”   雪绒对舒妃突然转变的态度更是嗤之以鼻,淡淡地道:“娘娘安好,刚才无礼了,抱歉。”   我这才问起舒妃:“姐姐也喜欢合欢花么?怎么一人来合欢□□赏?”   舒妃摇摇头,又仰起头看了看眼前的合欢台,一副失意沮丧的神情,道:“没有,我只是来合欢台看看心上人的忠贞爱意罢了…纯贵妃,嫔妾当真羡慕你…皇上待我若是能有你的十一也是好的。”   我忽然想到太后刚才说的话:“她们独守空房的感觉你不会知道的…”这是恻隐之心吗?我居然开始同情舒妃?!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起太后一直对我心怀不满,再想想若是能帮一帮舒妃,我也就不至于成为后宫中的众矢之的,而且能获得太后一些好感…我从不轻易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只是只一次,我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那大雨里罚跪的事还历历在目,那一场大病还近在眼前,深宫中,我不能不学着圆滑处事。   我对舒妃说道:“姐姐,你是好人,本宫愿意帮你。”我看着眼前的合欢台,竟不知自己可以帮助一个同样想要得到我爱人的人。   舒妃说道:“娘娘若是愿意帮我,我的处境或许可以改变,嫔妾谢谢娘娘了。嫔妾宫里还有事,先告退了。”舒妃说完,就转身带着侍女如意离开了合欢台。   雪绒看得满头雾水,十分不解,问我道:“嫂嫂,你怎么去帮她?”纯一也说道:“是啊,小主你糊涂了吧?”我无奈一笑,说道:“纯一啊,也许你还不懂在这宫里怎么处世吧。纯风,告诉你妹妹本宫为什么这样做。”   纯风扶住我,慢慢往回走着,她对纯一解释道:“刚才没听到太后的话么?小主也是想小心一点才好,不要与后宫中人为敌,。”   转眼就到了四月初一,纯亲王他们就要出征。这半个月以来我拼命控制住自己,不去乾清宫,不去看他甚至不去想他,因为只有这样当舒妃真正走近他的那一天我才会没那么难受…   四月初一一早,钟粹宫,我桌上有两张纸条—— 一张是惠嫔给我写的,另一张是康熙写的。   惠儿前月病了,因为荣妃在她的香炉里放了伤身体的汲魂草,我这一个月足不出户,没去过乾清宫,也没去过惠儿的储秀宫。   我展开惠儿写给我字笺,她告诉我道:   “姐姐,我的病已好转,今日下午送别王爷之时,我也会去,那时希望可以见到姐姐,见面细说。   那拉?芷珠”   我展开康熙写的那张字笺,见他那熟悉又俊逸的笔迹,心里忽然间泛起一阵热潮,谁说我可以忘记你,我明明不可以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   康熙那张写道:   “霏儿,今日纯亲王他们就要出征。朕已看到你的字笺。明白你的心意。”   后面还附有一张桃色字笺,写道:   “如是你爱,如是我在,莫失莫忘,只为伊改。”   顷刻两滴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玄烨,你还不知道吧,我从今日起,就要帮助舒妃去好好爱你了,或许我不在,你依旧可以很幸福。你不必为我而改,你会遇见真正对的人了,那个人不是我…”我自言自语道,压下心中的刺痛,放下字笺,和他送给我的景泰蓝步摇收在了一起。   正午,晴空万里。我和纯风,纯雨一起去往了太和殿的高台。对于这里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大雨里的罚跪,每每想至此我都把那个犹豫的自己扯回来,我一定要慢慢放下他,放下他才能安全度日。   我看到了惠嫔,微笑着走过去,她还依旧咳嗽,穿的很多,我问她道:“惠儿,好些了么?”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姐姐终于来了,这几日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今日终于又见到姐姐了。我好多了,只是还要在意一点,别叫病复发了。”   我打量起高台上的人,没有看到怀有身孕的荣妃,荣妃与惠儿同住储秀宫,我便问惠儿道:“诶?惠儿,本宫怎么没看见荣妃?”   惠儿轻蔑一笑,说道:“谁知道温僖贵妃要她做什么呢?她忙得很。”我也却带讽刺之意地说道:“她一定知道你病了,却也没见她慌。”   惠儿说道:“她再有半月就要生下孩子了,她慌什么?有太后和温僖贵妃撑腰,她谁都不怕。”   是啊,宫里人人尽知温僖贵妃和太后的势力颇大。   我拍了拍惠儿的肩,安抚她道:“惠儿,别怪本宫这几日没去看你,雪绒公主进京了,王爷又要出征,本宫着实抽不开身。就算想去看你,也怕荣妃发觉了,打草惊蛇。”   这时候良嫔过来了,我看见她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卫姐姐,好久没看到你了。”良嫔见我微微福了福身,说道:“见过纯贵妃。对了惠嫔,我听说你病了,也着实着急,想来问个究竟?”   惠嫔摇摇头,只是淡淡地道:“是荣妃,她在我的香炉里放了汲魂草。”良嫔惊愕道:“她竟如此大胆,纯贵妃娘娘,你协理六宫,可要帮惠嫔啊。”惠嫔说道:“不用特意为我报仇,会落人口舌,只需要找机会给她些教训就是。”   高台下的军马浩浩荡荡,在领头的正是纯亲王和平亲王还有遏必隆。欣儿正在高台下与平亲王告别,我知道这对她来说太难了——欣儿深爱着六爷,她不能轻易地与平亲王别离。   我离开了惠儿她们,到高台下找欣儿,我想给欣儿一点安慰,尽我所能。   纯风还有纯雨陪着我走下太和殿高台,微风中,我的鬓发有一些散乱,我轻轻别过自己的头发,朝欣儿叫道:“欣姐姐!”   她回过头来,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我走过去,拍着她的背说道:“姐姐别伤心了,王爷会平安归来的,你再这样哭,王爷反倒要分心了。他们一定会得胜的。”   我坚定地看着她,她知道我对清史很了解。我微笑着,她问我道:“你肯定么?”我点点头道:“肯定。”她才擦了擦眼泪,对平亲王说:“妾身在宫中等王爷凯旋归来…”   平亲王吻了吻欣儿的额头,柔情地道:“夫人放心,我回来一定径直去看你。”欣儿点点头,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说道:“王爷要记得与我的约定,我们决不能分开…”平亲王坚定又深情地望着欣儿说道:“放心,你我绝不会分开的 。”   这一幕在我看来,一半欣慰一半心酸——我欣慰的是我的姐姐找到了自己深爱的人,而且这个人对我的姐姐很好。心酸的是,这绝不分开的誓言在我身上就要破灭了。   我转过头不看欣儿与六爷,我怕他们发现我的眼里的泪水。   良久,我才对欣儿说道:“姐姐你先上去吧,我想去问候纯亲王。”欣儿应着,上了高台。我走到纯亲王身边,他一直注视着我,不等我开口,他就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有把握赢。”   我莞尔一笑,低声嘱咐他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赢,我…我只想嘱咐你,身体要紧。”   纯亲王笑了,说道:“你在关心我?”我看着他的面庞,认真而期待,他着实对我很好,可我很清醒,我对他的只有兄长的情感,而他的认真忽然让我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低着头,没有看纯亲王,只说道:“我只将你看作为兄长的,妹妹关心哥哥的罢了。”我很清醒,我们的感情就只如家人,兄妹一般。纯亲王说:“说笑的,你的心意我领了。贵妃妹妹上去吧,皇上要到了。”   临走前我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平安符,上面有我亲自写下的“安”字,那是我花了很久才做好的。我双手拿着那个平安符,递到纯亲王手里,说道:“王爷收好吧,祝你们马到成功。本宫盼望你们凯旋。”   他接过我手里的平安符,望着那平安符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又看向了我,说道:“没有福晋在我身边梨花带雨,却有妹妹送我平安符,知足了。”我转身离开,只对他说:“平安。”   回到太和殿的高台上,熟悉的德子的声音:“皇上驾到——”   我们齐跪下迎他,众人道:“皇上万岁万万岁。”他走到中间高声说道:“都起来吧。”   站起来后,我看见康熙穿的很正式隆重,那是他平时上朝穿的龙袍,我只在他除鳌拜那日见过。他双手撑着高台栏杆,身子前倾,大声道:“众将士,准葛儿屡犯我大清边疆,朕特赐亲王兵马六万击退准葛儿,不胜不还朝,不然对不住我大清一方百姓!”   高台下那大约有三千将领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喝了壮行酒,一声声清脆的碗碎落在地的声音传来,无不鼓舞着人心。康熙此时一挥手,纯亲王大喊:“出征!”   送走了纯亲王和平亲王,我怕欣儿难过,便约她下午在御花园放纸鸢。她说她先到存菊堂换身方便的衣服,我就在御花园等她。   我站在太和殿高台上目送欣儿离去,自己却想将这紫禁城美好的光景多多留在自己脑海里。我想着自己曾经到这里参观,人山人海,同是这里,两百年时过境迁,他们的影子已全然消失了。我的时代,这里有的只会是人潮和闪关灯与围栏,我感觉鼻子酸酸的。   我不敢想下去了,想要快点离开,便说道:“纯风,咱们走吧。”   我转过身就要离开,回过头去看到的竟是内心此时最不愿触及的人,康熙站在我身后——他也在欣赏着紫禁城么?   我低声叫道:“皇上…”他缓缓走上前,拉起我的手,关切地问道:“霏儿,你在担心么?”   “不,臣妾只是想看看紫禁城的美好光景而已。”我推开康熙的手,后退了两步,“皇上怎么还没回去?众人都走了。”我仍旧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问他道。   “众人走了?你不是没走吗?”康熙的话充斥着暖意,他的话总能赶走我心中的委屈,他仍旧拉住我的手,温柔声道:“朕晚上去陪你。”   我好想说“好!”,可是想到太后与舒妃,我犹豫了,到底要不要把他推走?!我不想让自己变得犹豫不决,那样我会更难做出选择,我已下定决心的事,不会再变了。   “不了,皇上去看看舒妃吧。”我冷冷地说道,试图不让他听出我语气中的难过,我也希望他能理解我,理解我也是不愿意的。   可是——   “你说什么!”康熙的语气立马冷了下来,脸色也变得阴沉,他没想到我会拒绝他,不光拒绝,还要他去看望舒妃。   “我说,皇上去延禧宫看看舒妃吧!晚上不要来钟粹宫了,舒妃很不好,她也需要皇上的关心!”我喊着,我不想要再控制自己,“皇上来不来钟粹宫,我都无所谓!”   “是太后对吗?她叫你说这些给朕听的,对不对!”康熙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期待地看着我,他一定希望我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我愿意的。   “不是太后,是我自己,舒妃很爱你,比我更爱你…”我扭着头不肯看眼前的康熙,只是当我说出这句“比我更爱你”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瞬间已经泪流满面。   “好啊,看来的确是朕爱你太多了,多到你都不懂的珍惜。”康熙一把松开我,怒目看着我,他冷冰冰地说道,“或许朕少爱你一点,你才会懂得珍惜。”   “臣妾不懂珍惜,皇上去好好疼爱别人吧,臣妾自私,宁可不要皇上的宠爱,只求在宫里安然度日。”我昧着自己的良心说出这句话,我在与他赌气,我气他不懂我,难道他不懂我的难处吗?我究竟怎么了,我怎么会说出让他去疼爱别人的话?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康熙冷冷一笑,转过身去就要离开,临走前,他说道:“朕从前不肯听太后的话,不去看舒妃,是因为朕不愿意你受一点委屈,看来朕自作多情了,在你心里,朕哪有那么重要!”说完,他拂袖而去。   我站原地久久不能离开,我麻木到感觉不到伤心难过,我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怔怔地站在原地。玄烨,你怕我受一点委屈…那这委屈又算什么?太后的逼迫你不会懂吗…是我搞砸了一切,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都是胡话!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想起我,历史终于该走向正轨…   我也离开了太和殿高台,未来的日子一片迷茫…纯风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保护自己也好,帮助舒妃也罢,也不该和万岁爷争执啊…”   我本以为欣儿走了,可她方才就在附近,看得一清二楚,她埋怨我道:“你拿什么做赌注,也不该拿自己的幸福啊…糊涂糊涂…”   我喊着:“我有什么办法!我若再如此专宠下去,下一个被扳倒的就是我,我也会像惠儿一样险些丧命,太后也会对我有偏见,温僖贵妃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我拉下水,我就再也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如今的误会与矛盾,我相信时间他自会解开的…”   如今再看这紫禁城的远方,不过是茫茫一片没有方向,与我在乾清宫屋顶与合欢台看到的,完全不同了。真好笑,曾以为自己与她们不一样,现在想想,也不过看着他笑而笑,看着他哭而哭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情何必长相守   总喜欢回忆过去是懦弱的行为,因为你没有勇气面对未来,可是此时的我,不示懦弱,而是无可奈何。   纯亲王出征已有一个月了,自那天送走了纯亲王,康熙就再也没有踏入过钟粹宫一步,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绝情,本以为他会理解我,可是事实是那么残酷,令人窒息。   康熙十年三月初三。距离纯亲王出征已经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了,康熙在我的世界里忽然像是消失了一样,更确切地说,大概是我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他与舒妃仅仅在一个月里就变得形影不离。   清晨我还在熟睡着,就被纯风的声音吵醒。纯风与另一个人站在暖阁门口,她轻叩暖阁的门,唤道:“小主,奴婢能进去吗?”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发觉窗外还是一片青蓝色,太阳还未升起,本以为纯风会有什么要紧事,我便应道:“纯风?你进来吧!”我起身后自己穿好了衣服,坐在石铺上等着纯风进来回话。   一同走进来的竟然还有雪绒,她今日一身素净的满人旗袍装扮,让我眼前一亮,往日里见到雪绒,她总是满脸的笑意,可是今日,她却寒着张脸。   “给贵妃嫂嫂请安,嫂嫂万福金安。”雪绒见到我后还是强迫自己笑了出来,她恭恭敬敬给我行了一礼后,才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静静候在一旁,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要说。   我爽快一笑,看了看雪绒的新装扮,说道:“坐吧,有什么事要和本宫说?”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雪绒坐下。   雪绒似乎有些犹豫,她先望了望侍立在一旁的纯风,之后才缓缓踱到石铺边上坐下。   “嫂嫂最近可好?”雪绒踌躇了半晌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我早就知道纯风请雪绒来的目的,这一个月我像个事外人一样,康熙再不踏足钟粹宫,没有人能看出我伤心或是难过,对于舒妃那边的事我也是一丝兴趣都提不起来。   纯风姐妹肯定看着着急,才想起雪绒来。   没有人能看出我是不是难过,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康熙在气头上,他此时如此绝情,我又有什么办法,一切都是无可奈何的事,我不表现出来,也不过是掩饰自己内心,我不愿意别人见到我脆弱的样子。   “都好,每日都好。”我不看雪绒,只是望了望站在一旁的纯风,随意地打着雪绒的话,我又抄起桌上一本书,随意翻了两下,问道,“雪绒你今日来就是要陪我聊聊天吗?”   雪绒连忙摇头,上前一凑,在我耳边说道:“不不,嫂嫂,皇帝哥哥那边今天传了舒妃陪膳,以前都是嫂嫂的…雪绒口不择言…只是嫂嫂,雪绒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看看皇帝哥哥?!我知道一个月前你们的矛盾也不过是小小的误会,一切解开不就好了?!再者说,嫂嫂那一番话也是太后教说的,不是你真实的想法。”   我扔下手里的书,怔怔地看着前方,说道:“我去看看他?他会见我吗…你的想法太简单了。”我低下头,摆弄起自己手里的步摇,说道,“这景泰蓝步摇还是他送的,只是怎么风云变化怎么这样快?如今连人都看不见了…”   眼睛一阵酸酸的感觉,这一个月一来我一直压抑自己的情感,不去想不去感受,像个局外人。只是雪绒的话教我想起了以前,雪绒入宫的前一天我还亲自为他下厨,他还说我愈发像他的妻子了…琼华岛宴饮那日,他发觉我有些难过,还会安慰着:“君心似你心。”   我取下衣间的合心玉,紧紧攥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却没有感到平静下来,袭上心头的只剩下委屈。两行泪从眼角悄悄滑落,我苦笑道:“雪绒,你今日来就是教我想起伤心事的吗?”   “嫂嫂,那日我去给皇帝哥哥请安,不巧赶上皇帝哥哥午休下了,我没敢出声就要退出去,没想到…”雪绒顿了顿,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凝望着我,想要提起我的兴趣。我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角的泪,转头看着雪绒,静静地听她说,她接着道:“皇帝哥哥在梦里念道‘霏儿…’,我若是没听错,皇帝哥哥在念嫂嫂的名字!”   我摇摇头,脑海里只剩下那日玄烨的那几句话——“看来是朕爱你太多了,或许少爱你一点,你就会懂得珍惜了…”你后悔了吗?玄烨,你知不知道你不该对我这么绝情?   “雪绒,你说我该不该去见他?我怕…”我未说完却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眼前忽然一片漆黑,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纯风见我不对劲,急忙上前扶住我,问道:“小主你怎么了?”   我摆摆手,轻笑:“没事儿,方才突然有些头晕,过会就会好了…”   “嫂嫂你该去见皇帝哥哥!你们这么冷着对方算怎么回事?有话说清楚了不就好了!”雪绒有些激动,朝我大喊着。   “舒妃不是去陪膳了吗?我现在去恐怕不合适。”我转过头去看着雪绒,轻声和她说道。我心里还是在打鼓,我一直假装自己无所谓,当着康熙的面我一滴眼泪都不掉,所有委屈都留给了自己。我更不想让舒妃见到我流泪的样子,我不要输的那么惨。   “奴婢有句话想说,”纯风走上前一步,福了福身,“舒妃是因为娘娘心肠软的缘故,才出现在万岁爷视线里的,如今也该她把万岁爷还回来了,娘娘不能怕她啊!”   “对啊,本宫为什么要怕她?难道怕本宫在皇上心里的分量比不过她!”   每每想起他曾说过的情话绵绵,再想到他会与舒妃说同样的话,心都如同针扎,我知道他不属于我一个人,我也不可能永远牢牢拴住他,只是这一次我不准备忍让,我要把他抢回来。   次日清晨,等康熙下了朝的时辰,我和纯风和杜一一起去了乾清宫,就在乾清宫的门口,我看见了舒妃的侍女如意。   如意看见我后,没有行礼,趾高气扬站在我面前,说道:“纯贵妃,我家娘娘正和万岁爷在里面呢,您要进去稍等吧。”   我苦笑,不看那个仗势欺人的奴婢,只冷冷地说道:“好啊,如今该本宫等了!舒妃如今得宠也不该忘了先人吧!”   我转头对德子厉声说道:“皇上亲口说的,本宫进去不必通报,是吧德公公?”德子连忙称是,低眉顺眼地请我进去,最后还在我身边悄声来了一句:“娘娘您终于来了,皇上这也该舒服了。”   我疾步走进正殿,见康熙正坐在侧室御案之后批阅着奏折,他专注的模样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坐在他身边的人却换了——舒妃有些不适坐在一侧,不时和康熙说着话,康熙只顾投入地看奏折,并不十分在意她所说的。   走到正殿正中,我住了脚步,我想要听听他们所说的话。   舒妃脸上尽是诚惶诚恐的神情,她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她身边的玄烨,说道:“皇上,臣妾自知伺候得不如纯贵妃娘娘,但是…皇上,臣妾会努力的,只要…皇上给臣妾机会。”   康熙仍旧低头批阅着奏章,漫不经心地答着:“她再好,现在也不来。朕更不想去看她,身边有你,很好。”   玄烨,我来了,你能不能不计前嫌,听我把话说清楚…   我缓缓走进去,康熙却突然抬头,他看到了我,没有说任何话,只是他的表情微微抽动了一下,一时间,他一直注视着我。我也没有说话,多日不见,我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了。   我跪在殿正中央,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原来,我来见他,从不需这样繁琐的礼节,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我抬头看着康熙,他住了笔,眉头紧锁,却已经不再抬头看我,良久我才说道:“皇上,臣妾可以起来了吗?”   他才抬头看着我,仍旧不叫我起来,瞬间他变得愤怒,他将笔拍在御案上,大吼道:“李德全!进来人怎么不通报!”   德子闻声惊慌失措地从殿外跑了进来,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忙解释道:“万岁爷,您以前说过的,纯贵妃娘娘不用通报…”   玄烨,你记起来了吗,你说过我来乾清宫不用通报…   “谁告诉你现在也不用通报的!朕看你越发不会当差了!”康熙大吼着,他突然的暴怒,让坐在一旁的舒妃有些害怕,我见她恐惧地低着头,不敢出声。   “皇上有什么火气尽管发在臣妾身上好了,别拿德公公出气。”我很不服气,倔强地看了康熙一眼。   “好啊,朕的确是满腹的火气!李德全你出去,这没你的事!”康熙大吼,把德子赶了出去,他仍然没有叫我起身。   “纯贵妃,你该满意了吧,你教朕做的,朕可是做到了。”说着,他牵起了舒妃的手,将手抬过桌面,展示给我看。   我苦笑笑,看着地面,我本以为一切可以说清,看来是无望了,他只会加深我们的矛盾。   “皇上误会臣妾没关系,可是该说的,臣妾还是要说,”我抬起头直直注视着康熙,“那天我在太和殿和皇上说的,皇上若是不明白,那皇上就不配说出‘君心似我心’这样的话!”   “朕…朕是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如今,”玄烨的神情也开始转变,他方才还怒气冲冲,只是在我说出“君心似我心”这句话时,他的神情也似乎柔软了一些,“朕有另外一句话要告诉你!”   我注视着眼前的玄烨,我希望他能够理解我,能够不再与我赌气,只是——   玄烨用朱笔在一张空的奏折上胡乱潦草地写了些什么,之后他手一甩,将那奏折扔了下来,奏折落在了我的面前。   玄烨站起来,一把拉起舒妃。舒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无措地跟在玄烨身后,她踉跄了一步,康熙立即一把搂住她的腰间,还用温柔的语气关心她道:“裕勤你没事吧?”   康熙的神情和刚才与她说话时全不同了,此时他的语气满是宠溺的爱意。   玄烨你可知道你的爱人看到你这样,心里有多寒么?你可知道我叫你去看你身边的女人是我的心太软了么?   舒妃的脸绯红,说道:“臣妾没事…”康熙搂着舒妃,说道:“走,陪朕道御花园里走走。”康熙阔步从御案之上走了下来,走到我面前时,他无情地踩在了那张要给我看的奏折之上。   舒妃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有些抱歉,有些不安,但她还是对康熙说道:“好,臣妾愿意陪着皇上去御花园。”   就在他们临出门时,我终于起身,追了上去,朝康熙大喊道:“你说莫失莫忘,后来梦里花凉!你可懂我是为什么!”   康熙头也不回,说道:“朕问过你是为什么,你说过,是你自己要说给朕听的,和别人没关系!”   我听完他的话后,突然又是一阵晕眩,眼前也开始发黑,和昨天的感觉一模一样,我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康熙他侧头看见了这一切,但是他还是头也不回离开了,舒妃紧紧贴着他,他的衣襟摆开了一块。我看到了…   我刚才还很好,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失声大哭起来。   纯风跑过来,问我道:“小主,怎么了?皇上明显是在气头上…小主千万别太难过!”我断断续续地问道:“纯风,你…看到了么?”   纯风摇摇头,说道:“没有,是什么?”我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玉,我给他的玉,他还戴着…”   我捡起那张被他踩过的奏章,慢慢展开——   “你错将我的名字入了念想,我错将你的名字入了奏章。”   可是玄烨你明明还是记得我的。   两情何必长相守,他给我的箫,我予他的玉,都还在。   七夕,宫里的大日子。   合宫会到重华宫为百姓祈福,我自然也会去,今年康熙也会一起去,从前都是中宫皇后带领各宫妃嫔去,这次因为纯亲王和平亲王还有遏必隆已经出征讨伐准葛儿,康熙自然重视,所以也会亲自前往。   我来到重华宫时,人已基本上都到齐了,惠儿见了我,急切问道:“姐姐那日和皇上怎么了?”   我为了不叫惠儿为我担心,便假意笑笑,说道:“没事,皇上只是在气头上,过几日就会好的。”   钟声响了,康熙和皇后进到了重华宫内。他们进去祈完福,就该是我和温僖贵妃进去了。   德子请我们进去,我走了进去,见康熙和皇后已经走在了正前的宝座上。   我静静跪下,冲着佛祖我双手合十,闭起眼睛,开始许愿:“一愿天下百姓平平安安,二愿纯、平亲王凯旋归来,三愿心上人明白我心意。”我许完,拿起三支香,走到香炉前,小心放了进去。   我走过去站在了皇后的身边,皇后见我,微笑着说道:“妹妹方才仔细祈福的样子,真是虔诚,相信妹妹的心意,佛祖一定能听见的。”我微微福身,恭声说道:“谢谢皇后娘娘。嫔妾也祝愿皇后娘娘愿望可以成真。”皇后点点头微笑着。   等嫔妃们都许完愿,康熙说道:“今日七夕,本该有合宫宴饮,可正值战事,朕便一切从简。你们都回宫去吧。”   “是。”众嫔妃齐应道,我也转身离开了。   走到御花园附近,德子从后面匆匆跑来,说道:“娘娘,好事啊。皇上请您去合欢台呢。”纯一大喊道:“真的!德公公没说笑?”德子道:“纯一姑娘说笑了,我哪敢假传皇上口谕啊?”   纯风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可是,皇上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过钟粹宫了啊。这…”   德子喜笑颜开,摆摆手道:“纯贵妃的福分自然与其他小主不同,这些个日子别看舒妃成日和万岁爷一起在乾清宫,可是晚上从不临幸,皇上这个月过的也不好,有时候心不在焉的,当奴才的看的都担心呐。”   纯一噘起了嘴,不服气地说道:“我们小主几个月来身体一直不舒服,皇上也没来看过,就像我们小主日子好过似的…公公您这么一说,倒觉得是我们小主不懂事了似的!”   我赶忙打断了纯一,她愈发口无遮拦,这样指责圣上,若是被人听了去可就麻烦了,我说道:“纯一,别说了…谢谢公公,本宫这就去。”   来到合欢台,合欢台一切如旧,依旧美丽。   我充满期待而又害怕他依旧不懂我,自己会更加的失望。   我远远望见玄烨的身影立在合欢台下,我紧走两步走了过去,见到他后,福了福身,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他一把拉起我,神色透露出无限的抱歉之意,他道,“你,你还好么?”   我抬眼看了看玄烨的面容,仍旧英俊熟悉,只是几日之前他还当着舒妃的面不给我留一丝情面,今日他又是怎么了…   我垂着眼眸,兴趣缺缺地说道:“我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吗…”   “对不起霏儿…是朕不好,一时不理解你,还那么伤你…”玄烨想要上前拥抱住我,只是我退后了两步,躲开了他,我转过身去,说道:“玄烨…你究竟怎么了…你为什么那么不理解我!”   “若是别人,”他走下合欢台的台阶,追到我身后,诚挚地道,“朕不会那么生气,只是你,你叫朕去看别人,朕心里真的好难受…你原谅我好吗,我不该那么不大度的…”   他一把将背对着他的我拥入怀中,我瞬间被专属于他的气息与温暖包围,这感觉怎么像是久违了?   “可是你明明是所有人的!我的心愿永远也不会实现!你永远都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你知道吗!或许我们之间有一点距离,我以后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我仍旧用力挣开他,只为躲开他,只是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躲藏。   玄烨一把抓住我,将我拉到他的面前,他有一些激动,他喊着:“我的确是很多人的!可是这里——”玄烨抓起我的手,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膛,“这里我只留给你,那你愿意收藏吗…”他满眼期待地望着我,月光之下,我忽然想起入宫初日,我与他在这里的情景。   你的心,只留给我…我当然要收藏,当然要…我的眼泪已经不能控制,只是此时的眼泪不是因为难过,而是源于感动。他方才的话,我要永远记住!玄烨,我还是不忍心就这样放开你,不管以后会遭遇什么,但是,现在,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我要要牢牢抓住你!   “入宫初日,你我站在月光之下,也是在这里,你还欠我…”我轻轻闭起眼睛,屏住了呼吸。回想那天的夜晚,他还欠我一个吻!   我只感到一个温热的吻落在我的唇上。玄烨一把抱起了我,疾步向钟粹宫走去。   我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头贴在他的胸膛,说道:“以后你不能再那样对我了!以后你的心,只允许我一个人收藏,只允许我一个人…”   “我只把他留给你…只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乍暖还寒心尤乱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十年九月初三。   我明明知道康熙的大阿哥是荣妃所生的,如今他的孩子终于降生了,我还是感觉到一丝酸意,难道我在嫉妒荣妃?!!   一早,我和欣儿还有雪绒一起去往了储秀宫。欣儿听说昨晚我与康熙和好的事情,满眼的笑意,轻挥挥手卷,一掩眉目,不禁高声对我说:“妹妹,你与皇上还是和好了,我可是打心眼里高兴!以后又能看到你透彻的笑容了,省得每次见你都是一副沮丧的神情。”   我听后不禁一笑,欣儿真有意思,说得好像我没有玄烨就不会笑了一样!   我疑惑道:“没有他,我就没有透彻的笑容么?我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微微笑道:“以前你有这样在乎一个人吗?”   “我…”我脸颊突然热热的。   进了储秀宫,一股喜庆的感觉便包围了我们,到处挂起了红色的绸缎,映得满眼的红色。   我先是到惠嫔住的侧殿去找她。惠嫔的侧殿离荣妃住的正殿相隔不远,可是走到侧殿来却像是换了一个世界一样,惠嫔的住所与正殿比起来似乎毫无生气,放眼望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红色。   纯一掀开帘子,我捉起自己的衣襟,不紧不慢地迈进去,见惠嫔正坐在石铺上绣着花,似乎外面的世界与她毫无干系。   我叫她道:“惠儿?”   她看见我们后才起身走了出来,行了个礼道:“姐姐来了,快坐吧!”我应声,坐到了石铺上。   欣儿急忙回了礼说道:“惠嫔娘娘快别客气…”我拉欣儿道:“姐姐别说笑了,皇后娘娘来了,咱们快去看看荣妃吧。”“好。”欣儿惠嫔还有雪绒和我一起去了荣妃住的正殿。   进去后就有浓浓的香味,我想起惠儿香炉里的“汲魂草”就是荣妃的“杰作”。惠儿突然有些恶心,跑了出去。我下意识注意了一下荣妃,她并没发觉,在床上靠着,和皇后说着话。我走到门外,问惠儿道:“惠儿,你还好吧?”惠儿道:“姐姐,我现在问道香味就会恶心…”我同情地拍拍她的背,说道:“惠儿,咱们还是进去吧。”她皱皱眉头还是说:“好。”   进去我走到荣妃床边。我先行了礼:“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笑着扶我起来,说道:“妹妹也来了,快来看看荣妃。”荣妃看见我也道:“纯贵妃娘娘吉祥。”我说道:“姐姐有福气,为皇上诞下了皇子。”荣妃笑了,说道:“哪里有娘娘有福气呢?嫔妾只是受人控制和任人排布的罢了…”说这话时她的眉间真的闪过一丝悲哀的神情。我想道:“她平日里与温僖贵妃一起一定也不好受吧,她的孩子或许也是温僖贵妃争宠的工具。”有了舒妃的教训,我不再那样去同情她们了,毕竟荣妃害了惠儿,帮着温僖贵妃在太后那说了不少挑拨的话,使得我进宫初就被罚在雨天跪太和殿高台之上,日后还有可能利用那孩子帮着温僖贵妃在彻底将我拉下水。   这时候太后来了。“太后驾到——”太后在众人的搀扶下进了储秀宫。我们扶她走在了暖阁正中央的石铺上,宫女奉上了茶。我们行礼道:“太后万福金安。”太后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我站了起来,她便对我说:“纯贵妃,你前几日做得很好,舒妃已经跟哀家说了,她现在和皇帝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哀家现在对你很满意。你以后也要劝劝皇帝多到温僖那里走动,还有荣妃。”我说道:“是,儿臣谨记。”我看着眼前的太后,表面慈祥端庄,实则为了自己的荣耀和势力不惜牺牲掉后宫中对自己无用却是皇帝深爱的人。   康熙早上已经来过,看见孩子了,下了朝他还会来。“皇上驾到——”德子的声音。康熙阔步走进来。我们都蹲下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快起来。”他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喜悦,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他坐到了荣妃旁边,问道:“云妞,你可好些了么?”看着他柔情地目光望着荣妃,想起他对我的种种深情,我只能感叹:皇家的女子很难拥有真爱吧。荣妃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好多了。”康熙叫乳母将小阿哥抱了进来,小阿哥长得很可爱,心里就在想,玄烨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康熙回过头问我:“霏儿,霏儿。你看看,这是朕的第一个儿子…”此时他眼里透露出的是无限的爱意,望着他怀里的小阿哥。我发自内心地说:“皇上的孩子,自然是很可爱的,我看着真是喜欢。”那小孩子,忽然醒了,开始冲着我伸手,咿咿呀呀的叫着,康熙将孩子交到我的手上,我抱着他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心里对他说:“孩子,好好成长吧,将来为你阿玛去分担。他是在是太累了。”小阿哥笑了,笑声很动听。康熙也站起来与我一同看着这个孩子。就像他是我们俩之间的孩子般。太后走了过来,接过孩子,说道:“皇帝啊,荣妃为大清诞下了皇子理应晋封,可是贵妃之位已有两人,你看如何是好?”康熙犹豫了一下,说道:“马佳氏位分已经不低,况且要晋封的话,皇贵妃的话,她的确资历尚浅,依朕的意思,晋封就免了,赏她和她娘家些东西吧。”荣妃在床上道:“臣妾现在不好下地行礼,就在此谢过皇上了。谢皇上恩泽。”   太后又说:“那玄烨啊,你最近就多陪陪荣妃吧。”康熙看了我这边一下,我低着头只言不发,他说道:“好,儿子一定多陪荣妃。”我明白他是个孝顺的男人,自然不会违背他嫡母的旨意。康熙说道:“朕单独和荣妃还有小阿哥待会,你们都先走吧。”我和欣儿还有惠嫔,德妃良嫔告退,转身走了出去。   惠嫔回去了,与她道别,我和欣儿回了钟粹宫。   欣儿坐在石铺上喝着茶,放下了茶杯她问我道:“霏儿,你可真是喜欢荣妃那孩子?”我笑了笑:“他是皇上的孩子,我也是他的额娘,我自然喜欢他。而且那孩子和我来得很亲呢。”欣儿说道:“你别糊涂啊,惠儿说过他有可能是温僖贵妃扳倒你的工具啊。”我说道:“现在不是没有么?再说那孩子总是无辜的。” 欣儿说道:“只要你能想得开就好,昨日你刚与皇上和好,这就要眼见着被荣妃抢去了,得想想办法了。”“没关系,他和我,有约定的…”我微微笑着说道。欣儿笑了:“只要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不然伯父伯母那里总是担心着你,时常向我问起。”   其实我也知道,康熙还是很喜欢荣妃的,毕竟她是第一个怀了康熙孩子的女人,但是我相信经过之前的冷战,我们更加分不开了,他心里总会有我的。   说话间,我们的老朋友子静进来了。她火急火燎地推开门,气喘吁吁,眼看着是一路跑过来的。我们看见她都很高兴,我说道:“子静姐姐也来了,快坐。”欣儿道:“子静格格,好久未见啊。”子静却很着急,说道:“贵妃,不好了,王爷出事了!”   “什么!是我家王爷么!”欣儿突然急了,大声喊道。子静摇摇头说道:“不,不是,是纯亲王…”我听她的语气也十分不安,就说道:“子静姐姐你先坐下,慢慢说。”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我在老祖宗身边,听索尼跟老祖宗说,咱们的军马强壮,且人数众多,不过四十天就击退了准葛儿,他们的英汗已经出面投降了,并承诺不再犯我大清边界,只是,在一场战争中,咱们的计划被敌人发现,使咱们损失了不少人马,整整十天才脱困。平亲王也受了伤。遏必隆非说是纯亲王将计划泄露给了身边的敌人。因为那计划只有纯亲王知道。皇上知道了,已经下旨将纯亲王看守,回来就要押入宗人府啊。”我听后手里的杯子掉了,在地上摔碎了。欣儿看见问道:“霏霏,你怎么了?”我说道:“不,不会的,王爷不会的,不会是他的!”我疯狂地摇着头。欣儿拉着我,说道:“妹妹!你好好想想,咱们都知道纯亲王绝对不会私下结交敌人,现在是遏必隆作证人,得有人能够反驳他才行,才能还王爷清白啊!”   子静哭着给我跪了下来,大声说道:“纯贵妃娘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王爷吧!”欣儿问道:“格格,你这是…你不是喜欢王爷吧?”子静摇了摇头:“我只是感谢他,他在我心里的地位无人可代。多少次我在老祖宗那里闯了祸,很危险的时候,总是他不经意救了我,都是他伸出手拉住了我,现在我无能为力救他,就只好拜托贵妃娘娘了!他说过,霏儿你才是他细心呵护的女子!你有你爱的人,就当你感谢他,伸手救救他吧!”欣儿说:“姐姐可别胡说,王爷怎会悉心呵护霏儿啊!”子静冷静了些说道:“不胡说,那是他亲口说的。”欣儿说道:“可是这事情绝对不能外传!不然霏儿可就险了!”子静道:“我不会害我的妹妹,也不会害他。只求贵妃娘娘救救王爷,去给皇上那里说说好话吧!”子静一个劲磕头,我看不下去了,把她扶起来,说道:“姐姐别这样,本宫不会看着王爷蒙冤,绝对不会不管的。你放心。”子静擦了擦泪水,说道:“我不求他心心念念想的是我,只求可以偶尔能够看到他,现在,只怕我会看不到他。”欣儿也说:“姐姐这就是爱上了王爷啊。”子静说:“这段缘分随它去吧,我怎么配得上王爷?”我说道:“姐姐,你告诉本宫,王爷何时回京?”子静说道:“还有三天。”我问子静:“老祖宗可有说过什么?”子静啜泣地说:“老祖宗本是不信,可是额大人这么说,平亲王又不清楚事情原委,也没有旁人作证,现在也只好这样。”我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他们回京,一切就容易多了。他们回京我一定去求皇上的恩典。”   子静走后,欣儿问我道:“霏霏,你可真去给纯亲王求情,皇上肯定不高兴,而且现在他的心八成一半都是荣妃和他的儿子了,你这样做可太危险了!”我说道:“我一不愿看着子静格格伤心,二不能让王爷蒙冤。王爷在五台山对我照顾有加,回宫后也处处帮我,我不能忘记了这些。现在我可以帮他,就不能不尽力一试。”欣儿说:“我只能劝你这么多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欣儿回去了。钟粹宫又只有我一人了。   我叫纯风陪我一起到外面走走。我坐在临溪亭上,喂着鱼。这时候有人来了,我坐着,不理会,也没心思理会那来人。谁知来人正是温僖贵妃。   她趾高气扬地从仪仗中走出来,见我在喂鱼,便讽刺道:“呵,纯贵妃好兴致,纯亲王出了大事还有心思喂鱼。”我说道:“王爷一定是清白的,本宫有什么担心。”温僖贵妃走过来,弯下腰低声说道:“你不怕本宫告诉太后,怀疑你和王爷的清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宫和王爷是清白的,你要去说,说就好了。”温僖贵妃笑了,说道:“你以为皇上现在还信你?现在皇上心里只有荣妃和小阿哥胤褆了。还有,你想知道本宫怎么知道的么?”我没有理她,只是直直瞪着她,她说道:“是我阿玛,发现了纯亲王身上的平安符。那是你的字吧!”我冷笑道:“为什么要害我。”温僖贵妃说道:“你从进宫做个小小宫女就死死拴住皇上的心,使皇上很少去看我们,后来你不过个贵人就让本宫在皇后面前尴尬,你还记得么?御花园里。皇上那时护着你,现在呢!还有本宫不过叫太后罚你跪而已,皇上就晋了你贵妃,和本宫平起平坐!大清还没有像你这样晋封如此快的!你进宫之前,本宫的恩宠不亚于你,现在都被你抢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爱皇上就不该让他的后宫乌烟瘴气!你以后不会为你的做法感到自责么。”我站起来反驳她。温僖贵妃冷冷地说道:“真爱?什么是真爱,这宫里只有恩宠,没有真爱。你抢了本宫的,就要还的。”   温僖贵妃冲我尖声说道:“你等着吧。”转身跨步就离开了。   乍暖还寒。   玄烨,你会信我的,对么?      ☆、摧梅折枝去   康熙十年十月二十。   平亲王等已经进京,没有人见到了纯亲王,他被押入了宗人府。欣儿一早也来了我这里。平亲王得知便径直到钟粹宫看欣儿。   他们的寒暄过后。我急切地问平亲王,说道:“王爷,纯亲王这是怎么回事啊?”平亲王说道:“那计划本是遏必隆与二哥一同订制才对,可是遏必隆在约定的时间没到。二哥自己订制后,遏必隆叫他身边的奴才帮忙取走了计划。之后谁也不清楚了。事发后,遏必隆说那人不是他身边的,便嫁祸给了二哥。我当时不在场说什么也没用,这些都是军营里的战士告诉我的。”我说道:“那个小奴才,还能找到么?”平亲王说:“可以,就在遏必隆府里呢。我可以担保,二哥是冤枉的,一切责任是遏必隆的责任,是他玩忽职守,叫不相干的人取计划,才叫旁人看到了!贵妃,你若是肯为二哥求情,皇上不会那样绝情的!”   这时候小印子进来了,对我说道:“娘娘,太后娘娘叫您即刻前往九州清宴一趟。”我明白,是祸躲不过,无论如何,我也要帮纯亲王。我说道:“本宫即刻就去,有劳公公了。”   到了九州清宴,该到的人一个不少。太后,皇上,皇后,温僖贵妃,舒妃,德妃,荣妃,惠嫔,良嫔,宜嫔。嫔位以上的都到了。我进去后,那些比我位分低的,都起来行礼道:“参见纯贵妃娘娘,贵妃万福金安。”我说道:“姐妹们都起来吧。”我给太后皇上还有皇后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康熙说道:“你起来吧。”“谢皇上。”我说道。我坐到皇后和温僖贵妃的右面。   康熙见人都来齐,便说道:“我大清与准葛儿一战已经告捷,只是人马损失并不少,其原因想必宫中之人人人皆知了吧。朕就是来对你们说朕对此做的处置的。不能叫文武百官说朕徇私枉法,包庇自己的兄弟。”皇后说道:“皇上裁决英明,不知皇上如何处置?”康熙招招手,德子便展开了诏书,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纯亲王爱新觉罗隆禧,在准葛儿一战中疏忽草率,导致我大清人马损失,死伤惨重,虽最终告捷,但功不可抵过,罚其在宗人府思过半年,罚奉半年。钦此。”   当德子念完,我看着温僖贵妃一脸的得意,你父亲终于免了罪名是吧!嫁祸给纯亲王!“慢着!”我大喊道。我站起来,走到中间,跪了下来,对康熙说道:“皇上,这样处置过于草率!平亲王已经说过,事情不是额大人说的那样,皇上为何不先查清楚再做处置呢?况且纯亲王是皇上的兄弟啊,皇上如此做就不怕叫外人说皇上太过绝情吗?”康熙看着我说道:“你果真为他求情?”看着他一脸的误解,我明白,是温僖贵妃,她一定告诉太后了,太后也会让皇上知道。我说:“臣妾相信王爷是冤枉的,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的清明着想啊。”康熙走下来,对着我说:“你这样教朕如何信你们是清白的?”太后说道:“纯贵妃,你乃后宫女子,不该对皇帝的处置做出任何的反驳!你这样做的话,如何能让哀家与皇上不听信耳中的风言风语!温僖,你那日说有什么要给哀家和皇上看的?”温僖贵妃从衣袖中拿出了那个平安符,假意什么都不知的样子说道:“这是臣妾阿玛给臣妾的,说是纯亲王身上的,阿玛叫臣妾给皇上看看,免得后宫与前朝有瓜葛。”康熙拿到了那张“安”字,怒火中烧问我道:“这是什么?这是你的字!你能给朕解释么!”我说道:“皇上误会了!臣妾也只是希望王爷能平安归来,大清可以取胜而已!何苦如此大做文章!”康熙蹲下,对着我的脸,说道:“难道你们五台山浅浅的缘分却比得过朕对你的一片真心?”我低声说道:“没有人可以比得过你在我心里的位置的,难道你不了解?”康熙说道:“那你为何送他平安符,为他求情?”我说:“若是你,我便舍命予你。你明白,我不会看着清白之人被冤。”康熙笑道:“你说给皇额娘听吧,看看她可信你?”   康熙站了起来,走回去,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太后说道:“皇后,这事交由你处置。”惠嫔这时候站了出来,她很冲动,说道:“皇上!贵妃娘娘的真心天日可见!皇上难道不信娘娘么!”太后说道:“惠嫔,有你何事!”我急忙冲惠嫔喊道:“惠儿,别为我求情!”惠嫔被太后身边的太监请了出去。   皇后看着我,她的表情透露出的是不知所措,她说道:“皇额娘,儿臣不清楚来龙去脉,还由皇额娘定夺吧。”我知道,我和太后两个人,皇后一个也不想得罪。太后说道:“哀家明白,纯贵妃,你与纯亲王的关系还不清不楚,水落石出之前,你便在你宫里思过吧,没有特殊事情不需出宫。”我跪在地上低声道:“是,儿臣谨遵懿旨。”   太后目不斜视地离开了,温僖贵妃便起身对康熙说道:“皇上,臣妾怕皇额娘生气,想先告辞去看看。”康熙一改往日对温僖贵妃的冷淡,说道:“也好,你去吧。”温僖贵妃谢了恩典,打了个千就走了。   康熙眼光有些空洞,他只看着前方说道:“平亲王在外求见,朕的处置先暂且搁置,等一切明白后再做定论,纯贵妃,你就在钟粹宫闭门思过吧。”康熙阔步离开了,德子高喊:“皇上起驾——”众人齐声道:“恭送皇上。”所有人都离去了,唯独剩我瘫坐在大殿中央,泪流满面。   “玄烨,你处置了纯亲王我不会为他而心痛。我是为你!我为你,不信我而心痛!玄烨,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   康熙刚刚离开,雪绒急冲冲地从侧殿冲了进来,见我坐在地上,急忙扶起我,问道:“嫂嫂,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说你被叫到了九州清宴,又怕你会为二哥求情受罚,就赶紧求了老祖宗特许来了。可还是没赶上,到底怎么样?”我瘫坐在地上,说道:“皇上去见平亲王了,或许还有转机。太后叫我闭门思过。”雪绒一脸着急,问道:“那皇帝哥哥呢?他信你么?”我转脸看着雪绒,半晌说不出话,我哽咽了,眼泪无声无息地流落下来,说道:“他不信我。”雪绒安抚着我,用手拍着我的肩膀,她说道:“无论如何,贵妃嫂嫂咱们先回去,去等消息吧!”我站了起来,在雪绒的搀扶下往外走,九州清宴的小太监都没有一个帮忙,人情冷暖啊,我这是失宠的标志么?   回到钟粹宫,雪绒陪着我坐着。我叫纯一出去听着康熙和平亲王商议的结果了。整整两个时辰,纯一在大风天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我急忙叫她坐下,她喝了口水,说道:“小主,有消息了。万岁爷收回了方才的处置,要重审案子,平亲王负责。但是纯亲王还在宗人府押着,事情清楚了就会放出来。”我听完终于有些希望,心情也刚刚好转。   可是纯一的一番话让我又掉入了冰水之中。纯一迟疑地说:“小主,方才奴婢听见万岁爷和王爷说,纯贵妃拼了命地护纯亲王周全,怕是,怕是娘娘您和王爷反倒不清不楚了…”   我说道:“你不必说了,本宫都知道。”纯一也是为我好,她跪下说道:“娘娘,奴婢愚钝,不知娘娘为何如此护着纯亲王,可是奴婢知道娘娘在如此下去定有危难啊。”   我叫纯风道:“纯风!你进来!”纯风走进来,我跟她说:“你快扶你妹妹起来。”纯风扶起纯一,对她说:“傻妹妹,娘娘不会那样愚笨的,你快坐着。”   我对纯一道:“纯一啊,本宫明白你的心意,你从本宫做乾清宫女官开始就一直忠心跟着我,本宫都记得,只是你要明白,纯亲王多少次在本宫危难时出手帮助如今我不能见他被冤枉而不去救他啊!”纯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纯亲王在五台山还救了咱们,咱们不能负恩。”   我看着纯一明白了,会心地笑道:“纯一,一切都会好的,你们若是都能陪在本宫身边,本宫什么都不惧怕。”雪绒说道:“雪绒进宫第一日就认定只有你一个嫂嫂,一定帮着你!”纯风也道:“小主放心,我们姐妹三人绝不会离开小主半步,路海和杜一也是的!”   是啊,有什么都叫它来吧,该经历的,躲避不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康熙认为我和纯亲王有染,我没什么要解释的,我一直将他视作我的夫君,他不理解我,我说什么也没有用。   雪绒这几日每天往钟粹宫跑,看着她想让我高兴的样子我真的很感动。今日,她和惠儿不谋而合都到我宫里来了。我才刚刚起来不久,最近的情绪不好,每天不愿意多说话也不愿意出去走动,假装从不关心康熙的一举一动,内心实则是自己折磨着自己。康熙开始对我不闻不问,自从上次的事十天过去,他没有来过钟粹宫,没有看望没有问候。   惠儿走进钟粹宫就严肃的对我说:“姐姐!你这样子!怎么是好?”我披着件衣服,坐在石铺上,没有妆容,没有梳头。雪绒紧接着也来了,听着外面杜一通报:“和硕公主到——”我一听,是雪绒,她们俩人遇到一起还不得把我架出去。果不其然,雪绒和惠儿对我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后,我还是跟着她们终于迈出了钟粹宫。   雪绒心情非常好,她小跑着,一直笑着,在前面对我和惠嫔说:“嫂嫂,快过来吧!这边的花儿草儿都泛绿色了呢!”我也笑了笑,说道:“好啊,我这就过去看看。”惠儿扶着我一路走过去,见到雪绒正蹲在地上,闻着花草的芬芳。她很陶醉,我知道她这个科尔沁大草原的女孩子一定对花草有特殊的情感,我没有打扰她,在一旁站着陪着她。   料不到的是,天突然开始阴沉起来,现在天气已经转暖,我想着这或许是春天的第一场雨吧?丝丝细雨已经落了下来,花草上落了雨滴,变得更加鲜嫩。雪绒感到下雨了,便站起来,一脸微笑对我说:“贵妃嫂嫂,你知道么?在科尔沁,我们会收集春天第一场雨落在嫩草上的雨滴窖藏,冬天时会用它来沏茶,味道清香,品起来味道更佳呢。”我开始打量起在细雨沐浴下的嫩草愉悦地跳动着,我开始想着:“春天要到了,春雨也下了。对万物都是新的开始,万物的恩赐。可是我呢?从五台山回来舒妃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然后是惠儿被害,纯亲王出征我与康熙便开始有误会,之后荣妃诞下皇子,纯亲王被冤…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漫无边界的冬日。”忽然有喧哗声打断了我,惠儿拉了拉我说道:“姐姐,是温僖贵妃还有额大人。”我轻笑一声,“好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我依旧站在原地,雪绒也站在我身旁露出厌恶的表情。   不多时,温僖贵妃和他的阿玛就走了过来,身边还有荣妃抱着小阿哥胤褆。胤褆这名字是老祖宗和康熙一起给起的。   我站在旁边见他们走了过来,荣妃将小阿哥交给的乳母,有些神色不安的走上前给我行礼道:“参见纯贵妃娘娘,娘娘万安。”温僖贵妃说道:“这不是纯贵妃么?你如今还到处走动啊?难道不知道太后已经叫你闭门思过了么?”雪绒上前说道:“温僖贵妃,你与纯贵妃平位,怎么纯贵妃娘娘的事你倒管得那么多!更何况太后只是让贵妃嫂嫂闭门而已,又没有被禁足,怎么不可以出来走动!”温僖贵妃顿了一下,厉声对雪绒说道:“公主,后宫之事你还是少管的好,本宫告诉你,所谓闭门不过是太后看在皇上的面子上罢了,事实上,纯贵妃,你已经彻底失宠了!不要再对本宫不敬了,不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惠嫔咳嗽了起来,我见她嘴唇有些发紫,我知道这是她的病根,不能着凉现在又下着雨。   遏必隆走了出来,说了句话:“纯贵妃娘娘,奴才听说您是为了王爷之事才被皇上太后罚的,依奴才看,倒不如回宫去呢,少一事最好,纯亲王么,你就不要管了。”我瞪了遏必隆一眼,谁都知道是他陷害纯亲王,也将我给王爷的平安符交给温僖贵妃的,始作俑者就是他。我完全不看他,冷冷地道:“多谢大人好意,本宫可不愿意看着是非黑白被颠倒。大人还是管理好自家的奴才罢。”纯亲王被冤和遏必隆身边的小侍卫脱不开关系。遏必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温僖贵妃也被我的话吓了一跳,她自作聪明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温僖贵妃想赶紧离开,却依旧不肯放我一马,她说道:“本宫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和遏必隆身边跟着荣妃离开了。我怕惠儿旧病复发,便赶紧叫上雪绒回宫去了。我在钟粹宫给惠嫔换了身新衣。让她喝了热茶缓了缓。纯风忽然焦急地冲了进来,说道:“小主,不好了,温僖贵妃刚才又去太后那里挑拨,现在太后以为你刚才冲撞了额大人还有让小阿哥在外面淋雨,现在要…”不等纯风说完,一个太监走了进来,他一副阴险样子,对我说道:“纯贵妃,太后要奴才请你和惠嫔还有公主即刻前往宁寿宫一趟。”我叹了口气,天啊,这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啊?我被她们害的已经不能和玄烨见面,现在还要如何!   到了太后宫里,太后一脸怒色,对我说:“纯贵妃!就算你认为纯亲王是冤枉的,也不能去冒犯遏必隆大人!还有,你致使小阿哥淋雨,幸好没有病,要不然你罪加一等!”雪绒忍不住了,大声喝道:“太后娘娘!贵妃嫂嫂才是被冒犯的!遏必隆和温僖贵妃言出不逊在先!”太后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怒斥道:“博尔济吉特雪绒!你不要混淆是非!”惠儿说道:“太后娘娘,您有看到事情的经过么?他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太后哼了一声,说道:“好啊,你们伶牙俐齿,哀家不与你们多说,你们现在即可到外面给我罚跪去!”我知道再与太后理论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他们加上更多罪名罢了。   我站起来,转身走出去,跪在了地上。任雨水浇打在我脸上。   雪绒和惠儿也被罚了,但我们不能在一处罚跪,她们被罚到长街上。而我留在了宁寿宫外。我不知道脸上的是不是除了雨水还有泪水。我想到我入宫初也被太后罚到太和殿上罚跪。那次是他,玄烨紧紧抱起我,将我送了回去。我身心俱疲,而且内心悲伤,此时怎能不叫我触景生情?我跪得膝盖疼痛难忍,加上冰冷的雨水,我开始不住的颤抖。此时一双温暖的手一把抓住我,将我抱了起来。我无力抗拒,发现来救我的竟然是平亲王!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王爷何时进宫的?不怕被本宫连累么?”平亲王说道:“二哥被冤后我一直在宫里住着。”我点点头,对他说了句:“谢谢你。”平亲王犹豫片刻,轻声说了句:“是皇兄听说你被太后罚了,叫我来的…”我没有说话,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我的嘴唇开始颤抖,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没有骗我么?他叫你来…”平亲王抱着我进了钟粹宫,纯一和欣儿急忙撑着伞赶过来,用毯子给我盖上。平亲王对欣儿说道:“你照顾好她。”我刚才问他的问题他不再提。屋内只剩下欣儿和纯一、纯雨陪着我。纯风也被太后罚了,我叫路海快点去寻她。   当我迷迷糊糊醒来,我见欣儿正在帮纯一给我煎药,我便叫欣儿过来:“姐姐,你来。”欣儿走过来,坐在我床边,轻声问我道:“霏霏,怎么了?”我说道:“姐姐,可以叫王爷进来么,本宫有话问他。”欣儿阻止我,说:“你才醒,他若是说什么…”我打断她:“姐姐只需帮本宫请就是了。”欣儿拗不过我也知道不能阻止我,就叫王爷进来了。   王爷和欣儿坐在床前,我也坐了起来。我问他道:“王爷,究竟是不是皇上叫你来的?”平亲王说道:“是的。”我又似自言自语道:“你皇兄还是记挂我的…”平亲王说:“娘娘,你方才问我我不敢说就是因为皇兄他并不开心!皇兄说,他说你还是为了二哥才创下祸端被太后罚了的!娘娘,您别再如此了好么?二哥被罚了,咱们心里都不舒服,咱们好好想办法可以么!”我喊道:“你皇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听到的那些不过是温僖贵妃一面之词而已,太后信了,皇上却也信了!”平亲王说道:“那你可知皇兄得知你被罚时有多焦急!他恨不得像以前一样自己去救你!”我问他道:“那他为何不来!”平亲王说道:“我如今看你们相互爱着却又都故意冷落对方真是内心冰冷。”我轻声道:“我就差被禁足了,还要怎么不冷落他?”平亲王说道:“皇兄这几日无事时就在看娘娘写的字笺,娘娘现在不如再写给皇兄一张,告诉他你内心的感受。”我在考虑他说的。平亲王携欣儿起来,说道:“娘娘好生休息,臣弟告退。”欣儿也说:“霏霏你好好休息,若是不适就叫太医来看。”我点点头,说道:“王爷慢走,姐姐慢走。”   纯风回来了,她刚刚洗过热水澡。就赶紧进来给我请安,她跪在地上说道:“小主恕罪,奴婢没能替小主受罚。”我说道:“纯风,你的忠心天日可见,你不是也被本宫连累了么?快快起来。”纯风站了起来,我告诉她我想给皇上写一张字笺,说明今日发生的一切。纯风道:“娘娘终于想通了!奴婢给您拿笔墨去。”   我在字笺上写道:“臣妾完颜氏,今日并非莽撞,但深知宫中多有是非,也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娘娘懿旨不可违抗,遂罚跪于宁寿宫外。幸有平亲王搭手相救,不致旧病复发,一病不起。   臣妾夜夜念君,望君莫离莫去。如若离去,请许我百年无忧,可好?但君若离去,何来百年无忧?   臣妾完颜氏,已思过错。”   我将字笺叠好,装在信封内,交给纯风,对她说:“纯风,给本宫送去吧。一定看着交到皇上手里。”纯风应着。拿着信笺,走了出去。   一起回来的,是纯风和德子。德子交给我一个暖袋,并对我说:“娘娘,皇上看过字笺了,这暖袋是皇上叫奴才亲自交给娘娘的。皇上的确牵挂于娘娘,只是现在纯亲王之事,让皇上脱不开身,皇上叫奴才告诉娘娘,要好生休息,皇上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了,叫娘娘别太悲伤了罢。”   玄烨,你若离去,请赐我百年无忧,可好?但你若离去,何来百年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后,有什么想法要评论哦,我也好知道!谢谢啦~   ☆、燃情   整整半个多月,从上次温僖贵妃的事后,我就再没心思到钟粹宫外面走走,依旧没有人来钟粹宫看我。今早我正在用早膳,我便问纯风道:"纯风啊,最近,皇上怎么样?"纯风说道:"小主,皇上自然好,这半个月,德公公说皇上正在查纯亲王的事情,废寝忘食的,不过…"我放下了碗筷,说道:"你说吧,还有什么本宫受不住的?"纯风说:"皇上最近和温僖贵妃还有荣妃舒妃都挺好的。"我笑笑:"该来的,总也躲不过的。纯风,你说本宫和皇上的情感到底为什么会成了这样?我心里最最在乎的不就是他么!难道仅仅为了他误会我和纯亲王!"纯风说道:"小主!皇上那就是太在意您了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皇上在和小主恩恩爱爱的时候从没问过温僖贵妃她们怎么样啊?现在的皇上是和小主你过不去,也是和他自己过不去啊!"   忽然暖阁的门开了,雪绒走了进来,她听到了我们的话,她说道:"嫂嫂,你也该心疼心疼皇帝哥哥啊!他真的很不好,你也知道他为了朝政一刻都不休息,现在都快病倒了!"我喊道:"我心疼,可我能怎么办啊?那日我也给他写过了信,你们也都知道,他依旧没来看我一眼,只是让德子交给我一个暖袋。他在气头上,和我过不去,不见我,你说我能怎么样?"杜一也走了进来,跟我说道;"娘娘,德公公说皇上请您过去呢。可是德子说皇上最近情绪不好,您要不报病不去了吧?"我叹口气说道:"我们的心结总该解开的,他若是对我发什么脾气我听着就是。既然没有病,就不要叫别人给我安个欺君的罪名,纯风,你陪我去吧。"雪绒道:"嫂嫂,皇帝哥哥不会不讲理的,你们能见面就有情分在,总是好的。"   我整理过了仪表,就和纯风去了乾清宫。   我进了乾清宫,他坐在御案后,看着奏折,不时还咳嗽着。我听着他的咳声心不由自主地疼。还有,舒妃坐在他身边。很明显,他让我来就是气我的,不然怎么会留个舒妃在身边?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我给他行礼道。康熙瞥了我一眼,说"你来了,舒妃最近身体不好,想听吹箫,朕想着这宫里就纯贵妃的箫最好,你就给舒妃和朕吹一曲。"舒妃明显很不安:"皇上,臣妾可没有啊。"我知道,舒妃哪有什么不适,就是康熙要难为我的罢了。看着他的脸,依然英俊,可是此时对我却如此绝情,我想要提醒他,便说道:"臣妾没有带长相思。"康熙头也不抬,继续用朱色毛笔批着奏折,他说道:"长相思就不必了。朕这几日听舒妃的长相守听得多了,你就用普通的箫吹吧。"说完才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明明还有感情此时却冰冷彻底。我想着:这几日,就像你说的,你一定听了很多舒妃的长相守吧?你想看我主动示弱,我偏不,当初可是你请求我参加的选秀。要我留在你身边的,现在你还爱我么?!我使劲压抑住自己的情感爆发。我强忍着丝毫不显出愤怒或伤心,说道:"好啊,皇上的箫在哪呢?"康熙指了指他的书架,足足有四米多高,他说道:"好啊,就在顶上,你去取吧,德子,你们不要帮纯贵妃。"我直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还是那个亲吻我额头,赐给我长相思,合欢台,带我上乾清宫的屋顶,看紫禁城的蓝天,带我去五台山,在烟花塔里与我一起许愿的那个人么?我的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   舒妃说道:"皇上,贵妃怎么能上去…""闭嘴!"康熙大吼,盯着我,指着书架。我转过头去,看着书架,走了过去。书架前有一个梯子,我踩了上去,一步一步向上迈着。到了顶层,我站在梯子最上面,拿到了那把箫。我看向了康熙,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我刚才站的地方,好像一点也不关心我的安全。我喊道:"玄烨!长相思,还在么?"他低声说道:"长相思在你那里。"我说道:"不,是还在你心里么?"康熙看向我,说道:"有长相守,朕就够了。"我轻笑,好啊,舒妃还是代替了我不是么?历史,也终于朝着该朝向的地方发展了。   我看向梯子下面,我忽然想起自己从不敢站到高的地方的。现在站在这里我竟然没有怕。我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或许没有我,你活的更好吧?"我纵身跳了下去,我笑了,这感觉我从没有过。我听见康熙大喊道:"霏儿!"那喊声响彻云霄,他在叫我的名字。我笑得更开心了,你的心里终究是有我的。   我落在了康熙的怀里。方才听见康熙的大喊,韦萧峰还有德子都冲了进来,一众侍卫也冲进来。康熙紧紧抱住我哭了。他喊道:"你们都滚!给朕滚出去!"侍卫们还有舒妃都退了出去。   我躺在他怀里笑道:"我还是赢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他哭得像个孩子,他说:"可是你,心里的是纯亲王不是么!"我本来刚刚燃起了希望却又被他的话浇灭了,我说:"不,我只爱皇上。"康熙放开了我,说道:"你走吧,纯亲王的事还没有查清楚。朕会还他清白的。""为什么又信他?"我问道。他说:"他是朕的兄长,与你无关,你快走吧,太后若是知道又会麻烦你了。"我站了起来,走上前去,从他的身后抱住他,说道:"皇上最近在咳嗽,别太累了,喝水时叫下人放些冰糖和菊花。"康熙猛地回过身来一把抱住我,半晌,他终于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们拥抱了很久,最后我推开他,擦了擦眼泪,说道:"皇上多多在意身体,臣妾告退。"我离开了乾清宫。我还不想原谅我自己和他。我还在坚持着为别的男人向他求情,哪怕他不愿意,我仍然坚持,我还不能原谅我自己。   纯风和雪绒替我高兴,说康熙终于与我和好。其实我明白,我们的心结并没有解开。只是现在他会来看我了,每个月只来一次,我们安静地坐在窗下下棋,没有更多地交谈,结束三局,他就会走,走前嘱咐我几句,叫我好好休息,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但是每到看我的那一晚,他都休息在乾清宫,不会让任何人去陪他。   十五,他来到我的宫里。我已经备好了棋盘和棋子,我如往常,他来我宫里,我不会和他有任何“多余”的交谈,我们只会聊聊棋盘上的事。他进来后,我给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解下他披的斗篷,他坐在我的对面开始和我下棋。他明显心不在焉,输的很快,明显不是他的水平。   我低声笑道:“皇上今日是怎么了?”康熙放下棋子,叹了口气,说道:“朕有些后悔了…”我低下头:“为何呢?”康熙沉默不语,半晌只说了一句:“朕冤枉了他。”我刚要放下棋子的手颤抖了一下,他说的是我还是纯亲王?我说道:“皇上冤枉了好多…”我看着他,这是我们半个月来第一次说的与棋盘无关的话。他看着我,说道:“无论是你,还是他,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再看他,他仍旧误解我,我冲着他,堵着气说道:“皇上还是不明白,臣妾累了,皇上回去吧。”我想我成了历史上第一个敢撵走皇帝的人吧?我虽然背对着他,可我心里实在希望着他能留下。   可我最终听见的是他起身的声音,我再没有回过头去,当我再次回首,我的对面只剩下空空一把椅子。他离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唯独留下的,是他方才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盘上一个绝佳的地方,让我再不能翻盘取胜… 作者有话要说:     ☆、解不开的劫      康熙本是每月都会有一日来看我,我算着这日康熙要来了,虽然我们之间有矛盾,没有一个人主动解开它,但是想到能见到他,心里还是压抑不住的高兴和期待。 欣儿见了我的样子,直冲着我刮了刮脸蛋,说到:“羞羞羞,几日不见你的夫君便思念成这个样子了…”我说道:“姐姐!你总取笑我!当时平亲王离开京城出征的时候你还不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欣儿抿了口茶,笑了笑:“我哪是取笑你,我是为你高兴啊,你们肯见了,就是好的,我可不想再见你那几日昏昏沉沉的整日低落的样子了。”我点点头,说道:“自那日见过了我被罚后温僖贵妃还有荣妃的嘴脸,我知道我若是想为自己,为雪绒,为惠儿还有纯亲王报仇,我就得不能那样堕落下去了。”欣儿看着我,有些担心:“姐姐知道,你爱他,我不希望因为仇恨将爱湮灭了,那样你就和其他的后宫中的女子完全一样了啊。”我说道:“爱不会湮灭,不然我也就不会留在这里了。”   杜一敲了敲门,在外面说道:“小主,时辰不早了。刚才皇上叫人过来回话说今日就不过来了,小主早些歇息吧。”我说道:“知道了,叫纯风进来吧。”纯风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有些担忧地望着我,怕是皇上不来我会想不开似的。欣儿站了起来,说到:“霏儿,我也先回去了,我今晚还要出宫回府呢,你也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我微笑着对欣儿点点了头,说到:“好的,姐姐慢走。”我送欣儿出了钟粹宫,看着她上了轿子,我才放下心来。我没有回钟粹宫,而是对纯风说:“纯风,本宫想去一趟宗人府看看纯亲王,去叫上路海一起去吧。”纯风更加担忧了:“小主…皇上和太后本就怀疑…”我说道:“你担忧什么?本宫是清白的,不怕他们任何人诬陷我。”“是。奴婢遵命。”纯风只得听我的,叫上路海一起去了宗人府。   晚上的长街很昏暗,就如同我此时的心情一般。纯风扶着我,问我道:“小主真的不在乎太后和皇上的怀疑么?”路海也道:“是啊,小主,奴才看皇上最近因为小主的事消瘦了不少。”我只说道:“如果本宫被他们诬陷后就再不去见纯亲王那才叫人说他们说本宫的一点也没错。至于皇上,本宫也没办法,他若是听信谣言而不信我,我又能怎样?”   到了宗人府。守门的侍卫用长矛挡住了我,说道:“你是何人?没有腰牌不能进去!”我挥挥手叫纯风把我的玉佩拿了出来给他看。他看后立即跪下道:“奴才有眼无珠。不知是哪位小主?”边上的一个侍卫问他道:“你怎知是小主?不要疏忽了才好。”我开口了,说道:“后宫众人少来此走动你们不认识也难怪。本宫完颜氏。”那位侍卫也跪下道:“参见纯贵妃娘娘。娘娘请。”他们抬起长矛我走了进去。路海问我:“小主,您为什么给他们看玉佩?”我笑了笑:“因为皇上身上也有一块。”   路海赞我智慧。我却只想着:“玄烨,你还带着它么?”   我终于见到了纯亲王,他坐在监牢里的稻草上,虽然条件比其他犯人的强很多。但是我见到他头发凌乱,脸上布满了胡渣,心里还是一阵阵强烈的痛楚。   他看见我,很吃惊,站起来走过来,问我道:“霏儿,你怎么来了?你快离开,这里不适合你久留。”   我说道:“王爷,我既然来,就早就做好了准备了,我这次来,只希望听你亲口告诉我事情的真相!”纯亲王笑了,说道:“我只是疏忽身边的小人,遏必隆的责任竟全部推卸在我身上,六弟知道真相但因为他当时不在现场,说的自然少有人信!”   我说道:“王爷不要绝望,平亲王和皇上一定会还你清白的!”纯亲王看着我轻声道:“患难见真情,妹妹,谢谢你。”我笑了:“应该的。”看到纯亲王安好,我也就放心了。因为我相信玄烨会还他一个清白之身的。   出了宗人府,我见两名侍卫还跪在地上,正奇怪间,却见远处站着一个人,他身形挺拔,盛气凌然。   我看清楚了,是康熙。   我急忙跑上前去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康熙蹲了下来,对我说道:“朕只是想知道你到这里来究竟来做什么!”我抬头看着他:“臣妾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康熙的脸已充满了怒意,眼神里还有彻底的失望,他怒斥道:“朕今日没有去看你,就是要亲自来此处问问他!没想到朕一日不去,你就会来看他…”   他彻彻底底误会我了,我说什么,也说不清。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说道:“玄烨,为什么你总是不信我?她们所说的你一定要听么?”   他轻声哼了一声,声音冷漠至极,说道:“难道你要朕不信自己所看到的?朕不会再信你了。而且,朕也不会再爱你了。”   我跪在他面前,又向前挪了两步,紧紧抱住他的腿,将合心玉佩从腰间拿出,哽咽着,却喊道:“臣妾一直带着,皇上可还有带着么?可还记得烟花塔上的约定么?皇上说的不能不算!”   什么叫“真不会再爱你了…”,你当初说的都算什么!   我哭着问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眼中满满是可怜的期待。   他完全不再看我,只是直直望着远处,冷冰冰地说道:“朕是天子 ,本就不该有真情赋予,你不必再说了。”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再不是那个在雨中抱起我的玄烨了。   紧接着他从腰间取出那枚玉佩,说道:“从前朕还不信他们所说,只以为你是一时糊涂!所以朕还记得烟花塔上的约定,可如今,朕信了,这约定也不就在了。是你失信在先,别怪朕无情。”   说完他松开了手,那一刹那,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合心之玉从他手中滑落,时间慢了下来,我疯狂地想要爬过去,只希望能在玉碎前抓住它。   清脆的碎声,我的心终于彻彻底底地碎了。   我怔怔地瘫坐在地上,已经哭不声来,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血从心底淌出。玄烨,你听到心死的声音了吗?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人,却不是当初那个人了。我几月前还在五台山的烟花塔上与他十指紧扣,我说我要永远陪着他,他说他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可是如今,在这里摧毁我的人竟是他自己。   远处一阵哀嚎般的恳求声,是纯风:“万岁爷,您开眼看看啊!这后宫中只有纯贵妃才是一心一意在乎您的!您为什么不相信娘娘!万岁爷!万岁爷!!”   他早已心如钢铁一般了,他能打碎我的合心玉,他还念什么旧情?   “纯风,别喊了,没用…”说完这句话,我终于没了最后一丝力气。   当再次我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时分。我躺在钟粹宫内的暖阁床上。我的枕头上满是泪水,完全被浸透了,我最后那一点牵挂,一点希望——能象征着我们互相约定于牵挂的合心玉,也终究被他亲手摔碎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尽是我与他的点点滴滴,挥之不去。   “他说他不会再爱我了?是么,是么!!”我发了疯般地问着自己。纯风纯一闻声都走了进来,我见她们也都为了我还没有休息,我忍不下心再折腾下去,就强颜欢笑,说道:“本宫很好,你们也去休息吧。”   纯一一脸的担忧,说道:“小主,您别撑着了,有什么事情便叫奴婢们去做就是了。”纯风也说道:“是啊,小主,您说出来吧。”我擦了擦眼泪,拿起我的斗篷,递给纯风,说道:“你去拿着,到乾清宫找皇上,和他说是在御湖边找到的。”纯一捧起我的斗篷,说道:“是…”她跑了出去,纯风说道:“娘娘,咱们去万春亭等着吧。”我站起来,穿好衣服,有些不忍心,又披好另一件斗篷,起身和纯风出去了。   坐在万春亭里看着御湖边闪闪的星光,我的心很忐忑,我不知道,他会来么?他来了会焦急地找我么?   忽然湖边多了一行人的嘈杂的脚步声。我还是听到了那熟悉的心爱之人的声音。“你们给朕找!一定把纯贵妃给朕找出来!不然朕决不饶你们!”   “喳。”那一队随从的人很快分散开了在御湖边寻找着。   我见康熙一直怔怔地站在湖边没有动静,我开始有些失望,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再爱我,他现在来了,是宫廷中的后妃出事一定会来还是他心里仍有我呢?我静静站在万春亭里看着他。   终于,我听见韦萧峰的声音,他对康熙说道:“皇上,奴才们无能,没有发现纯贵妃娘娘的踪迹…”   “无用!”康熙大吼道。   我亲眼看到他跑了起来,跑到御湖边,站在小桥上,大喊道:“霏儿!霏儿!你在哪!”纯风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她问我道:“小主,咱们要不要出去?”   我犹豫了,我要不要出去?我总是原谅着他人,原谅着他。无论他做了如何令我伤心的事情。纯亲王是被冤的,我只是想还他清白,让玄烨永葆清明而已,而我为他做的呢?我被温僖贵妃诬陷,被太后错怪都没关系。可惜我为他做的,他都看不见,他依旧不理解我。现如今,他亲手打碎了我心中最有象征最不能忘记的合心玉佩…   我不会再原谅你了,我要让你的内心如我一般痛苦!   我淡淡地对纯风说道:“纯风,我们回宫。本宫累了。”纯风说道:“那万岁爷那…”我说道:“本宫不愿意过去。”纯风不知说什么,明明知道这是“欺君”,却依旧陪着我回钟粹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民两不同,帝妾怎相拥?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交流!   从康熙亲手摔碎了合心玉起,我的日子变得了无生趣,无论是后宫中的十五团聚请安还是出去走动,或是出宫都没有了,我对外称病。的确,我的确是病了,全身乏力,食欲低下。无论父亲母亲托平亲王从宫外带进宫来多少的大夫,我的病都没有好转,我自己心里知道,是心病,不解开心结,怎么治都没有用的。   新的日子开始了,于我来说,曾经每日都是新鲜万千的紫禁城变得百日无一异。可是今日的六时,天刚刚蒙蒙亮,路海在暖阁外急促地敲着门,并且喊着:“娘娘!开开门!您看看谁来了!”我起身穿好了衣服,叫一直守着我的纯一梳了梳头发。就叫纯一去开门去了。路海兴奋的脸颊发红,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在地上说道:“娘娘快看是谁!”我从木椅上站起来,本以为是好久都不见的欣儿和雪绒,也无甚激动,毕竟自己的样子叫她们看去了又难免多一人担心了。   我走到门口,看到的竟是一个男人,高挑的身材,此时却有些消瘦。我慢慢抬起头看到了他的脸。“王爷。”我惊讶道。泪水激动地不受控制得从眼眶中溢出来。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是纯亲王,待我如兄长的人,他终于从宗人府中出来了。   我打了个千,说道:“兄长一切可安好?”纯亲王扶起我,说道:“贵妃快快请起。咱们进去说吧,一切说来话长。”我激动地走进去,看着他坐在木椅上,叫纯一奉了茶。他看起来似乎瘦了了很多,我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好奇地问道:“王爷,你究竟是如何从宗人府里出来的?”纯亲王喝了口茶,说道:“遏必隆在战场上的疏忽所致我大清兵马死伤惨重,却嫁祸给我,那晚你走后皇上来看过我,他说一切快水落石出了,你母家的佣人印夕和我的小兄弟宁宇认识遏必隆家的那个下人,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叫他为我作证,最终那个奴才终于被说动,肯还我一个清白。皇上见过他后就都明白了,就赶忙叫六弟带人,接我出了宗人府。”我笑道:“好,一切好就好…”纯亲王放下茶杯,面色凝重,问我道:“我不在的日子,听六弟说,你为我求情,被皇上太后误解了,还有温僖贵妃诬陷?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究竟怎么了?我还听说,你已经余月没有出过钟粹宫的门了!是真的么?”我仍旧笑笑:“兄长可还记得‘合心玉’?皇上,皇上…亲手打碎了它… 我再不想原谅他了。”纯亲王面色迟疑,说道:“难怪,那日他到宗人府看我,全身湿透,神色狼狈,韦萧峰一直担忧地看着他,后来我才听说是你失足落水,他竟然跳下湖去寻你。在御湖。”   我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我答应我自己,我不会再为他而难过了。我那日亲眼看着他无助地站在桥上,他喊着我的名字,我竟没有一点感受,竟没有去找他。   我说道:“他,这都是真的么?”纯亲王说道:“我的确见过他全身湿淋淋的。”我沉默不语,难道他说的不再爱我只是气话,他心里仍旧有我,可我却如此绝情,再不去见他。可当我想起合心玉碎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的心又凉了半截。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就对纯亲王说道:“王爷去看看老祖宗吧,还有子静格格,她为你担忧得不行。”纯亲王走了,临走前,对我说道:“子静一切都会好,我只希望你能一切安好。”   纯风很开心,她对我说道:“小主,您知道纯亲王被放出来意味着什么么!说明皇上了解真相了,他以前以为纯亲王有罪,娘娘还为王爷求亲,才叫他人认为你们之间有私情,可是现在,皇上该了解了,娘娘是为皇上的清明考虑啊!”我看着纯风,说道:“他若明白,本宫也不会原谅他了,玉已碎了,心也早就碎了…”   纯亲王走了以后,大概有了一盏茶的时间。德子来到了钟粹宫,满脸喜悦,对我说道:“娘娘,皇上想还您一个清白,在九州清宴等着合宫人呢,皇上特意叫奴才来请您过去呢。”我面无表情,说道:“本宫身体不适,怕是不能前往了,皇上若是想还本宫清白,昭告后宫就是了。”德子笑了,说道:“娘娘,你我也是旧相识了,您的性格奴才还是了解的,您只是赌气,皇上也是啊,近日皇上已经患了风寒,而且还发热,就是那晚为了救娘娘跳下御湖所致的…舒妃娘娘照顾皇上好几日都不见好,今日终于要见娘娘了,情绪却好了许多了。”   我突然站了起来,说道:“皇上病了?告诉你吧,那日本宫并没有落水。”德子说道:“皇上知道的,皇上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晚皇上看过了纯亲王,就独自一人坐在御湖边喝起了酒,次日就病了。”我听到,真的心软了。我勉强应下了,说道:“好,本宫去。”   九州清宴。这附近被宫人装点的分外漂亮,栽上了玉兰花。我看着这郁郁葱葱的白色或粉色的玉兰,我便开始想着夏天的时候合欢花会开得多美啊。韦萧峰出来接我,他见我跪下行礼道:“奴才叩见纯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说道:“韦爵爷起来吧。”韦萧峰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道:“娘娘,奴才是从小和皇上一起长大的,奴才不愿意看着皇上日渐消沉,有些话奴才不能讲,就只能跟娘娘说一句,不要再冷落皇上了,皇上心里面除了娘娘再没有可以让他挂心的女子了。”我听后不知他究竟要说些什么,他的确与康熙一同长大,却不知是否是真心为康熙好。或许这个人是真的忠心吧?我说道:“韦爵爷误会了,本宫并没有冷落皇上,要说冷落还是皇上在冷落我吧。”韦萧峰的面部表情有些难看,他听出来了,我仍旧没有要与康熙和好的意向。   进到九州清宴里面,康熙还没到,后宫的各位妃子都差不多到齐了。我看见了惠嫔,她也看到了我,快步走过来,拉起我的手,问道:“姐姐终于来了,一切都好么?”我笑笑:“惠儿,本宫很好。”惠嫔不信,说道:“怎么会好,后宫人尽皆知,姐姐你风寒未愈啊!手就这样的热。”我说道:“惠儿,别担心我了,我真的很好。说说你吧,那天被太后罚跪,你和雪绒可都还好?”惠嫔说道:“都好,我没有旧病复发,雪绒就不用说了,平日里在科尔沁风吹雨打都没事的,不过雪绒很担心你,却又不能去看你。”我说道:“委屈你们了,因为我被连累。”惠儿眼带泪花,说道:“姐姐别这么说,不要忘了,是姐姐为我们做的牺牲…”说话间,康熙进来了。   德子大喊道:“皇上驾到——”所有人都站起来,当他进来时齐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他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康熙的声音明显变得沙哑,他的确染上了风寒,我虽然就坐在芳仪皇后的旁边却一直没有看过皇后身边的康熙。温僖贵妃今日没有来,她心虚了,他父亲的错误不知会不会牵连她呢。康熙说话了,他说道:“纯亲王的事情朕已经查明了,纯贵妃说的没有错,纯亲王是被冤枉的。遏必隆朕已经罚了,他在宗人府思过半年,罚奉三月。今日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至于温僖贵妃,太后也已经让她闭门思过去了。”我想着:“闭门思过?无非是太后和温僖贵妃做做戏罢了。”这时候宜嫔站了出来,她平时从不争宠,一向与人为善,哪怕她亲妹妹与我水火不容,她依旧会与我和平相处。宜嫔说道:“皇上,臣妾从一开始就知道阿玛的事情,还有温僖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害得纯贵妃蒙冤,与皇上生了间隙。臣妾有罪,也叫臣妾去闭门思过吧。”我看着她,一直默默无闻,位分竟比自己的妹妹低那么多。虽是家里的庶出,却也不该一直被妹妹压着。更何况,我觉得宜嫔着实是个好人。   康熙说道:“皇后,你觉得如何是好?朕叫你做决定。”皇后说道:“臣妾觉得宜嫔虽然有错却一直没有参与,不如免了她的罪责,降位处置吧?”德妃说道:“皇后娘娘三思,若是降位怕是更大责罚啊。”康熙见皇后也拿不定意见,竟突然间说道:“纯贵妃,你觉得呢?”我没有去看一眼康熙的脸,我不想看见他,我不想看见他原本挂有合心玉的衣襟上空空荡荡。   “臣妾觉得宜嫔姐姐一向平和为人,这次的事端她也没有任何的参与,不如就饶过宜嫔姐姐吧。”我说道。康熙沉默了片刻,我的余光似乎看到他一直在盯着我。他终于说道:“宜嫔你起来吧。日后多叫温僖贵妃少生事端你就将功折罪吧。”宜嫔跪下说道:“多谢皇上开恩,臣妾有一请求,就是想去宗人府看看阿玛。”康熙说道:“你去吧,不过不可久留。”宜嫔再次磕了个头说道:“谢皇上。”   康熙突然咳了起来,皇后急忙用手去抚平他的背。我的心被抽空了一下,我情不自禁地想看看他,才发现他竟如纯亲王般消瘦了不少,脸色很苍白。他很虚弱。舒妃站了起来,端着一碗药,说道:“皇上,今日也该喝药了。”舒妃亲自给康熙喂起了药。我看着舒妃尽心尽力的样子,心里酸酸的,往常,那个能够常陪伴他的人只会是我。   康熙很不愿意叫后宫中的人都看着他的病态。就挥挥手对德子说了些什么。德子便对嫔妃们说道:“各位娘娘,皇上身体欠安,想休息会,娘娘们回宫去吧。”我们都站起来,打了个千道:“臣妾告退。”我很想留下来照顾他,自己可恶的善心又出来捣乱了!我自己竟有点恨自己。   我和纯风,纯一一起往外走着,德子追上我,说道:“纯贵妃娘娘留步,皇上叫您进去呢。”我站住了,我还能再躲么?我总不能公然抗旨。我便转过身去,对纯风说:“你们在外面等。”我便一个人走了进去。   九州清宴的后室很清静。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康熙倚在椅子上,见我进来,站了起来,朝我只冲过来,他关上了门。康熙一把搂住我说道:“霏儿,你终于肯来见朕了,咱们之间的误会都该解开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见他字字诚恳便轻轻回拥住他,却什么也没说。他见我回拥住他,便说道:“霏儿,你原谅我了?”我轻声问道:“玄烨,你我之间的合心玉…我唯一的念想。”他没有做声,我明白他亲手打碎了它,不想再提,就希望我能与他和好。我的心凉了半截。康熙一把将我推倒在石铺上,他开始吻着我的脸颊,到侧颈。我一想到合心玉碎的声音就无法原谅他。他很快变得疯狂,牢牢压在我身上,吻着我,我的喘息也渐渐变得困难,在我没有迷失自己之前。我一把推开了他。   他被我一把推开一定没有办法接受,毕竟除了我大概不会再有人敢这样做了。我整理好衣服,坐起来,说道:“臣妾无意冒犯皇上,还请皇上自重。”康熙不能接受却也接受了,他坐起来,问我道:“霏儿,你还不肯原谅朕么?”我说道:“臣妾忘不了玉碎的声音…”康熙跪在了我的面前,说道:“相信朕,玉还会回来的。”我说道:“皇上再名贵再稀有的玉在臣妾心里都不值一提,唯有合心玉,才是仅有的…”我站起来,不愿意再说些什么,转身要走出去,康熙竟然从后面抱住我,紧紧地,不愿意放开。   我侧过头去,轻轻地道了句:“君为帝,妾为民。君民两不同,帝妾怎相拥?”他终于逐渐放开我,我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哪怕自己的眼睛在流泪,心在流泪…      ☆、合欢   我再无心做别的事情,我只想找个新的环境静静心。我到了御花园,一眼就看到了合欢台。我走近前去,自己身着宫女服装,在这里的影子来回地出现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定不会再次选择进宫,不会让自己过得如此辛苦,爱的如此辛苦。   天色也渐渐的晚了,天色变得昏暗了,合欢台却熠熠生辉,掌灯处处燃着。这是它主人的象征么?我坐在凉亭里。一人看这合欢台出神。这时候,韦萧峰突然跑了过来,他说道:“给娘娘请安。”我说道:“是韦爵爷啊,有什么事么?”韦萧峰站起来说道:“娘娘在此伤神,皇上在乾清宫一病不起。奴才想有些话不得不说了。”我说道:“韦爵爷说吧,本宫听着呢。”   韦萧峰说道:“娘娘只知皇上在一气之下将玉佩打碎,可知道后来的事情么!那晚皇上独自一人在御湖边喝酒,他哭了,哭的声音很大。奴才一直在远处护着万岁爷,奴才亲眼看见皇上一个人跪在地上,摸着黑,摸索玉的碎片。你知不知道,那玉碎了,皇上的心也跟着碎了!皇上哭得像个孩子!后来就在御湖边过了一夜,之后就感染了风寒,现在病得更厉害了,在乾清宫昏迷着,嘴里一直念着娘娘的名字啊!娘娘你还要如此下去么!连我都看不下去皇上的痛苦了!难道你还能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在苦海里挣扎么?”   我想起了那日玄烨的病态神情,咳嗽不止,他生病的原因竟是因为我。无论我是否愿意原谅他,他为我而病,我该去看看他。   我说道:“皇上在乾清宫?本宫这就去。”韦萧峰终于微笑了,说道:“好,奴才送您过去。”我点点头,看着韦萧峰,说道:“韦爵爷,皇上身边有你这样的忠臣,本宫也就放心了。”韦萧峰说道:“尽绵力而已。”   乾清宫。我是跑进去的。   韦萧峰说的句句在理,我爱他,为什么不能在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时候多多享受美好的时光呢?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对方呢?   康熙躺在床上,四位太医都跪在床边,德子还有小路子都在伺候着。我走进去,问许太医:“大人,皇上怎么样了?可有开过药了?”许太医行礼道:“娘娘,老臣已经给皇上开过药了,正在煎呢。臣等发现皇上的病是因为情绪郁结所导致的。不知皇上最近可有什么心结?”   我顿了顿,没有和太医说实话,只说道:“交给本宫吧,一切都会好的。”我坐在他的床头,看着他昏睡着,表情依旧凝重,我用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上,很烫,他发烧了。我有些不知所措,他竟病得这样重…   “我是不是太执拗了?我做得过头了?他已经知道一切只是误会了,为何我还不肯原谅他?一切都是因为那玉么…”   我忍住自己的眼泪,看着他被病魔折磨着,却依旧不知道我就在这里…我偶然间看到他的床帏上挂着一个荷包,他的床头怎么会有一只荷包?那荷包看上去是个女子的贴身之物,难道是哪个后妃送给他的?我完全不认识那只荷包,他竟然那么在意么?他还挂在床头!我刚才的一股热情竟然瞬间被浇灭了一半,他心里一定是还有别人的…   我什么都没有说,走出去叫来乾清宫的掌事宫女乐儿,怕吵醒康熙,她走进来给我行礼道:“参见纯贵妃。”我说道:“乐儿,你实话告诉本宫,最近舒妃有没有给皇上送过什么东西?”乐儿跪在地上,不敢看我的眼睛,说道:“回娘娘,您这段时间不常来乾清宫,舒妃娘娘基本上是每日都要来的,可是皇上龙体欠安,都不怎么理会舒妃娘娘的,都是舒妃娘娘来后不久皇上就批折子了。舒妃娘娘也只好在一旁看着了。要说是送过什么东西倒是没有。”   我喊道:“乐儿!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皇上的床帏上怎么会有那个荷包!”   乐儿赶紧重重的给我磕头道:“娘娘明察,那个荷包是皇上自己挂上去的,平时这些事情都是奴婢们做的,真的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时候德子和韦萧峰进来了,韦萧峰行礼后低声说:“娘娘若是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去打开看看便知道了。”我看着韦萧峰,他好像很了解的样子。我注视着韦萧峰,他一脸的坚定。   我又走到玄烨的床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荷包摘下来,握在手心里,感到里面是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我轻轻打开了那个荷包。   缓缓地向里面看了看,一时间我语塞了,我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会抑制不住。那里面,竟然是他那一半合心玉,虽然有碎裂的痕迹,可是我能看得出这是他仔细粘和的。   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泪如决堤。   乾清宫的佣人煎好了药,我接过,要亲自给康熙喂下。他在迷蒙中呓语道:“霏儿,霏儿,是你么?”我拉住他的手,说道:“是我,是我,霏儿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皇上了。不会了…”我的眼泪还一直在流。   我给他喂了药。守着他,看着他睡下。 又叫德子给我拿出了笔墨。我要给他写一封信,留在他身边,他看过,一定会好起来的。   “人生中的是是非非,对对错错不过浮云一片,闹剧一场,完颜霏一生所牵挂的,不过那个肯在堆秀山上,我孤单时向我伸出手的男人,他不是皇帝,只是我所深爱的玄烨一人而已。   当你肯向我伸出手时,我浮躁聒闹的心似乎平静了一些;当你恳求我留下,却又不会勉强我的时候,我还从未开启的心门已经为你备好了钥匙;当雨中的我寒冷颤抖,你肯义无反顾地救我时,我已经不能向你说不。合欢台也好,长相思也罢,都证明我此生不会再有他人。   霏儿话至此处,还需顾及曾经所有的误解与阴谋么?   可当玉碎时,你可有听到心碎的声音?那个不肯信我,早内心折磨着我的男人,还是当初烟花塔上的人么?   曾经我误会过,伤心过。可是你的所有真心,我一一尽知,此生只希望长相思与长相守。   霏儿无甚放不下,唯有一点点痴念而已。   合欢花树下,御湖小桥边,笔墨纸砚间。霏儿的真心玄烨可有感到?我愿意为天下唯一的爱新觉罗玄烨成为这世间仅有的完颜霏。   玄烨亲收   完颜霏亲笔”   我放下笔墨,将心小心翼翼地放在康熙枕边,微笑着,离开了。我知道明日的天会很晴朗。   康熙十一年二月初一,合欢台。   我静静地坐在石阶上。看着御花园里的碧色的花朵在春日的微风里轻轻摆动着,我想着:寒冷漫长的冬日总该过去了吧?心中想离合欢花绽放的夏日总是越来越近了的,希望与曙光离我越来越近,幸福美好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小心翼翼地将长相思取出来,我轻轻闭起眼睛,我吹了起来…伴随着美妙的箫声,微风轻抚起我的头发,正当我静静陶醉着,我感到有人来了,合欢花树下,御湖小桥边…他终究是明白我的。我虽然看着他走了过来,穿着灰色的常服,我并没有理会他,我微笑着,目不斜视,知道他也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坐在白色的石阶上。   他倾听着我,这么久,两个相爱的人终于又可以心贴心地,没有旁人的在一起了。我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他,他虽然还是有些憔悴,但是精神看起来却是精神多了。我没有说话,他牵住我的手,说道:“ 霏儿,你知道么?朕的病,终是那些太医治不好的,唯有你,你的信,你的心,可以将朕治愈。”我强忍住颤抖的声音,问道:“玄烨,这么久,你不来,可会想我?”康熙认真地说道:“怎会不想?你是我的夫人。”   我将头倚在他的肩上:“唤我一声夫人,可好?”玄烨将头依偎过来,臂膀搂住我,说道:“夫人,你是我唯一的夫人,最初就认定的…”我哭了,说道:“玄烨…”   他仍旧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说道:“霏儿,朕册你为皇贵妃,朕以后便可以永远唤你一声夫人,再不是爱妃…”我看着他,说道:“霏儿只想让皇上爱着,不在乎名分的。”康熙说道:“若是皇贵妃,那样温僖再不会轻视你,她也不敢再诬陷你。”   我心中虽是真的不在乎名分,但是想到我被她们诬陷,致使纯亲王受冤,子静伤心,惠儿和雪绒都几度与我一起被害,我的父母也险些受了牵连,这就是我最不能看到的,我的心终于还是硬了起来,我说道:“臣妾听皇上的…”   康熙十一年二月初五,康熙皇帝二十岁,第一次册封皇贵妃。完颜氏被册为康熙朝第一位皇贵妃,封号纯。成了后宫中除了索尼孙女赫舍里芳仪的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世事无常   康熙十一年二月初五。   今日是迎春庆典,康熙为祈祷农民在新的一年有更多的收获。会在宫中设宴,这次依旧在琼华岛。   我在御花园里散步时看见了平亲王和纯亲王。我很开心又能看见他们兄弟在一起了。我叫纯风和纯一和我一起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没有看到我。他们愉快地交谈着,我从后面拍了纯亲王一下,说道:“王爷。”他们一起回头,平亲王微笑着说道:“纯贵妃…哦不,是皇贵妃娘娘,小王有礼了。”   我假意生气道:“王爷以后若是总这么客气,本宫就真的生气了。”平亲王站在一旁抚弄着御花园里花枝儿,点点头,笑着说道:“是的,皇嫂。”纯亲王也说道:“妹妹看起来精神好多了。”我看着他,内心感概,那个意气风发的纯亲王终于回来了。我微笑着,对他说:“是啊,兄长。你我都别来无恙。”他应着,仰头看了看蓝天。   他或许也是在掩饰自己的泪水吧?这时候欣儿和雪绒过来了。我开心的迎上去,拉住欣儿,说道:“姐姐,可算又见到你了。”欣儿拥抱住我,说道:“霏儿,姐姐真替你开心。”我又看向雪绒,对她说道:“雪绒,我对不起你,那几天叫你与我一起受苦了。”雪绒笑笑,开朗地说道:“嫂嫂说笑了,哪有?雪绒也不过有一颗科尔沁草原上人们奔放正直的心罢了!”欣儿也欣慰地笑了,说道:“霏霏,如今雪绒也终于可以理所应当的叫你一声嫂嫂了…”我看着欣儿很感动,眼睛里还漾着晶莹的泪水,我收了收自己的笑容,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悄声说道:“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枷锁呢?”   当初,哪怕是假山上的短短相逢我也能将它看得比山还重,可如今,当我在这深宫中苦苦生活了这么久,哪怕有他一声“夫人”,哪怕我依旧那么爱着他,可是后宫的生活,还是让我觉得越来越累…或许过段时间就会好的吧?我安慰着自己。   我和雪绒还有欣儿在倚梅园里散着步。欣儿走在我身边,悄悄在我耳边说道:“霏霏,子静的事还记得么?何不成全他们呢?最重要的,这也能还你清白啊。”我心里突然有些怪怪的感觉,平时我的身边有危难时,总有纯亲王在身边帮助我,开导我,可是他若是娶了子静,以后他便会被牢牢拴住了。我回头看看正在谈笑风生的他,我非常希望他今后可以幸福,无论是不是为了我的清白我都要问他是否愿意。我停下脚步,走上前去,对他说:“兄长,这次你遭遇劫难,除了六爷和欣福晋还有一位贵人帮你,你可知道?”纯亲王满脸疑惑,问我道:“妹妹你么?”我笑了,说道:“兄长可知道老祖宗身边的子静格格?”纯亲王迟疑了片刻,说道:“子静?以前我去给老祖宗请安时倒是遇到过一位被罚的宫人叫子静,可是我不知道她是格格啊。”   那还是我刚刚入宫做女官时候的事,那时候子静被罚,玄烨叫纯亲王去救她。   雪绒也说道:“宫里的格格?不是公主么?”欣儿忙上前解释道:“子静原是女官,因为得老祖宗喜爱才封了格格,封号也是没有的,公主只有像绒儿你这样的皇家的女儿或亲戚才可以封为和硕公主或是固伦硕公主的。”   纯亲王貌似知道了,说道:“我知道是谁了,今日若是能相见,便去感谢她。”我又说道:“兄长不知道,子静已经仰慕王爷许久了,不知王爷有没有察觉得到呢?”   纯亲王笑了,他淡淡地说道:“并无。况且我已有心上的女子了。”我看着他说出那句话时用目光躲闪了片刻,我不能确定他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无论如何,纯亲王不愿意,我便不勉强他。   我接着和欣儿她们走着,突然想到此时若是不解决一件事情,正午的庆春祈福宴饮我定不会舒心的。我说道:“欣姐姐,妹妹许久也没见到故人了,倒不如去看看,也别负了这春日。”   欣儿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就说道:“说的是,我先带雪绒回去。我片刻就过去。”   “嗯。”我点点头。我想去翊坤宫看看我的“故人”温僖贵妃。   我绝不能叫她今日去破坏了庆春的好氛围,叫她又来给我扣个什么罪名。我承认自己,在经历了之前那一场大的风波后,除了自己的家人和亲信,我很难再去相信其他任何人,也很难再去同情别人。   坐在同皇后一般气势宏大的仪仗前的轿辇上。我心如乱麻,我的内心实则不允许我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可是在宫里的日子真的教会了我,如果自己想要过的好,就不能让害自己的人过得好。   翊坤宫到了。我在纯风和纯一的搀扶下走下轿辇。我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明黄色的衣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今时今日的我对付一个温僖贵妃已经完全不用费力。翊坤宫的太监高喊:“纯皇贵妃娘娘驾到——”我走进翊坤宫,这里冷清、寂静。除了我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踏足。现在连太后知道了温僖贵妃的诬陷都不再撑着她作威作福了。温僖贵妃没有出来迎我,按理说,我是皇贵妃她是贵妃,从前可以不迎我,现在就不行了。我走进去,看到温僖贵妃坐在石铺上,直直地盯着走过来的我。我走进去后,她冷冷地说了句:“皇贵妃。你还是来了。”我坐下了,说道:“本宫自然是来了。”温僖贵妃哼了一声,轻声说道:“完颜霏,你也配作皇贵妃!凌驾于本宫头上!”   我笑笑,直视着她的眼睛,厉声说道:“温僖贵妃这话错了,配与不配是皇上说了算,皇上封的皇贵妃,任何人也不能说什么。”温僖贵妃站起来,走过来,说道:“告诉你,在你进宫前,连皇后都得让我三分,莫不要说一个皇贵妃,如今你只是个副后,却用着整套皇后的仪仗,你不怕太后和皇后怪罪你么?树大招风,登高跌重,你最好是记住了。”   我看着她喊道:“温僖贵妃,本宫进宫第一日见你就是敬你,将你与皇后娘娘同看作姐姐,可是仅仅一个误会,你竟然一次又一次害本宫,究竟是谁该忏悔,究竟是谁该记住教训呢!”   温僖贵妃愣住了,她说道:“是啊,本宫只以为母家荣耀万千,在宫里就可以呼风唤雨,可以得到皇上的宠爱,可是我错了,一切都错了…皇上从未想看你那样看过我,从未像待你那般待过我!”   我静静坐着听她说完。我说道:“可是我从未与你们争过,无论是你的荣耀还是你家族的荣耀!我父亲是文臣,你阿玛是武将,我父亲从不会影响到你们!若不是皇上早早查清事情的真相还本宫和王爷一个清白,不然恐怕下一个受到牵连的就是我的家人了!”   温僖贵妃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真是聪明,难怪皇上离不开你。告诉你吧,我做过的事情,都告诉你!你被罚跪,还有你和皇上爬上乾清宫的屋顶都是我告诉太后的,不然太后不会对你那样;还有也是我提醒太后赏赐舒妃长相守琴的,那时我早就听说皇上要赐你长相思了!还有惠嫔香炉里的汲魂草也是荣妃在我暗示下放的,因为我知道惠嫔若是死了,你定会伤心的!”   我听得怒火中烧,却依旧压抑着。她接着说:“因为什么?没有什么,只有这宫里除了他索尼的孙女儿,就该我钮祜禄氏的女子当家!完颜氏早就和大金朝一起灭了,你竟步步为营,晋升副后!后宫决不能就属于你了,我看不了你那么好,更看不了你母家已经是诰命正二品了!”   我听得难以抑制,站起来对着她,说道:“那我也告诉你,我本就不是这里的人。对我都无大碍,我留在这,就为了那一个人罢了!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不是我死了,而是我回去了!你知道么,你的嫉妒让你变得疯狂!我本就不该是你一直针对的对象!”   温僖贵妃懵了,说道:“你,你究竟是谁…”   我冷静了些,微微笑着,直视着温僖贵妃的眼睛,说道:“你不清楚么?本宫,完颜霏。”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惠嫔,德妃,还有宜嫔在门外。   宜嫔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跪在我面前哭求道:“皇贵妃娘娘,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温僖吧!她有错,叫嫔妾替她受罚吧!她是糊涂了啊…皇贵妃娘娘!求求你了!”   我叫纯一扶起宜嫔,对她说:“你不必求本宫,本宫不会怎么样她的。本宫只希望它能够在禁足时好好反省就是了。”   宜嫔擦了擦眼泪,磕头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这后宫一直是皇后说了算,不过我一直在替她协理,皇后凡事不多过问,是压不住歪邪风气的。   我说道:“本宫替皇后娘娘协理六宫,今日便传本宫的旨意,温僖贵妃钮祜禄氏,以下犯上,多次诬陷后宫众人,自今日起禁足三月,罚奉两月,没有特殊的事情决不允许走出翊坤宫半步。”   温僖贵妃说道:“看来我倒是要谢谢你。或许你说的我信了,难怪你那么不同…禁足就让我好好想想吧。”我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翊坤宫。温僖贵妃也终该好好安静了。   “我赢了么?我终于站在了高峰…可是我真的很快乐么?玄烨,为了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太累了…太累了…”我走在紫禁城内的长街上,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思索着…金顶红墙下,我的笑,有人见,我的哭,又有谁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庆春   庆春的宴饮终于开始了,伴着雅致的音乐,后宫的人都差不多来齐了。   惠嫔看到我,一切如旧,微笑着向我走过来,她笑着说道:“见过姐姐!皇贵妃万福!”我扶起惠儿,说道:“惠儿快起来吧!别见外了。”惠儿站了起来,坐在了我身边的位子上。惠儿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在我耳边悄声说道:“姐姐,听说你处置了温僖贵妃,后宫现在都在传颂姐姐敢于打压后宫的邪气呢。”我顿了顿,看了惠儿一眼,说道:“这无甚,本宫本就该帮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的。至于温僖贵妃,我也只是叫她好好冷静的罢了。”   这时候,琼华岛的宫人喊道:“皇后娘娘驾到——”我们停止了交谈,都站起来恭迎皇后进来。我们都蹲下,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皇后走进来,她轻声说道:“姐妹们都起来吧。”我们站了起来,走回了位置上去。皇后和颜悦色地转过头来,对我说道:“霏妹妹,姐姐恭喜你啊,荣升皇贵妃。”我低下头说道:“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只愿意帮助皇后娘娘协理好六宫,臣妾也从未有过僭越娘娘之心。”皇后面无表情,说道:“你多心了,本宫从未听过外人的风言风语。”   纯亲王和平亲王还有欣儿也来了,他们坐在了远处。老祖宗也进来了,子静就在老祖宗的身边伺候着。只差康熙了。我们都在耐心地等待着他。“皇上驾到——”终于还是德子熟悉的声音,他终于来了。我们再一次跪在地上,齐声拜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阔步走到正中央坐下后,说道:“起来吧。”康熙环顾一周见人们都到齐了,他一挥手,宫女就要开始上菜了。琼华岛在御湖中央,柳条虽还光秃秃的,可是已经显出了丝丝生气。宫女给我上的菜明显与惠嫔不同,菜样更丰富。   我看着坐在远处的纯亲王在一个人喝着酒,我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心里不由得为他担心。我只希望他能一切安好,子静也就安心了罢。   宴饮进行正欢,皇后提议道:“皇上,今日庆春,不如叫哪位姐妹给大家演奏些什么乐器,多多尽尽兴呢!”   康熙笑着,他的兴致大发,说:“好啊,在宫里,要论琴,就是舒妃的最好,古筝就是皇后,至于箫嘛,就是皇贵妃了。”皇后看着我,说道:“妹妹,可否愿意和本宫还有舒妃合奏一曲呢?”我点点头,之后抬起头看着皇后,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抬举,臣妾自然愿意。”我站起来,取出长相思,走到舒妃面前。   舒妃答应了,站起身,从桌后走了出来。她叫侍女去取了长相守。我看着我手中这只玉制箫嘴的长相思,不由得想着,我与他究竟能相守多久?此时的我再次看到他还有没有当日的那一份感动与心动?舒妃也准备好了,德子抬来了椅子,我们坐在了中央,商定好曲目就吹“春”。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玄烨,他的脸已经显得沉稳了许多,初遇的假山上,潇洒的少年已经蜕变为了有稳重的君子。他依旧那般英俊,我注视着他,久久不能脱离我的回忆。   一曲已然结束,康熙拍手道:“好,霏儿的箫吹得一如既往的出众。”   我站起来,说道:“臣妾多谢皇上赞赏,只是,皇后娘娘和舒妃姐姐的技艺也十分精湛,只有我们三人一起才叫‘春’更有春天的味道呢。”   孝庄太皇太后也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听后也不由得叫哀家想起了年轻时在科尔沁的时光。”   雪绒听了十分兴奋,也说道:“皇姑祖母说的是,如今的科尔沁的春天一定美极了,以后皇姑祖母可以和皇帝哥哥还有嫂嫂一起到科尔沁看看呢。”   方才一直安安静静的荣妃却突然说话了,此时的她一定正等着温僖贵妃解了禁足,一起准备再一次反击。   荣妃道:“不知公主所说的‘嫂嫂’是指谁呢?是皇后娘娘还是皇贵妃啊?若是皇贵妃,公主还是不要直称嫂嫂的好罢。”太后也说道:“雪绒,以后在宫里说话还是规矩一点的好。”   雪绒满脸委屈,我明白她从进宫第一日就称我“嫂嫂”,早就习惯了,如今他们却开始因此诟病于我。   纯亲王站起身来,拱手行礼,说道:“纯皇贵妃乃为副后,公主称她一声‘嫂嫂’丝毫不违背规矩,不知荣妃是为何这样说呢?”   荣妃不作声。   纯亲王坐下以后,又给自己倒下一杯酒,说道:“皇上,今日的酒可比我王府中的香多了。”他又喝下了一杯。   和贵人是如今依附在荣妃身边的新人。她说道:“我记得纯亲王和皇贵妃娘娘不是有些小小的关系令人误会么?纯亲王竟如此不避讳为娘娘说话。”   康熙顿时变了脸色,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在桌子上,骂她道:“皇贵妃可也是你随便污蔑的。你给朕走!别叫朕看到你!”和贵人吓得跪倒在地,磕了头就跑开了。   我急忙走到康熙身边,说道:“皇上,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只要你相信臣妾,一切都没有关系的。”康熙看着我,紧紧地攥住我的手,说道:“朕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的误会,所以朕不许他们再诬陷你,朕好怕没有时间了…”我很感动,我终于明白,我与他在一起,永远不会少了最初的感动。   我看到子静给纯亲王又满上了一杯酒,纯亲王什么也没说就又干下了。我拉拉玄烨,对他说:“皇上,王爷今日这是怎么…”玄烨拍拍我的手,站起来,走到纯亲王跟前,说道:“王兄,今日却是如何,怎么一人独饮?”纯亲王笑了,举起酒杯,对着康熙说道:“你是皇上,你说什么便可以是什么,我在乎的人,你不管她快不快乐,只留她在身边…你有问过她么!”我一下子愣住了,他是在说我么?这么久,在宫里他唯一在乎的恐怕就是我了。康熙一时间语塞,我望着他的背影,站在那里,我想象着他该是什么神情。平亲王走到纯亲王身边夺过他的酒杯,说道:“王兄醉了,王兄如今没有娶个福晋收收心,现在也该娶个福晋了…”康熙抬手示意平亲王,平亲王不再说下去了。皇后看了我一眼,我很犹豫,我要不要说话?皇后站起来,说道:“皇上,王爷怕是醉了,六弟说的也对,王爷该娶个福晋了,怕是他现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老祖宗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太后看着我,说道:“纯贵妃,哀家听说你认了纯亲王作兄长,你知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我打了个千,说道:“臣妾没有听说兄长有心上之人。”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了子静,她诺诺地站在后面,满脸绯红。   突然,她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她从人群中跑出来,跪在康熙的面前,说道:“皇上明察,纯亲王说的是奴婢。”纯亲王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子静,笑了,他说道:“子静格格…”康熙说道:“无论你说的是谁,只要你别忘了朕与你的约定。”纯亲王说道:“自然,她一直只选择你一个。”   很明显了,他们说的并不是子静。我看着子静,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给纯亲王倒那么多酒了,她是为了让纯亲王说醉话好表明自己的心事。我不得不去怀疑子静,因为宫里待得久了,只告诉我,任何人都会变心,而且都会做出令你想不到甚至伤害你的事。   康熙也看着地上的子静说道:“你说王爷说的是你?”子静说道:“是的,是我。”老祖宗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见是子静的事,才说道:“玄烨啊,子静这丫头跟在我身边久了却久久不嫁,我就想她一定有心事,果然啊…她是哀家亲封的格格,你给他们做个主如何?”   老祖宗笑了,我明白她是为了我们好。她不会愿意纯亲王和玄烨再起冲突。   康熙不再看纯亲王,转过身对着孝庄,说道:“好,孙儿听皇祖母的。今日既然话说至此,朕便做主将子静格格指婚给纯亲王作侍妾,择吉日成婚。”   子静跪在地上磕了头,连忙说道:“谢皇上。”纯亲王也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子静旁边,跪下,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不愿,他说道:“多谢皇上。”康熙看也不看他们,只说道:“你们起来吧。”   子静连忙扶起纯亲王,扶着他走到位子上去。我不看康熙,我想他一定又会误解我了。   宴饮结束,我看着人都走开了。径直截住了子静。纯风和纯一将她带到我面前,我屏退他们。我直截了当地问她道:“姐姐,你实话告诉我,今天你是不是有意为之?我都说过了,我会帮你,你我间的情分难道还不信我么!你何苦如此!”   子静说道:“我从未想要嫁给王爷!你说错了!”   “哦?那你今天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教王爷和本宫多么难堪!”我皱起眉头看着她。   子静轻轻一笑,她说道:“她说的果然没错,你和王爷…”   我看着她,她究竟是怎么了,我问道:“她是谁?”子静说道:“是和贵人还有荣妃,她们来找我,告诉我纯亲王很危险,他心里一直的女人就是你,皇贵妃,以他的性格这次虽然从宗人府出来了,但是难免以后不会以情谋事,怕是会被皇上处置。若是我能嫁给他,大家就会认为王爷心里的人是我。一切就解决了,皇上也就不会误会了。”   我又气又恨,恨恨地说道:“姐姐,你真是糊涂!荣妃一直就与我不睦,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听信她的!”   子静低下头,说道:“我见今日情急,只能如此了…”我说道:“姐姐,无论王爷到底喜欢谁,若他爱的不是你,你知道你婚后会是什么样么?况且你只是个侍妾,将来他娶了福晋你又该怎么办!你有想过么?”子静低声说道:“信我的,他不会娶福晋了,除非是你…”   我叹了口气,我告诉她:“姐姐,你听着,我心里除了爱新觉罗玄烨就不会再有任何人了。”子静不再说话,半晌才说道:“妹妹,老祖宗准备赐我一姓氏,‘郭络罗’。”我说道:“也好,有了身份以后在王府就有机会向上爬。我不愿意看到你被她人欺负。”   子静哭了,眼泪从眼角滑落,说道:“来到这里或许我就不是主角,主角一直是你和欣儿,可惜还叫我遇见他,我只希望他无恙,也不要连累你。我也就满意了。”   我终究是误会子静了,她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为了王爷,为了我,我明白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我拥抱住子静,说道:“姐姐愿你未来一切安好,妹妹也决不允许他人伤害你。”   我挥挥手将纯风他们叫过来,说道:“即刻晓谕六宫,郭络罗子静从今日起就是本宫的姐姐,本宫特赠郭络罗氏白银二百两为嫁妆。后宫姐妹们若是看到本宫姐姐与兄长喜结连理也感到欢喜,便都可祝福姐姐。”   不出半日后宫都听说了,子静在慈宁宫又收到了后宫各妃嫔的赠礼。或许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在钟粹宫时,纯亲王来了,我看到他气喘吁吁,满脸急色。不由得吃惊,说道:“王爷怎么来了?王爷不该总来后宫的啊。”纯亲王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你叫我娶?还是他!”我看着他,半晌不语,很久我才说了一句:“如果是我让的,你会愿意么?”我将子静说的荣妃还有和贵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点点头,说道:“是啊,她们还是不放过你。”我挣开他,说道:“兄长不用管我了,本宫会一切都好的。本宫只希望你能好好待子静姐姐!”   纯亲王看看了天空,说道:“我会的,但是你!我怎么能放得下!”   我皱紧了眉头,把头别过去,不看他,只问他道:“王爷,我问你,今日你和皇上说的‘约定’是什么?”   纯亲王说道:“那日他去宗人府看我,就说过了,若是我真心在乎你的话,就叫你自己选择,我知道你只爱他,一定会选择留在宫里,所以我什么也不会做。我也不想做什么,我只希望看你安好,就当你是我的亲妹妹一般!不过,你若是哪日自己不愿意留在紫禁城里,他就自动退出,绝不拦你。我便护你出宫。他说过,他愿意看到你快乐。”   我突然想起刚才他说的“没有时间了…”是什么意思,他怕我离开,他认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是么!   纯亲王走后,我一个人喝起了酒,一边喝酒,一边在纸上来来回回地写着:“合欢台,远处观,烟花塔,梦里望。只愿不是水中花,镜中月…”康熙大概在养心殿和舒妃在一起吧?或是和小阿哥在一起…我喝着酒,趴在桌子上。纯风走进来,说道:“小主,您别伤神了。皇上不会误会你的。”我看着她,真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霏儿,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纯风笑了,她退了下去。   我坐起来,来回找着,好希望看到他的脸。最终他走了进来,坐在我身旁,一只手环住我,将酒杯从我手中拿下来,轻声说道:“那约定,你知道了吧?是朕,朕好怕你不选择留下。”   我看着他说道:“你好傻。紫禁城,玄烨还有完颜霏,早就连成一条线了。”   他抱紧我,声音里也有一丝哽咽,说道:“真的么?我真的好高兴…你不会离开我…”我在他耳边问道:“你不会厌恶我么?我和纯亲王,他一直那么在乎我…”   康熙说道:“不会,不会,以后朕会一直一直信你。你真的太特殊,太优秀了,所以他才会…我怎么会厌恶你呢?”   说完,他拿出了腰间佩戴着的“合心玉”,虽然有过碎裂的痕迹,可是他已经仔细粘合好了。他交到我手上,说道:“我粘好了,最后一块,我昨天已经找到了。你看看…”   他说时有些愧疚,如同小孩子一般,我开心地笑了出来,眼里却都是感动的泪水,我说道:“很好看,很好看…”   我将我的那块和他的那块对上,说道:“愿人生都如此刻。”   玄烨紧紧搂住我,大声说道:“会的…会的…”他拿起我刚刚写的纸,看了看,之后紧紧握住那宣纸,一脸认真,说道:“合欢台,烟花塔,都是真的,不是在梦里…”   玄烨,你知道为了与你在一起,我在这紫禁城里有多辛苦么?我真的好累好累… 作者有话要说:     ☆、春晖分外寒   不知为何,纯亲王终于要成亲了,我心里竟然有一点点的忧伤。我不知道那个平日里到处帮我护我如的男人还会在不在。可是想到子静终于可以脱离苦海,拥有自己的生活,与自己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了,心里还是有一些安慰的。   今早合宫的妃子都会到慈宁宫去送子静,皇亲贵族也都会来,其实子静□□宗贴身伺候的格格身份并不是他们都来的原因,我想是有些人想要讨好老祖宗,而是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想要看看纯亲王还会不会做些什么冒犯天子的事情。不过我相信欣儿一定会真心来送子静出阁的。清晨的慈宁宫还是有些冷。   虽然已是二月,春天在慢慢接近,春节虽然晚的出奇,却依旧就要到了。   赶上纯亲王娶了老祖宗身边的贴身格格,宫里的喜事接二连三,等到了除夕,温僖贵妃禁足也能解了。所以宫里四处都张灯结彩。当我到达慈宁宫时,还没有人到,我只好进去和孝庄太皇后去说说话。   我进到了老祖宗休息的暖阁中,给她请了安,孝庄笑着说道:“霏儿来的这样早啊,你与子静当真是姐妹情深,子静去梳妆了,你就陪哀家说说话吧。”我说道:“是,臣妾不胜有幸。”   孝庄说道:“来坐吧。”我走过去,坐在了孝庄的身边。她问我:“孩子,你看起来不太好,不知道可是皇上…”   我急忙说道:“不,没有,皇上对我很好。”孝庄说道:“其实你不说,哀家也懂,哀家看得出,你对玄烨是动了真心的。”我不明白,说道:“老祖宗是什么意思?宫里的姐妹哪一个不是真心对皇上的呢?”   孝庄笑了,她拍拍自己的腿,说道:“权利、地位、家族的荣耀让多少人想要进入紫禁城,哀家又何尝不是呢?”   我悄声说道:“老祖宗是为了科尔沁的荣耀。”   孝庄很感怀,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哀家一定要玄烨接雪绒进宫么?哀家真的好想念好想念科尔沁的时光,看到雪绒,就好像看到三十年前的玉儿,在大草原上和海兰珠姐姐嬉戏的时光…”   我看到孝庄的眼里溢满了泪水,我知道她有很多的无奈。我递给孝庄我自己的手绢给她擦了擦泪水。口中自言自语念道:“玉儿…”   那是孝庄的乳名。孝庄说道:“当初哀家遇到一个人,他很爱我,他唤我玉儿。我却执意进宫,只为了我额吉的愿望,后来,大汗也唤我玉儿,却远比不上他的一心一意…哀家不愿意看到你也这样,你爱着一个人,是真心的,能和那个真心待你的人在一起,你很幸福。哀家很羡慕你,也最喜欢你。”   可是我与她不同,我爱的一直是玄烨一人。纯亲王…他只是我的兄长。我不知所措,在孝庄面前跪在地上,说道:“老祖宗明察,臣妾一直一心一意只爱皇上一人。”   孝庄亲自扶我起来,说道:“人就是凡人,只有对自己好的,能够让自己快乐的,才是值得爱的,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为他永远付出。”   我想着:“是啊,孝庄说的又何尝不是呢?我爱着玄烨,可他身边却有那么多女人…但是玄烨一直将我视作他的爱人,他终是值得我为他付出的…当我选择了迈进紫禁城的那一天就一切注定了,我只爱玄烨一人。”   这时候子静梳完妆进来了,她看见我,就蹲在地上给我们行礼道:“奴婢参见老祖宗,纯皇贵妃。”我急忙将子静扶起来,看着她厚施粉戴的面孔,与我曾经熟知的子静有些不同了。但是我说道:“姐姐今日很好看。”   子静面无表情,只说道:“多谢皇贵妃。”纯风这时候走了进来,跟我说道:“小主,平亲王还有福晋来了,要不要出去见见他们?”“好。”我对纯风说,叫她出去回一声,我即刻就去。纯风出去后,我跟子静还有老祖宗说道:“老祖宗,臣妾出去一下,片刻就回来。”   走出慈宁宫,欣儿和平亲王站在长街上,他们刚刚到。欣儿和平亲王给我行了个小小的礼,平亲王拱手道:“皇嫂。”   我听他这么称我,突然想到了我和欣儿在紫禁城里和平亲王的初遇,那时他对我说:“日后莫不要说称一声‘小主’,娘娘也是必然的啊。”现在呢?是不是要说“莫不要说一声娘娘,而是该唤我一声皇嫂?”听到他这样称呼我,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我冲平亲王点点头,说道:“王爷进去看看老祖宗吧?”平亲王应道:“好。”他走进慈宁宫去。   欣儿拉住我问道:“霏儿,你告诉我,子静那天究竟是不是有意的?那天王爷可是亲口说的,他不愿意!”   我拉住欣儿的手,说道:“是荣妃她们,荣妃说如果她能嫁给王爷,就证明王爷喜欢的是子静。就能洗清我和王爷之间的关系,也就不用担心王爷再被人冤枉了。我不知道荣妃还要做什么,至少我明白她们开始要利用我身边的人了。”   欣儿说道:“霏儿,还不愿意走么,你不怕么?”我说道:“姐姐,我好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无忧无虑。可是我不能回去啊,回去后,我就再也不能见到他了…如今的我,已不知该进还是退了…”   欣儿道:“你如今是这后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了,我不担心你的处境,只担心你过得太辛苦了。”   我低着头,垂着眼帘,不敢看欣儿真诚的眼神,说道:“子静也许这次会听信荣妃的,无论她是为了王爷,还是为了自己,她都有可能再次听信荣妃的。还好,我身边一直有姐姐待我数十年如一日。”   欣儿拥抱住我,说道:“别担心,一直有我啊。”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好难过。”我悄声在欣儿耳边说道。   欣儿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会一直在,还有皇上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要难过。”   欣儿又说道:“好好安静些,吉时要到了,咱们也该进去了。”我深吸一口气,撑出自己皇贵妃应有的气势,那我撑得很累的样子。走进了慈宁宫去。这时候的慈宁宫热闹多了。惠嫔、宜嫔、良嫔、舒妃、德妃、荣妃都来了。   我进去时,太监高喊:“皇贵妃娘娘驾到——”众人跪在地上,说道:“臣妾参见皇贵妃,皇贵妃万福金安。”   我在纯风的搀扶下,稳稳地走向了慈宁宫的高台,目不斜视,说道:“都起来吧。”于是我便和后宫的嫔妃们站在了一起,皇后还没有来,我就站在最中间。我一望,慈宁宫已经来了很多人了,那些王爷们,除了平亲王我都不熟悉,哪怕在每次的宴饮上我都会见到他们,可是我从没有熟悉过他们。   “在这宫里,除了我自己,我还有谁是能够完全信任的呢?”我在内心想着。   看着那些王公大臣还有格格都在对我指指点点,怕是这些长舌之人想要看纯亲王为了我再做些什么令康熙尴尬的事情吧!   这时候惠嫔到我身边,轻声说道:“姐姐,你看那些王公贵人,看起来平静,我想内心早就激动得不行,想要看笑话了吧?”我没有看惠儿,只轻轻说道:“要想不让想看笑话的人看笑话,就叫自己别上演笑话给人看。”   惠儿应道,说:“姐姐,咱们自不会上演笑话,纯亲王是明白人,况且,有皇上在,有谁敢做什么!”我转过头看着惠儿,拉住她的手,说道:“是啊,惠儿,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对么?”她笑笑,说道:“我,那拉芷珠,对天发誓,会一直和姐姐站在一起,而且,我相信,还有一个人!”   她停下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是啊,她还没来!“雪绒!”我笑了,“她在哪?”   我看着惠儿,她说道:“雪绒爱玩,怕是把宫里的大事耽误了吧?我想她快来了。”我点点头。   太糊涂了,我总是在伤心低落时忘记关心我的人:父母、欣儿、惠嫔还有雪绒…   可是这么久了,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团:惠嫔为何一点也不争宠,对于皇帝的宠爱,她视若枉然。   我问她道:“惠儿,这么久,咱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本宫,为何你从不在乎皇上的宠爱,一直这么帮着本宫?”她直视着前方,叹了一口气,说道:“姐姐,芷珠完全信你,今日便告诉你。在我入宫前早就有了心上之人,那人待我万分好,可是我阿玛就希望我能够入宫为他前程铺路,哪怕我万般无奈也只能如此。纵使皇上拥有比他好多少分的容貌、地位、才华,我都不会将他忘记的。”   我愣住了,惠儿简直与我听到老祖宗跟我说的无比相像。我看着惠儿,真的觉得如若不能和愿意在一起的人在一起的话,那该是有多痛苦?春风似乎更冷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我心头一热,无论我怎么难过,见到他,我的心里终究会转暖的。   整个喧闹的慈宁宫竟一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一齐跪倒在地。终于,他来了。“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吉祥。”康熙阔步走上高台,我侧身为他和皇后让了位置。他转过身,大声说道:“今日是纯亲王大喜,朕先替王兄谢过这么多爱卿前来恭贺,不过朕今日只希望一切顺利,不然是走不出这慈宁宫的。”高台下的那些人说道:“是,臣等诚惶诚恐。”康熙这才一摆手,说道:“起来吧。”   吉时到了。锣鼓乐声齐震天。慈宁宫四处挂着红色的绸缎。欣儿和刚刚赶到的雪绒从慈宁宫内阁扶出了子静,他盖着红盖头,我仿佛看到她在微笑,她终于能与自己青睐依旧的人在一起了。我看着这幅场景,竟然泪眼朦胧,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内心是不是也希望拥有这样一次轰轰烈烈的仪式?   子静坐上了喜轿,纯亲王身边的宁宇骑着最前面的高头大马,将子静一路护送到纯亲王府去。   我身边的人好像又少了一个,纯亲王的无奈与子静的一厢情愿让我感到,春晖分外寒冷。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前夜   除夕前夜,我和雪绒一同在钟粹宫院子里赏月喝茶。她给我源源不断地讲述着科尔沁的故事,已是很久未见过玄烨,虽是有雪绒陪着,可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雪绒仰着头看着月亮,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还记得我从小就会骑马,大约七岁那会,额吉放我到马背上,我竟能大概学着大人的样子,控制住马儿,现如今,我的骑术差不多是科尔沁草原上数一数二的了,六哥当时在科尔沁的时候,跟我比骑马,也是难分伯仲…”   雪绒说完立即又来了兴致,转过身子冲着我,摩挲着双手,说道:“诶,嫂嫂,你会不会骑马?咱们也可以比试比试呢!”   我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笑了一下,看向雪融,说道:“雪绒你取笑我了,我啊,是什么都会一点,唯独这骑马,不太擅长,要说起骑马还是你皇帝哥哥教过我,也怪我愚笨,没学会。”   雪绒似懂非懂般点点头,热情洋溢对我说:“没事嫂嫂,什么时候你到科尔沁,我来教你!准比三哥教得好!”   从上次纯亲王大婚,我已是有时日未见玄烨,也未见欣儿和父母了,想到今晚是除夕前夜,往常都是在家中陪伴父母装点屋子,置办年货,却没想到今年的除夕前夜这么冷清。   想起玄烨为惩治宫人而教我骑马已是一年以前的事了,印象还是这么深。   “嫂嫂!”雪绒大喊道。我惊了一下,手里的茶杯差点掉了。我回过神来,说道:“哦,雪绒啊,有什么事么?”   她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笑眯眯地对我说:“嫂嫂,我知道你这是想念皇帝哥哥了,不过最近朝上事情也多,皇帝哥哥抽不开身也是正常的,这不,他叫我来陪你啦!”   我挤出个笑容,说道:“我什么时候会叫皇上放下朝里的事开看我呢?我没有怎么…”   “咚咚…”有人在敲响钟粹宫的门。我见路海去开了门,倒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雪绒,急匆匆跑出去拦住了路海,说道:“我去开门吧!”   路海有些摸不着头,问道:“公主,您这是?”我也走到了庭院中,看着雪绒开了门。   是德子!德子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康熙不久就要来了呢?我极力抑制住自己的兴奋,等着雪绒过来和我说。   没有想到的,雪绒安静地走过来,神色带着些许失望,不过还是极力笑出来,对我说:“德公公只是说,若是嫂嫂你待得闷了就到外面走走好了,皇帝哥哥最近很忙的!”   刚才热情高涨的心已经跌到了谷底。   我轻叹道:“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我,现在只叫我闷了到外面走走…哪里算的上‘外面’?是紫禁城外么?那里我好久没到过了…”   雪绒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一脸疑惑,问道:“嫂嫂想出宫了么?”我摇摇头,怕她误会,若是叫康熙知道,怕是又要误会我不想要在宫里待着了呢…   我见天色都已经晚了,太阳也落下山,又想到他既然不来,我还有什么必要出去呢!就扫兴地说:“算了吧,也晚了,雪绒你回雨花阁吧,本宫也累了。”雪绒不肯,拉着我,说道:“嫂嫂,咱们一起去走走吧,你看看皇帝哥哥不来,你就没心思了,还说不是想念皇帝哥哥了!”我拗不过她,只好应了她。   雪绒拉着我一路走向了乾清宫的方向。除夕的前一晚天空很明朗,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上。当走近了乾清宫时,我才发现今日的乾清宫有些不同。   远处有一点亮光,在远处我并看不清是什么,走近了些才发现那是一盏孔明灯。   乾清宫烛光熠熠。   那点孔明灯的光辉就在一颗高大的柳树下。我停住了脚步,问道:“雪绒,你看那是什么?”   雪绒隐晦一笑,说道:“嫂嫂,皇帝哥哥在等你呢!快去吧!我就回去了!”我还没有说什么,雪绒就打了个千,拉着纯风纯一就走开了。   我微笑着,慢慢走过去。走近时我才看清楚,那盏孔明灯上写着:“合欢”二字。   一路上的两边都有矮矮的蜡烛点燃着,指明着方向。在烛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了站在孔明灯后的玄烨。   我笑了,轻声道:“皇上这是做什么?放孔明灯吗…”   他拉起我,紧紧握住我的手,说道:“那日纯亲王成亲,朕想你一定也渴望那样的场面吧?”我笑笑,说道:“本不该有那样的期望的。”   他只认真地低下头,诚挚地道:“你那天的情绪不太对,朕看着你有些羡慕又有些失落的目光,就知道了。”   我说道:“可是王爷和子静与臣妾和皇上不同…”我想王爷终究是不爱子静的,可是我相信我和玄烨不同,哪怕在他不信任我时,我们依然彼此想着对方。   他说道:“的确,朕相信,你会是朕身边那个最值得信任的人。”我低下头,轻声说道:“难道皇上只将臣妾视为最值得信赖的人么?”他凝视着我,说道:“就像你写的那样,朕也愿意为了你变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爱新觉罗玄烨。”   我紧紧抱着他,将头埋在他肩上,说道:“你可知道你身边的女人多的叫我难受,你时有时无的关心叫我有时候多么向往宫外的蓝天?”明月下,我终于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似乎也有些哽咽,紧紧攥了攥了拳头,说道:“朕有时也好无奈,也好累,有时真的就如乱花渐欲迷人眼般,不知道谁才是最好的。可是最终朕还是发现,能永远等待朕的,只有你一人。”   是啊,当他不愿意相信我时,我选择等待,等待他明白真相,相信我,当他打碎了合心玉,我曾经绝望,选择了放弃,可是最终他还是用行动向我证明。一直以来无论如何,他只要愿意回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说道:“希望皇上可以时常回头看看,我会一直在的。”   康熙松开我,将一支毛笔交到我的手上,说道:“已有合欢,只待合心。”   我走到孔明灯的另一侧,亲自写上了:“合心”二字。   我们一起拉着孔明灯,康熙说道:“从今朕不会时常回头去看,因为朕再也不想只有在回头时才能看到你了,朕希望从今以后你我可以一直站在一起,彼此不分。   “一言为定。”我说着。   我们一起伸开了双臂,看着孔明灯飞向了天空…   望着越飞越高的孔明灯,我仰着头,问康熙道:“那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他同我一样,仰着头,说道:“知心爱人。”   我抿住嘴唇,半晌,轻声道:“此生得一知心人足矣。”良久的沉默,终于康熙道:“明日就是除夕了,朕也传了你父母进宫,还有皇后的阿玛索额图,朕还有一件事怕是要麻烦你了…”   我笑了,说道:“皇上的事就是臣妾的事,皇上说吧!”   看得出康熙还是有一些迟疑,最终还是说:“贵妃及以上的后妃家眷朕都会邀请进宫,可是遏必隆还在宗人府关押着,朕不能外人说朕言而无信,也不能去宗人府去看一臣子,叫人说朕过分偏袒他,所以只能让你明日去看过温僖,解了她的禁足,再到宗人府去看看遏必隆,邀请他一起参加除夕的合宫宴饮,这样既不失了皇家的颜面,也不叫别人说朕偏袒遏必隆。除夕之夜也就圆满了。”   我半晌没有说话,康熙见我半天不说话,迟疑地道了一句:“霏儿?”我抬头,说道:“好,臣妾去做。只是,臣妾好想问问,皇上是不是想见到温僖贵妃了呢?还有遏大人,皇上终究还是宽恕他了,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伤害臣妾和纯亲王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范醋意还是对他的做法的失望。   康熙急忙说道:“这是老祖宗的规矩,朕怎么能够看着除夕之夜空缺那么多的人呢?”   我心里尽管有再多的不愿意与失望,可是我终究明白温僖贵妃在除夕时一定能出来,哪怕我不去解她的禁足,皇后也会去,太后也会去…   只是没想到遏必隆做了那样的罪恶之事,康熙还是可以饶恕他。康熙说道:“霏儿,对不起,朕不能看着太皇太后看着有空缺的除夕夜,朕做不到。”   我轻叹一口气,有些失落,说道:“其实,皇上给他们的惩罚也够了。臣妾方才气话,皇上不要介意,明日,臣妾去就是了。”   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满,希望他能够来安慰安慰我。   康熙按住我的肩膀,说道:“霏儿!朕希望听到你内心最真实的话语,你的怨言也好,你的气话也好,朕不想听到你掩饰最真实想法的话语。”   我望着他,说道:“臣妾说了最真实的话,又能怎样呢?臣妾好恨好恨那些屡次陷害我的人,那些挑拨臣妾与皇上关系的人,可是为了皇家的颜面,老祖宗的规矩,臣妾不愿意还是要去做,不是么?”   玄烨牵起我的手,他说道:“朕不愿再负你了。”   他停顿了片刻,我看着他,心里其实很明白他的无奈,刚才我的话虽然是我的心声,却也是我的无奈,深宫之中,无一人不是被无奈所困。可我一直相信,在无奈中总有一条通往希望的道路。   所以应该替他着想,对么?他是一国之君,我该体谅他。所有的事情换个角度看又会是一个新的样子了。   他接着说道:“陪朕一起再说说话好么?”我问道:“现在不是么?”他仰起头,说道:“夜空多美啊…朕想和你一起在乾清宫的屋顶看看远处,说说心里话。”我说道:“无论多难,皇上若是愿意,臣妾时刻都在呢。”   再一次,我和康熙爬上了乾清宫的屋顶,这一次,我们没有了上一次需要处处计划对付鳌拜的担忧,这次,我们终于能够只说说心里话了。   康熙说道:“这么久了,我不能强迫自己忘记你。那段时间,你我心存芥蒂,是我不对,听信了那些人的话,误会了你和纯亲王,可是不不要怪我,有的时候我会为了你,有些以前从没有的想法,看到你和纯亲王在一起,心里会很难受。”   我看着他,听到他带有歉意的话语,说道:“我绝不会离开皇上的!”   他也笑了,说道:“其实我更愿意听到,‘我绝不会离开玄烨的…’”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说道:“其实要遭遇什么,都没关系的,只要皇上信我,永远陪着我,我去做什么都没关系,到什么时候也都不怕。”   玄烨握牢我的手,说道:“人在心在,玉在合心在。”   “玄烨,我好想就像这样在你身边…”我轻声地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着话,“我好怕,有一天我迫不得已离开这里,离开了你…”我像呓语般说着这些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间问我道:“你说什么?迫不得已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他与纯亲王的约定,只是现在纯亲王也成亲了,他也该放下心来了吧。   我微微笑笑,说着:“我只是说好怕离开皇上。”   他宠溺般的笑了出来,答道:“怎么会呢…”   “星空,好美。” 作者有话要说:     ☆、烟花易冷   今日便是除夕,宫里到处都洋溢着喜气,老祖宗的规矩,所有贵妃位以上的后宫妃子的家眷都可以进宫。   清晨正值寂静时,我和惠嫔同去了翊坤宫。   清晨有霜,仍旧寒气习习。从轿子里走出来,抬头看着眼前的朱红色大门——翊坤宫。   我在纯风、纯一和惠儿的陪同下,我走进翊坤宫,这里已经没有了在门口通传的太监,只有几个温僖贵妃身边的宫女在院子里打扫着,见我们走了进去,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参见纯皇贵妃娘娘,惠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纯风给我紧了紧斗篷,我目不斜视,问道:“温僖贵妃呢?可在里面?”   一位宫女答道:“回娘娘,我家娘娘在里面呢,娘娘可是要进去,让奴婢进去通报一声吧?”   惠嫔说道:“不必了,皇贵妃亲自前来给你家娘娘解禁足,你还通报什么?”   我转过身去,轻声说道:“惠儿,在这里等本宫。”   我走进暖阁里面,温僖贵妃坐在椅子上,穿着从前她最愿意穿的那身可以显示她身份的旗袍。她没有梳头。见我走进去,她明显有些慌张,急忙站起来,说道:“你来做什么!”   我解掉斗篷,走到她身前,说道:“温僖贵妃别慌,本宫今日来,是要解了你的禁足的。”   温僖贵妃轻哼了一声,说道:“好啊,今日是除夕,如今你阿玛额娘倒是可以风光进宫了,本宫阿玛却在宗人府关着,你今日叫本宫出去,好看本宫笑话?”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解了你的禁足,本宫就会去请你阿玛出来。今日你就能和你阿玛团聚了。”   她疑惑着,扭过头问我:“为什么帮我?不怕我再害你一次?”我轻笑道:“不是本宫,是皇上。况且你已经受到了你该受得惩罚了,你没把本宫怎么样。”   之前的事,若是我和康熙能够互相信任,温僖贵妃再挑拨也没有用的。   她看着我,说道:“是皇上?他怎么会突然想到了我。他叫你来,你真的可以来。可怜我自己的嫉妒心,不但留不住人心,还叫自己如此狼狈。”   我说道:“如果你肯从现在改变,你就不会留不住人心。 ”温僖贵妃说道:“其实我对于皇上来说,不过可有可无,慢慢的,我对他也可有可无。但是他能够给我家族的地位,我在宫里的地位,这才是每个人不择手段的目的。”   我说道:“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如此。”她讽刺般地笑笑,说道:“你认为有谁?赫舍里芳仪?那你看错了,你现在很危险,如果你的地位日益增高,慢慢赶上甚至超过她,她会比我还狠。所以这些日子我就想着,被禁足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能安静不少。”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宫里能有什么完完全全的好人,在我身边的,除了惠儿、雪绒还有欣儿怕是不会有别人了。   我转身要离开,温僖贵妃突然在身后说道:“只要你不危害钮祜禄氏地位,我愿意变成另一个人。”   我回过头去,盯着她,说道:“本宫不会害人,但是不会叫别人害了我。你若是愿意变,好啊,本宫一直看着呢。”   温僖贵妃轻声笑了笑,说了句:“完颜霏,你很高明,你能死死拴住皇上的心,你进宫前,我还没有被禁足过,更没有愿意做些什么改变。”   我背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又说:“不是我怕了,而是有他在,我做什么又有什么用呢?说到底,我还是不愿意看着他伤心的,从我这里讲,他不是个好丈夫,但他终究是个好人。”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温僖贵妃竟然可以讲出这样的话。   我转过头,问她:“从我进宫,从没见过皇后做过什么害人之事,你刚才的话…”   温僖贵妃说道:“她性格的确柔弱,可惜她的母家,他阿玛不会看着他的女儿被任何人超越的,比如你。谁又敢说她不会受她家里人的指使做些什么呢?至于我之前做的,你以为她不知道?怕是不会威胁她的,她就做出柔弱的样子,到最后,等着你被我除掉。她明知道我手里有你写给纯亲王的平安符,可有告诉过你?只可惜,我做的一切人不报天报,你没被我除掉,现在她应该挺失望的吧。”   我知道总不能听她一面之词,于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不必说了。你还是梳好头发,等着晚上去九州清宴吧。”   我走出她的房间,见到门口的惠儿,突然觉得好累。   我对惠儿说道:“惠儿,你说这宫里到底有多少人在用眼睛盯着我,恨不得我万劫不复?”   惠儿上前扶住我,问我道:“姐姐,是不是温僖贵妃又说了什么?”我摇摇头,说道:“她只告诉我,皇后并不是我一直看到的样子,我有些怕了。”   惠儿搀着我,说道:“姐姐,其实我一直想说的,那次荣妃在我的香炉里放了汲魂草,我叫你别告诉别人,但是我身边的优儿不小心把话说给了皇后,我本以为皇后总该为我做主,竟没想到她当日就请了荣妃和舒妃她们看戏。我不敢和你说,就怕你…”   我轻笑,心里一阵厌恶,也一阵失望,本以为中宫皇后会是好人。也许是那徒有虚名的位置坐得久了,教会她什么叫改变了罢。   我轻叹一口气,看了看会儿担忧的脸,说道:“好啊,看来温僖贵妃说的并不是不可信。走,看看德妃和良嫔去。”   咸福宫正殿。   “久不见二位姐姐,二位姐姐别客气。”我对着恭恭敬敬行礼的德妃和良嫔说着。她俩站了起来。   我笑着说道:“本宫今日和惠儿来看看二位姐姐,想着晚上一起去九州清宴。”   她们俩都笑着说:“好啊。”我又说道:“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还要去一个地方,去宗人府。”   宗人府,我远远地看见宜嫔站在宗人府门口。   我走近前去,她见了我打个千说道:“嫔妾见过皇贵妃娘娘。”   我挥挥手,说道:“你起来吧。”我对她说:“你阿玛今日可出来了,本宫知道你很想念你妹妹和阿玛,现在就进去看看他吧。”   宜嫔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个头,说道:“皇贵妃娘娘慈悲,多谢皇贵妃。能如此大度饶过温僖和嫔妾阿玛…皇贵妃,好人会有福气的。”   我扶她起来,说道:“本宫也很感谢姐姐一直与我为善。”宜嫔笑笑,说道:“嫔妾不喜欢与他人争些什么。”我点点头,微笑着,对她说:“我知道,姐姐快去吧。”   我这时候才和德妃良嫔说说话,我说道:“二位姐姐,你们入宫早,觉得皇后为人究竟如何?”德妃有些犹豫,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良嫔,一副踌躇之态,半晌才跟我说:“妹妹,跟你说,她虽然没有温僖贵妃之前那样跋扈,可是她也一直未叫这后宫安宁,她阿玛是朝廷的重臣,他们为了家族的地位,也曾害过不少前朝后宫的人。”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   我回到钟粹宫。看着坐在我对面的惠儿和雪绒。   雪绒今日终于穿着了满人的服饰,与她平时的蒙古族的衣服很不一样,她梳上旗头很漂亮。   我看着她竟想起了自己做女官的日子,那时候我的日子很简单,不会有人注视着我,更不会嫉妒甚至恨我,我也不认识纯亲王…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却美好。   我不禁发问道:“雪绒,今日怎么梳上了旗头?”   雪绒用手摸了摸头上的步摇,说道:“这步摇是嫂嫂送给雪绒的,我自然想在除夕带上啦!况且,我若是不穿着成这样,皇姑祖母也不会开心的!”   我看着雪绒,真挚地笑了笑,对她说道:“雪绒,你今日很好看。”   惠嫔说道:“姐姐,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去九州清宴吧!”我站了起来,唤来纯风,我说道:“纯风,今日你和纯雨陪本宫去九州清宴。”纯风道:“是,娘娘。”   当我们到了九州清宴时,九州清宴已经人声鼎沸,我在人群中找寻着欣儿,终于发现她和六爷在一起站着和一些其他王爷和福晋一起说着话。   我很想走过去和他们俩个打个招呼,只是我明白,我现在的身份是绝对不可以轻易走过去和他们攀谈的,也要避嫌。   我只得走到九州清宴的高台上去,今日的宴饮被布置在了庭院里。   太监高喊着:“纯皇贵妃驾到——惠嫔到——和硕公主到——”在下面站着的人们纷纷转过来,跪在地上,齐声道:“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边向桌子那边踱过去,边说道:“大家都起来吧,今日是除夕,不必拘谨,尽兴就好。”   欣儿见到我来了,终于走了过来。我们也只是寒暄了几句。   “皇上驾到——”德子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一齐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的衣摆跳动着,明黄色耀着我的双眼。我低下头,知道他这次不会再径直向我走来。   他朗声道:“起来吧。”   我站了起来,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康熙应坐在皇后的身边,可皇后到此时都还没有到,隔着一把空椅子,我们就这样挨着。   我见我的父母都还没有到,我心里不由的着急,怕他们晚了,老祖宗会不高兴。   陆陆续续,太后,老祖宗都到了,皇后和他的家人还有我的父母都没有到。   终于,门口传来通报:“完颜大人到——福晋到——”我站起身来,走上去迎父母去,我打了个千,道:“阿玛,额娘。”   父亲母亲笑了笑,恭恭敬敬地行礼,跪在地上,说道:“皇贵妃万福金安。”见他们都来了我也十分激动,忙扶起他们,说道:“快起来。”   我扶着父母坐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转过头,对康熙说道:“皇上恕罪,臣妾阿玛额娘从太常寺赶来,有些迟了,愿皇上不要怪罪。”   康熙说道:“没事的,你多虑了。”   这时候德子才又来宣:“皇后娘娘驾到——索额图大人到—— ”皇后终于来了,众妃嫔给他行过礼后,皇后缓缓地走到中间。   皇后对着太皇太后和太后说道:“老祖宗,皇额娘,儿臣来晚了,是因为刚才儿臣阿玛请来了太医给儿臣把脉,发现,儿臣有喜了。”   我心头如同一层迷雾笼罩上来,看不清前方。   太后先道:“果真,芳仪,你真的有喜了?”皇后点点头,索额图也说道:“太后娘娘,千真万确,皇后娘娘的确有喜了。”   索额图把眼光转到了康熙的身上,他紧紧注视着康熙的行为。   康熙轻声道:“芳仪,你快来坐好。别站在那了。”接着又对德子道:“吩咐御膳房给皇后娘娘多上两道滋补的菜肴。”   这时候烟花绽放了,康熙一时兴起,便对众人说道:“大家自便,去欣赏烟花吧!”   我则悄悄退了席。躲过众人,绕道而行,站在假山后面,纯风在我身后问我道:“小主,您这是因为皇后娘娘有喜的事而伤神么?”   “我想,并不是吧?”一个熟悉但久违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去,与我想的一样,那位时刻帮助我的故人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低声道了一句:“王爷…”   纯亲王一个人走了过来,说道:“同是此地,上一次我见你伤心还是因为舒妃…这一次是皇后。”   我摇摇头,说道:“我以为你了解我,不是因为她们。”   纯亲王笑了,说道:“刚才我之所以说纯风说的不对,是有根据的,因为我知道你跟她们不同,你是为了皇上。”   我冲纯亲王笑笑,说道:“兄长的确了解我。”   纯亲王说道:“从你的眼神里我就能看得懂。”   我想着,玄烨的亲兄弟中,除了纯亲王和平亲王外,剩下的四个:瑞郡王还有恒贝勒都还尚未成年,他们的最年长的兄长,也就是顺治皇帝的长子,未成年就过世了。还有老四还有老五,老四为人最静,不怎么与外人交往。老五是岳亲王在边境带兵,康熙对他的赏赐一直没断过。   如今他们兄弟几人感情要说最好的,还是纯亲王最了解康熙。   我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怕自己不争气又哭出来,便问道:“王爷,不说我了,你和子静姐姐怎么样?”   说至此,纯亲王的神色黯然了一些,说道:“我们,还好…她如今也是我的侧福晋了。只是我真的很关心你,你若是过得不好,我仍旧可以护你出宫。”   我说道:“谢谢兄长,只是现在,我还不想认输…”   纯亲王轻声说道:“只要你安好,我就很好。”我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王爷,你还是忘了不该记得的人吧。我只要有你这个兄长,足矣。”   纯亲王转过身去,说道:“无论你的兄长还是你的爱人,都不该叫你伤心。他若是做不到,我便不会原谅他。”   他头也不回,径直走开了。   我仰起头,烟花绽放的好美啊,只是一瞬间就消逝了,人们欢笑着,团聚着,只是没有看到烟花转瞬即逝罢?玄烨,你可清楚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作者有话要说:     ☆、人事易分   人声慢慢鼎沸起来,距离子时越来越近了,子时该是合宫一起欣赏烟花的时刻。   在宫墙下,我们同样可以观到紫禁城外的烟花,那里的烟花似乎更美,更暖,更自由。   “霏儿?”是我母亲的声音,此时我一个人刚刚别了纯亲王,独自站在假山下面,这么喜庆的时刻,我却独自一人伤神,不免让人疑惑,我怕父亲母亲担心,便一人站在这里,没想到他们还是找来了。   我急忙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转过身去,给母亲行了礼,说道:“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母亲拉起我的手,说道:“女儿,在宫里待得久了,怎么这么规矩了?就咱们两人你别拘束了。我很担心你,见你不见了,便来寻你。”   我笑了笑,说道:“那边是皇上给皇后娘娘庆贺的地方,我在怕是不好。”   母亲竟然微微笑了笑,说道:“你啊!知道皇上在哪么?他见你不见了,就要来寻你,可是太后娘娘留住了皇上,叫他陪着皇后娘娘,才没有出来,这我才来看你。”   我问了一句:“真的么?我以为他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   母亲笑笑,说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我搀扶住母亲,说道:“咱们也会去看烟花吧。”   当我坐回到我的位置上,惠嫔就站在我的旁边,她一直在等我。她有些慌张,脸上还挂着些汗珠,口干舌燥。   我急忙问她:“惠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惠儿用手绢擦了擦汗,喘匀了气,说道:“姐姐,我刚才一路跟着荣妃还有和贵人,发现他们去了御膳房,她们一路上都在提到姐姐你的名字,我怕,她们会不会又要做些什么危害姐姐的是啊?还有…”   她顿了顿,我沉思着:“自从温僖贵妃被我禁足,荣妃就一直和和贵人在一起,后来又跟在皇后身边,如今温僖贵妃不会做什么轻举妄动的事,只怕这次荣妃真的是冲我来的…”   惠嫔接着说道:“还有,我看到纯亲王侧福晋和她们在一起…”我瞬间转过头去看着惠儿,问道:“子静?你没有看错!”   惠儿点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御膳到——”德子喊道,御膳房的宫女们向不同的主子桌上端去了菜肴。我的桌子不久就被放满了不同款式的菜肴。   这时候荣妃抱着小阿哥回来了,却没有见和贵人的踪影。荣妃抱着小阿哥径直朝康熙走了过去,她行了个礼,说道:“臣妾方才见小阿哥有些不适就带他出去走了走,现在好多了,皇上可要看看小阿哥么?”   康熙一见到小阿哥就笑了,爽朗地说道:“好,抱过来朕看看。”   荣妃将小阿哥抱了过去,康熙接过他的儿子,满眼爱意,突然说道:“皇贵妃,你来看看啊。”   我抬起头,看着他正抱着小阿哥,我站起身来,缓缓走了过去,当我看到小阿哥白净细腻的脸蛋时,我的心也变得无比柔软。   我笑了,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蛋,说道:“小阿哥可真是可爱啊,难怪皇上这么疼爱他。”   小阿哥突然动起来,看到我很亲近的样子,伸出小手想要够我。   康熙见此,将小阿哥交到我的怀里,说道:“他和你很是亲啊。”   荣妃笑道:“皇贵妃娘娘,小阿哥这是想让你喂他吃东西呢!他怕是也饿了呢。”   我突然想起惠儿刚才的话,这里面怕是有诈。   可是我见康熙微笑着看着我,我若是明显的拒绝掉怕更惹人狐疑。   我坦然地抱着小阿哥,走到我的桌前,用银勺舀起一勺紫米薏仁粥,用嘴吹了吹,对小阿哥说道:“来,张嘴,额娘喂你。”   小阿哥很听话的喝了下去,当我喂完了这一碗粥后,荣妃走过来把她的孩子接了过去。一切看似平静,人们都接着谈笑,欣赏烟花。   半个时辰过后。   荣妃突然跑出来,跪在地上说道:“皇上,小阿哥突然呕吐不止,臣妾摸着,他是发着热啊!”   太后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怒喝道:“怎么回事!叫太医没有!”   荣妃说道:“已经请来了,刚才太医说小阿哥是食了不洁之物…”   康熙大吼道:“小阿哥都吃了什么?”他这样一怒众人都怕了,无论是谁,都立刻跪在了地上。   荣妃瞥了瞥我,说道:“只有皇贵妃碗里的紫米粥而已。”   我跪着什么也不说,你想陷害我,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颠倒黑白。   康熙笑了,转过脸来看着我,又看看荣妃,说道:“荣妃啊,朕说你平时也从不愿意将小阿哥给别人抱着,今日怎么突然叫皇贵妃替你喂他,原来居心在这里啊。”   荣妃急忙磕起了头,说道:“皇上误会了,臣妾没有故意陷害皇贵妃啊!真的没有啊!”   康熙怒斥道:“皇贵妃碗里的粥要是有毒,也不会是皇贵妃自己放进去的!难道她能预料你抱着小阿哥叫她喂么?谁会把毒放在自己的碗里!”   太后也说道:“马佳啊,皇上说的没错啊,你好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荣妃看着太后,说道:“太后,您明察啊,太医刚刚说过,小阿哥不是被毒物所伤,而是被薏仁所害,小阿哥年幼体弱吃不得薏仁的,那薏仁并不是所有人碗里都有,只有皇贵妃碗里才有的!不信您问子静格格!”   “子静!你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孝庄说话了,她严肃地看着子静。   子静有些生涩紧张,她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说道:“是的,嫔妾看到是皇贵妃将薏仁放在她自己碗里的…”   时间似乎静止了,我能清晰感到自己的眼圈热热的,怎么了?我竟要哭了吗?不能,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你不能哭,这么多人看着你呢。   纯亲王突然冲了出来,走到子静身边,怒斥子静道:“子静,你说话可有凭据!不要被她们蛊惑了!”   子静说道:“嫔妾是亲眼看到的…”   我有些晕眩,郭络罗子静,我的姐姐,你怎么能陷害我呢?   我站起来,走到子静跟前,蹲下身去,问道:“姐姐,本宫有对不起你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子静不敢回答我的话,她将头深深地低下去。欣儿也站了起来,说道:“皇上,太后,老祖宗,嫔妾相信皇贵妃一定是无辜的!”   惠嫔也站起来说道:“是啊,皇贵妃姐姐从来就喜爱小阿哥,怎么会伤害他呢!”   我抬头看了看坐在上面的玄烨,他的眼睛周围竟也红红的,怎么?你为我而哭?更不行,你是天子!   康熙终于说话了,他说道:“皇祖母,皇额娘,不管他们怎么说,朕一直相信皇贵妃她一定不会害小阿哥的,朕相信!今日皇额娘若是还想罚皇贵妃的话,那朕就陪皇贵妃一起受罚,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与冤枉了。还有,这件事,朕一定会查明,还她清白的!”   我惊住了,康熙刚才的话,他愿意放下九五之尊,在所有皇亲国戚面前说,他愿意陪我一起受罚?   太后很明显有些气愤,但当着众人,又不能说些什么,因为刚才康熙的话,谁还敢再说些什么?   孝庄缓缓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地下身去,问我道:“皇贵妃,哀家问你,那薏仁是你放进去的么?”   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臣妾向天起誓,绝不是臣妾所为!”   孝庄点点头,说道:“哀家信你,但是子静为何也要这么说你?”   我笑了,说道:“老祖宗应该最清楚的,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形容此时再合适不过了。”   孝庄伸出手来拉我站起来,说道:“坐吧。”然后她转过身去,走回去,坐好后,说道:“大家都起来吧。今日该是开开心心的!”接着又说,“玄烨啊,哀家一直认为不管最近发生了多少事,但是你的后宫还没有恶意陷害之事发生,今日你既然选择相信皇贵妃,哀家也信她,只希望在日后别让后宫再发生这样的事,还有就是胤褆一定给哀家治好!”   康熙说道:“孙儿一定会的。”孝庄离开了,康熙站起身来说道:“孙儿恭送皇祖母。”   又是一次的宴饮,当我与已经成亲的纯亲王再次见面,当已经成为纯亲王侧福晋的子静再次回宫,当温僖贵妃再不跋扈飞扬,当我已是皇贵妃,只可惜烟花已冷,人事已分。   回宫的路上,我沉默不语,哪怕康熙愿意相信我,可是子静,我虽然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如此,却如惠儿所说,子静怕是已经被荣妃利用。   “等一等!”我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挥了挥手,示意队伍停下来,我回过头去,果然不假,是纯亲王。   我走过去,并不看他,问道:“王爷还有什么事找本宫么?”   纯亲王说道:“霏儿!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说过我不喜欢子静,你叫我娶她,我便娶了她,可是你知道的,我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害你!如今是我身边的人害你,你叫我怎么接受!”   我摇摇头,说道:“兄长多虑了,皇上没有责怪我,我很好,她们即便是害我,却也害不成。”   纯亲王说道:“是啊,你很好,我呢?如今我想要护你,却也不成了。”   我转过身去,走回到轿辇上,说道:“兄长或许好好待子静她会是另一个样子了。我有些累了,告辞了。”   我急忙忙离开了纯亲王,再说下去我怕自己会更难受。   其实我明白,子静无非是想要纯亲王好,希望纯亲王能够关心她,她以为我不在了,纯亲王就不会有危险,就再也不会被他人陷害,就像上次那样…可是她糊涂了,她选择相信的人选错了。   钟粹宫门口,康熙竟然候在那里,他看见我微笑着,说道:“霏儿,怎么才回来,冷不冷?”   我说道:“臣妾不冷,皇上怎么来了?”他说道:“今日之事,朕知道你受委屈了,便来…陪陪你…”   我看着地上的早已干枯的花草,泪水慢慢溢了出来,我走近他身边,轻轻将头倚在他身上,说道:“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我以为纯亲王清白了,温僖贵妃不再跋扈了,一切都会好的…”   康熙用手轻轻环住我,说道:“还好,朕一直在啊,别怕…”   我抬起头来,说道:“皇上,咱们进去吧。”他拉着我,走进了暖阁。   他说道:“明日,这宫里会多一位你的故人呢。”我疑惑道:“谁?”我根本不知道会是谁。   康熙看着我会意笑了一下,说道:“你父母府上的印夕。”   我惊讶道:“印夕?他怎么会进宫?”印夕并不是太监。   康熙说道:“是你父母,希望印夕到内务府和你身边帮忙,朕既然叫你父亲多了解京城百姓的生活,找个人了解了解内务府没什么不好的,况且,有印夕在,再有今日这类事情,他便是证人,再不会有人轻易陷害你。”   我看着玄烨,他总是这样,当我身心俱疲,甚至想要离开时用他的方式叫我打消离开的念头。   “玄烨…”我轻声唤道。   他拥住我,说道:“放心,我一直都在。”   我小声问他:“你一点都不会怀疑我么?”他肯定的说道:“真相是什么样的,朕比什么人都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逆风如解意   康熙五时便起身离开了,他为了繁忙的前朝最近也不得好好的休息。他走后我也不再想继续在宫里待着了,我突然想到了韦萧峰,我好想问问他最近康熙都在为什么事忙成这个样子。   我在御花园里等着韦萧峰,当他来时,天才蒙蒙亮。   他见我后,行了礼,说道:“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不知娘娘找奴才有何事?”   我说道:“韦爵爷,本宫找你其实也无甚要紧之事,只不过最近本宫看皇上为了前朝之事劳神很多,本宫总想着能为皇上分忧,所以想问问韦爵爷你,皇上最近在前朝忙些什么?”   韦萧峰说道:“奴才知道后宫嫔妃本不该过问前朝之事,但皇贵妃与其他嫔妃不同,娘娘是真的关心皇上的人,所以奴才如实跟娘娘说,最近索额图大人在前朝总是说些叫皇上心烦之事,说到底也是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叫皇上不得不多劳神,还有就是京城中近日盛行时疫,许多百姓患了这种病却不知道如何医治。不管是京城的大夫还是宫里的太医,都没有配出有效又合适的药方,皇上已经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了,却还有索额图在一旁不知分忧,仍为皇上添乱。”   我听后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最近太累了,你们做臣子的该多为他分担分担,还有本宫会去亲自找内务府的人,给皇上多做滋补养生的饮食。”   韦萧峰说道:“娘娘待皇上真是用心了,现在内务府来了新人叫作印夕,听说是娘娘母家的人?”   我说道:“印夕,他的确是本宫母家来的,只是本宫对他也并不是很了解。”   从五台山回京城时,我只在那时匆匆见了印夕一面。   韦萧峰笑着说道:“那这样一来,内务府就更会听娘娘的吩咐了啊。”   我没有说话,毕竟我没怎么在太常寺生活过,和印夕也是不熟悉的。   别了韦萧峰,我在纯风还有纯一的陪同下径直去了内务府,内务府的总管走出来参见了我,他跪在地上,说道:“纯皇贵妃娘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我说道:“你们这里新来的印夕可在?本宫想要见见他。”   那总管抬起头来看着我,有些吃惊,说道:“恕奴才多嘴,印夕不过一个新来帮忙的下人,哪至于娘娘亲自来见他?”   我说道:“总管大人不必多问了,那印夕是本宫阿玛叫他进宫帮忙伺候皇上皇后的。”   那总管连连点头,说道:“奴才清楚了,这就给您叫印夕去。”   不出半晌,曾经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印夕与我初次见他相比,高大不少,也英俊了不少,有了更多的男子气概。   他面带着微笑,见到我,规规矩矩跪下行礼道:“奴才参见纯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看着他,就是他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我的父母亲,我格外感激,我亲自扶起他,说道:“印夕你不必如此,快快起来吧。”我邀着印夕,和纯风还有纯一一起去到御花园的凉亭里说说话,我真很想要当面感谢他。   我坐下后,见印夕没有坐下,便说道:“印夕,你不必拘束,快坐吧,本宫有好多要和你说的呢。”   印夕坐了下来,说道:“奴才在府中的时候,常常听大人和福晋说起娘娘,奴才父母家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不时回家看看,也总听母亲说起宫里的纯皇贵妃娘娘和皇上的感情最深…”   说到一半,他突然指着侧面不远处的合欢台,神情激动地说道:“那,那就是合欢台吧!真是漂亮啊!”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又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是的,那就是合欢台。”   印夕有些热泪盈眶,说道:“奴才本穷人的孩子,大人心好,叫奴才进府中伺候大人和夫人,有了生计,可以养活家里的父母。如今又蒙大人和娘娘信任,可以进宫来看看,不光见到了百姓说的绘声绘色的合欢台,还见到了纯贵妃娘娘本人,真是不胜荣幸。”   我说道:“好了,本宫还要好好感谢你呢,有你在,本宫不在父母身边,他们有你的照顾才生活的更好。”   印夕急忙说道:“奴才只是尽尽报答大人和夫人的心意罢了,哪有娘娘说的那么好。”我笑了,说道:“你不必谦逊了,本宫心里都有数的,这次你既然进宫伺候皇上还有皇后,那就尽你最大的心力,做好一切,才能在宫中生存下去,你明白么?”   印夕点点头,说道:“奴才明白,进宫前,夫人交代过的,还有…”他突然变得很小声,说道:“还有就是,夫人叫奴才无论如何都要护着娘娘您,绝对不能叫他人害了娘娘。”   我笑了笑,说道:“你有这样的心意就已经很好了。今日本宫找你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最近皇上很是劳累,本宫看着也是心疼,叫你和内务府的人多给皇上做些滋补的食物,做得好了,你在宫里的日子自然也就顺了。”   印夕站起来,行了拱手礼,说道:“印夕多谢娘娘提点,这就回去和内务府的总管说去,自己也会多上心的。”   我点点头,说道:“好,你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我路过了雨花阁,看着宫门紧闭,我笑了笑,心想着,雪绒这丫头大概还在睡着呢吧。   我没想要去打扰她,就和纯风一起要走开了。忽然间,雨花阁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来的,竟然是韦萧峰。我很奇怪,我方才才和韦萧峰说过话的,他怎么走得这样快,他到雨花阁做什么来了?   他这样随意在公主的住处走动,也是不合规矩的。我见韦萧峰走得匆忙,便走进雨花阁去,要问问雪绒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走进去,   雪绒小跑着出来迎我,她笑得很灿烂,如同当下时节正开放的花儿。   她说道:“嫂嫂好早啊!有事么?”我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雪绒啊,别怪嫂嫂,那韦爵爷是皇上身边的人,他不该和你有什么交往的。”   雪绒一挥手,围着我跳跃,说道:“嫂嫂,你怎么越来越像太后了啊!我和萧峰啊!只是认识认识的罢了,他是皇帝哥哥身边的人,雪绒自然要认识认识啦!再说在这宫里除了嫂嫂还有惠儿姐姐,雪绒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也就只有个韦萧峰了,雪绒才和他说了两句,嫂嫂难不成还不同意么…”   我看到雪绒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就不忍再说什么了。   我抚摸了下雪绒的头发,说道:“雪绒,你们若只是做朋友本宫却也不拦着。”   雪绒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好啦,我知道啦!嫂嫂放心吧!”   我点点头,说道:“我放心,雪绒,今日你也起得早,和嫂嫂一起去看看你皇帝哥哥吧?”   雪绒撇了撇嘴,说道:“要是一起去,嫂嫂你答应我不许把我一人晾在一边只和皇帝哥哥说话!”   我笑着看着她,说道:“真是小孩子呢,你哥哥也许久没见过你了,你去看看他,他也会高兴的。”雪绒拉起我的手,说道:“说笑的,咱们走吧。”   到乾清宫时,我脑子里突然萌发出了一个念头,我对雪绒说道:“绒儿,你先进去,嫂嫂从来没有听过你哥哥跟别人是怎么说我的,你能不能?”   雪绒一拍手,大声说道:“我爱干这事!嫂嫂,我帮你啦!”   我冲她点点头,示意叫她进去。雪绒走进了乾清宫,小路子高声宣道:“雪绒公主到——”   我悄悄地站在乾清宫殿外的柱子旁。我透过窗子可以隐约看到他们。   雪绒走进去时,康熙正坐在案前,他似乎没有抬头,只说了一句:“雪绒啊,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朕了,最近没玩疯吧?”   雪绒撒起娇来,说道:“皇帝哥哥!我这几日净跟着纯皇贵妃嫂嫂学东西了…哪有玩嘛?”   康熙放下了手里的朱笔,抬起头来,说道:“哦?你既然跟着你嫂嫂,朕怎么没看见啊,说说,你跟她学什么了?”   雪绒的谎说不下去了,只得又说:“都是嫂嫂教训我,学什么啊…皇帝哥哥,不说别的了,雪绒就是想知道,皇帝哥哥每日和纯贵妃嫂嫂在一起,都不会烦么?”   康熙笑了,对雪绒说:“你这丫头,问题稀奇古怪的,告诉你啊,换任何一个人,不是你皇贵妃嫂嫂,朕,也许会烦吧。”   他的声音突然小了不少。我听后,得意地笑了笑,准备进去了。   看见印夕端着茶盘进来了,我上前拦住了他,问他道:“印夕,你给皇上送的什么?”   印夕答道:“回娘娘的话,您不是叫内务府吩咐御膳房给皇上做些滋补的东西么,于是奴才就给皇上熬了这燕窝红枣粥,给皇上送来好养养身子。”   我看着那粥还热着,就端过茶盘,说道:“有劳了,本宫送进去吧,你回吧。”印夕给我行了个礼,就转身出了乾清宫。   我端着红枣燕窝粥,走进了大殿。   看见雪绒和康熙聊得正欢。康熙见我进去,急忙站起来,说道:“正好,霏儿你也来了,快坐。”   我却将红枣燕窝粥放到他案上,说道:“皇上,这是印夕给皇上进的,就想着皇上最近太劳累,多吃些滋补的东西,别病倒了。”   他接了过去,把盘里的银针直接放在了远处。他相信我,都不会去验毒。   我用手绢儿给他擦了擦汗,问他道:“皇上这么着急是为什么事呢?”   他眼里顿时充满了怒意,说道:“平西亲王吴三桂,还有京城中一股天地会势力…这些人的势力不可小觑啊。”   康熙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端起了瓷碗,并用汤匙舀起了碗内的粥。我认真地看着他:“皇上不必担心,那些乱臣贼子自是得不了人心,更得不了天下的。”   康熙喝下了红枣粥,放下手中的碗,说道:“朕自然知道,只是最近京城里时疫扰得朕心神不安,这些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无能!”   这时候雪绒站起身来,说道:“皇帝哥哥,贵妃嫂嫂,雪绒知道嫂嫂的额娘是会医术的,而且嫂嫂额娘的配制出药极好,雪绒听说从前嫂嫂染了风寒就是服她额娘的药,不出五日就痊愈了呢!若是太医们不能配出好的药来,就叫伯母看看如何?”   康熙站了起来,绕过桌子,站到我面前,对着我说道:“朕也听说过你额娘的医术不错,这次可否叫你额娘帮忙?若是能医好百姓,朕会大大奖赏你额娘和你阿玛的!”   我想着,我母亲的确会医治之术,只是若是叫她抓配中药,我就不能确定了。不过想着母亲若是可以,就算是为了康熙解了燃眉之急。   所以我爽快地应下了:“臣妾额娘一定不胜荣幸,臣妾代阿玛额娘谢过皇上了。”   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错缘   我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了纯风,叫她帮我送到母亲手里,告知她次日即可进宫到太医院。   除夕夜后,我再没有见过欣儿了,今日欣儿竟然和平亲王一起进宫来看了我。   一同来的还有惠儿和雪绒,如今想想,能够在我身边一直帮助我,将我视作姐妹、知己、朋友的就只有他们了。   子静呢?自她在除夕夜诬陷我在小阿哥的食物里放了薏仁后,我再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也不清楚纯亲王回去后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欣儿满心欢喜地走进了暖阁,坐在我身旁,平亲王与我相视一笑后坐在了我们对面的梨花木椅上。   片刻后到的惠嫔还有雪绒也分别坐在了我和欣儿的身旁。   欣儿的脸上有些忧虑的表情,对我说道:“霏儿,最近可好么?我和王爷前几日上街见到几个患了时疫病的百姓,王爷在药铺里给他们买了最好的药,可还是不能完全的治好他们,我们真是担忧得很啊。”   我顿了顿,片刻后说道:“皇上已经叫本宫母亲进宫了,还是相信母亲可以助太医院一臂之力的。若是能够配制出管用的药来,本宫愿意亲自送到京城各药铺中。”   雪绒看着我说道:“嫂嫂若是愿意,那雪绒也愿意一同前往!”我看着雪绒会心地笑了笑。然后对平亲王说道:“王爷,本宫知道不该过问前朝的事情,只是那日听见皇上说要削藩,那吴三桂竟然带兵造反,还联合了天地会之徒?”   平亲王也难掩脸上的忧愁之情,说道:“是这样的,但是皇兄一定已经有了计策了。只是…这宫里到时还是会很危险的。”   惠嫔气愤地说道:“皇上难不成还能让那些乱臣贼子踏进了紫禁城!”   平亲王肯定地说道:“皇兄自然不会,只是谁又能肯定宫里所有的人都那么有定力,那么坚定不移的信任着皇上?”   说话间,门外突然一阵嘈杂,掺杂着杂乱的脚步声。暖阁的门也被敲得格外响。   “娘娘,您快开下门。纯亲王来了。”这是路海的声音,我示意叫纯风快去给他们开门。   纯亲王大步迈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见到我以后,径直走了过来,就当没有看见欣儿和雪绒他们。他竟然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纯亲王流下眼泪。   我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来,扶着纯亲王,轻声说道:“王兄,你这是怎么了?”   他竟然一把拥抱住我,开始痛哭起来。   雪绒和惠儿见状,急忙上前将纯亲王拉开,雪绒着急间说道:“二哥,你这是做什么啊!皇上和太后本就怀疑过…”   纯亲王稍微冷静了些,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是让你看看这个的,我的确是一时间不能接受!”   我接过那封信,那是子静的笔迹:   “王爷,妾身今日要与你诀别。因为我做了伤害姐妹,一心只为自己利益的事。但请王爷给我一个机会,将一切说清楚。   从我第一次见到王爷,就已经为王爷的风度所倾倒,只是我的身份卑微,连看王爷一眼都是奢望。没想到王爷竟然肯在危难之中搭救我,当我被领事女官责打,是王爷救了我。自那日起,我便将你认作是我此生再不能忘记的恩人。我想方设法去接近你,竟然发现你心里面一心一意所惦念的,竟然是我的好姐妹。   当我得知你被遏必隆诬陷,我便开始谋划,叫霏儿去救你,皇上自然会怀疑你们的关系。我以为你会忘记了她,我会有了机会能够和你在一起。   不如我愿,你依旧心心念念的唯有她。皇后和荣妃都看出了我的心思,告诉我,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太后会仍旧怀疑你和皇贵妃的关系,你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所以我在立春宴饮上灌醉了你,我也终于如愿,进入了纯亲王府。从那以后,皇后便有了我的把柄,威胁我,叫我在除夕夜上诬陷皇贵妃,我为了你,或者是为了我,我照做了。只是我心里日夜不安,无法原谅我自己。   所以今日,子静选择离开,为自己的罪孽做下了解。   王爷,若有来世,你我若仍可以相逢,只希望你先遇见的,是我郭络罗?子静。   不知所言,只望王爷一切安好。   郭络罗?子静”   我看过后,眼眶也不由得湿湿的,我从不恨子静。我同情子静。我明白得不到心上之人爱护时的感受。   错爱,错缘,交织在一起,我们几人的命运就是如此的缠绕。   我低着头,说道:“王爷,本宫知道了,可有派人去找子静了么?”纯亲王轻声道:“去过了,还没有找到…”   我将信给了惠儿,说道:“惠儿,你看看,是皇后。”   惠儿看后,担忧地看着我,说道:“姐姐,嫔妾只担心你,与王爷。怕是皇后已经完全知道了…”   我说道:“你们难道都不懂么?纯亲王一直将我视作他的妹妹的!”我有些恼了,欣儿急忙抚着我的背,跟惠儿解释道:“惠儿,皇贵妃说的,你该理解的。”   惠儿点点头,说道:“是啊,皇后或许只知道子静格格爱慕着纯亲王,却不能确定姐姐…更何况,宫里谁人不知姐姐与皇上的感情呢?”   我安慰着纯亲王:“王兄,不要急,我相信子静姐姐只是一时激动,咱们一定能找到姐姐的。”   纯亲王点了点头,说道:“子静说了那么多,我想有一句话,我也是那么想的。我也希望,下辈子,我先遇见的,是她…”   我移开了我的目光,想着:若是还有来生,我也希望,不再遇见你们两人…   我这才又想起来刚才门外的骚动,便问纯亲王道:“王爷,方才门外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不等纯亲王跟我说什么,小路子就走进了钟粹宫的暖阁,他对我们说道:“皇贵妃娘娘,惠嫔娘娘,和硕公主金安,纯亲王万福,平亲王万福。皇上在乾清宫等着两位娘娘呢,麻烦两位娘娘一起去一趟吧。”   我冲他点了点头,说道:“有劳了,本宫知道了,这就去。”小路子走后,惠儿开始紧张起来,她走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说道:“姐姐,这次不会又有什么事吧?”我无奈地笑笑:“若不是有事,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叫咱们去呢?”   到了乾清宫,天空开始布起了乌云,眼见着要下雨了。   乾清宫四处都氤氲着不能使人轻松下来的氛围。我走到乾清宫内室,见皇后和众妃嫔都已经到了,她们一个个都跪倒在乾清宫寝宫的地上,皇后却坐在侧面的椅子上。   康熙则半倚靠在了床上。我到了以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也只能跪倒在康熙的床前。康熙见我们到了,挥了挥手,皇后开始说话,她道:“大家也都看见了,皇上今日早上起来便咳嗽不止,而且在发热,今日早上甚至出现了咳血的现象,太医前来看过,说皇上昨日食了有毒的食物,太医院和内务府彻查了皇上所有昨日的饮食,只发现了内务府印夕呈上的燕窝粥是不洁之物。纯皇贵妃,本宫说的没错吧?”   我一时惊住了,那燕窝粥是印夕亲手做的,印夕是我父母身边的人,怎么会陷害皇帝?皇后如此振振有词,她一定是有了什么确凿的证据。   我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回皇后娘娘,嫔妾的确知道皇上食用过那燕窝粥,只是真的不知道那是伤人之物啊还望娘娘明察。”   皇后叹了口气,举起手来,叫我不要再说,她又说道:“还有,印夕也给本宫呈上了一碗燕窝粥,本宫用银针验了毒,那里面竟然也是有毒的!他这可是要陷害本宫和本宫腹中的皇子吗!如今这事既然出了,就不能不彻查清楚。皇贵妃,印夕是你母家的人吧?他如今已经被带入了宗人府,已经交代了,就是你阿玛和额娘交代他这么做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站起来,非常激动。怎么会是我父母指使,这绝不可能!印夕入宫才五日,怎么就敢这样兴风作浪!就算是我父母指使,也不会愚蠢到让他进宫后就立即动手!一定有人在害我!   到底是谁…我的心已如乱麻了,除夕夜里被子静指证给胤褆下毒,那件事还没个说法,如今又出了这事,那个背后黑手好阴毒,她是要将我至于永不可翻身之地啊。   我跑到康熙的床前,跪下,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颊,说道:“皇上,这次你又不信臣妾了么?”   他没有理会我,我呆呆地望着他,任由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德妃说道:“皇后娘娘,皇贵妃一直是皇上宠妃,有什么理由去害皇上呢?再说,那个叫印夕的下人说的,难道一定都是真的么!”   康熙坐了起来,从床上走下来,坐到了皇后身边,说道:“你们都不必说了,朕意已决,即日起,褫夺纯皇贵妃的封号,贬为宫中女官,到北五所做工。完颜氏阿玛,从即日起押入宗人府,其额娘也暂且只得在太医院内和府中走动,到时一起关入宗人府。”   玄烨,你怎么了,难道听我解释一句的耐心都没有了吗?温僖贵妃陷害我的事还历历在目,今日之事不管到底是谁指使的,也断不会是我父母亲啊,为什么竟如此绝情!   康熙又说道:“你们都走吧,不必担心,也不要告诉老祖宗和太后。”   众人都不愿再趟这浑水,纷纷起身离开了,唯有惠嫔留了下来,她扶起我,对我说:“姐姐,没事的,皇上查明一切就好了。”   我推开她,说道:“你不要管我,快走!”我叫纯风将她送了出去。   如今子静已经被荣妃一党利用,现在更不知道人在何处,我绝对不能看到惠儿也被牵连。   我走到一言不发的康熙身边,跪在他面前,轻声问他:“玄烨?究竟是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康熙仍旧一言不发,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伸出了手,将我拉了起来。   我站起来,看着他,他才说道:“霏儿,希望你明白朕的用意,皇后如今有孕,吴三桂与天地会结党造反,天地会之人就藏匿于京城,人数虽不多,但是难免宫中众人人心惶惶。还有,芳仪的身孕若是有什么意外,朕想,她一定会嫁祸给你,为了保护你,保护你的家人,朕只能这么做。还有,朕已经得知,你额娘已经承诺可以配制出管用的药来,朕也希望到时可以由你将药物送往京城的药店,朕也就能放下心来一心一意与那些乱臣逆子较量了。”   我才恍然大悟,竟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样重要,为了保护我与家人竟愿意唱作俱佳地演这出戏。   我点点头,说道:“那印夕送来的粥究竟有没有毒?”康熙说道:“有,只是朕完全相信你和你的家人。等一切平息,朕会接你回宫,还你和你的家人清白。印夕的事,究竟是什么人指使,朕也一定会查明的。”   我拥住玄烨,在他耳边说道:“玄烨,我一定会为你分忧的。”   他也轻声说道:“在你额娘配出药之前,只能委屈你在北五所住着了,你身边的人,朕都会让他们跟着你的。”   外面忽然间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大雨毫不留情,疯狂的浇打着古老的紫禁城。   我离开了乾清宫,康熙和我先一起回了钟粹宫,纯风撑着伞为我们挡着雨。   我要将钟粹宫的东西收拾一下,搬往北五所,康熙则拦下了我,他说道:“什么都不必搬,很快,你就会回来了。”   我笑了,说道:“好啊,那皇上送奴婢去北五所吧。”   从今日起,我就是我,完颜霏就是完颜霏,不是皇贵妃,也不是钟粹宫的主子。那个做女官的完颜霏,就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细雨听风   那大雨竟然持续了一夜。就像我的心情,有些阴沉却又带着一丝畅快的解脱。同是这片天,我从未脱离过着紫禁城,还是这四四方方的天,我的生活就在半天之内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半天之前,我从钟粹宫的主子,后宫瞩目的焦点变成了北五所的粗使女官,被他人所取笑奚落的对象。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其中的□□。   清晨六时。北五所我住的房子的屋门被敲得震天响。我被吵醒了,揉了揉头,感到有一点点头痛。   纯风和纯一还有纯雨都被吵醒了,纯风穿上了衣服,走到我床边,问我道:“小主,您若是不舒服就再再歇着吧,奴婢和纯一还有纯雨去做活去。”   我摇摇头,说道:“我还是要起来的,你先去开门吧。”纯风去开了门,纯一过来替我穿衣、梳头。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女官,她一幅气势汹汹的样子,纯风过去开门,对她说道:“你有何要紧事?我家小主身体不适。”   那女孩轻轻一乐,俨然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说道:“小主?怕是你们要换个称呼了吧?看清楚诶!这里是北五所,可不是钟粹宫,更不是乾清宫!身体不适?我们还都身体不适呢!快点叫完颜霏出来,今日她的活多着呢!”   纯雨冲了上去,说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们娘娘这么说话!知不知道娘娘到这来都是皇上特别用心的!你最好收敛着些!”   纯一已经为我梳好了头。我站起来,慢慢走到那女官的面前,很明显我能看出来,那女官见到我后,还是吃惊了一下,我的装扮和服饰还是和她们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那女官个子很高且消瘦,皮肤有些不自然的白。   我笑着对那女官说道:“我就是完颜霏,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不要为难的亲人。”我指了指纯风姐妹。   在我心里,我一直将她们视作我的亲人的,如果没有他们的陪伴,我不可能生活下去,有他们,我心里有依靠,有他们,我有了可以与我分担一切的亲人。   外面的雨本来下了一夜已经小了很多,此时却又大了起来。那女官说道:“我叫李月扬,是这里的首领女官,只有你我二人住在着北五所的小院里,其他女官都在外院,没被分到哪位主子宫里去的,每日都会有活干的,今日咱们就要去打扫打扫御花园还有堆秀山。你快着些吧,今日不管怎样都是要做的,过会雨又大起来就不好了!快!”   纯风和纯一跟着我,给我披了件薄披风,一起去了御花园。   就在路上,我们被迫被拦下了,月扬一挥手,那一列的女官都行蹲礼在地上,全部都深深地低着头。   我却微微抬起头,看看是什么人。我此时最不想见到的——康熙还有舒妃。我这才深深低下头,一丝都不愿看到。但是当那仪仗走到到我们面前,我的余光还是可以掠到明黄色的影子。   那仪仗竟然停在了我们面前,那是康熙的声音,他说道:“如今天气愈发的热了,你们也要注意些。”就这么只言片语,他们就离开了。   我们都站起来,接着走着。我走在月扬身边,能听到后面的女官兴奋地叫道:“你们看到没?万岁爷刚才竟然叫我们干活注意点呢!”“是啊,是啊。万岁爷绝对是天下第一英才了,一表人才!真羡慕舒妃娘娘!”“你说什么呢!净瞎想…干好你的活!”   我沉默无语,我不知道他停下来的那句话是不是为我而说?就在我沉思间,月扬忽然对我说道:“你知道她们为什么那么激动么?”   我摇摇头,月扬接着说:“因为以前别说是高高在上的万岁爷,就是总领的女官见到我们都不会嘱咐我们干活注意些…我明白,这是因为有你在。”   我看着月扬,轻声道:“或许吧,你也看到了,舒妃不就在他身边么。”   时令近夏,御花园里的一切都给我一种新生的感觉,只是仿佛连绵的细雨总让人开心不起来,却又似乎给我一种洒脱的痛快。我拿着扫帚走进了御花园,换一种身份,在以不同的角度看御花园的花、木、建筑,都是不同的感觉,有些亲切、有些陌生、还有些失落,毕竟这一切都不是在属于我的了,哪怕仅仅是在名义上。   月扬对我喊道:“你上堆秀山上去打扫,一定要干净!”我转过身去,准备走向堆秀山去。   此刻的我有些麻木。如果说事实上我失去了知心爱人,可是实际,他是在保护我。不开心、不失落。我像是听到了悠扬的箫声。   我踏上了堆秀山,在这里,我遇见了他,遇见了一个解不开的枷锁。我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扫着地,将灰尘扫到一起,再将灰尘一起倒掉。   打扫干净了堆秀山,我不想再停下来了,我想要还有下一件任务来让我充实起来。我走到月扬身边,轻声问她:“还有什么,我需要做的?”她头也不抬,正仔细擦着堆秀山上的亭子的朱柱。她说道:“还有的是呢!合欢台那可得擦干净,不然…”   她说至此,竟也停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我,我也正看着她。我僵硬地笑了笑,说道:“你们以前每日都要打扫合欢台么?”月扬也翘了翘嘴角,说道:“自然是,就算我们不想,也该知道这合欢台是纯皇贵妃的象征,谁敢对纯皇贵妃不敬呢…嗨,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既然在这,什么纯皇贵妃,也不是了。合欢台的话,你自己看着办吧。”   正是此时,御花园里来了一列人。我定睛一看,竟是雪绒还有欣儿。我转身就要躲开,不想她们看见我在这。   我要跑开,却听见雪绒在我身后喊道:“嫂嫂!”欣儿也叫我道:“霏儿!”我站住了,转过头去看了看她们。欣儿跑过来,月扬她们急忙行礼。欣儿拉住我的手,说道:“霏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被冤了,难道不能说清楚么?你这是要急死我么?”   我笑笑,看着雪绒也走了过来,才说道:“你们多虑了。皇上怕皇后的身孕和天地会的事情会伤害到我,还有就是皇上希望我可以在母亲配出药后亲自送往宫外,我现在这样的身份会更方便些,而且我在这里,谁也就伤害不到我了,皇上是为了保护我的,不久,我还会回去的。”   欣儿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就说嘛…”雪绒也说道:“就是,我想哥哥也不会那么绝情!”   我笑了笑。忽然,路海跑了过来,这段时间路海还有杜一就在平亲王府上。   他说道:“小主,福晋,公主,出事了,现在正下着雨,平亲王和纯亲王竟然为了给小主求情,跪到了乾清宫的门口!皇上说他们二人莫名其妙,完全不见二位王爷啊!奴才怕在这么闹下去,让老祖宗和太后知道一定要降罪于王爷了!”   我一皱眉头,骂了一句:“胡闹!他们要做什么!我还不用他们放下身价给我求情!”   无奈间,我放下了北五所的繁重的活,一个人撑着伞,和欣儿去往了乾清宫。   不到门口,我就看见了他们两兄弟跪在高台上。我叫欣儿在高台下等着我,我扔下伞,冲上高台,跪倒他们二人面前,大喊道:“你们在做什么!看见了么?我很好,不用你们求情!”   雨偏偏不留情面,竟在霎时间如瀑布般倾荡下来。大雨中,我们只能用喊的方式才能听到对方在说些什么。   纯亲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说道:“他该对你好!他若是做不到,我可以让你过得更好,哪怕不是给你那样的呵护!只是现在,他都叫你做了什么!”   我哭了,说道:“求求你们,别闹了,我好心疼你们…”平亲王笑道:“不用了,你要相信,不光皇兄可以,我们都可以,让你过得更好!我们都无法看着你在那里受苦!”   我很气愤,他们在胡闹!   我完全相信他们可以给我更好的生活,只是他们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玄烨的位置的。   纯亲王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很明显他已经跪了很久了。我不忍心再看他跪下去了。   我大吼道:“你们真傻!知不知道皇上是在保护我!快起来!你们若是将他的病气的更重了,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保护你?”他们异口同声的问道,沉默半晌,他们似乎都明白了,他们是聪明人。   我说道:“你们回去吧,我日后会出宫,为京城各药铺送药,到时再麻烦你们了。”   乾清宫内传来了康熙的声音,有些气恼,却带着心疼。他喊道:“你们都进来!”   我们都站起身来,用手将脸上的雨水甩下去,才进了乾清宫,他披着衣服坐在石铺上看奏折。   他没有让我们行礼,只吩咐道:“给二位王爷端一碗热姜汤。要快!”我站起来,走到康熙面前,有些不适,说道:“皇上,奴婢在此不合规矩,就先跪安了。”   他说道:“不,你留下。”我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站在原地。他又说道:“还是太委屈你了,朕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们,才叫你今日又这么辛苦…”   康熙指着纯、平亲王,说道:“你们听好了,她出宫后,你们若是拿不出今日的热情,朕可不饶你们!还有,朕再说一遍,朕会永远待她好,朕做的任何决定都会为她考虑周全!不用你们费心。”   康熙有些犀利的目光扫了扫二位王爷,他们二人狼狈地坐在木椅上,全身都湿透了。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不禁“噗嗤” 笑了出来,我知道这不太合适,但还是没有忍住,因为他们的样子也因为气愤。   他们三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到了我身上,我急忙假作行礼的样子,打了个千,说道:“奴婢罪该万死,求万岁爷和两位王爷恕罪!”   康熙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说道:“朕都说了,你不是什么北五所的奴婢。还有,你刚才乐什么啊?”   我又笑了笑,走到他们三人面前,说道:“你们三人,大清朝的皇族,爱新觉罗氏的子孙,为什么事啊,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两位王爷在大雨里跪那么久,为什么啊!你们不怕爱你们的人伤心难过吗!王兄,你只道你待我如亲兄长,那我问问你可好,子静姐姐找到了么?还有平亲王,你看到了么,欣儿就在高台下,为了你,和你一起淋雨!”我本就是笑他们幼稚,说着说着却就想到了这些。   暖阁内一阵安静。半晌,纯亲王才道:“子静已经找到了,只是她也病倒了,宁宇是在河边找到她的…如今也接回府了,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我得知子静找到了,内心也是不由得兴奋,但听到她的状况,心里还是十分的担心,我便对纯亲王说道:“那就务必请王爷日后好好待姐姐!我的事不必再如此挂心了。”   纯亲王不再说话,我知道他内心最深处还是不爱子静的,但是我相信经过这次的事,他会学着去爱她了。   平亲王悄悄摸了摸眼睛,轻声说道:“皇兄,臣弟先行告退。”随后,他站起身来,大步跑了出去。   我回过头去,远远地,透过窗子,看到他和欣儿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纯亲王也识时务的出去了,我希望他能够好好地陪陪子静。   康熙穿好了衣服,穿上了鞋子,问我道:“霏儿,雨停了,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走走么?”   我摇摇头,说道:“不了,皇上本想通过贬我为女官这种方式来保护我,若是又和我一起散步,不会引人怀疑么?”   康熙一乐,说道:“谁说是一起散步了?朕身边总要有伺候着啊,现在就你在,你就跟着吧!现在你就是朕身边的女官了!”   我不服气地嘟了嘟嘴,说道:“现在又是奴婢了!”康熙冲我乐了乐,拉起我,就和我走到了外面。   我忽然间问他道:“玄烨,我阿玛额娘都还好么?”他点了点头,说道:“你额娘在太医院做的很好,只是你阿玛,确是蒙了冤的,精神不是很好。”   我停下了脚步,大声问他道:“我阿玛额娘既然是冤枉的,你为什么不好好待他们!我阿玛不好,我额娘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你这么做究竟是为我好还是要害了我?我在北五所都没关系,只怕阿玛不知道真相会受不了!你可以相信我,不怪我,可是我阿玛却没有人信他!所有人只以为他是要杀害圣上的乱臣贼子!”   玄烨用手抚了抚我的背,说道:“没有办法,朕不能再说出去了,只有这样外人才会信,信你已经被贬,你的家人也已经入狱。这样他们才不会再去伤害你和你的家人了,你阿玛若是安然无恙,遏必隆和索额图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冷静了些,或许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吧?等到一切过去,父亲就可以出来了,到时候我会再跟他解释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玄烨早已不是我的挡箭牌了,如今的利剑他已无法再挡。当朝的权贵势力联合了后宫中的女子,那些阴谋诡计,就算是玄烨,也只能像如今这样委曲求全。   无论如何,印夕定是受人指使,不管是皇后还是荣妃,亦或是瓜尔佳和双,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她们,她们利用了子静,害了我的父母亲,伤害了纯亲王,利用了可怜的印夕,她们更害了我!   荣妃从以前就和温僖贵妃一起经常与我作对,现在温熹贵妃得到了教训,安静了许多,只是荣妃却依旧不肯放过我,我不明白她们为何如此苦苦相逼,或许纯风说的没错,她们恨不得这后宫少一个人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无可奈何花落去   当天的深夜我才回到北五所,夜里有些冷了,没有人陪着我,我便一个人在寒冷的夜里,走在紫禁城的长街上。   我只记得,我无数次走在这里,身边总是有人陪伴的,只是现在,我就像一朵落花,在风中飘摇,无依无靠。   回到北五所,纯风还有纯雨站在门口迎着我,我冲她们笑了笑,和她们一起走回到院子里。   我见月扬的屋子里的蜡烛还燃着,可见她也还没睡,我很奇怪,毕竟时间不早了,她忙活了一天,早该累了。就问纯风道:“纯风,月扬姑娘也没睡?”   纯风才道:“是啊,主子,您去看看吧,月扬一直等着您呢。”   我点点头,说道:“那你们先回去吧。”   月扬的屋内装饰极简,像她这样的领头女官,屋内不该这样的。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笑了笑,问道:“月扬,你怎么还没休息?”   月扬披紧了衣服,坐起来,说道:“怕你有事,才没睡。你既然来了,就和我说说话吧,以前也不可能和‘娘娘’谈谈心的机会,不是么?”她风趣地开了个玩笑。   我轻叹一声,说道:“什么娘娘?现在也只不过一个离人罢了…”   她微微笑笑,认真地看着我:“我认为你一定能够回到爱你的人身边去的。我在宫里时间也久了,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皇贵妃,康熙九年的初秋封为贵人,今年初夏就已经是皇贵妃了。你知道么?我们这些奴才们,也奢求过,幻想过,见到万岁爷,甚至想要万岁爷正眼看我们一次,可是谁都没你那个运气,每次看见万岁爷的御驾过来,只能低头跪着,他从来没有停过…其实我们不是真的想一跃枝头变凤凰,只想着有个人也能来关心关心我们,不永远只是个奴才…”   我牵起了月扬的手,说道:“你放心,你会找到那个人的,你是个好人。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奴才奴婢的,你们每个人都有权利得到他人的关爱。”   月扬笑了,她笑起来很漂亮,她对我说道:“明天会有总领的女官到这边检查,怕她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若是委屈了你,还望担待。”   我说道:“不用担心,记住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再是什么总领女官,我也不必忍她,她若是给你们气受,我第一个不答应。”   月扬刚才愁容满面的脸突然都绽放开了,立马精神焕发似的,她一副愉悦的样子,说道:“有你在,我们也不用怕了,她每次是都会给我们气受的。”   我站起身来,说道:“在这宫里久了,我别的没有学会,只有一点,不要总是与人为善,我是彻彻底底地学会了。要是之前我能够更狠一些,今天也不会在这了。”   我说完冲月扬乐乐,便大步走出门去。   次日清晨,北五所大院里忙开了。各个女官宫女都忙得焦头烂额,她们把已经检查过无数次的角落又一次检查一遍。   半个时辰后,月扬领着所有北五所的女官列好了队,候着那位“总领”来检查我们。   那位总领的女官踏进北五所的门时,我着实吓了一跳,因为那个女官正是两年前我还是个真正的女官时,康熙在北苑骑马,难为我,叫我骑马去追康熙的人。   不过很快,我就平静下来了,正好有好戏看了。所有账一起清算。   月扬蹲下行礼道:“北五所总领女官李月扬见过启青姑姑。”那个女官原来叫“启青”。   我站在头排,微微低着头,她走了一圈也没有叫月扬站起来。我则走了出去,将月扬扶了起来。   启青看到我的举动有些吃惊,等我站回去后,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才轻笑道:“哦,原来是纯皇贵妃娘娘啊,别来无恙啊,娘娘可还记得奴婢么?”   我点点头,说道:“自然记得,北苑的事我自然还记得,启青姑娘也记得吧?”   启青走到我跟前,大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婢,当时若不是我,你还攀不上万岁爷呢!”   我笑了笑,说道:“那还要谢谢你了?不过现在你看上去也比当年也威风多了。”   启青轻哼一声,轻蔑地看着我,说道:“托荣妃娘娘的福,我被提拔到了总领女官。”   荣妃,又是荣妃。   启青突然大吼:“你们给我听着!这北五所简直是乱极了,又脏又乱!所有女官罚奉三月!现在就给我罚跪三个时辰!”   所有人敢怒不敢言。想想当时我作为副后惩戒温熹贵妃时,也没有她这般嚣张。   如今想想当时真应该连同荣妃一起惩罚。   我站出来,走到她面前,轻瞥她一眼,仰着头道:“你以为我真的无奈何你么?你错了,不要说你,就是荣妃,也轻而易举。”   启青有些怕了,看了看我的眼睛,目光开始躲闪起来,却依旧嘴硬:“你,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还是皇贵妃不成!”   我笑笑,推开她。走到北五所的大门处,打开了门,将门外的纯亲王和平亲王迎进来。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住了,启青更是慌张得最甚。   所有人纷纷跪下,道:“奴婢参见二位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纯亲王叫她们都起来,他有些疑惑,只悄声问我道:“霏儿,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今天我们接你出宫么?怎么还叫我们进来,兴师动众的…”   我没有理会他,只冲平亲王点点头,说道:“六爷,你是皇上的亲弟弟,你该最清楚宫里的规矩,你告诉我,如果在宫里总领的女官无故欺压其他的女官,还对上出言不逊该当如何处置?”   平亲王向前走了两步,说道:“皇嫂,臣弟认为,若是真如那般,该当杖责二十,免去总领女官一职当作处置。”   我用手指挑起启青的脸,说道:“留你一条性命,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她老实些,不然会很难堪的。”   说完,对着月扬说道:“月扬姑娘,启青交给你了,掌嘴二十。”月扬应着。   我没有再逗留。跟着纯亲王还有平亲王走出了北五所。我就要离开了。   紫禁城,我说过,你,我,还有他早就连成了一条线了,只是现在,我要离开了,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不知道。只是这条线一直是连接着的,无非是被阴谋无情地拉长了。   走之前,我还要见一个人——印夕。   如果他不告诉我真相,他下毒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我父亲还有我就要一直蒙冤下去,我的洗雪之路就无法找对方向。哪怕玄烨一直信我,让我出宫也是为了保护我,但是我必须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害我,我已经无法容忍再有人来害我的家人了,我要以牙还牙。   宗人府门口。侍卫们正要下跪,却又都停住了,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站直了身子,直直地盯着我。   其中一个侍卫道:“纯皇…不,姑娘这是要到宗人府做什么?”我说道:“我要见印夕,叫我进去。”   另一个侍卫说道:“别以为你还是作威作福的娘娘,你现在要进宗人府去,要有腰牌!不然,你就做白日梦吧!”   我微微笑了笑,瞥向了那个说话的侍卫,说道:“你这是在和我说话?你不怕有后悔的一天么?”   那个侍卫有些怕了,却仍旧不服,说道:“你能怎么样,你一个废妃…”   另一个侍卫则转向这个出言不逊的侍卫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娘娘是皇贵妃时也是待人和善,现在娘娘遭难,你我何苦为难。”   那个侍卫安静了,抬起了长矛,说道:“娘娘,恕奴才不了解宫中的小主的为人,才误以为娘娘也是作威作福之人,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我只说道:“没事的。”目不斜视,就走进了宗人府。   我在纯亲王的带领下,来到了印夕的面前。   印夕见到我后,明显非常的不安,我见他全身是伤,头发凌乱至极,也不由得对他动了恻隐之心。当初纯亲王被冤,关在宗人府时,他的待遇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走进印夕的牢房,对他说道:“印夕,你不用怕,我现在和你一样狼狈,绝对不可能让你为你所说的话付出代价。我不管你究竟因为什么才诬陷我的父母亲,我只告诉你一句,如今我父亲也关在这宗人府,境况更糟。我母亲也成天有人看守。至于我,现在是个被贬出宫的离人。你若是还有良心,还顾及我父亲曾经收留下你的情谊,你就告诉我,到底是谁叫你这么做的!”   印夕突然哭了出来,他的眼泪流过他满是伤痕的脸颊,流到嘴角,他才用手擦了擦眼泪。   他说道:“娘娘,奴才自然记得大人的恩情,印夕这辈子无情无义,死不足惜。只是有人以我父母及姐姐的性命相要挟,要我这么做,不然家人性命就会岌岌可危了。我只得这么做!而且我不能说,也不知道太多的□□,若是将知道的说出去了,家人会更惨。娘娘,奴才更是对不住你,印夕知道娘娘是宫里和万岁爷最为恩爱的,如今有情人毁于印夕之手,着实死不足惜!”   我走近他,说道:“我就要出宫,有纯亲王帮忙,可以保护你家人平安,你不必告诉我什么,你若是信我,只需告诉我你的家人在哪里,我亲自去问他们,也会护他们平安,也不会叫你和你的家人还有我的父母亲白受这么多的苦楚!”   印夕说道:“娘娘,不是奴才不告诉娘娘,着实是奴才根本不知道家人如今在哪!他们转带走了我的家人,如今我与父母只有不时的书信往来,再无别的通信了…奴才就是想知道家人在哪,也不得而知啊!我只得知家父患了时疫,或许是在时疫最严重的地方…”   纯亲王站在我身后,觉得印夕没有和我说实话,走上前去紧紧掐住了印夕的脖子。   我匆忙跑上前去,拽开他,说道:“你疯了!印夕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受害者!”   印夕说道:“王爷,娘娘,我真的一无所知,若是娘娘不肯原谅印夕,就求万岁爷处死奴才吧,也好以命报答大人福晋的知遇之恩了。”   我转身走出了牢房,说道:“你不用着急,我总会有办法,还给我父母,你,我的清白,也会尽力护你的家人周全的。”   印夕跪倒在地说道:“奴才叩谢娘娘,无以为报,若还有来日,愿意为娘娘,大人还有福晋做牛做马!”   我摇摇头,说道:“像你这样的人,我怎么敢让你再留在父母身边?更何况,如今父母遭难,身边早就不需佣人了。还有,你刚才所说的——我与皇上最为恩爱。现在,你怕是要改一改了,我日后是否还会回来,都难以确定了。”   印夕低下头,说道:“娘娘,奴才从来没有说过是大人和福晋指使我这么做的。”   我问道:“那皇后为什么说是你说的…”   印夕直直看着我,说道:“娘娘,印夕是被他人利用的。”   我看了纯亲王一眼,说道:“我自然知道,除了她还会有谁!”   纯亲王恐怕是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他上前,拉住我,说道:“霏儿,够了,今天回去吧,你也累了!”   我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使劲控制住自己,偷偷擦了擦眼泪,跟着纯亲王离开了宗人府。   傍晚我回到了北五所,想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晚住在紫禁城内了。就想着要一个人走走。   我没有叫任何一个人陪着我,便一个人走了出去。我心里明知道我此时这样的身份,处境都不该再到处走动了,可是我无法告别这里的有些人,有些事。   一个人走着,或许是缘分,当我再次驻足,侧头凝望,便是储秀宫。   “惠儿啊,你还好么?我不忍心再为你添任何的麻烦了,你总是被我连累,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能尽量少与你见面,我真的怕你再次被我连累…”我轻声自言自语道。   我转过头去,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的大门开启的声音。   我不敢回头,我怕是惠儿,只想快些离开。   “姐姐?是你么?”一个声音传来。是惠儿,她还是看到我了。   她疾步走过来,双手拉住我的胳膊,说道:“姐姐,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进来,要与我见外了么?正好,雪绒也在,姐姐和我们坐坐吧。”   我用另一只手推开她,说道:“惠儿,对不起,我忍心叫你再为我担心了,更不忍连累你。”   惠儿紧紧拉住我,又喊道:“雪绒,你出来。”   雪绒连声应着,从庭院里面跑了出来,见惠儿拉着我,有些不知情况,惠儿说道:“咱们拉你嫂嫂进去。”   她们两人硬是将我拉进了储秀宫。   我对着她们两个,看着她们忧心忡忡的样子,只得说:“不用担心我,出宫后会有二爷,六爷还有福晋帮助我。”   惠儿说道:“姐姐,你永远是那拉芷珠的姐姐,永远不会变,芷珠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不要失信于我。我还等着姐姐唤我惠儿。”   我看着她,点点头,道:“会的,惠儿咱们会再见的。”   可是我的内心非常犹豫,我是否还愿意回来,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回来。   雪绒用科尔沁的礼仪与我告别,她哭着说道:“嫂嫂,雪绒…绒儿还等着你,回来,和我们一起散步,一起放纸鸢,一起辅佐皇帝哥哥…”   我拍拍她的背,说道:“我会回来的,绒儿,答应我,照顾好你的皇帝哥哥,别叫我担心。”   可能早已心灰意冷,只想救出我的家人,如此对雪绒说,也不过是怕她那颗纯洁得如水晶般的心受任何伤害。   雪绒点头应道:“你的一番心意,皇帝哥哥会感到的。”   “玄烨啊,无论我叫谁来照顾你,我都不会放心,我的心还是系在你的身上。你的安危,无时无刻不牵动着我。”   离开了她们,我来到了太和殿高台上,此时空无一人的太和殿在夕阳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落寞。   我看着午门的方向,前方一片开阔的视野,却没有任何人在这里。   我跪了下来,我想最后在这里许一次愿。   我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地念着:“一愿大清国盛世安康,百姓和乐。二愿吾皇圣体康健,威慑四方。三愿知心爱人永在身边,再不分离。”   “至少你的第三个愿望一定会实现。”循着声音我望去。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涌出。   “是么?那奴婢也就离开得安心了。”   “朕也是突然想到一个人到这来看看,像是有谁在引领着我一般,原来,是你在这里。”   我站起身,看着他,说道:“我就要离开了,皇上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康熙走上前一把拥住我,说道:“朕一定接你回来,还你全家人的清白。”   “玄烨,别难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再见了…若是可以,我还会回来。”我轻声安慰他道。   紫禁城,玄烨,惠儿,雪绒…再见了,至少是这段时间,再见了,也许我会再次回来,希望那时,我可以是全新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似曾相识燕归来   熙十一年六月初五,我离开了紫禁城。当我一步步踏向午门的朱红色大门,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坚硬,我知道,我是否还能回来为我的家人、朋友报仇,那就要依靠我的本事了。   雪绒和惠儿出来送我,我远远的就看见了纯亲王和平亲王的马车了,就在午门大门外等着。   雪绒一直扶着我,她一直低头不语,我能感到她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只能拉住她的手,叫她和我呆在一起的时间可以再久些。   惠儿则一直想要我们开心起来,我明白,她不过想要我们在分别时不要太难过。   惠儿好似很轻快地走在我身边,笑盈盈地对我说道:“姐姐,听说宫外有很多民间自发的迎夏庆典,这回姐姐可以和欣福晋一起去看了…还有,我从小就喜欢小糖人,姐姐若是在宫外看到了,别忘了给惠儿买一个回来…姐姐,我知道此去你是身兼责任的,无论是为了咱们,为了你的阿玛额娘还是为了皇上嘱托姐姐的时疫之事,姐姐都不会那么轻松的,我说了这么多,只希望咱们可以再一次轻轻松松地谈笑一次,可以再一起看看合欢花,哪怕,哪怕再一起罚跪…姐姐,惠儿希望姐姐能够回来,我虽不能出宫帮你,却会尽全力的!”   惠儿本是希望我们能高兴起来,却在说着说着时已经泪流满面,她紧紧拉起了我的手,字字恳切地说道:“有事一定叫人带书信给我或雪绒!”   我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感到鼻子突然酸酸的,本来以为分开的时刻不会那么困难,而当这个时刻真正到来时,说“再会”二字真的非常困难。   我抬起头又一次看向了天空,我希望我的眼泪可以流回到眼睛里。同样,我也想再看一次这我曾经以为已经烦厌了的四方的天空,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我上前一步,双手紧紧环抱住惠儿和雪绒,在她们耳边轻声说道:“谢谢,这么久了你们肯一直陪着我,有你们在,我真的好知足好知足。你们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一部分,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再见的。下一句‘再见’只意味着我们可以再一次见到。”   我慢慢松开她们,看着惠儿的眼睛闪着泪光却恢复了她往日开朗甜美的笑容,雪绒也终于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笑起来露出了她的酒窝。   我后退着,离她们更远一步,也终于笑出了声,泪水却也跟着滑落了下来,我低声说道:“再见…再见…”   惠儿她们不能再往外走了,我挥了挥手。   看了她们最后一眼,便决绝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紫禁城朱红色的大门…   我疾步走到了平亲王和纯亲王的身边,宁宇牵着马,见我们走过来,他们都迎了上来,接过了纯风手里的包袱。   纯亲王见我到了,一脸轻松的笑容,问我道:“妹妹,怎么样?这宫外的气息,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吧?”   我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看着他们二人,说道:“是啊,轻松多了。这感觉,久违了…”   平亲王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笑笑,说道:“好了,霏儿,这些天叫欣儿多陪陪你,我们都知道,你在宫里久了,生活得太辛苦了。”   一想到终于可以和欣儿每天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起陪母亲,一起上街逛集市…那些委屈的回忆,难过的往事终于可以暂时消散了。   我大喊一声,把所有不满都发泄了出来,平亲王有些被我的行为吓到了,五官拧到了一块,问我道:“霏儿,这还不算完全出了紫禁城呢,你怎么…”   我骄傲地笑笑,瞥了平亲王一眼,说道:“六爷,我这只是适当的宣泄而已。”   正当我们开心轻松地交谈着,宁宇走到纯亲王的身后,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   我见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也忽然地紧张起来,毕竟我们还未远离这是非之地。   纯亲王听后,抬起头向上瞧了瞧,轻松地表情也开始变得有些难看。我见他们怪怪的,便问起纯亲王:“王爷,出什么事了么,你们这都怎么了?”   纯亲王低下了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声对我说:“霏儿,皇上出来了,在午门城楼上。你还看看他么?”   我都能明显地感到我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我不想看到他,我本已坚定了的心怕是看到他又会变得犹豫不决,更不想看到他又想起我们之间的回忆,会让我不舍得离开。   我疯狂地摇头,说道:“不不,我不要看见他,咱们现在就走。快!”   我飞快地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我走在马车里,紧紧闭着眼睛,而脑海里却飞速上演起了我们在一起的各种片段——初遇时的情景;我们一起坐在马背上,在北苑自由地驰骋;那时我们站在合欢台前久久地拥抱;五台山烟花塔里的种种…我擦了擦眼角,掀开了帘子,对着坐在前面的宁宇和纯风纯一喊道:“咱们快走,别耽误了,我一刻也不想待了!”   纯风说道:“主子,您稍稍冷静些,咱们这就走。”   我拉起纯风的手,说道:“纯风,你该明白我的,我所有痛苦的来源你都知道的,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吧?”   纯风轻轻说道:“主子,我都理解,知道您和万岁爷曾经的一切,也明白此时见到万岁爷会很难受…”   我点点头,放下了帘子,马车动了,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   可是最终,我不能就这么与他诀别。   我悄悄掀开马车后面的帘子,看到城楼上那一点点的明黄,离我越来越远…   “玄烨,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么久了,我对你的感情依旧如初遇时鲜艳,你对我的感情,会不会已经消减?”   在马车上颠簸了一路,终于在一处停了下来。   我曾经到过平亲王王府,可是我下车后发现并不是平亲王府。我抬头看了看这处更加阔气的王府,转头对着刚刚下马的纯亲王说道:“王兄,这是你的府邸?”   纯亲王说道:“是啊,妹妹请。”他请我先进了王府大门,一些做活的丫鬟见到我们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那些人还时不时冲我瞧过几眼来。   走进了王府,我问平亲王道:“六爷,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姐姐?”   平亲王说道:“放心,欣儿应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今晚咱们在二哥府里为你接风!”   我低下了头,又想到了当初我和玄烨一起从五台山回到紫禁城,合宫人为我们接风的情景,现在时过境迁,我从紫禁城里被“赶出来”,又要有人为我接风了。   我说道:“好啊,早就想见到欣姐姐了。”   我又对纯亲王说道:“王兄,我想看看子静姐姐,她在哪?”   纯亲王说道:“她在侧室,她到现在都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   我听后非常着急,问道:“姐姐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到现在都不好!”   平亲王扶住我,对我说:“霏儿,别急,我和欣儿来看过很多次,她当时是在河边被宁宇发现的,应该是溺水了,静养几天就会好了,没那么严重的。”   我转身问纯亲王道:“她在哪?带我过去。”   跟着纯亲王,我来到一间非常安静的侧室,屋内陈设崭新,像是都还没有人用过。   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子静,她此时还算清醒,听见有人进来了,便有气无力地问道:“是王爷么?妾身不能下床行礼了…”   纯亲王赶忙说道:“子静,你看看,不光有我,霏儿也来看你了。”   我坐到了子静的床边,轻声唤道:“静姐姐,我来看你了。”   子静的眼角突然滑落了两滴眼泪,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我后,笑了出来,眼睛里却依旧淌着泪水,她说道:“霏儿?是你么,我好怕因为我的自私会再也看不到你…”   我摇摇头,说道:“我明白,姐姐别说了,姐姐快些把病养好,帮我把那些害我之人彻底铲除!”   子静坚定地点点头,说道:“霏儿,扶我坐起来。”   子静坐好后,对我说道:“霏儿,我跟你说,是荣妃,她告诉我,只要我在除夕之夜诬陷你要毒害小阿哥,纯亲王就再不会有像上次那样的被冤入狱之事了。我竟然相信了她,真的在除夕之夜诬陷了你… 至于是什么人在背后支持着荣妃还有和贵人,我之前以为是温熹贵妃,但是现在看来不是了,只有可能是,皇后。”   我轻哼一声,明知道就是皇后和他的阿玛的所作所为,却依旧不能说出来,我没有确凿的证据。   还因为她是玄烨的皇后,是四大辅政大臣之一索尼的孙女。   我依旧拉着子静的手,说道:“我既然出来了,这些就都不要再想了,他若是还有情,定会还我公道。子静,晚上的宴饮你也一起吧?”   子静看向了纯亲王,低声问道:“王爷,妾身可以么?”   我也看向了纯亲王,不明白为什么子静还要问,难道她都不能参加么?   纯亲王道:“霏儿都说了,你就也去吧,只要你身体没问题。”   我有些不满,质问纯亲王道:“王兄,为何我的姐姐连你府上的宴饮都不能参加,还要问你?”   纯亲王没有说什么,子静则对我说:“霏儿,不必问了,我本是代罪之身,诬陷了你。更何况我只是王爷的侧福晋,能够有幸参加你们的宴饮已实属不易了。”   我担忧地看着子静,她怎么如今成了这样,难道是在宫里老祖宗身边呆得久了,耳濡目染那宫里森严的等级制度太久了?   夜晚。   纯亲王府的临溪阁内烛光熠熠。   欣儿、子静还有我终于可以团聚在一起,也终于能无拘无束地说说话了。   纯亲王举杯,说道:“今夜我与子静有幸与六弟,欣福晋还有纯皇贵…不,是…”   纯亲王可是有意为之?他若是想要提醒我,告诉我深爱那个人是错误的,大可不必如此,本是阴差阳错轮回,可如今早已无法收回。   我们五人突然陷入了寂静中,气氛有些尴尬。   我为纯亲王解了围,说道:“现在的我,是欣儿和子静的妹妹,是纯亲王的妹妹,所以…所以,我就是个格格。以后你们就叫我完颜霏!若是有必要,也可称我格格。”   平亲王拍手说好,道:“的确如此,王兄认的妹妹,就如自己的亲生妹妹般,所以霏儿便是格格。这样刚好。”   纯亲王也笑了,一脸抱歉地对我说:“妹妹,对不起,刚才我…”   “好了,大家共同举杯!庆祝这自由的团圆的归来之夜!”我打断了纯亲王,举起了酒杯,与他们碰过杯,畅饮。   我曾经就是个自由的人,无牵无挂。现在我又是自由的人了,似曾相识燕归来。可是我牵挂的太多——我的父母、京城的时疫、一切可以证明我清白的证据…亦或是那个埋在我心底最深处的人,是我牵挂最深的。   我不停为自己倒酒,之所以灌醉自己,无非是想要忘记今日午门城楼上那个来来回回出现的明黄色身影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剪不断,理还乱   康熙十一年七月初五,我出宫已有一月。   清晨五时,我第一个起来。出了房门,看着灰蓝色的天空,空气有些潮湿。   王府内还没有人起来,佣人都还没起,这时候天气还有些微凉,我披起披风,一个人走到院子里,来回踱着。   我开始想着,母亲不知近况如何,她还不知道家里出事和我被逐出宫的真相,一定会受不了的。   我等不了了,今天一定要找机会将母亲接过来。   我转过身去,看着王府内一排排的房屋,有些无措,我想要找到昨晚也住在这里的欣儿,希望她能陪我一起去太常寺将母亲接来这里。   一回头,见到的竟是纯亲王缓缓走了过来。   我怔住了一刻,有些诧异他怎么会起这么早,还没有和他说什么,他倒是问起我道:“怎么样,休息得可好?”   我微微笑笑,说道:“谢谢王爷关心,很好。只是…”   “担心你额娘了么?”纯亲王不等我说完,便读出了我的心思。   我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的面孔——些许的相似,玄烨的面容竟然朦胧浮现在眼前。   我急忙收回了眼神,用力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想将我额娘接到府上来,可好?叨扰王兄了… ”   纯亲王翘起嘴角,一丝笑意出现他脸上。   纯亲王伸出手,想要去拉起我一只手,当我碰到他冰凉的手指尖时,下意识地抽回我的手,却还是被他拉住了,他说道:“就听你的,日后再不会叫你受苦。”   是不是以前吃过了太多的苦,心也变得坚硬?若是从前能听到玄烨一句这样的话,我想自己早已难掩幸福之情,只是今日物是人非,纯亲王的这句话,我听后竟毫无感觉。   我点点头,仍然面无表情,问他道:“否能叫上欣儿?”   纯亲王指了指一排侧室中的一间道:“她和六弟怕是还没有起来吧。”   只好,我和纯亲王一同去往了太常寺。   我们到时,大门紧闭,我上前扣了扣大门。   半晌,母亲前来为我们开了门。我见到母亲,果真消瘦了不少,脸色苍白,头发也更加花白。   我倏地上前紧紧抱住她,说道:“母亲,我来接您了,和我们一起去住吧。”   母亲见到我后突然变得哽咽,说道:“咱们家究竟是怎么得罪圣上了…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皇上果真对你一点旧情也不念吗?”   我摇摇头,擦了擦母亲脸上的泪水,说道:“好了没事了,到了纯亲王府,我再跟您解释。”   我转头去,悄悄对纯亲王说:“王兄,麻烦你去和一直看着我母亲的人说下,就说我完颜霏将夫人接走了。”   其实康熙一直派人秘密保护着我母亲的,唯有母亲不知道而已。   旧情为何物?若是常人家,我想我们或许可以永远长相厮守,可是在帝王家,“情”与阴谋与权力相比较,就如沧海一粟。他能这么做,已是念足了旧情。   回到纯亲王府,欣儿和平亲王还有子静都到门口来迎我母亲。   欣儿见到我母亲,也非常激动,上前拉住母亲的手,说道:“伯母,叫您受苦了。不过以后就好了,我们都陪着您。”   母亲点点头,她见到欣儿也很激动,情绪又有些起伏。母亲说道:“子静也来了?”   子静见到我的母亲有些愧疚,毕竟自从她诬陷了我,母亲就对她心怀芥蒂。   “伯母,子静在这里给您赔罪了。”子静忽然跪倒在了母亲面前,我连忙上前扶起了子静,对母亲说道:“一切都过去了,相信我。”   母亲见我如此坚定,便也说道:“子静,你起来吧,大家既然都信你,我就也信你。”   纯亲王见子静受母亲怀疑完全无动于衷,我看了他一眼,他才道:“快进去吧,咱们这么多人该惹人注目了。”   王府正室内。   我们所有人都已落了座。我对着子静道:“子静姐姐,来日我若是回宫,你可愿意为我作证,说出你知道的一切?”   子静肯定地说道:“我已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了。我会把荣妃所说全部告诉老祖宗。皇上也就自然会作出判断。”   我这么问无非是希望母亲能信任子静,我相信她不会再迷失第二次。   我才对我母亲说道:“母亲,你知道的,我父亲并没有指使印夕给皇上、皇后下毒,皇后却诬陷父母指使印夕下毒,皇上便借机假意贬我出宫,为保护我,也为让我帮他向各大药房送药。父亲进了宗人府,实则也是要保护父亲,不然索额图一党一定要将父亲置于永不可翻身的地步的。”   母亲听后,有些吃惊,我明白这一切突然对她说她接受不了,这段时间,我被贬,被贬出宫,父亲被罢官,押入宗人府,母亲可以独自一人撑到今日实属不易。   半晌,母亲从随身带的包袱里取出一个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瓶药,交到我手上,紧紧攥住我的手,说道:“你将这药送到京城各大药房吧,一定会管用的。从明天起,我便再不用去太医院了。”   我接过瓶子,将它紧紧攥住,这药瓶是母亲的心血,是百姓的希望,更是玄烨的一片寄托。   我说道:“好,一会我就去,越快越好。您就现在王府休息吧。”我转向欣儿,说道:“姐姐,可能陪陪我母亲么?”欣儿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当然。”平亲王也道:“反正我们回王府去,也觉得闷得慌,就在王兄这里多住几日吧。”   我和纯亲王,纯风纯一带着药,上了街。   我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虽然时下闹着时疫,但还是掩不住繁华的景象。   我们过了一个集市,街上的人明显少了。纯亲王说道:“霏儿,就是这里闹时疫最厉害。这附近有一个京康大药房,你就将药放在那里吧。”我应着,跟着纯亲王,在他后面走着。   那个京康大药房规模很大,远处就能闻到中草药的香味。我迈进门槛,有个中年男人出来迎我们,说道:“几位里面请。”   我们走了进去。   纯亲王开门见山,说道:“不知你这里可有太医院新派的治时疫的药?”   那中年男人满脸愁容,说道:“不瞒几位,我们这大药房从□□爷那辈就开着,还没有不能为百姓治病的事情发生过。只是现在,这时疫闹得厉害,我们却还没有合适的药啊!”   我忙上前,问他道:“如果我有能治好时疫的药,你不需花银两与我交换,我只求你,将这药送给这周围的百姓,不要让百姓花银子。这也能为你的药房扩大些名气,如何?”   那中年男人不由得惊了一下,不敢信我说的话,他问道:“这自然好,鄙人也绝对不会让百姓花银子的,我们这药方本来就是要造福百姓的…只是,恕鄙人多嘴,这药是宫里的太医院才配制出来的,姑娘你怎么会有?”   我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他,我也不能说什么。我看着那男人有些生了疑,我怕他不相信我们,便悄悄拉了拉纯亲王的衣袖,想让纯亲王帮我解释。   纯亲王这才对那药方老板说道:“老板,实不相瞒,我是当今圣上的兄弟,爱新觉罗隆禧。这位是我的妹妹,完颜格格。”   我稍稍欠了欠身子,向他行了个礼。心里却想着,纯亲王就这么说出来,会不会有些太冒失。   果真,那老板“诶哟—”一声惊叹,才回过神来说道:“鄙人有礼了!王爷的名声,百姓早就得知了,却不知道您有妹妹啊,这完颜格格…”   纯风怕他察觉什么,就说道:“你不必再说了,王爷的事你还是少问。”   那男人完全不听,突然喊道:“完颜?!你不会是宫里的纯皇贵妃…”我有些无措,呆呆地站着。   纯亲王道:“你说对了,这回你会放心了吧?我们只求你能把药平安无误送到百姓手中。”那男人拱手道:“王爷放心,小人一定说到做到!”   七天后。我拿上母亲剩余的药,又去往了那条街。这次是纯亲王和欣儿陪着我。我到了这条街,街上的人比上次多了,我见到后非常欣慰,人多起来就意味着恢复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拉住上街买东西的一位老人,问他道:“老人家,我听说这里的人大多得了时疫,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那老人哈哈笑了笑,说道:“这时疫本来就是热伤风,只是又和一般的伤风感冒不同,一时又没有合适的药治病。我和你说啊,前几天,药房里有了治病的良药,不用我们花银子的,那药治病的效果还是不错,好多患了时疫的人啊,吃了那药,过几天后就好多了!”   我笑了笑,说道:“谢谢您,您慢走。”   过后,我又走到一家大门紧闭的院子前。敲了敲门,里面一位年迈的妇人为我们开了门,见到我们几个人,竟然流露出惧怕的神情。   我说道:“老人家,别怕,我们只是来给您们送治时疫的药的。”那老太太才开了门,让我们进去。他们家还有一个老人,应当是她的丈夫,还有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   我微笑着对他们说道:“老人家您好,我叫完颜霏,我是来看看您家里有没有患时疫的人的,要给您们送药的。”   那老年人说道:“谢谢你,我们家里已经有了药了,我妻子的病也在好转了。”我看看那位老太太,面色不是很好,却已经可以做些简单的家务活了。   半晌,那个女孩才说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完颜霏?”我点点头道:“是的,就是我。”   女孩“啊——”地一声惊叫。他的父亲转头看着她,问道:“印云,你怎么了?”果真,她姓“印”。   其实,我在就想到索额图会把印夕的家人转移到这人多又闹时疫的地方来,也好以此威胁印夕。   印云在他父亲耳边悄声说了些话,他父亲突然跪倒在地,说道:“娘娘,我们是印夕的家人…你应该是认识印夕的吧?”   我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全是一副可怜的样子,我说道:“是的,你们既是印夕的家人,最近也没少受苦吧?”我冷冷的声音连自己都要不认识自己。   老太太和她的女儿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求娘娘饶恕印夕…我们的确是为人所逼迫的啊…”   我轻哼一声,说道:“饶恕印夕?谁来救救我!你们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叫你们这么做的,我一定饶恕了印夕。”   老头重重地磕了几个头,抬起头来说道:“娘娘,我们是被索额图大人和他的家人所逼啊,他们叫印夕这么说,我们不敢不从啊…”   我低下身子说道:“我理解印夕,可你们也该知道,是我阿玛救济了印夕,救济了你们家!”   印云哭诉道:“求娘娘恕罪,我们也深感愧疚!若娘娘能饶恕我们和印夕,印云愿意和您一起进宫面见圣上,说出真相!”   我暗笑道:“好啊,印云,你可说话算数?”印云道:“一定!纯皇贵妃娘娘的为人印云是知道的,也感念大人对我们家的接济。我也知道,那药,就是娘娘送来的…印云在所不辞!”   我说道:“好,等我回宫之前,便来找你。”   出了他们家门,我的心情好转了许多,我对我的生活又充满了希望。至少洗雪冤屈的道路我找对了,再见到玄烨我们也不会因为流言纷纷而彼此心生芥蒂了。   我低下头,想到日后的日子又会变回以前那样美好,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快到纯亲王府,我被一队马车拦住了。   那马车并不是坐人的,而是载着满满三捆合欢花树苗。我见那车队浩浩荡荡,不像是往一般的去处送的,便也拦住那车夫,问他道:“敢问,您这是往哪送合欢花树苗啊?”   那车夫看了我一眼,爽快地说道:“宫里啊!你难道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宠妃喜欢合欢花么?”   我心中涌起一阵阵热潮,玄烨,你心中还是记挂着我最爱合欢花的,对么?可我还是希望问个清楚。   我假意问他道:“可是纯皇贵妃已经被贬了…”   那车夫一笑,说道:“你可真有意思,谁说是纯皇贵妃了,是皇上的新宠,舒妃娘娘。”   痛苦突然袭来,心中忽的一阵阵强烈的刺痛。有些晕眩,向后退了两步。   纯亲王连忙上前紧紧扶住我,对那车夫有些厌烦,突然说道:“行了行了,你快走吧!”车夫一位自己说错了什么,驾起马,立刻就走远了。   欣儿也扶住我,说道:“别听他的,他知道什么?别乱想了!”   我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般,淡淡地没有丝毫感情,说道:“我早该想到了,舒妃一定会在他身边的。早不该有什么奢望了。”   欣儿也很难过,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拉住我。纯亲王在我身边,问道:“霏儿,你可还想回去?”   我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说道:“当然要!不然我的阿玛额娘怎么办?”   若是说我从前还在犹豫,此刻,我不会犹豫,舒妃你抢走的,我要叫你还回来。   纯亲王说道:“你看看这宫外的天,不比宫里的透彻多了?”   我不再说话,默默地走着。的确,这宫外的夏天早就到了,可是紫禁城内的天,还是寒冬。   “玄烨,你说过,我是最特殊的一个,我也说过,紫禁城,你和我早就连成了一条线。剪不断,理还乱。我很希望你此时能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重新充满信心。也许,我真的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个多月,我自从上次看到了那整整一车的合欢花后,就再也没有出过王府。   今日一早,纯风竟兴高采烈跑到我的房间,说道:“主子,您快出去一下吧,纯亲王在院子里等您呢!有好事呢!”   我看着纯风,满心疑惑,问她道:“什么事?”   纯风暗暗一笑,走到我身边,把我扶起来,拉着我就往外走,还一边说道:“奴婢哪知道呢,您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推开门,所见的一切有些震惊到我。   纯亲王就站在院子里,一夜之间,这院子里竟然被栽满了合欢花树。   我吃惊地捂住了嘴,缓缓走到纯亲王身边,半晌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纯亲王只是微笑着看着我,说道:“怎么样,喜欢么?为你而种的合欢花。”   我皱了皱眉头,想到那天马车上的合欢花树苗还有车夫的话,我突然感到心里一阵难受,鼻子酸酸的。   我说道:“王爷为何如此费心,我就要离开了。”纯亲王道:“那日我见你情绪低落,就知道你是因为他心里有了新人,我栽这些合欢花树,只希望你在这里一天,就能开心一天。”   我看了看纯亲王,轻声道:“王兄,谢谢你。”纯亲王也轻声说道:“你告诉我真心话,你可还愿意回去?”   我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这里的确自由,可是我没了当初的那一份心甘情愿,曾经为了他,在雨中罚跪,被人冤枉,被他人诬陷都没关系。我,仍然愿意回去,寻回那份心甘情愿。   我点点头道:“王兄不需再问了,我愿意回去。”纯亲王看着我,有些失望,对我说:“那我告诉你,皇上已经基本稳住了那伙乱臣贼子,今早皇上召我和六弟还有韦爵爷进宫,说要在后日出宫,为亲自打探天地会的消息,若是可以,当日便一举消灭那伙贼人。为作掩护,我会在这里假装办个宴饮,理由是为子静庆生。皇上一出宫就会径直到这里来,假扮成客人,这样也就不会引起他人怀疑了。”   我听后,心里竟然还是激动起来,那日在街上被车夫的话伤到底,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这么兴奋。   我却依旧掩饰道:“这样也好,到那时,我可需要避嫌?”纯亲王摇摇头,笑了,说道:“你若是心里没他,那日怎么会那么伤心?你就留下吧,人越多,越不容易引起外人怀疑。”   我点点头,微微笑道:“还是王兄了解我,那日我愿意陪你们共进退。”纯亲王看着我也会意地点点头。   后日,纯亲王府热闹非凡,从一早就开始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来给子静送礼。这些人是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的,所谓给子静送礼,无非是想要阿谀奉承纯亲王的人罢了。   我坐在梳妆镜前久久出神,想着自己给梳个什么样的旗头,将头上的步摇换来换去拿不定主意。   欣儿见了,笑盈盈地走进来,站在我身后,双手扶住我的肩,对我说道:“妹妹啊,小心思早就被我看出来了,我觉得你今日终于能见到皇上了,还是戴他送给你的步摇比较好。”   我从首饰盒里面犹豫地取出那支景泰蓝步摇,那还是我被晋封为贵妃那日他送给我的。欣儿从我手上取过那支步摇,戴在了我的头上。   我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姐姐,都是过去的事了,当时还是贵妃,如今只是个离人。”   欣儿拉起我的手,说道:“无论是贵妃还是离人,只要心里有人,就会暗里有光…好了,咱们也出去帮帮子静,一会皇上就要来了。”   合欢花经过这几天,已经渐渐地绽放了。院子里最显眼的便是满园的合欢花。   我站到子静的身边,说道:“姐姐,我们来帮你了。”子静转过头对我一笑,说道:“好啊,今天可是我的‘生辰’啊。”   我们一笑,接过子静手里的重物,放到了旁边已摆满礼品的桌子上。我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纯亲王和皇上做的一场戏。   正在与子静和欣儿交谈正欢时,宁宇突然跑过来冲着子静道:“子静福晋,王爷叫我给您和欣福晋带句话…”我转过头去看着宁宇,他也有些不安地看着我,很明显,这件事一定与我有关。   宁宇在欣儿和子静耳边都说过后,连忙说道:“那奴才先去忙了,二位福晋一定…”子静和欣儿冲宁宇点点头,宁宇就退下了。   我头也不抬,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问她们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她们谁也没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情。欣儿默默地走到我身边,迟疑地说道:“事情有变,咱们还是不要参加的罢。”   我蹙起眉头,十分不解,问道:“为什么?如果只是事情有变,宁宇为什么不能和我说?”   欣儿的表情有些难看,把手绢卷在手里,攥了攥拳头,说道:“到六爷府上去待会吧,或是太常寺也可以。”   我坚决不从,使劲地摇着头,说道:“不,你们一定有事在瞒着我!”   欣儿和子静拉着我出了王府大门,飞快地躲在街上一个隐蔽处,欣儿对我说道:“今日的场面打打杀杀,不是咱们该看的,咱们还是避避吧…”   “那日二爷说过,咱们不用避嫌的!人越多越好…”不等我说完,门口停下了一辆宽敞阔气的马车,我仔细一看,那驾车的竟是德子!我不再理会欣儿和子静,直直地看着那马车,下来的竟是玄烨还有舒妃…   我终于明白欣儿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他们不想让我看见这一幕。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听着里面宁宇的通传:“三爷到——三夫人到——”   声音虽已消逝,可是久久在脑海中徘徊。   我居然站在外面,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出来。我的样子在外人看来或许就是癫狂一般。   “夫人?她是你的夫人?还记得你也曾唤我夫人么?”我疯了一般,不顾欣儿地阻拦,冲进了王府大门,欣儿和子静也跟着我跑了进来,宁宇吃了一惊,却还是通传道:“二爷夫人到——六爷夫人到——”   宁宇看着我迟疑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我僵硬地笑了笑,对宁宇说道:“我现在是二爷的妹妹…”宁宇才道:“完颜格格到——”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人们是想要看场戏吧?   我入了坐,就坐在子静和纯亲王的身边。康熙则坐在了桌子的最顶头。舒妃就坐在他的身边。   我没有看康熙,他也没有对我问候一句,整个中午,我只一个人不停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一壶一壶空酒壶摆在了我面前,直到我已经拿不稳酒杯,酒洒满了桌子,直到我趴在桌子上,再也坐不起来。   我模模糊糊地听见桌上的一个人问子静道:“二爷夫人,您一定喜欢合欢花吧?您瞧瞧,这满庭院里的合欢花树,真是漂亮!定是二爷为您栽种的!”   突然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寂,没有任何人说些什么。   终于,我竟听到了玄烨的声音:“或许是为了迎接我的夫人而栽种的吧,三夫人喜欢合欢花。”   我努力支撑着抬起了头,在朦胧中看向了玄烨,他似乎是在看着我吧?玄烨,你可是在说我…可是所有人在听到他说“我的夫人”时却都看向了舒妃…我冷冷一笑,轻哼一声,抓起酒杯,又饮下一杯。   饮完那一杯,我离开了宴席,跑回了房间,关起房门,我头很晕。   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我回想起,在我离开时玄烨是站了起来的,却没有追过来…   我昏睡过去,当我醒来,欣儿和纯风,纯一在我的床前。欣儿见我醒了,欣慰地笑了,对我说道:“霏儿,皇上他们已经剿灭了那伙天地会贼人,抓住了几个头目,已经让刑部的人带走了。现在正往回赶呢!妹妹啊,中午那是做戏给别人看,晚上的酒宴就是咱们几个自己人了!”   “自己人?”我不禁问道,“什么才算自己人?可还有那个三夫人!”我感到又气愤又委屈。   欣儿安慰着我道:“都说了是做戏嘛,三夫人是叫给别人听的,怕人走漏了风声嘛!总不能一口一个皇上娘娘的叫着吧?舒妃嘛,皇上既然带她出来了,总不好叫她半途回去不是么?再说了,中午皇上说‘三夫人喜欢合欢花’那分明是说你!你知道的,舒妃根本不爱合欢。”   可是车夫说过那合欢花是栽给舒妃的,舒妃或许也喜欢合欢花呢。   我坐起来,穿好了衣服,什么都不说,我想去找纯亲王。   天色已晚,纯亲王府的佣人们已经在戏台前面摆好了酒席。我穿过忙碌的佣人们,找到了纯亲王。   我紧紧拉住他的手,说道:“隆禧,我不愿意回去了,你可以带我走么?我好累…”   纯亲王有些错愕,问道:“霏儿,你这是…我就说叫你今天离开的,其实我之前都不知道皇上会带着舒妃来的…”   我又问他道:“如果我要离开,你会带我走么?”纯亲王认真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愿意走,我一定带你远走高飞。只是,我能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是有他,对么?”   我默默走开了,他的话,是对的,我心里还有玄烨,只是他现在怕是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吧?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一向都是拒绝纯亲王所有的好意的。   再次入席,平亲王对我说道:“格格,坐到皇兄的另一侧吧。”   我摇着头,说道:“不,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还是不要打扰了三爷和夫人的好。”我静静地坐在了桌子的最尾端,离康熙最远的地方。   我本来酒就没有全醒,晚上看着院子里合欢花,想着他那一声“夫人”,还有纯亲王的话,我真想就此一醉不起,从此什么都不用想。   于是我再一次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起了酒。喝到一半,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起酒杯,不知道声音中透露出的是哽咽声还是笑声,我大声说道:“完颜霏,祝…祝三爷!和夫人,白头到老,恩爱长久!”   之后我竟然疯狂地笑了起来,我不想再竭力控制自己了。笑着笑着,我终于哭出声来,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说莫失莫忘,后来梦里花凉…”   我摘下衣间的合心玉,举起来对着月亮,看着那块晶莹剔透的玉,我饮下了了杯中的酒。   玄烨终于跑到了我的身边,紧紧抱住我,他的声音里也有哽咽,他在我耳边轻声道:“霏儿,你不要这样…我会难受,真的。”   我一把推开他,喊道:“是啊,还是我太小气了,你明明是所有人的,我却偏偏要把你独占成自己的!难道自己吃得苦还不够多?”   玄烨注视着我,说道:“自从你出宫,我心里的真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这次出宫,一是为了天地会,二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这样闹下去,叫我如何是好!”   我苦笑道:“好啊,倒说成我不懂是非,不顾全大局了…那我要问问,那整整一马车的合欢花树究竟是为谁栽的!”   他说得真好听,却为何连出宫剿灭天地会这样的事还带着舒妃。   康熙道:“自然是为你!你最喜欢合欢花谁不知道呢?你看看,连这里都是合欢花!他为你种的!”   那一瞬,我看到了他眼神中忽然掠过的难过与气愤。   “连车夫都知道是为了舒妃娘娘,皇上还有必要骗我么!”我激动地喊道。   这时候纯亲王走到了玄烨身后,说道:“皇上,臣自知不如皇上如此多福,却可以一心一意只对一个人好!”   玄烨突然转身,将纯亲王打倒在地,他吼道:“没你的事!若不是你她也不会误会我到这地步!”   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暴躁。纯亲王也还起了手,两个兄弟竟然打成了一团。   纯亲王亦是不甘示弱,他喊道:“但是我问心无愧,你能做到吗!”   我赶忙上前阻止,平亲王,欣儿和子静还有舒妃都闻声赶来了。平亲王急忙冲过来,将他们二人拉开。   玄烨还在喊着:“你若是问心无愧,那这满院的合欢花又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她心里的人是我,为什么还对她这么好!”   纯亲王也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她伤心,你可知道那天她看到你那一车送给新欢的合欢花树时,有多难过!”   康熙挣开六爷,说道:“那合欢花就是为她而栽的!你们好好想想,我本就是假意贬她出宫,若是对外称是为了她栽种合欢花树,只会引起他人怀疑!”   纯亲王冷笑道:“你是皇上,你说什么都对,可以随意叫他人生死,还怕别人怀疑你么!”   一场误会,康熙若是说或是不说那是真正为了谁栽种合欢花树,都等于承认了我只是被他假装贬出宫的,毕竟,谁会为为了一个被贬的皇贵妃栽种花树呢?更何况那还是我最爱的花。若是没有说辞就在御花园栽下合欢花,别人更是要起疑。   皇后和荣妃一定会起疑的,她们也不会让我舒舒服服地在宫外生活了。   我拉开纯亲王,说道:“王兄,我明白了,不要再说了…”   康熙这才安静下来,直直地看着我,说道:“霏儿,只要你明白了就好!”   我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说道:“我累了,大家都休息吧,真抱歉破坏了今天的兴致,我赔不是了。”我行了个蹲礼,起来后就径直走向了我的房间,紧紧关上门。   一个人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有对自己的责备,有对纯亲王的愧疚,有对玄烨的复杂的感情…   想到一切只如初见时,一首静静的曲子,一对相视一笑的佳人…一块令我心醉的玉佩,一位出手相救的故人…一切就是这么简单而美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作者有话要说:     ☆、道是无情却有情   夜晚,纯亲王府寂静得出奇。我在这里生活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却没有一天是像今夜这样寂静的。   我睡不着,起身,穿好了衣服,悄悄走到院子里,坐在我屋外的台阶上。我将头依靠在自己的膝盖上,静静地想着,这么久了,这个我爱得疯狂的年代,究竟给了我什么?   我坐着坐着渐渐起了睡意,身上似是被人披上了一件斗篷,我慢慢抬起头,伸手摸了摸身后,的确有一件轻轻薄薄的斗篷披在我身上。我转过头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玄烨。   我微微笑道:“和我一起坐坐吧?”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了我的身边,之后他低声说道:“舒服些了么,可还难受吗?”   我摇摇头,将斗篷紧了紧,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头去,说道:“好多了。只是心里不舒服。”   玄烨拉起我的手,说道:“为什么?我很快就可以迎你回宫…”   我抽回我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道:“我不想看到你和纯亲王因为我而心生嫌隙…”   玄烨听后默不作声,我转头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只淡淡说了一句:“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当初我就不该告诉你那婚典的仪式是他告诉我的。你对他,终究是有情的,对么?”   我看着他没有再说话,他也不再看我。他站起身,说道:“我回去了,裕勤要找你…你去看看吧。”   我猛地抬头看着他,他该知道我此时完全不愿意去理会舒妃,他却还叫我去找她!玄烨竟然什么都没有再说,准备离开。而我还是在最后一刻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说道:“玄烨…告诉我…告诉我,合心玉还在么?合欢台有新主人了么…”   他没有挣脱我,却也没有回头,只道:“合心玉一直在,合欢台也在等着他的主人回来。”   我缓缓松开了手,手指从他的衣袖上慢慢滑落,最后接触到冰凉的石阶。   我默默站起身来,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终于消失。才一个人走到舒妃的房间门口,犹豫要不要敲门。霎时间,屋内的蜡烛突然燃着了,舒妃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看到舒妃,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民女见过舒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舒妃一把拉起我,说道:“不要再做戏给我看了,你究竟是为何出宫,今日我都明白了。”   我站起身,看着舒妃道:“姐姐既然都知道了,有什么话就和妹妹直说吧。”   舒妃出了房门,向庭院中央走着,抬头又看看满院的合欢花树,道:“皇上太在乎你了,我只想问你,你会回来么?”   我跟着她,问她道:“姐姐觉得我该回去么?”舒妃突然转过身来,直直看着我,说道:“如果我是你,此生都不会与他分开。”   我轻笑道:“姐姐不是知道我为何而我出宫了么?我是身不由己。”   舒妃说道:“从一开始,他心里的人就只有你。众多入宫的秀女,只有你有特殊的婚典,温僖贵妃嫉妒你,就算是到太后那里诬陷你,即便你已经在雨中罚跪,他还是可以放下九五之尊去救你!入宫前我只听说了这些,入宫后,我没想到你晋封如此之快,你有了长相守,有了合欢台,有了他的宠爱…有了一切的一切!”   我盯着舒妃的脸,月光下竟显得那么憔悴,还记得那时就是我的恻隐之心才使她真正出现在玄烨的视线里。   我说道:“可是我隐忍了温僖贵妃那么久,忍受了她对我和纯亲王的诬陷!苦苦挨过了那么多劫难与误会,如今又要离宫!父母还背负着谋害君主的罪名!”   舒妃低下了头,说道:“所以,一切都是你该拥有的…所以他的衣襟上只会是你送他的合心玉,所以他最爱的地方是钟粹宫和合欢台,所以御花园里栽种的是满满的合欢花树!你看看,连这里都是…为什么在乎你,保护你的人会那么多!”   我没有理会她,冷冷地问她道:“皇上究竟叫姐姐对我说什么?”   舒妃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她哭了出来,说道:“他叫我劝你回宫,叫我告诉你,那合欢花确实是为你种的!他的心里除了你怕是再装不下别的人了。他从未想过我的感受会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想历史上的舒妃,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绝不亚于康熙的原配赫舍里皇后。我到如今才开始思考,我抢了她们的恩宠,而我这个并不存在于历史中的人该何去何从?   我缓缓摇摇头,心里很不是滋味,说道:“姐姐能陪皇上很久,而我则是不存在的…历史总该向注定的方向发展的…”   舒妃朝我这边走了一步,皱起了眉头,满眼疑惑,问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不存在…就算不存在这世上,也存在于他心里!”舒妃开始大喊。   喊声或是惊动了纯亲王,他从他的卧室走出来,看到我们在交谈,竟然径直走到我身边,一把搂住我,对舒妃说道:“三夫人,麻烦和三爷说一声,我妹妹不想和他回去。你不必再费口舌!”   纯亲王拉着我就走了回去。进到他屋里,我们坐着。我不理解纯亲王为什么刚才对舒妃那个样子,就问他道:“王兄!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回去了!还有,你为何还叫她三夫人?”   纯亲王摇摇头,说道:“我叫她别再难为你了!叫她告诉皇上,你不是想叫回去就可以回去的!”   我无奈地低下了头,轻声道:“可是我还是要回去的…”   纯亲王只道:“那要等合适的时机。如今皇后还未诞下皇嗣,你若回去,她定会再次诬陷你!你如今也有了证人,加上子静还有印夕,不怕扳不倒她!”   我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纯亲王,那日引我去见一马车的合欢花,我才知道舒妃圣宠正盛,又和我说皇上出宫,我留在这里更好,最后还是宁宇阻拦。现在又当着我称舒妃“三夫人”…   我直直地看着纯亲王,问道:“王爷,你这些天让我所见所闻的一切,究竟有什么用意?还有,你为何会变得复仇心这么重!”   纯亲王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说道:“霏儿,我只想用我的方法阻拦你再回那个水深火热之地!你若是执意回去,我便要帮你铲除所有害你的人!”   我抬起头看着他,这个待我如兄父的人,因为我进过宗人府的人,我究竟能给他什么?   我轻声道:“历史早已尘埃落定,王爷做什么都没用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赫舍里芳仪皇后是大清历史上唯一一个因为难产而去世的皇后,她现在得意,未来还不定要遭遇什么。   纯亲王担忧地看着我,蹲下来问我道:“霏儿,你怎么变得这么悲观了?”   我微微笑道:“不,我没有说我,而是…”我压低了声音,道:“赫舍里芳仪。”   纯亲王睁大了眼睛,问我道:“你有对策了?”   我只知道赫舍里皇后死于难产,却不明白那么多太医为何都保不住皇后的性命。   我轻摇头道:“没有,不过我会让印云把所有该说的都说出来。”   十天后,康熙皇帝回宫。   这次,康熙是以皇帝的身份,陈裕勤以舒妃的身份风风光光回到紫禁城去的。临走前,康熙只与纯、平二位亲王告别。   我和欣儿还有子静只能呆在屋里。我连看都不看,静静坐在屋子里,看着两位姐姐透过窗子看着外面。   欣儿回头问我道:“霏儿,你怎么不看看,皇上就要走了,你再见他都不知道得是什么时候了呢!”   我看着欣儿,看着她身后的窗子,看到窗外的王府层层叠叠的屋檐。   我只说道:“不看不想看的。不要得不到的,免得伤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屋内突然一片寂静,半晌子静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永远得不到想要的,霏儿,我若是有你的气度,王爷或许会喜欢我。”   子静坐了下去,不再看窗外。   欣儿则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说道:“我只盼你我三人能够平安,你有朝一日回到宫中,扬眉吐气,洗雪冤情。”我看着欣儿,说道:“会的,哪怕我不报,天也会报。”   子静问我道:“霏儿,你有想过什么时候回宫么?”欣儿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那肯定是皇后生下孩子后啊,不然霏儿回去也是危险的!”   “不!”我喊道,“我要在她生下孩子的前一个月回去!”   我一直好奇赫舍里皇后真的是因为难产而死么,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子静和欣儿都张大了嘴,子静感叹道:“那皇上让你出宫的初衷不就白费了?”   我轻哼一声,道:“姐姐,你们不明白么,该来的绝对躲不掉的。而且我也不想再躲下去了。”   我此时才站起身来,看着窗外,明黄色的马车,缓缓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霏霏古树暗香来   当我们每日可以相见时,却总有着百般误会,多少可以在一起的时光悄悄溜走;如今,你我分隔两地,哪怕近在咫尺,却也好似分别天涯,见面成了最奢侈的事。   就这样,待在王府平淡无奇的日子又过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除了子静和欣儿陪着我,连纯亲王都很少见了。宫里的消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有惠儿、雪绒还有纯雨时不时给我写信告诉我一些宫里的情况。   康熙十一年八月初一。   今日一早,出奇的见到了难得闲暇的纯亲王。我笑盈盈地跑过去,打了个千,说道:“王兄?今日怎么没去上朝?难道,皇上病了?”   纯亲王一脸不满,看着我刮刮自己的脸,说道:“皇上皇上就知道皇上!你怎么不想想是我病了?”   我打量打量纯亲王,道:“王兄这不好好的么?”   纯亲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实话跟你说,是我今日告病没有去的。因为我每日上朝路上都能路过印夕家,自从咱们说过要保护他们后,他们家总是敞开着院门的,今日也不知怎么,我去时看大门紧闭不说,还有不少百姓围在门口指指点点,我怕是出事了,要是伤害到你,还有子静就不好了,所以叫六弟带信给皇上,今日只得装病了。”   我听后也不禁担忧起来,我寻思着:“如今皇后身孕六月有余,正是不能出事的时候,她们会不会发觉什么了…”   我急切地问道:“王兄,他们不会走漏了风声,叫皇后身边的人知道了吧?咱们要不去看看?”   纯亲王皱紧了眉头,抿着嘴唇,摇摇头,轻声道:“不行,若是他们为了试探咱们是否真的与印云有联系呢?咱们若是亲自前往未免太大意了。”   我如梦初醒,说道:“是我大意了,那依王兄意思,咱们只能等着么?若是真的出事了,可该怎么办!”   正在我们焦急中,子静走了过来,她向纯亲王行过礼后,站在我身边,说道:“王爷,印云来了,可要让她进来?”   我一听是印云,一时间太过心急,竟冲过去,要为印云开门。幸好有欣儿在,她一把拉住我,严肃地对我说:“霏儿,你不能去,若是他们发现印云和王爷有联系也不能证明什么,若是发现了你,那可就不一样了!”   我赶忙拍了拍额头,道:“今日我是怎么了!做事总不过脑子!”   宁宇走到门口,给印云开了门,一道进来的还有印云年事已高的父母。他们走进来后,宁宇麻利地将府门关上。   我见到印云急忙走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今天是怎么回事?”   印云行了个礼,说道:“民女谢过纯皇贵妃娘娘关心。今日一早我们就发现总有人鬼鬼祟祟躲在我家门口,自从上次娘娘和王爷走后,我们一直都还过得安心,我们虽然一直在皇后家人的控制中,但是他们也都没发现什么。只是今日,我又到药房拿药,一个陌生人递给我一纸条,娘娘你看。”   印云将纸条递到我的手上,我慢慢展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写着:“印云,你若是愿意帮助纯皇贵妃,现在就立刻到纯亲王府去,不要耽误,恐有变故。   韦萧峰”   我惊讶间,问纯亲王道:“王兄,韦萧峰可以信任么…”   纯亲王道:“我想可以信任他,在前朝,他一直是与我和六弟一起的,况且他一直与索额图不睦,也没理由帮他。”   我这才点点头,从纯亲王手里拿过纸条,在手里用力地捏着,问纯亲王道:“王爷,会是什么变故,不就是皇后党羽发现么?我们如今在此,他们自是不敢如何!”   欣儿突然道:“王爷,霏儿,我倒是觉得可以让印云他们先到太常寺去避一避,咱们这里人不宜过多,再者说,太常寺那里皇上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呢么,相对来说也安全些,可以叫伯母带着印云他们去,我也可以去陪着伯母的。”   我看着欣儿,非常感动,没想到她可以为我而冒险陪同母亲。   我拉住欣儿的手,说道:“姐姐,谢谢你。真的是患难时刻见真情。可是,我不想让印云去,可以先叫他父母去太常寺避避。”   子静问我道:“霏儿,你这是为什么啊?最不能出事的就是印云啊…”   我知道我想要说的,一定会震惊他们所有人,也知道他们或许都不会支持我,但是我还是要说。   我镇静地说道:“我要回宫,就这几日。带上印云。”   那是半晌的沉默,许久没有人说话,我似乎感到时间静止了。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欣儿,她喊道:“你疯了么!你现在回宫咱们就前功尽弃了!你知道你现在回到赫舍里芳仪眼皮底下是什么后果么?还带着最重要的证人!”   我摇着头,看着欣儿,我很理解她,但是她并没有理解我。   我说道:“姐姐,你听我说。如今印云在宫外才有可能被赫舍里芳仪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和她的家人非常危险!我若是将她正大光明地带回宫去,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存在,皇后就不敢把她怎么样!另外,若是印云与她父母在一起,他父母也很危险!我带走她,她父母就安全多了。还有,我不想躲下去了,我的事情,总要我来解决,我不能总叫你们替我担心!”   纯亲王挥了挥手,沉着一张脸,也说道:“弟妹,你理解一下霏儿吧!我明白她的用意。”欣儿这才安静下来,子静也没有说什么。   纯亲王只问我道:“你想好该如何回去了么?”   我轻声道:“众人只以为我是被家父连累,戴罪出宫。却不知道真相,上次皇上来就和我说,随时可以迎我回去,如今只需要个名头,堵住众人的嘴。”   子静走过来,说道:“霏儿,你出宫不是也要为京城百姓送药的么?如今百姓的病情大有好转,基本已经恢复,这都是伯母和你的功劳啊!这难道不能说成是戴罪立功?”   纯亲王拍手道:“也好,我明日便去面圣。”   我曾经多少次想象着你我重逢的场景。烟花塔之上,合欢台阶旁,御湖小桥边…却从未想过你我的重逢将会是在害我的人面前,我那无奈的身份,为了你付出的代价。只因为你是皇上,我是皇妃,所以只能看着你所有的妻妾微笑。你我就要重逢,希望你我还是当初的模样。   次日六时,纯亲王上朝去了,我也得做做准备了,回宫的日子不远了。我约上欣儿,两个人还有纯风一起到街上逛逛。我还记得我答应惠儿的,我要为她买糖人呢。   欣儿一上街就问我道:“霏儿,想过回去么?”   我明白欣儿的意思,当着纯风她不能说得太明白。我也道:“只看我日后能走到哪一步,若是可以,我再不愿与他分开。”   欣儿看着我问道:“那若是不顺利?”   我微微一笑,说道:“那怕是也由不得我自己了,我若是死了,不想回去也难了,不是么?”   欣儿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低声道:“为何在这里要你过得如此艰难。”   我在心中暗想:“是啊,我付出的代价,吃下的苦头太多了。”   为惠儿买下了糖人,我仔细包装好后,装进里衣袖,拿着那糖人,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我与惠儿曾经一起互相扶持,步步惊心的日子。   回到府里,纯亲王也刚刚到了府上,随他一同来的还有韦萧峰和德子。   许久不见德子,他的变化似乎也很大,他显得更加饱经风霜,也更成熟了。   德子见我走进门,急忙起身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皇上要迎娘娘回宫日后要升您阿玛正一品呢!您额娘也就是一品诰命夫人了!那在后宫里,除了皇后,就是您了!您的位分皇上也要升呢!”   我微微笑笑,我明白,我父亲身居越高的位分就越危险,越容易被别人虎视眈眈,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好事。   德子站了起来,拿出圣旨。我们所有在场的人都跪下听旨。   德子大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庶女完颜氏因于时疫有功,戴罪立功,朕心感欣慰,特复其皇贵妃位分,封号纯,本月十六日以副后仪仗迎回宫中。’钦此。”   我双手敞开,手心朝上,磕了一个头,说道:“臣妾谢皇上恩典,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说罢,我伸出双手,接过了圣旨。   韦萧峰站在一旁,等我说完,走了过来,扶我起来,说道:“娘娘受委屈了。雪绒公主甚是思念娘娘,也好,如今也快相见了。”   德子走后,我才想起韦萧峰的话,他怎么会那么了解雪绒的心思?   总之我就要回去,印云已经留在府里了。她父母也已经和母亲去往太常寺了,他们一切安好。   赫舍里芳仪,马佳云妞,瓜尔佳和双,你们所有欠我的,我都要你们一一偿还。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康熙十一年,八月十六。   阴天,天气微凉,眼见着要下雨。我在天还未亮时就起身了,开始梳妆,自由了这么久,可是从今天起连头发都不能再自由了。   转眼又要到了离别的时刻,这一次是离开纯亲王府。告别纯亲王、子静还有欣儿,我知道未来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只是我也知道我们也许再没有像这样生活在一起的机会了。   清晨,我和纯风还有纯一坐上了马车,是纯亲王送我回宫,来迎的还有平亲王和韦萧峰。   我坐上马车,红色的玛瑙步摇垂在我耳边,时不时碰到我的脸颊,都会感到冰凉彻底。   我掀开帘子,看着站在下面的子静和欣儿,我看着她们真挚地露出了微笑,强忍住眼睛里的泪水,对她们说了一句:“我一切都会好的。”   子静转过身去,我看到她的肩一起一伏,我知道她哭了。我和子静之间经历的实在太多,她曾为了她所爱的人一时糊涂而陷害了我,可是我选择信任她,此时的她一定不会再次糊涂了。   我的泪水也从眼角滑落。欣儿见了,笑道:“咱们都开心点,以后都能开开心心在一起了。别哭,想想他啊!能和他在一起了!”   我的微笑突然僵在了脸上,我知道欣儿了解我的心意,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只可惜,回去后的日子怕是我最不愿意过的,纵使我可以与他在一起。   子静转过头来,突然说道:“霏儿,日后我子静绝不会再次离开你,绝对不会听信小人之言!来日只愿与你共患难!”   我深深点点头,说道:“只要姐姐愿意,我时刻都等姐姐。”   我又转向了欣儿,再次笑笑,说道:“欣姐姐,拜托照顾好母亲,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欣儿看着我,说道:“你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启程的时刻就要到了,不再给我们多一分的告别时间。   德子从前面喊道:“娘娘,时辰到了,快和二位福晋告别吧。”我叹了口气,对着欣儿和子静说:“子静,等到那时,再叫你进宫。欣儿,你也最好陪同。”   她们两人点着头,说道:“一定会的。”   等到我需要的一刻,有印云的证词不够,还要子静帮我洗清冤屈,扳倒荣妃。   “再会。”我轻声道,放下了帘子。马车开始向前缓缓前行。   宫门口,颠簸了一路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德子在马车下垫好了脚凳,跪在地上,说道:“娘娘,已经到了,您可以下来了。”纯风和纯一扶着我,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   空气很新鲜,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气息,我喜欢这种感觉。   抬头望去,午门。这座恢弘雄伟的城楼见证了多少的分分合合,离别与重聚。此时我再次踏进宫门究竟是重聚喜悦还是再入深渊的悲哀?   纯风见我出神愣了半晌,在我身旁小声说道:“小主,咱们该进去了。”   我才回过神来,见纯亲王和平亲王也都站在我身边,我才问他们道:“皇上,早在等着了吧?”   韦萧峰答道:“回娘娘,皇上和各宫娘娘都在等着了呢!”我深吸一口气,抓紧了纯风的手,稳稳地一步步迈进去。   走进了午门,一路上都有宫女的引导,一路上都沉默不语,这种情景,不会有任何人还会说些什么。   过了午门,过了太和门,眼前再次出现了高大伟岸的太和殿,高台上有一幅画卷,画卷上有不同的人物,他们身穿华丽的服饰,阴天的环境下他们的首饰珠宝耀得我的眼睛有些不适。   他们身着绫罗绸缎,最中央的还是那一袭熟悉的明黄,我呆滞般的走着,脚下的鞋底与汉白玉地面相碰发出有规律的声响。   纯风和纯一搀着我,我一步步拾级而上。画卷上人物的脸孔我终于看清——没有一个人是表现出不欢喜的。而我心知,她们当中有多少人希望我万劫不复。   我直直盯着那张曾经让我心慌、心疼,曾经朝思暮想的面孔。他微笑着,眼底有些泛红。   “玄烨,你是不是以为我回来后,你我可以平平静静在一起了?你错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不会再让你的后宫平静了。”   我深深蹲下,说道:“臣妾完颜霏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走上前来,我只看到那明黄色的衣襟摆动着,多少次这样的情景,我都希望他是径直向我走来。   这次终于是只向我而来。“霏儿,快起来。”他那明朗的声音传来。   他弯下腰来,双手紧紧抓住我的双臂,扶起我。我站了起来,看着眼前他的脸,三月未见,玄烨,你的脸总是来回在我的脑海里出现。   我欲言又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说的此时却又不能说。康熙这时候向着众人说道:“皇贵妃完颜氏本是受下人印夕诬陷离宫,出宫后主动请命为京城百姓送药。她的额娘也是为配药做出了不朽贡献,功能抵过。故朕今日迎皇贵妃回宫!封号复为‘纯’。并迎其阿玛及额娘回府。”   纯亲王和平亲王这时候走上前来,平亲王拱手道:“皇兄,皇贵妃臣弟已经平安护送到,臣弟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纯亲王这时候才说道:“皇上,臣希望以后皇贵妃能够过得舒心,不然…”   我知道自从上次纯亲王和玄烨因为我醉酒的事闹得不愉快到现在都还没解开,或许他们兄弟的心结只能靠他们自己去解开。   康熙冷冷地看了看纯亲王,才冷漠地说了一句:“劳王兄费心了,皇贵妃以后自然过得舒心。”   我看不下去了,我见荣妃和瓜尔佳和双站在皇帝身边得意地暗笑。   我走到康熙的身边,大声说道:“皇上,臣妾出宫为百姓治病的时候,都是住在王兄府里,福晋和王爷都对臣妾悉心照顾,日后还望皇上请王爷福晋一同进宫呢!好好答谢他们才是。”   我这话就是说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得,之后我才小声在康熙耳边说道:“皇上,千万不要再为了臣妾和纯亲王置气了。不然臣妾也会于心不忍。”   康熙看着我,笑了笑,小声说了一句:“就知道你不愿意。”   康熙走到了纯亲王的身边,说道:“王兄,这些日子劳烦你和福晋了,日后朕一定请你同侧福晋进宫,好好答谢你们!”   我看着荣妃,她终于开始紧张了,荣妃低着头,不时向和贵人那看着,手里不停绞着手绢。她只以为我是戴罪出宫,根本不知道我是住在纯亲王府上。这样一来,子静一定会把她挑唆的真相告诉我的,她可要好好想想了。   我打断了他们,说道:“皇上,臣妾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如快些叫臣妾回宫吧?”   康熙摇了摇头,轻声笑笑,说道:“不急,你还有没见到的人呢。”   我这才开始打量站在高台上的人——温僖贵妃,德妃,荣妃,舒妃,良嫔还有和贵人。   我疑惑道:“皇上,怎么不见芷珠?”康熙微微一笑,说道:“她和雪绒有事。”   我满心的疑惑,她们也真是的!四个月未见,竟然也不想我!连迎我都不来!   我又问康熙道:“皇上,皇后娘娘如何,风体可还康健?”   康熙点点头,道:“一切都好,你下午可以去看看她。”   “是。”我应着。   这时候,纯亲王把印云带到了,我拉过印云,冲着康熙说道:“皇上,这女孩叫印云,是臣妾在宫外遇见的,现在臣妾想把她带到宫里来。可好?”   说话时我瞥向荣妃和瓜尔佳氏,她们在这阴冷的天气竟然不停地擦着汗。   康熙说道:“只要你愿意就好,朕已经叫你身边的杜一和路海回来了。”   我别过手去,浅浅地行了蹲礼,说道:“臣妾谢过皇上。”   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惠儿和雪绒终于从远处跑了过来,她们两人走上高台,惠儿站到了众人的后面,雪绒则径直朝我奔了过来,她一把搂住我,害得我险些没有站住。   雪绒说道:“嫂嫂!可算见到你了!”   我拍拍雪绒的背,说道:“好了好了,我回来了,以后再不走了!还说想我,刚才做什么去了!”   雪绒一乐,看向了惠儿,我也看向了惠儿,她这么久一个人担着宫里的危难真是辛苦了。   她双眼含着泪花,看到我使劲地点点头。我明白她的心意。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康熙才说道:“好了,你们都回各自宫里歇着吧,大家也都辛苦了!”   众嫔妃齐声道:“臣妾告退。”我和纯风还有纯一走往钟粹宫,打算下午再去看惠儿和雪绒。   纯风起了伞,我们一同往回走着。到了钟粹宫的门口,我抬头望了望牌匾——钟粹宫,我有多少日子没回到这里了?只记得我走时是从北五所离开的。   我对纯风说道:“纯风啊,把伞收起来吧。”我亲自走上去,双手按在了朱红色的大门上,微风习习,似乎有一股花香。   我暗自笑了笑,如今八月正是合欢花开得正盛的时候,是不是连我的在这里都能闻到御花园里的合欢花了呢?我是想坏了合欢花的,虽然纯亲王府里也有合欢花,但是那感觉完全不同于玄烨为我而栽种的。   我这时候突然想起了四个月前我看见那一车合欢花,车夫说是给舒妃的…我回头看着刚刚到的纯雨,我问她道:“纯雨,你一直在宫里,你知不知道四个月前送进宫的一批合欢花树,是为舒妃栽种的么?”   纯雨无助地看向了纯风,我轻笑一声,说道:“算了,难为你做什么。”   我推开朱红色的大门,那景象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满满一庭院开得正盛的合欢花,每棵树都在细雨中微微摇晃,宛如起舞。那香气不是我的幻觉,正是钟粹宫院子里的合欢花树弥漫的花香。我突然明白了,那一车合欢花的去向。   我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不进去?这儿就是钟粹宫啊。”我身后传来了声音,我急忙转过身去跪在地上,啜泣着说:“臣妾实在不敢受如此待遇…”   想到玄烨出宫时,我对他的不理解,自己一意孤行,完全不听他的解释,是有多伤他的心。   康熙走到我跟前,一把拉起我,说道:“现在还要问朕那合欢花究竟是为谁么?”   我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和我一起走到庭院里,站在细雨微风下轻轻摇曳的花树下,此时只有我们二人。   我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倾斜下的丝丝细雨,在看着树上沾满雨水却更加清丽的绒花儿。   我冲上去,紧紧拥抱住玄烨,哭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么久都还不懂你!”   他直直地站着,半晌才将臂膀轻轻回拥住我,他的声音也变得颤抖:“你知道么,在你离开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好累…”   我看着他,慢慢地松开,说道:“玄烨,不要再让我离开了好么?哪怕有再多的困难,我也只想和你在一起面对,我不信有什么是你我一同过不去的难关!”   玄烨也看着我会心地笑了笑,说道:“霏儿,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朕说过的话么?”   我疑惑道:“是哪一句?”康熙提醒我道:“那天下着大雨,朕将你送回到这里,你从朕身后抱住朕,说的那一句。”   他说的是我被罚跪的那一次吧,我在那一天才是第一次将心完全交给他的。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轻念道。   玄烨点头道:“正是这一句,你不在的日子里,朕总是想起。”   我抚了抚脸上的雨水道:“皇上可有想到前面那一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康熙愣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一句话。但是他还是说:“不会,朕以后绝不会给你相决绝的机会。”   我笑了,说道:“好啊,愿君无两意!”我们一起笑着,哪怕站在雨里这么久,都不会感到一丝寒冷。 作者有话要说:     ☆、愁仇相扣   细细的小雨下了一夜,倒令我睡得着实踏实。身边有了印云和子静,我对扳倒皇后和荣妃有了十足的把握,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宠信。   因为昨日一路颠簸,再加上康熙一直留在钟粹宫陪着我,也没得空去给老祖宗和太后请安,也没和惠儿和雪绒说得上句话。   天未亮,我就和纯风一起去往了慈宁宫,最先得给老祖宗请安。那慈宁宫的宫女见了我不由得一惊,连忙跪下道:“纯皇贵妃娘娘来得竟如此早,老祖宗刚刚梳洗完…”   我一挥手,说道:“不打紧,本宫去伺候老祖宗更衣。”   那宫女敞开了宫门,我和纯风踱了进去。进了暖阁,见了孝庄正在五个宫女的簇拥下梳着头。   我跪了下来,轻声道:“臣妾完颜霏参见老祖宗,老祖宗恕罪,臣妾昨日没来向老祖宗请安。”   孝庄叫那些个宫女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伸出手,说道:“霏儿,快起来,昨儿个既然累了,而且玄烨既然一直叫你陪着,没来请安也不怪你,快过来,叫哀家看看。”   我站起来,缓缓踱到她跟前,清楚看到孝庄眼里漾着泪光,她口中轻念道:“可怜的孩子,瘦了不少。”   而后,我又听到她声音极低微地念道:“玄烨啊,你欠她的…”   我急忙跪下,说道:“老祖宗,一切只怪臣妾执拗,当时皇上和舒妃姐姐出宫,臣妾不肯与她们一起回来。臣妾不敢埋怨皇上!”   老祖宗一把拉起我,说道:“你爱他爱得那么切,怎么可能同意和舒妃一同回宫?”   没错,这的确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是当时我认为时机未到,现在若不是印云她们继续在宫外有了危险,我也不会选择回来。   我说道:“臣妾性子任性,又执拗,自然不如舒妃姐姐温婉那般讨皇上喜欢。”   孝庄转过身子,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也冲镜子里的我笑了笑,说道:“何出此言呢?我们玄烨啊,从来都是不喜欢平静的,他爱闯大风大浪,妃嫔呢,也喜欢有性子的。还记得他那年选秀,偏偏要留个女官在身边,哀家一打听,那女官竟还不愿意留。那时候玄烨就和我说,那女子敢不听他的旨意,竟然真的就离开了紫禁城,他就喜欢这样的女子。”   我心里一阵莫名的感觉,当初我要是硬了心,就再也不回来,今天的我或许活得逍遥自在,可是生命中就注定缺少了他。   孝庄轻轻拍拍我的手背,说道:“好了,你起得这样早是不是还要看你皇额娘呢?快去吧…”   我不再说什么,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在后悔,也在感到温暖。我给孝庄磕了头,退了出去。   走向寿康宫的路上,我脑子里不时回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雨中罚跪,看着惠儿和雪绒因为我而受到侮辱,陪我一起罚跪的记忆。还记得我和康熙最初因为舒妃起了嫌隙也是因为太后的话。   寿康宫。   门口的太监自然地引我进去。我没和这寿康宫里的任何人说任何话,只和纯风静默地走进暖阁里。   我见到坐在石铺上喝着茶的太后,规规矩矩地跪下,说道:“臣妾参见太后,向太后请罪,昨日没来向太后请安。”   太后轻轻道了一句:“起来吧,赐坐。”我站起来,欠了欠身子,说道:“臣妾谢过太后。”   太后身边的杜鹃搬来了凳子,我坐了下去。太后开口道:“完颜啊,这几个月你为皇上送药也是辛苦了的,如今回宫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低着头道:“太后褒奖臣妾,为皇上做事是臣妾的荣幸,也是臣妾该做的。”   太后笑了,说道:“的确是你的荣幸,有的后妃都还没有你这样的机会呢。”   我站起来说道:“都是臣妾性子过于执拗,才生出那么多事端。这次离宫也是对臣妾的惩戒。其他姐妹们性子温润,不惹太后和皇上生气,也就自然不必受此责罚。”   太后喝了一口茶,轻瞥我一眼,说道:“你倒是会说。哀家见这些个日子你不在,皇帝更是不踏实。你也正好借此机会,让皇帝更加感觉到你的重要了,你不也达到目的了吗?”太后又在无缘挑起事端。   或许太后并不知道,我早就不想回来了。   从他的妻子诬陷了我,诬陷了我的父亲母亲、我的挚友…他还是依旧让她做皇后,只因为她是权臣的女儿。我们之间的感情哪怕仍还像最初那样浓烈,但是这么多的阴谋也只能让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坚硬。当初他为我的箫声而着迷;我为了他对我出手相救,才生出些许真心。可是到后来,我发现我对他越来越需要,多少个长夜孤枕,我希望身边有他一声“我在。”   玄烨,为什么要在我爱你爱得最切的时候去伤害我?这一次伤我的是你身边的人,是她们因为你而伤害我,玄烨,对不起,我终于下定决心,将她们全部扳倒。   对不起,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要从两情相悦变为相互利用了,是我,我有了你的宠信就有了一切,有了扳倒她们的全部把握。玄烨,若是还有机会,未来的某一天,只有你我,我还可以是那个将全部真心倾付与你的完颜霏。   只是现在不可以。如今,我也终于明白,没有痛到底,恨彻底的爱,不会让人永远铭记。   我回过神来,盯着太后的眼睛,道了一句:“若是重要的人,远在天边也会近在咫尺。就算人都不在了,感觉也会在。”太   后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我站起来,退后几步,跪下道:“臣妾身感不适,先跪安了。太后万福金安,臣妾告退。”   太后被我顶得半晌不说话,看着我走出她的暖阁,就在我要踏出暖阁门口的时候,太后突然大喊一声:“你可以将所有的伤还给害你的人,但求你别伤害芳仪腹中的孩子。”   我站在原地,迎着门外阵阵的风,冷笑一声,淡淡说道:“臣妾谨记。”便头也不回地踏出了暖阁的门。   这位太后,哪里是玄烨的母亲,既不是嫡母也不是生母。而是在玄烨生母过世后又立的太后罢了。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地位存亡不过是玄烨的一念之间,玄烨可以随时废掉她太后的名号。她竟还是这么兴风作浪,更何况这宫里还有太皇太后主持公道,她该更清楚自己的危急。   如今我回宫,带着立功的荣耀,复位皇贵妃,一旦赫舍里芳仪的皇后之位不保,那能够登上凤位的人,只可能是我。她不肯认输却又不再敢明着与我作对,今日的“请求”便是最好的证据。   “太后,你错了,完颜霏再恨她们也不会伤害玄烨的孩子的…”我一个人走在长街上,步摇的流苏在我耳畔轻摆,我茫然地呢喃道。   纯风及时地叫我道:“主子,温僖贵妃迎面过来了。”我这才回过神来,站在了原地,温僖贵妃只身一人令我十分惊讶。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温僖贵妃仍旧浓妆艳抹,但脸上却少了往日见到我的那种仇视和嚣张。她走到我身前,轻轻欠了欠身子,道:“见过皇贵妃。”   我示意纯风扶起了温僖贵妃,温僖贵妃看了看我,又低下头去,说道:“皇贵妃好雅兴,我到钟粹宫都没找到皇贵妃。”   我笑而不语,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故人”。温僖贵妃又道:“皇贵妃是聪明人,知道本宫来自然是有事的。不错,今日至此,我确是有事的。方才后宫才传的消息,舒妃那像是不太舒服,去了几位太医,连皇上都是下了朝直接去了。现在皇后有孕,且月份大了也不便行动,这后宫就只有皇贵妃了,要不要去看看,本宫愿意同去。”   我想那舒妃平时养尊处优的,怎么就不舒服了?哪里像我,近日来送药奔波着实够辛苦。   我说道:“好,本宫自然要去看舒妃姐姐,但是本宫要先去看过惠嫔,回宫后还没有见到过她。”   温僖贵妃笑道:“皇贵妃请便就是,那我就先告退了。”我微微点头,说道:“温僖姐姐自便。”   我径直顺着长街走向储秀宫的方向。纯风边走着边问我道:“娘娘,您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温僖贵妃一人前来,都不带个随侍的宫女?”   我转头看着纯风,说道:“她本来也没什么好意,若是有一日舒妃得势,温僖身边的若儿将今天的事告诉了舒妃,那到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纯风却又道:“那她就不怕咱们告诉舒妃吗?”我轻笑笑,说道:“那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呢,让舒妃知道咱们私底下死死盯着她?温僖贵妃知道咱们才不会那么愚蠢。”   说话的功夫到了储秀宫,如今储秀宫的主位仍然是荣妃。   纯风轻轻扣扣储秀宫的宫门,恰巧来开门的是惠嫔身边的优儿,我见了她不由得吃惊,问道:“优儿?怎么是你,你是惠嫔身边的贴身宫女,怎么来亲自开门!”   优儿黯然地低下了头,说道:“娘娘别说了,来看看惠嫔小主吧。”我跟着优儿走到惠儿的侧殿,走进暖阁,见惠儿正坐在床铺上绣着花 。   惠儿见我走了进去,立即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站起来迎了过来,说道:“姐姐!姐姐你可来了!惠儿如今不能随意走动,不能去看姐姐,还好姐姐来了…”   我拉住惠儿的手,问道:”惠儿,你究竟是怎么了?方才我还疑惑优儿怎么去开门,现在你又说你不能随意走动。”   惠儿低下了头,拉着我坐到了梨花木椅上,优儿给我上了茶。惠儿才说道:“姐姐走后,荣妃更加跋扈嚣张,温僖贵妃已经不再兴风作浪了,马佳氏就依附在皇后身边,和贵人也是给我说尽了坏话。皇上和太后说皇后正有身孕,不让我随意走动,身边的宫女也就剩下优儿一人了…”   “究竟是为什么!”我愤怒地喊道,“惠儿,如今我回来了,你告诉我,到底因为什么!”   惠儿道:“荣妃已经算是做尽了恶事,从前诬陷姐姐与纯亲王有染,后又利用小阿哥陷害姐姐!还有最初的在我的香炉里放汲魂草!我都是记得的!还有这次,我本就是和雪绒在御花园里看合欢花,聊着姐姐你回来后一定喜欢,荣妃听到后就告诉了皇后,皇后自然是不愿意也不知道姐姐会回来!所以听了我们的话难受得不行,荣妃便说是传皇后的意思,告诉我若是没有大事,不要随意走动。太后也将我身边的人都调走了!”   我端坐在梨花木椅上,一动不动,思绪却不止涌动。荣妃,荣妃,荣妃!马佳云妞!“若是不除你,便对不起自己和所有身边人受的苦!”我内心已经做出了绝决。   我转向惠儿,说道:“ 惠儿,姐姐既然回来了,你就也不必再怕。你没有做任何错事,更何况如今的确有大事了,我需要你一起去延禧宫看看舒妃。”   惠儿猛地放下了杯子,站起来,对我说道:“姐姐,舒妃是不是做什么难为你的事情了,她可是在姐姐不在的日子里一直得宠!”   我轻哼一声,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在宫外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了她和皇上的恩爱种种。”   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还记得当日我听到那一句“三夫人”时还是那样的痛楚。现在我又一次自己说出当日的事情,竟然已没了感觉。究竟怎么了?是不是仇恨冲昏了我的头脑。   惠儿什么都没说,爽快地立即和我去往了延禧宫。   就在延禧宫门口,我看见了德子和韦萧峰。我知道玄烨就在里面,便拉了拉急着要进去的惠儿。我说道:“再等等吧,等皇上走了咱们再进去。”   惠儿虽是停下了脚步,点了点头却好像不太明白为什么。惠儿问道:“姐姐,我倒是觉得皇上在里面也好,至少咱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皇上看着呢,别到时候舒妃诬陷咱们。”   我轻轻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半晌后,“我只是不愿意看见我爱的人出现在其他女人的房间里罢了。”我默默地说道。   惠儿像是懂了,说道:“姐姐到如今都还爱着皇上么,对他还抱有希望么…”   惠儿的声音是那样的不自然,我明白她不能理解我。我说道:“我若没记错,惠儿你说过在宫外你有个青梅竹马的哥哥,你心里一直只有他。”惠儿暗暗地点了点头。   我接着说道:“你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那个人,永远不会忘记。而我,恰巧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他,所以,也很难忘记…”   康熙从里面走了出来,我退到一旁,等他离开。终于,他的御辇出来了,德子和韦萧峰跟着他。最让我吃惊的是,雪绒竟也在!她紧紧跟着韦萧峰。   雪绒看见了我,一把搂住我道:“嫂嫂!可算见到你了,你也来看舒妃么…”   雪绒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说:“皇帝哥哥他,只是来瞧瞧…雪绒晚上去找嫂嫂和嫂嫂一起用膳!”   我点点头,看了看韦萧峰,他不敢抬头,深深低着头。我这才跪下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的声音有些疲惫,问道:“你也来看舒妃了?”我说道:“是的,臣妾听说舒妃身体不适,故来看看。”   康熙似是顿了一顿,才说道:“不必了,方才太医瞧过,舒妃有喜了。没什么特别的,好好休息就是了。朕乏了,晚上再去看你。”   我仍跪在原地,头也不抬,等康熙走得远了,才站起身来。惠儿问我道:“舒妃竟也有喜了!那姐姐岂不是更危险了!”   我说道:“她这三月得宠,有喜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惠儿,本宫问你,等本宫要彻底铲除马佳氏和赫舍里氏的时候,你会不会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惠儿看着我道:“姐姐难道不信我么!这么久了,惠儿一直都在姐姐身边的。”   我点点头,道:“在宫外的日子,我找到了证人,她可以证明我父母和我的清白,告诉所有人,印夕正是受皇后一党指使,在皇上碗里放了不洁之物的!到时候,连同皇后,荣妃,瓜尔佳和双包括以前几度陷害我的温僖贵妃都会受到牵连,一个小小的舒妃成不了气候,更何况,以舒妃的为人,也做不出什么大事。”   惠儿点头道:“德妃姐姐和良嫔都愿意帮助咱们。雪绒更是了!子静格格也会的!还有两位王爷和六福晋。只要姐姐认为时机一到,惠儿一定竭力保护姐姐!”   是啊,若是没有这些人,包括马佳云妞和赫舍里芳仪,我完颜霏也走不到今日。   晚上,雪绒到了我宫里来用膳。   见了雪绒,我就问她道:“雪绒,你和韦萧峰是怎么回事?”雪绒一乐,说道:“他人挺好的!很愿意帮助雪绒,最重要的…”雪绒悄悄说道:“这会对嫂嫂有利!”   雪绒平日里看着是那样的单纯无虑,却没想到也学会了步步为营。雪绒有心了。   康熙来时,天已经晚了。我和雪绒也用过了晚膳。我和康熙坐在石铺上,雪绒坐在玉凳上面对着我们。   忽然德子通报了一声走了进来,康熙道:“有什么就说吧。”德子才说道:“皇上,纯亲王病了,挺严重的。高烧不退。”   我的心如同被一大块石头死死压在了上面。几乎无法呼吸。德子出去后,我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几乎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康熙看了出来,便对雪绒说道:“绒儿,你先回去,朕和你嫂嫂单独说些话。”雪绒很理解我们,离开了。   康熙一把搂住我道:“霏儿,若是难受,哭出来吧。”   我看了看玄烨,问道:“皇上不会再误会臣妾了吗?”   玄烨道:“朕明白,你心里一直有他。”   我推开他,喊道:“可是,我心里一直只有你!纯亲王待我如兄父,你叫我如何能不急!你是否还记得他为了我种得满园的合欢花!”   玄烨将我抱得更紧,说道:“霏儿…朕明白,这都是朕做不到的!可是霏儿,你相信朕,未来绝不会再叫你受苦…”   我还没有说些什么,他又突然问我道:“为什么今天朕在,你不进去看舒妃?”   我低声道:“你不懂么,我不愿意看到你出现在那里。”   玄烨闭起了眼睛,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心里没有他,可是他心里满满的都是你…在朕心里,”他说着,将我的手捂在他的胸口,“也满满的都是你!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总觉得在所有地方,都可以看到你!”   我的眼泪悄悄流了下来,心中想:“你们心里满满的都是一个人,叫我该如何是好…”   玄烨轻声道:“霏儿,你不必担心,你只待他如兄长,可我会与他分个胜负。”   我说道:“皇上不要伤害他…你要相信,臣妾心里也满满的都是你…”   玄烨似是累了,只道:“我信。”   愁仇相扣。我虽是复了位分 ,父亲也出了宗人府,回到了家中,可是这被冤离宫之仇是绝对不能忘记的,还有纯亲王的病,我真的很担心。我的决心已下,再不可收回。 作者有话要说:     ☆、欲夺凤冠   次日一早,天色未亮。   玄烨起来后,在为他穿衣时,他语气中有些犹豫,但还是问我道:“你今日可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我甚是不解,自从我进了这深宫,每天只有看着这四方的天四方的地,哪里还有机会做些什么自己想做的。而且女子都是足不出户的,在这皇宫内的女子能够走动的地方却还是大了的。   我微微笑笑,整理好他的衣袖,说道:“臣妾能做什么,只不过做皇上让做的事罢了。”   康熙不语,半晌才问道:“真的吗,你真的哪里也不想去?”   我点点头,为他系好了腰间的合心玉。   康熙拉住我的手,道:“那朕走了。”   我直起身来,还想说些什么,觉得他有些奇怪,他却不等我再说些什么,德子还有韦萧峰跟在他身后,便离开了。   纯风等玄烨走了以后走进了暖阁,问我道:“小主,奴婢听说荣妃这几日闭门不出,皇后那边也拒不见人,娘娘可想好了若是叫印云还有子静格格指证她们要在什么时候?”   纯风扶着我走到了钟粹宫的庭院里,我看着天还没完全亮起来,深蓝的天空衬托得合欢花更加神秘美丽。   我轻声道:“本宫也是一直在考虑的,皇后有身孕,究竟要不要等她生下皇嗣后再指证她?”   纯风跟在我身旁,说道:“娘娘到今日都还是不忍心,究竟是为了皇后腹中的孩子?还是因为什么?”   我抬头看看天,又低下头,攥紧了手中的手绢儿,低声说道:“为了她腹中孩子的阿玛。纯风,你说他对赫舍里芳仪究竟有没有真情?”   “有!”这回答的声音爽朗明快,却带着几分仇恨。   回答者却不是纯风,而是走进来的雪绒,身边还跟着惠儿。   我看着她们两个人,说道:“你们也真是越发没有了规矩,进我宫里也不通报。”   惠儿当我是真的恼了,竟赶忙跪下道:“姐姐恕罪,惠儿再不敢这样放肆了。”   雪绒却扶起惠儿说道:“惠姐姐,你当嫂嫂真的生气了吗?快起来吧,怎么这样见外。”   我一下子被惠儿逗得笑了出来,上前扶起她,说道:“惠儿快起来,本宫没有生气,只是真的是拿你们没办法。还有,雪绒,以后在外人面前就要叫你惠姐姐惠嫔,你知道吗?”   雪绒笑笑,说道:“嫂嫂,我知道啦!”   惠儿站起来,说道:“姐姐,那日雪绒亲自去问的皇上,皇上说他和赫舍里氏还是有感情的,毕竟是结发夫妻。可是,姐姐你不能因为皇上还在乎她就心软了,姐姐别忘了你受的苦楚!”   我叹了口气,说道:“惠儿,本宫没忘,也不会忘记。只是…”   “还放不下皇帝哥哥是吗?”雪绒说道。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雪绒接着说道:“嫂嫂,皇帝哥哥还说,若不是遇见了你,他也许就会像如今待你一样待她。”   我看着雪绒,说道:“难道他待皇后不好吗?他待我再好,我也只不过是个皇妃,而她,是中宫之主,是皇后。”   雪绒摇摇头,说道:“可是嫂嫂是哥哥心里最重要的人,皇后的名位当年若不是因为索尼,皇后之位,她也坐不上。”   我知道当年是孝庄为笼络赫舍里一族的心,才选了赫舍里芳仪做康熙的皇后,可是这么多年,换做谁,都是会有感情的。   说到底我还是不忍心伤害她。   韦萧峰下了朝便来了钟粹宫,见了雪绒就有些吞吞吐吐的,我便说道:“韦爵爷,有事和本宫说吗?咱们去一旁。”   韦萧峰跟着我来到了合欢花树下,说道:“娘娘,纯亲王的病更严重了,子静福晋也…”   我像是受了惊般,喊道:“子静姐姐怎么了?你快说啊!什么都不许瞒着我!”   韦萧峰说道:“娘娘别急,福晋很好,只是也病倒了。”   我吃惊道:“什么?子静姐姐因为什么突然病了!”   韦萧峰说道:“今日上朝,纯亲王本是抱病未来的,索额图竟然参了王爷一本,说王爷私受官员贿赂,还把纯亲王青睐皇妃的事情说了出来,惹得皇上很不快。下了朝,索额图身边的佣人假意去看望王爷,还把索额图朝上说的话传给了王爷,让王爷病得更重了。子静福晋一急也突然病倒了。”   我的眼泪就在韦萧峰说话的时候自己滚落了下来,我说道:“本宫要出宫看王爷和姐姐,韦爵爷,你帮本宫。”   韦萧峰说道:“娘娘,皇上已经允了,还叫欣福晋一同去。”   我擦了擦泪水,说道:“替本宫谢过皇上。”   我忽然间明白了他早上的话。他想让我留在宫里,不愿意我去看纯亲王,可是也知道我留不下,更何况子静还出了事。   醇亲王府。   再次回到这里,我都么希望一切还想上次我来的时候一样,大家都好好的,哪怕受苦的是我,至少不是他们。   进了王府,便看见那些佣人侍女们全都挤在了正殿和子静住的侧室门前,屋内也都是人。   我先进到了子静的房间,子静躺在床上,泪流满面,却紧紧闭着眼睛。   我走到床边,坐下,说道:“姐姐,我来看你了。”   子静睁开眼,看到我,泪却如泉涌般又流了出来 ,她哽咽道:“霏儿,我都好,只是…只是…对不住老祖宗…她认为我会照顾好王爷的。”   我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说道:“姐姐别哭,我一定替你们,铲除了赫舍里芳仪!”   若不是赫舍里芳仪,他的阿玛又怎么会来害与我的兄长纯亲王?   子静道:“等时机到了,我便入宫…和王爷一起!”   这是时候欣儿到了,我和欣儿寒暄了几句,就叫她陪着子静。   我一人去了纯亲王暖阁。   佣人和大夫围着他。   见我进去,让开一条道路,我走到他床边,看着他昏昏沉沉的样子,说道:“王爷,本宫来看你了。”   仅仅说了这一句话,我就已经泪流满面。这样多的人,我只能自称“本宫”,这纯亲王是我最亲的人之一。   纯亲王笑了,微微睁开双眼,说道:“怎么样?回宫后一切还好吗?小王和夫人还等着皇贵妃娘娘的随时调遣呢…”   我说道:“都病得这样重了!还说笑!你们都这么不好,让我哪还有力气去想我自己的事?”   纯亲王说道:“你们都太担心我了,我自己知道,这病很快就会好的,不碍事。”   我问大夫道:“大夫,王爷的病怎么样了?”那大夫说道:“回娘娘的话,王爷说的倒是没错,并不是什么恶疾,但是近日却加重了,还有侧福晋那里…王爷都不会放心得下啊…老臣也怕会使王爷的病重了。”   我拍了拍手,纯风走了进来,我对她说道:“纯风,你即刻入宫,将许太医请到纯亲王府来,叫他照顾王爷和侧福晋。”   我要即刻回宫,再也不能耽搁下去了。我走出纯亲王的屋门,站在石阶上,长吁一口气,看着这院子里依旧盛开的合欢花,我终于下定决心。   “赫舍里芳仪,我会让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冷暖自知   康熙十一年,九月初一。   初一是后宫中人向中宫皇后请安的日子。   纯亲王侧福晋郭络罗子静,平亲王福晋欣儿入宫。   我晌午时分便去了坤宁宫,身着一身暗黄色的皇贵妃朝服,戴着金色凤钗步摇。但是却只有纯风和纯一两人陪着我。   走进了坤宁宫的大门,宫内的冷清的确还是让我吃了一惊,按理说,皇后有着身孕,这宫里本是该热热闹闹的才对,可如今只有几个宫人在来来回回走动着,偌大的坤宁宫瞬间被衬托得空空荡荡。   我慢慢走到皇后正在休息着的暖阁门口,蹲下,说道:“臣妾完颜霏叩请皇后娘娘金安。”   半晌,皇后身边的佩月走了出来,站在石阶上,一股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你啊,起来吧,我们娘娘叫你进去。”   我在纯风地搀扶下站起来,直直看着那个无礼的奴婢,轻瞥她一下,会意一笑,完全不理睬她。   她或许还不知,今天,她的主子好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皇后正倚在卧榻上,轻捻着手中的念珠,我见她已要到了临盆之期,便说道:“皇后娘娘凤体也要多注意些。”   其实我说这话,多多少少还是有真心的。   皇后看了看我,说道:“妹妹能来看本宫,本宫可真是高兴。只不过妹妹说要本宫注意些,本宫自然会,但是皇上不来,本宫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不知妹妹可愿意多让皇上来看本宫?”   我轻笑,说道:“自然。”   我望了望窗外,惠儿和宜嫔已经到了,温僖贵妃也在后面。我便说道:“娘娘,惠嫔她们都到了,娘娘请吧。”   赫舍里芳仪缓缓起身,说道:“佩月,扶本宫到正殿。”   正殿内。   所有后妃按位分坐好,皇后坐在正中央最前方,我坐在她右侧的第一位,我右侧则是温僖贵妃。   对面坐着德妃,荣妃还有惠儿。良嫔,宜嫔及和贵人也到了。   时辰一到,所有人一齐站起,蹲下道:“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抬了抬手,说道:“起吧。”   众人又打千儿道:“谢娘娘。”   我坐回到了梨花木椅上。皇后轻声道:“今个也没什么事情,后宫近来一切都好。只是这舒妃为什么没来?”   荣妃一笑,尖酸地说道:“人家舒妃得宠,有了身孕,想不来请安就可以不来。人家啊,是又受宠又有孩子撑腰。”   温僖贵妃坐在我旁边也偷偷地乐乐,说道:“荣妃啊,你不是也有孩子吗,哪像本宫啊,无依无靠的,平时也没个人来看看本宫。”   荣妃挥了挥手绢说道:“温僖姐姐真是说笑,最近姐姐是不愿意多出宫走动,不然妹妹我肯定要多去翊坤宫看姐姐的。”   听惯了她们这些争风吃醋,尖酸刻薄的话,我也是实在忍够了。   我突然站了起来,转向皇后,说道:“娘娘既然说今日无事,那娘娘就听臣妾说些事情好了。还有,也请荣妃姐姐,和双贵人听好了。”我又转过身去,盯住了她们。   皇后说道:“皇贵妃,你有什么事情就快说,本宫要乏了。”   我轻哼一声,说道:“娘娘养尊处优地养在深宫,为何这么快就会乏了?今日啊,无论是谁都走不出这坤宁宫半步。皇后娘娘,您若是乏了,大可在这里小憩片刻。”   赫舍里芳仪用力地拍了她身旁的桌子一下,喊道:“完颜霏,你想要做什么!本宫出不出这坤宁宫你还能拦得了!”   我微微笑了笑,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拍了拍手,说道:“进来吧。”   正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韦萧峰。   其实我就在昨天已经叫雪绒传过话去,告诉他今日带人包围坤宁宫。   韦萧峰径直走到我面前跪下道:“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说道:“韦爵爷,想必公主都和你交代好了,本宫很放心。其实啊,本宫只是怕皇上来之前皇后娘娘出什么闪失罢了,才叫韦爵爷带兵把这坤宁宫围了。”   说话时我一直微笑着看着惊慌失措的皇后和荣妃。   皇后站了起来说道:“你!你竟敢让人在宫禁内带兵包围坤宁宫!本宫要告你目无祖制!”   我站了起来,走到赫舍里芳仪面前,大声说道:“娘娘若是愿意去告,便去啊。比起娘娘陷害本宫的家人,本宫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的脸颊上慢慢渗出了汗,她慢慢坐下,眼光空洞看着前方。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德子的声音:“皇上驾到——”所有人站起来跪在地上,等着康熙走进来齐声道:“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坐在了正座上,赫舍里坐到了旁边。起来以后,我见康熙脸上难掩寒色,他心里一定是不愿意的。   康熙质问我道:“皇贵妃,你叫韦萧峰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蹲下道:“臣妾有事情要和皇上,皇后说。”   康熙沉一口气,面色仍然冷漠,一丝失意的目光掠过后,说道:“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玄烨,无论你今日失望也好,伤心也罢,我都要说出我要说的。   我站起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惠儿,她便走出去将候在门外的印云,欣儿和子静带了进来。   她们走进来后,便跪在地上说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见她们跪在地上,并没有叫她们起来,只是问道:“你们来到底要说什么?”   我答道:“回皇上,臣妾在除夕之夜曾被荣妃说成在小阿哥的食物里放了薏仁,导致小阿哥高烧不退。这件事情还有臣妾的姐姐,也就是纯亲王侧福晋郭络罗子静指证,所以到今日都说不清楚。还有,就在一月前,臣妾刚刚回宫,所有人都以为是臣妾阿玛指使下人印夕给皇上和皇后下毒。才导致臣妾被贬离宫。额娘虽是配出了治愈时疫的药,臣妾也将药送到了京城的各大药房,可是如今回宫,还是不免听到了流言纷纷。今日,臣妾要将这些事情一起清算。”   康熙半晌不语。   屋内寂静得可怖,但是他在过了许久还是说道:“你可有证据?”   跪在地上的子静说道:“嫔妾有罪,在除夕之夜诬陷皇贵妃,致使娘娘蒙冤。”   荣妃坐在一旁,说道:“当初你说你看见是皇贵妃做的,如今你又说你是诬陷皇贵妃的,当着圣上,可容你这样随意胡说!”   子静镇静地说道:“皇上大可放心,嫔妾自然有证。”   子静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德子,德子转交给了康熙。   康熙拿起信看了片刻后,突然变得暴怒,将信封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冲着荣妃喊道:“你可知道这信的内容!”   荣妃吓得跪倒在地,说道:“臣妾不知。”   康熙喊道:“这是你亲手写给侧福晋的信,你怎会不知!你叫她诬陷皇贵妃,不然,她将会失去纯亲王!”   荣妃慌了,跪在地上不停地摇着头,突然说道:“不不,不可能的!那封信臣妾已经烧了!”   子静轻声一笑,说道:“看来荣妃娘娘还不是贵人多忘事,还记得那封信。”   荣妃也知道自己说了错话,所做一切已经不能再掩饰,面如死灰般地瘫坐在地上。   惠儿说道:“皇上,现在就都清楚了,马佳氏从一开始便诬陷皇贵妃与纯亲王有染,直到子静福晋嫁给纯亲王,她还以纯亲王为由,叫子静福晋诬陷皇贵妃。步步相逼!当初小阿哥刚出生,雨天里温僖贵妃和荣妃对皇贵妃出言不逊,说皇贵妃与纯亲王有染。可在太后那里,倒成了我们无礼在先,有意伤害小阿哥,叫他淋雨。最后皇贵妃还要在雨里罚跪!皇上,臣妾初入宫时,便听说有位贵人在太和殿高台上罚跪,也是在雨天里,当时只觉得同情,但觉得毕竟只是贵人,皇上和太后要罚便罚了。也不知道那就是皇贵妃。可是后来又一次罚跪时,皇贵妃已经是贵妃了!皇上,贵妃罚跪,还是被冤,叫大清国颜面何在?哪里还有公正可言!”   康熙听后转过头看着我,说道:“皇贵妃,还有什么,告诉朕。”   印云突然哭诉道:“皇上,民女是印夕的姐姐印云,民女知道印夕到底是为了什么…三个月前,家父得了时疫,当时没有医治的药,众多百姓得了这病都没办法。后来来了一个大人,说可以治好我父亲,还能给我们银两,但要求印夕为他们办事。印夕当时就在皇贵妃阿玛府里做事。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就是皇后阿玛府里的人,索额图大人的心腹!他们要让印夕入宫后在皇上和皇后的食物里下毒,然后诬陷给皇贵妃和皇贵妃的阿玛!印夕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家父的病,如今他顿悟了,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印夕!”   康熙听后转向赫舍里芳仪,问道:“皇后,这些可都是你和你阿玛做的!”   康熙的声音里透出无限的失望与憎恨。   皇后大喊道:“皇上,不是臣妾做的!也不是臣妾阿玛做的!”   印云说道:“皇上,民女一切都是亲眼所见,还望皇上明鉴!”   赫舍里也哭诉道:“皇上!臣妾是您的结发妻子!您为什么不信臣妾!”   康熙也变得十分激动,喊道:“正因为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才会处处容忍索额图!朕对你所做的那些事情也是不去计较,朕只以为你会为你的孩子不择手段,却没想到皇贵妃从未害过你和孩子,你还是这样抓住她不放!你若是朕,会相信谁!”   就在这个时候,惠儿跪在了地上,大声说道:“臣妾愿意相信皇贵妃娘娘!”我看着她,不发一言。   德妃也跪了下来,说道:“臣妾也愿意相信皇贵妃娘娘。”   倏忽间,门被用力推开,跑进来的是雪绒和韦萧峰,他们都跪在地上,说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蒙冤太久了,还望皇上明鉴!”   我本以为所有会信任我的人都已经表明了态度,却没想到,又走进来两个人——纯亲王和平亲王。   他们二人拱手,平亲王道:“皇兄,臣弟愿意相信纯皇贵妃。”   纯亲王也道:“皇上,请明鉴!皇后和索额图各据一方,在后宫和前朝势力颇大,皇上不能坐视不管。”   望着已经跪了一片的众人,我只一言不发,如今这赫舍里氏也是可怜,大有墙倒众人推的意味。   只是,此时我眼中再不会有恻隐之情流露,当我看着她时,传递的只有无限的悔意,我为这个本可以贤惠的皇后感到后悔。   康熙终于说话了,他道:“传朕旨意,褫夺赫舍里氏皇后封号,降位为常在,在其诞下皇子前暂住坤宁宫,诞下皇子后立即搬离坤宁宫。至于荣妃及其党羽,交由皇贵妃处置。”   我站起身来,看着这些曾经风光一时的面孔如今如死灰般沉寂,我的心里真不知到底是暖还是冰冷…   我说道:“马佳氏,你若是现在亲自揪出你的党羽,本宫或许可以轻罚你一些。”   马佳氏立即跪到我面前,说道:“还有,瓜尔佳和双!还有当初诬陷娘娘与纯亲王的一直是温僖贵妃!”   我轻叹口气,这个马佳云妞,真是一丝旧情不念,那些人或许曾经帮她,或许曾经提携她,她竟如此不知维护。   看着马佳云妞丑恶的嘴脸,我已是厌恶至极。   我又看着温僖贵妃。   温僖贵妃也跪下道:“皇贵妃,嫔妾已经知错了,还望皇贵妃原谅。”   我说道:“本宫心意已决,马佳氏废除封号,降为答应,即日起,储秀宫主位为那拉氏芷珠。且马佳氏从即日起在绛雪轩禁足,没有本宫的应允不得走出绛雪轩一步。瓜尔佳氏贬为官女子,罚至浣衣局洗衣半年。本宫看在温僖贵妃近日来与后宫众人为善,先不做惩处。”   我转过身去,却不敢看康熙的脸,我想我此时的样子,他也是厌恶的。   我只蹲下道:“皇上认为臣妾处置可还妥当?”   康熙语中寒意充斥着我耳畔:“依你。”   康熙及众后妃离开了坤宁宫,赫舍里芳仪也被侍卫们关入暖阁并被把守起来。   惠儿和雪绒在我身边陪着我,我走到正殿,叫纯风把坤宁宫所有的佣人叫了过来。   坤宁宫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我走他们面前,问道:“如今赫舍里氏已不再是正宫皇后,可是她依旧有着身孕。本宫现在问你们,有谁要继续伺候你们的主子?”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跪着低着头。   突然,佩月大喊道:“皇贵妃娘娘!这坤宁宫就要易主了,奴婢不愿意再留在这了!”   我说道:“好,还有谁不愿意留吗?”   又有一个太监说道:“奴才也不跟着赫舍里氏了!”   其他再没有人说话了,我说道:“好啊,愿意留的,就继续留在坤宁宫,等她诞下皇子后,再作打算。无论赫舍里氏是迁出坤宁宫还是继续留着,本宫会为你们找个好主子的,那时候还愿意跟着赫舍里氏的,本宫也不拦着。至于那些现在就不愿意留的,就去辛者库给本宫领赏。”   我要好好惩处这些跟在主子身边还不守本分的奴才们。   我喊道:“来人!”门外面的侍卫闻声跑了进来,我说道:“这两个奴才不愿意留在坤宁宫了,现在就把他们送到辛者库去。叫他们好好歇歇。”   “嗻。”两个侍卫一人押一个,把佩月和那个太监送到了辛者库。   离开坤宁宫以后,我和雪绒还有惠儿走在一起,我对惠儿说道:“惠儿,今天还是多亏了有你,要是没有你,也就没有今日的我。”   惠儿笑了笑,说道:“好了姐姐,惠儿打见到姐姐那日起就决定了一定要和姐姐一起面对这艰难种种。没必要说谢的。”   雪绒道:“嫂嫂,我想,等着赫舍里氏生下皇嗣,皇帝哥哥该大封六宫了吧,这次嫂嫂总该是中宫皇后的位置了。”   说到这里我的头不免又该疼了,我说道:“赫舍里氏不会甘心的,他阿玛也不会。本宫倒是担心韦萧峰和二位王爷。怕这索额图又该为难他们了吧。”   惠儿道:“姐姐怕什么,有皇上在呢,还能让他一张嘴胡说。”   雪绒也说:“是啊嫂嫂,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到雨花阁用膳吧,我那里还有上好的蒙古奶茶姐姐没尝过呢!”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了,你和惠儿一起去吧,本宫累了,回宫了。”   说完我坐上了身后一直跟着的轿辇,回了钟粹宫。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后宫的争斗看样子是我赢了。赢了皇后,赢了荣妃,温僖贵妃也再不是敢和作对的嚣张的温僖贵妃了。   可是我赢了却开心不起来。这一路上我跌跌撞撞,浮浮沉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次我赢了,谁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人出现。我开始怀疑我在这宫里苦苦挣扎的意义。   “玄烨,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变了,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高处不胜寒   回到了钟粹宫,我躺在卧榻上便很快睡着了。   梦中,我看见那模糊的背影,一人站在太和殿前,面对着模糊且空旷的紫禁城,他站在那里,是那样伟岸、挺拔,却让我感到望而生怯。   我似乎离他好近,却感到,他是那样寒冷。   “依你。”那一声冰冷的声音刺痛着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也要变成你厌恶的模样了?   从我回宫,已经很久,没有单独与你在一起的机会了。   梦里面,我拼命想要靠近那人,但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他,我只能大喊:“玄烨,玄烨!是你么…”   那个人缓缓回过头来,我却在看清他面孔前清醒了过来。   “我在,我在…”我听到了答复声。   我已愈来愈清醒,还没有睁开眼睛,我自己都笑了笑,轻声道:“我这是怎么了,都出现幻觉了。”   我睁开了眼,屋内的蜡烛还燃着,可是在我的塌边坐着的,竟然真的是玄烨。   我不禁惊呼了一声,猛地坐起来,一时语塞,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玄烨也只是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这么久委屈你了…”   我环住他的脖颈,半晌不出声,我不知说些什么。   终于,我在他耳边说道:“皇上…”   玄烨推开我,蹙起了眉头,凝视于我却问道:“今日为何唤我‘皇上’,而不是玄烨…”   “因为你本就是皇上,如若不是,又怎会有这么多事端?”我垂着眼帘,却十分坚定,回答他。   “今后再不会了…放心。”他轻声安慰,可是在我听来,却若有若无。   多少次他说“再也不会…”,都是假的,只要在他身边一天,一天都不会安静。   我皱紧了眉头,只小声地问道:“皇上,你不会恨我吗。”   玄烨也皱起了眉头,直直看着我,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敢看他,说道:“是我,叫赫舍里氏失了皇上的宠信,她是皇上的结发妻子。”   玄烨也仰起头,叹了口气,说道:“她当初本来就是皇祖母为拉拢索尼才封为皇后的,如今她还伤害朕最在乎的人。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怨不得别人。”   深夜,我醒了过来,却发现身边玄烨不在。   我便起身,喊了一声:“纯一?”   纯一便跑了过来,推开门,走进来,问我道:“娘娘,怎么了?”   我说道:“皇上呢?皇上去哪了。”   纯一说道:“小主,我帮您把路海叫进来吧,他今日值夜,他应该会知道的。”   我点了点头,纯一便出去将路海给我叫了进来。我问他道:“路海,你可有看到皇上吗?”   路海恭声回答道:“回娘娘,皇上,皇上他…去见纯亲王了…”   “见纯亲王?着深更半夜的,他们相见做什么!”我十分不解。   “娘娘,方才皇上走得急,奴才见皇上神色不好,怕是会…怕是会和纯亲王起争执。”路海低声提醒我道。   我有些埋怨路海,他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   我问他道“你为什么不不来告诉我!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路海说道:“娘娘在休息呢,奴才怎么敢来打扰?皇上走了还没多久,娘娘就醒了。”   我担心他们二人要出什么事,便叫来了纯风,对她说道:“纯风,跟本宫一起去找皇上。”   路海又说道:“娘娘,皇上一个人都没带,像是去了御花园那边。”   御花园。   仅仅走到了坤宁门,便听到了御花园内有人在说着话。声音打破了原本有些令人害怕的寂夜。   声音是从堆秀山那边传来的,我赶忙跑了过去。   “王兄这么晚进宫见朕可有要事?若是无事,不要妨碍朕回钟粹宫。”那声音那么熟悉却那么冷漠,那后三字他说得那样决绝,像是说给他眼前人而听的。   “我只想告诉你,你今日也看见了,有多少人想害她,你是自私,你偏要留她。”二爷的声音也变得如石头般坚硬。   “自然”玄烨变得理直气壮,“不光要留,我要她做朕的中宫皇后,从此你永远不必担心她。”   “还记得你我小时候,皇阿玛叫咱们比试身手,那个时候我输给你,如今可要再比试一番!”二爷还未说完之际,就已经出手,我只见黑暗中他一拳将玄烨打倒在地。   “住手!”我终于看不下去,从角落中跑了出来,吼住了他们。   我走过去时,玄烨仍然坐在地上,我瞥了他一眼,他此时脸上有遏制不住的怒火。   我冲纯亲王大喊道:“王爷,你要做什么!你想伤他?!”   纯亲王冷冷地笑笑,看着我说道:“我从未伤过他,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他,你明白吗!只是你我,却总会被伤!”   “够了!闹够了没有!你们二人在这御花园争吵若是惊到了老祖宗怎么办!”我转向玄烨,看着他,他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怒目盯着纯亲王,却一言不发。“还有,我不会做什么中宫皇后的,皇上还是另选人吧,臣妾跪安。”我低着头,淡淡地对玄烨说着。   跪安后,我匆忙离开了他们。却听到身后玄烨大喊的声音:“你站住,我所做一切为了你,你不明白吗?”   明白,明白?一直以来我身边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宫里除了惠儿和雪绒没有第三个人,宫外只有二爷和六爷。如今你们要因我起嫌隙,我怎么忍心?   “还记得当年皇上见不到王爷时,时常跟我提起,我只希望你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其他的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完全不回过头去看他。   “我们自然会,只是你方才的话,你说,你不愿意作我的妻子是吗?”他的声音竟然开始哽咽。   “皇上累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我只以此来敷衍他。   玄烨,原谅真正自私的我,我不愿意走入中宫,那危险是非之地。   “回去?回哪里?钟粹宫可还在等朕?”他的声音已变得沙哑,哽咽之声却已消逝。   “自然是乾清宫,时辰不早了,臣妾不耽误皇上早朝,臣妾告退。”我强忍住心里的刺痛,艰难吐出这几个字。   钟粹宫。   彻夜难眠,纯风却一直陪着我。纯风见我半晌不说话,突然开口,道:“小主,奴婢明白您,这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罢,无妨。”我点头答道,其实在我心里,纯风姐妹三人早就如惠儿和雪绒一样,是我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奴婢明白娘娘的心思,是不想变成如赫舍里芳仪一般为了荣宠不择手段的人。可是娘娘不能辜负皇上。”纯风恳切地望着我。   辜负?除了他辜负我一而再,再而三,我何时辜负过他?   “或许我要时间考虑吧,还有,舒妃那边最近怎么样?”我问纯风。   “舒妃那边不怎么见人,皇上会时常去看她,除此以外,再无别人去见她了。”纯风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你我情之所钟   清晨五时,我起身去了乾清宫。   由于昨晚根本没有休息,早上醒来头疼得很,我还是硬撑着起来,和纯风纯一去了乾清宫。   在乾清宫门口,我跪下,大声喊道:“臣妾完颜霏参见皇上。”   从前本是从不需要通报,可如今不一样,他一定还在生我的气。   我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出来请我进去,小路子站在门口,来来回回进去三次。   纯风都开始问我:“娘娘,皇上是不是不在,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我摇摇头,说道:“不会的,皇上就在里面,若是不在,总会有人告诉咱们。”   舒妃从乾清宫里面走了出来,满眼的笑意,领口松松的,脸颊上透粉红色。   我忽然感到了一阵愤怒,他爱新觉罗玄烨在里面做什么!我这样的头疼还这么早起来见他,他却在这里快活,他在耍我吗!   我完全不等人来叫我起来,我便站起来冲了进去。   纯风在后面一直拉着我,我却用力地一把推开她,大步走了进去。   我径直跑到康熙面前,见他正坐在石铺上看着折子,穿着平时的常服,身上批了一件斗篷。   我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蹲下道:“臣妾前来赔罪,自知来得不是时候。臣妾不打扰皇上和舒妃姐姐了,臣妾晚些再过来,告退!”   我起身就早走,却被康熙一声吼给镇住了,他吼道:“给朕跪下,放肆!”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说道:“好,臣妾跪下。”我跪了下来,却背对着他。   这时候舒妃走了进来,说道:“皇上,为何叫皇后跪着?”   我瞪了舒妃一眼,连她都知道皇上有封后的意思了?看来他把舒妃看得够重要…   康熙竟然冲着舒妃更加愤怒地吼着:“你给朕滚出去!”   我着实吃了一惊,他这是怎么了…我看着舒妃委屈地用手绢掩着脸颊,跑了出去。   康熙从石铺上走了下来,一把将我拉起来,盯着我说道:“你以为朕在做什么!舒妃近日来害喜害得厉害,方才又作呕不止,你以为朕能在做什么!”   想想舒妃方才的样子,我才恍然大悟。   我突然觉得我方才是太愚蠢了,竟然又误会他。我看着他,说道:“对不起,我,我又误会…”   玄烨用手指轻轻抵在我的嘴边,说道:“朕明白,不用再说了。”   我随他坐到了石铺上,却忽然感到头疼得更厉害,用手紧紧按着额头。   康熙看见了,问道:“怎么了?哪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我冲他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只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   他还是不放心,便大声喊道:“德子,给朕传太医!要快!”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便来了五位太医。   他们进来以后一齐跪在地上,说着:“参见皇上,皇贵妃娘娘。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连忙道:“快起来,看看皇贵妃怎么了!”   许太医走上前来,用丝巾搭在我手腕上,轻轻按着。他来来回回把了四次,才起身,对康熙说道:“回皇上的话,皇贵妃娘娘玉体一切安好,只是最近有些焦虑的缘故,才会感到不时头痛,臣为娘娘开一副药调养调养就好。”   康熙立即说道:“快去!”   我却抓住了玄烨的手,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又对太医说道:“许大人不必了,本宫一切安好,心里有数,没必要开药了,本宫本就没有大碍的。”   许太医有些犹豫,看着康熙又看看我,支支吾吾说道:“这…皇上…”   康熙看看我,也笑了,说道:“皇贵妃贤惠,体贴你们太医院当值的,今天就依她。”   许太医这才放下心来,说道:“那老臣跪安了。”他行过礼后便退了出去。   这时候玄烨才和我说:“霏儿,赫舍里氏已犯下大错,早已不适合做中宫皇后了,朕一直中意你,也最信任你,有意册封你为皇后。”   我坐在石铺上,半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玄烨。   玄烨问我道:“昨夜里朕不该那样对纯亲王的,也是朕一时太冲动了,朕知道你昨天也一定说的是气话,现在你还不该快谢恩?”   昨晚的事不怪玄烨,我已经多次劝告过纯亲王了,要他待子静好,他才叫我心寒。   我摇摇头,说道:“不,皇上,臣妾不愿做皇后。”   康熙惊得站了起来,质问我道:“到底为什么?”   我看着他,拉起他的手,说道:“玄烨,你可明白我愿意别了自由而留在这深宫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吗?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不是为了家人的前途,只因为我把皇上当作唯一的心上之人。最初臣妾只不过是个女官,日子不也是好好的吗,只是后来有了太多的事,皇上或是为了保护臣妾,臣妾也终于到了今日皇贵妃的位置。只是臣妾实在不愿意做皇后,不愿意也变得为利益不择手段,变得和她们一样。”   康熙眼神里一阵难受,一阵愤怒。   他转过头去,走到方才他坐的石铺上去,披上了斗篷,将看到一半的折子拿起来接着看,头也不抬地对我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朕给你三个月思考时间,若是你还不愿意,这中宫后位你就再不可能了。”   我站起身,直直望着他,问道:“皇上说过再不会误会臣妾了…”   “朕没有!”他不等我说完便吼着打断我,“只是你,不愿做朕的妻子…你叫朕如何能不伤心!或许朕不该为了保护你让你出宫,给了他机会…”   我摇摇头,轻叹一声,说道:“皇上最初对臣妾说过‘曲不会终,人亦不散’,如今臣妾苦苦挣扎到这地步,为的不就是皇上那句人不散罢了,只是到了这地步,人还是散了。”   玄烨再不看我,说道:“朕是天子,所说的一切都不会反悔,朕还是那一句‘人亦不散’。”他停了片刻,接着说道,“你走吧,朕乏了。”   我蹲下,说道:“臣妾告退。”起身后,便走出了乾清宫。   康熙十一年九月二十五。我仍是毫无头绪,我不想思考,不想走去走动,就一个人留在钟粹宫,等着天黑。   今日惠儿却来了,我回宫后还没有机会和惠儿有机会好好地交谈过。   惠儿一走进来就叫优儿将暖阁的门关上了,优儿侯在门外,暖阁里只有惠儿与我还有纯风三个人。   惠儿坐在了我的对面,她解下了斗篷,看着我,眼里透出了担忧的神情,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直凝视着我的眼睛,我看着惠儿,轻声笑了笑,说道:“惠儿,你今日是怎么了,进来半天也不说话。”   惠儿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大声说道:“姐姐,我是不明白啊!你到底怎么了?而不是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同意封后?姐姐你想皇上再封个皇后咱们接着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吗!”   我抬起头直直盯着惠儿,说道:“我当然不想,可是当了皇后就可以好了吗?那么赫舍里芳仪为什么没有生活得舒心呢?”   惠儿渐渐冷静了一些,她坐到我身边,说道:“对不起姐姐,刚才惠儿无礼了,也是太着急了。”   我看着她笑了笑,摇摇头,说道:“不怪你,我知道你们都不能理解我,连我自己,甚至都不能。”   惠儿转过身来朝向我,问我道:“那姐姐有何打算?”   我说道:“不知道,皇上给我三个月时间,让我考虑,我不是下不了决心,而是有的时候,我觉得以后我会变成赫舍里芳仪的样子。”   惠儿说道:“姐姐,我明白你,方才是我太冲动。做了皇后,就再没有自由了。”   我看着惠儿点点头,说道:“不想说了,皇上也是以为我不愿意做他的妻子,我想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在难过的。”   惠儿抚了抚我的背,说道:“好了姐姐,皇上心里那样在乎你,是这后宫中女子任何人不能及的,所以皇上会明白的…咱们出去走走吧,总呆在宫里太闷了。”   “好,有你陪我,我也愿意去走走。”我微笑笑,和惠儿一起走了出去。   刚刚走到坤宁门,舒妃身边的宫女突然在后面追上了我们,她在后面喊道:“纯皇贵妃娘娘,留步!”   我停下来,转身看着她,她跪在地上,说道:“奴婢见过纯皇贵妃,惠嫔娘娘。”   纯一问道:“你来干什么?”宫女接着说:“纯皇贵妃娘娘,我家舒妃娘娘想要见您,但是舒妃娘娘有着身孕出来也不便,所以希望娘娘能到延禧宫去。”   惠嫔轻哼一声说道:“舒妃姐姐好大的架子,竟要皇贵妃亲自去见她?她心里还有没有尊卑有别!”   “行了!”我打断了惠儿,“咱们去就是了。惠儿你陪本宫同去。”惠儿没有再说什么,陪着我一同去了延禧宫。   延禧宫。   “延禧宫的装潢愈发的华丽了,连钟粹宫都无法与之比拟。”我走到延禧宫庭院里不禁发出了感叹。   纯风在一旁搀扶着我,说道:“娘娘向来不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所以钟粹宫一直都是以朴素著称的。”   “本宫从不会因此而嫉妒他人,这只能说明舒妃的恩宠日渐的盛了。”我低声地和纯风说道。   延禧宫的通传太监高声喊道:“纯皇贵妃娘娘驾到——惠嫔娘娘到——”   我走到舒妃住的暖阁门口,对惠儿说道:“惠儿,舒妃找本宫来,本宫有预感绝非什么善事,你还是先和纯风纯一到侧暖阁去休息,本宫单独进去找她。”   惠儿有些担心,说道:“姐姐,那舒妃若是做什么事伤害你…”我摇摇头,说道:“不必担心,她不会的。”   我招招手,纯风纯一还有优儿将惠儿带到了侧暖阁。   我慢慢走进去,轻声说道:“舒妃姐姐可在,本宫到了怎么也不见姐姐出来相迎?”   舒妃正靠在石铺上卷着手绢,见我到了急忙坐起来,说道:“娘娘终于到了,嫔妾等了多时了。如意,快给娘娘搬凳子,请娘娘坐下。”   如意搬来了凳子,我坐了下去,问道:“舒妃姐姐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本宫连个随侍的人都没有带,姐姐大可放心说话。”   舒妃说道:“皇贵妃直爽,那嫔妾也就不明人说暗话了。现在人尽皆知,这后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就是皇贵妃娘娘你,而娘娘似乎只愿意摘下芳仪头上的凤冠,并不愿意自己戴上。不瞒娘娘说,昨晚皇上来延禧宫看嫔妾,和嫔妾说了不少心里话,嫔妾觉得有必要和娘娘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看着舒妃,想起她的得宠还是因为我的同情,这么久她虽然没有与温熹贵妃或是皇后结为一党陷害我,却是我与玄烨感情的最大屏障。   我问道:“皇上都说了什么?”舒妃接着说:“皇上问了嫔妾的看法,嫔妾以为皇贵妃的确合适,因为从嫔妾入宫,皇贵妃的为人嫔妾是亲睹的,皇贵妃从未伤害过周围的人,如今扳倒皇后与荣妃也是她们作恶在先。皇上还说,说,皇贵妃不愿意做皇后着实令他伤心,皇上甚至在想,让皇贵妃出宫是不是个错误,叫皇贵妃心里终于装进了别人。”   我站起来,喊道:“放肆,皇上怎么会这么说!”   舒妃低下头,说道:“嫔妾不敢说谎,的确是皇上亲口所说。”   我平息了一下情绪,接着问她道:“你又是如何说的?”   舒妃抬起头看着我,说道:“嫔妾没有说什么,只是皇上昨日说了一句从未对嫔妾说过的话,皇上说‘裕勤你从不争,不惹是非,也是皇后的人选。’娘娘,嫔妾无意挑起事端,只是想告诉娘娘,娘娘若是不做皇后,皇上还会再选她人,而且皇上说,钮祜禄氏,宜嫔也是皇后的人选。若有了别人当皇后,这后宫又会回到以前的样子,这才是嫔妾不愿意看的。娘娘别忘了,说到底,这钮祜禄宜嫔是温僖贵妃的姐姐啊。”   舒妃的确不会挑起事端,但是她的话点醒了我,若是我再犹豫不决,这后位一旦属于她人,我的日子又会回到以前的样子。赫舍里芳仪还是任何人,只要有了皇后,她们都一定会把我当作最大的敌人,我的犹豫不决只会为我自己自掘坟墓。   舒妃接着说道:“嫔妾可以提醒着娘娘,但是嫔妾永远不会放弃皇上,不会放弃皇上的宠爱。”   我说道:“本宫谢谢你的提醒,本宫不会让你放弃皇上,但是本宫更不会放弃皇上。”   “玄烨,唯你我情之所钟。我不是不愿意做你的妻子,只是之前我怕我会成了自己鄙视的模样。”   进了侧暖阁。   惠儿站了起来,问道:“怎么样姐姐?舒妃可有说什么?”   我僵硬地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只是…若是本宫不同意封后,皇上还是会选她人的。”我说完看着惠儿和纯风笑了笑。   惠儿眼帘低垂,却一直注视着我,她走到我身边,说道:“姐姐,我知道你难受,别硬撑了。”   惠儿紧紧扶住我,我终于忍不住了,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慢慢滑了下来,我断断续续地说道:“惠儿,惠儿…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我天真地以为什么叫专情,可是…可是他的后位人选却有那么多!”   纯风和纯一也走了过来,惠儿坐到我身边,说道:“姐姐别难受,惠儿能理解你,只是这里是延禧宫,咱们还是回钟粹宫说话吧。”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眼泪却一直在滑落。   钟粹宫正暖阁。   惠儿扶着我坐下,才对我说道:“姐姐,其实你也该理解皇上一下的,你不愿意做他的皇后,他心里也有气,他毕竟是九五之尊,对于你,也已经是恳求了,姐姐你却还不愿意。所以皇上会想到舒妃这也不能全怪他。”   我转过头去看着惠儿,问道:“要怪我了?”   惠儿接着说道:“是,是怪姐姐。当皇上心里一心一意疼你爱你,要封你为皇后的时候,姐姐你想着什么?想着安危与前途。”   我笑了出来,说道:“惠儿,你在埋怨我?”   惠儿站起身来又蹲下,说道:“姐姐莫怪惠儿,我也是为了姐姐好,因为惠儿能看得出来,这宫里,皇上只能付与你和老祖宗两人真心,其他人,不过是皇上眼中的浮云流水罢了。”   我伸出手,拉惠儿起来,说道:“我明白,你若不是真心为我,也不会对我说这些。”   惠儿说得有什么错?我在想什么?自己的安危,地位和前途…   惠儿见我理解她了,便微微笑笑,站了起来,又坐回到我身边。   我轻声说道:“惠儿,这么久,你有没有怪过皇上?你虽不爱他,可他毕竟是你的夫君。”   惠儿郑重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从未有过,惠儿懂得感恩,皇上让我入宫,一家人都因此有了生活的依靠,我虽不爱皇上,却也是真心敬皇上的。”   我欣慰地点点头。惠儿又说道:“姐姐,忠言逆耳,方才我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也希望姐姐仔细斟酌。” 作者有话要说:     ☆、决绝之路   康熙十一年十月初一。   宫中团圆节,合宫都会聚齐到重华宫夜宴。   初一团圆节,至于马佳云妞和赫舍里芳仪也是要团圆的,特别是马佳云妞,她是大阿哥生母,一定要来团圆节的,至于赫舍里芳仪,已不便行动,不来团圆节也在情理之中。   团圆节一早需要向老祖宗请安。   慈宁宫。   纯亲王和子静也已经进宫,他们就在慈宁宫陪着老祖宗。我进了慈宁宫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宁宇,宁宇见我,恭恭敬敬地跪下,说道:“奴才叩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亲自扶起了宁宇,说道:“快起来。你家主子在里面吗?”   宁宇点点头,说道:“是,王爷和侧福晋一早就来了。王爷说一定能遇见娘娘…”   宁宇突然住了口,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我摆摆手,示意他无碍。   我走进了慈宁宫正殿,听到子静和纯亲王正在于孝庄交谈得正欢。   我悄悄走进去,要走进暖阁的时候,我说道:“臣妾参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   孝庄听到是我,也笑了出来,说道:“快快进来!你姐姐啊,也在呢!”   我走进去后,才蹲下行礼道:“参见老祖宗。”老祖宗叫宫女扶起了我,我才见子静和纯亲王坐在孝庄对面。   子静看到我也道:“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笑笑,说道:“姐姐不需见外。”   我坐下以后,纯亲王才对我说道:“皇贵妃娘娘进来一切可好?”我没有看他,我因为那晚他与玄烨争执的事情还是心怀不满,他无礼挑衅在先。   我冷冰冰地说道:“不劳王爷挂心,好与不好也只不过是本宫一个人的事罢了。”   孝庄不知道我怎么了,也一脸关切,问我道:“霏儿啊,怎么了?”我摇摇头,看着孝庄,说道:“孙儿无事,皇祖母放心好了。”   孝庄低头笑了笑,看着纯亲王,说道:“隆禧啊,你最近和子静怎么样?瞧瞧玄烨啊,就要有三个孩子了,你也得有个小世子啊。”   子静坐在一旁不说话,纯亲王也只是冷冷地说道:“孙儿自知没有皇上多福,妃嫔众多,孙儿只有侧福晋一人,不再多娶。世子早晚会有的。”   我站起身来,不想再听纯亲王的话,便蹲下,说道:“皇祖母,臣妾还要去重华宫看看,先告退了。”   孝庄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你去吧。”   出了慈宁宫,却听到纯亲王的声音,他在后面追上我,喊道:“皇贵妃,留步。”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问道:“王爷找本宫可有什么事?”   纯亲王说道:“霏儿,对不起,我无意与皇上作对的,只是实在气不过而已。原谅我,今日宫里团圆节,我知道马佳氏出来你心里不舒服。”   我笑笑,说道:“王爷多虑了,马佳氏如今还敢做什么?我有什么不舒服的,要说不舒服,还是你待子静凉薄!”   纯亲王急忙解释,说道:“那你不必难受,我对子静很好,自从看过了她的信,我想我的确要对她好一些,我只是怕你受伤害,真的,只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担心妹妹而已。”   “我很好,王爷能对姐姐好我就很高兴了,还有王兄记得,要早日让老祖宗抱上小世子!”我真诚地对纯亲王笑笑,“王爷回去吧,陪陪老祖宗。”   能听到纯亲王待子静愈发的好了起来,是我最近最欣慰的事。   我对身边的纯一说道:“纯一,去趟绛雪轩,跟看守太监说,今日叫马佳氏出来参加团圆节。”   纯一问道:“娘娘,那坤宁宫那边?”我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赫舍里芳仪来不了了,她行动不便,老祖宗也不愿意她走动,不用管了,你尽管去绛雪轩就是了。”   纯一走后,纯风拉了拉我的衣袖,跟我说道:“娘娘,老祖宗过来了。”   我一直站在慈宁宫门口没有离开,这时见孝庄走了出来,她朝我这边走来,看到我,只是笑笑,说道:“孙儿啊,哀家去坤宁宫,正想叫你一起去呢,一起吧?”   “是。”我应着。   我搀扶着老祖宗,她问我道:“芳仪日后怎么办,你可有想过?”   赫舍里氏会死于难产,但是她现在脉象稳定,太医院的太医都说芳仪一切都好,如今我也要起疑了。   我摇摇头,说道:“孙儿不知道。”孝庄接着问我道:“那你可有想过置芳仪于死地?”   我听后立即跪下,诚惶诚恐说道:“从未有过。”   孝庄拉起我,说道:“哀家明白,其实这几日哀家和皇上也说过,芳仪是哀家选进宫的,说什么她家人也是大清的功臣,不能做得太绝,玄烨只怕在你这里交代不过,才叫哀家亲自去。”   玄烨,你竟如此不信我,不信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做法吗?   我说道:“老祖宗,其实孙儿有一愚见,不知当不当讲。”孝庄接着走着,说道:“你说吧。”   我跟上孝庄,在她身边说道:“赫舍里氏其实一直以来与后宫人都还相处得好,也是因为她阿玛的缘故,才一时糊涂,孙儿想,不如待芳仪生下皇子后,让她出宫吧,从此,还她自由,我想比让她再坐上皇后凤椅更好。”   孝庄站住了,我跟着站住了,孝庄的声音充斥着欣喜,她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说道:“霏儿,你真的这么想?”   我站在她身后,点点头,说道:“是,孙儿就是这么想的。”   孝庄欣喜间转过身来,拉起我,满眼噙泪,说道:“好孙儿,没辜负了哀家和皇帝。玄烨也是如此,不愿再见到芳仪了,可是又不能贬她,她毕竟曾是皇后。你的想法好,以后,康熙朝的第一位皇后殁了,新生的,是索额图的女儿,芳仪,再不是那个害人的芳仪了,哀家去和玄烨说,玄烨也会高兴的,毕竟什么事都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不是吗。”   坤宁宫。   我与孝庄进了赫舍里芳仪住的暖阁,我们进去后,只见芳仪躺在床上,神色如死灰般沉寂。   她身边的宫女提醒她,说道:“小主,皇贵妃和老祖宗来了。”   芳仪突然坐起来,看到我们有些吃惊,但是她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我与孝庄坐了下来。   芳仪才迟迟起身,站起来,福了福身,说道:“嫔妾参见老祖宗,参见皇贵妃娘娘。”   纯风扶起芳仪,孝庄才开口说话,说道:“芳仪,当年哀家选你进宫,是看重你孝顺贤惠,可如今你这样,已不适合再做我大清的皇后。”   芳仪冷笑,说道:“老祖宗,我当年在府上的平静日子,就断送在你的手上,如今我变成这样,还要怪我自己吗?”   孝庄皱起眉头,看着芳仪的样子,说道:“哀家一直喜欢你,如今也是心痛!为了你想了不少周全的办法!罢了罢了,哀家不说了,有皇贵妃在,叫她对你说吧。”   孝庄起身,拍了拍我的肩,她便走了出去,我想她也许是见玄烨了罢。   此时只剩我与芳仪在暖阁内。   我站起身来,看着芳仪,说道:“姐姐别来无恙啊。”芳仪轻瞥我一眼,说道:“还要感谢你,这些天还叫人不时来看看我,我以为你恨透了我,一定要与我鱼死网破呢。”   我抬起头看着她,她早已没了皇后的风光,想起入宫第一日在御花园见到的赫舍里芳仪皇后,头顶上的凤冠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我说道:“想必姐姐也不愿留在这宫里受人冷眼,皇上和老祖宗也觉得你曾是大清国皇后,不能受如此屈辱,便叫我想了办法。”   “什么办法你说吧,我早已无所谓了。”芳仪如同视死如归,却不知我给她的惊喜。   “待你生下皇子,所有人都会以为皇后已薨,而你赫舍里芳仪的确是死了。活过来的,是另一个芳仪,是还生活在府里的芳仪。皇上和老祖宗允许你出宫,却不是贬你出宫,是放了你。你以后可以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了,再不要想着害人了。本宫念你是好人,才救你。”我注视着芳仪的脸,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当我说完,她已泪流满面。   我转身就要离开,说道:“我替老祖宗和皇上说完了,走了,这件事只有四人知晓。你还是好好休息,我愿你们母子平安。”   “等等!”芳仪在我身后喊道,“完颜霏,谢谢,谢谢你…”   我微微转过头去看着她,笑笑,说道:“没必要说谢的,或许让你自由,我才会心安。”   有的时候,让敌人变成朋友,比让敌人一直恨你会好很多。   晌午回到钟粹宫。   德子到了钟粹宫传旨,纯风迎了德子进来,我见他也说道:“德公公来了,可有什么事吗?”   德子满脸的笑意,伸出大拇指,对我说道:“娘娘,您的法子一下解决了皇上的难题儿啊!听了老祖宗赞您半天,皇上也是赞您的宽容,不知道最近娘娘考虑封后的事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说道:“还没想好。”德子立即蹙起了眉头,担忧地说道:“娘娘你也得赶紧的,最近皇上三天两头往延禧宫去,对舒妃关照有嘉。”   我点点头,说道:“本宫知道了,麻烦公公了,本宫累了,想休息,您回乾清宫吧。”   “你不来看我也好,至少我心里还记挂着你,就像在宫外的那段日子,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生劫   十五的团圆节格外热闹,本来宫里的皇后被禁足,马佳氏和瓜尔佳氏两位妃嫔都被罚,似乎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结,宫里突然变得冷清,只是团圆节一到,马佳氏被释,赫舍里芳仪也不再搅和得后宫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以为团圆节该是冰释前嫌的好机会。   傍晚,天色刚刚暗下去,我到了重华宫。一身红色的旗袍,金色的旗头,可是我心里还是阴沉着的。   进了重华宫,见德子立在门口处,才意识到自己来晚了,康熙都已经到了。   我紧走几步,走到德子身旁时,想要赶快进去时,德子却突然跪下,悄声说道:“娘娘,今日,还望娘娘多担待…奴才,奴才怕娘娘受不了。”   “公公说笑,这么久了,本宫有什么受不了的。”我见德子一脸忧虑,本来低落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和愤怒。   外面天色已黑,重华宫内则是烛火通明。   德子不再说些什么,只是低下头又摇摇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接着才抬起头,喊道:“纯皇贵妃娘娘驾到——”   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众人已到齐,所有后妃一齐站起,恭声道:“嫔妾参见纯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我没有转头看她们,只是走到正中,蹲下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并没有立即叫我起来,只是朗声说道:“你们都坐吧。”所有后妃都坐了下去,唯独剩我蹲在大殿正中。   这时候康熙才对我地说道:“皇贵妃怎么了,身体不适么,怎么来得这样晚。”   这些日子他从未来看望过我,自从我拒绝了封后。晌午也听德子说过,他最近常去延禧宫看望舒妃,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越来越好了罢。   “谢皇上挂心,臣妾一切都好。”我头也不抬,回答着他。“无事就好,入座吧。”康熙允许我入了座。   我这才抬起头,看到前方他的御案,闪耀着金黄光芒,他身旁一张桌子是我的位置,而与他同坐在御案后的——是舒妃。   心突然抽痛了一下,想起方才德子的话,他的确是为了我好,只是他多虑了,如今我不会再轻易流露出我的伤怀神色,虽然心里的刺痛丝毫不减,但是表情再不会有任何变化。我只是微微笑着,向前边走,边静静凝视着康熙身边的舒妃。   我落了座,看见了纯亲王和子静,欣儿和六爷也都到了,他们都坐在一起,时而相视一笑,时而会意地点点头。若能如她们一般,哪怕像子静一样,费尽心机,到最后还是能得到心上人一心一意的情感,也比我如今要好。   老祖宗和太后都没有到,今日她们不会来,但是重华宫却有一些大臣,都是康熙特邀入宫的,只是在席间我没有看见我的父亲。   惠儿离我很远,在宴席开始前,我一直一言不发,我不知道该和谁说些什么,我没有转头看过身边的康熙一眼,因为我只要转头我就能看到他与舒妃坐在一起时幸福洋溢的笑脸。   我挥挥手,叫来纯风,她低下身子,低声问我道:“娘娘怎么了?”我用手挡住嘴,悄声问道:“雪绒怎么还没有来?”   纯风也看了看周围,点点头,说道:“娘娘别担心,公主贪玩,也许一会就来了。”   “我知道雪绒的性子,只是今日是团圆节,而且,韦萧峰也不在,我怕会有什么事情。”我又对纯风说着。我只是担心雪绒和韦萧峰的事情被鄙人发现会被他人诟病,我知道雪绒单纯得如冰雪一般,她若是喜欢谁,她会一直信任那个人,她若是厌恶谁,她永远不会伪装自己,所以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雪绒,在我心里,她已经是我的妹妹了,不再是康熙的妹妹。   “和硕公主到——”又是德子的声音,我听到以后心里才算是安稳下来,我就怕宴席开始了,雪绒还未到,康熙会怪罪她。   雪绒一身浅粉色旗袍,面带微笑,轻盈地走进来,见前方坐着的我,笑得更开心,微微点点头,转过头去又见康熙那边,方才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但是她只是蹲下,说道:“绒儿参见皇帝哥哥,参见皇贵妃嫂嫂。”康熙见到雪绒也是十分高兴,一改方才对我的那般冷淡,他笑着扬扬手,说道:“快起来吧,入座。”   雪绒悄悄的用眼神瞥了舒妃一眼,转身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终于有人可以坐在我身旁,与我说说话了,雪绒坐在了我的左侧。   “嫂嫂,最近没去看你,一切都好吗?”雪绒坐下后就先与我打招呼。   “一切都好,你呢?”我转头看着她,微笑着问道。   “我也好,萧峰跟我聊天,我才发现他和我真的聊得很来呢!”雪绒白皙的脸颊突然一霎那粉红,她又开心地笑笑,说道:“他快来了!”   韦萧峰的确很快就进来了,他绕过众人,我只看见他走到康熙身边,拱手低声说了几句,就静静地站在了一旁,康熙都没有转头去看他,只是面不改色,吩咐着他什么。   伴着歌舞,宴饮终于开始了。康熙站起来,举起了酒杯,对着坐在远处的纯亲王,他大声说道:“王兄!今日团圆节,朕敬你!以前所有的事情就当烟消云散!”   纯亲王和子静都站了起来,他们举起自己的酒杯,面向着康熙。   “皇上还没喝酒,就先醉了。”我低着头,悄声说着,我不看他们两人,只是默默举起我自己的酒杯,饮下了一杯。此情此景,突然觉得好熟悉,就像那时候你出宫见我,带着舒妃,在纯亲王府的那次宴饮。   “谢皇上。”纯亲王说道,他饮下酒后,和子静一起坐了下去。我抬头看了看纯亲王和子静,他们两人相互挽着彼此的手,坐下后仍然微笑着望着对方。   我心里一阵暖流,姐姐终于得到自己的幸福了,还是她心心念念的人,真好。   大家开始了自己的交谈,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歌舞也热闹起来,人们可以随意走动开始互相说着吉祥话,互相敬酒。惠儿第一个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与雪绒和我坐在了一起。   我见惠儿走来,也举起酒杯,对着她和雪绒说道:“惠儿,雪绒,姐姐敬你们,说真心话,能有你们陪着我,我觉得很满足,有你们足够了!”说到这里,我感觉到眼睛一阵热意,我能够在深宫中遇到她们二人是我最大的幸事。   惠儿饮下一杯酒,说道:“姐姐,我明白,今日姐姐心里不舒服,什么都不必说了,惠儿明白。”   我放下酒杯,已经感觉到头有些晕。却仍旧不停地喝酒,我不想看我的右侧,可还是终于没有忍住转头看了看身旁华丽的御案,康熙紧紧牵住舒妃的手,与她愉悦地交谈着。方才使劲忍住的泪水,还是没有忍住,两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我趁人们不注意,悄悄擦干了眼泪。“玄烨,若是说你我因为什么大事而相互冷落我也能理解,就像原先那样,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可是现在,你到底是为什么?”   一位大臣已经喝得有些不清醒了,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大殿正中,端起酒杯,对着康熙和舒妃,说道:“皇上,老臣今日荣幸能够进宫过这团圆节,现在臣敬皇上和舒妃娘娘一杯!”   那大臣站在下面等待着康熙举杯,康熙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饮了下去,而舒妃…   “舒妃有孕啊!”我忽然间意识到,“她不能饮酒!难道康熙忘了?他那么在乎舒妃,怎么会忘了她不能饮酒?”   我转过头去看着康熙,他低着头,面色沉重,不见有笑容。而舒妃却十分不安,不时看着康熙,又看看那大臣,那大臣还在下面站着,等着舒妃举杯。   气愤有些尴尬,除了康熙似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那令人尴尬的问题,可是没有人愿意出来帮舒妃解围。   “大人!”我突然站了起来,大喊一声,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瞬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我接着说道:“大人,不知者不怪,舒妃有孕,不能饮酒,本宫替舒妃饮下这一杯了!”   我仰起头,饮下了酒,可是心里突然好难过,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这么无私?为了玄烨和他的舒妃,我能甘愿如此?   私下里窃窃私语,“纯皇贵妃豪爽啊,竟帮这个舒妃…”“纯皇贵妃没有舒妃得圣心了,做个样子而已!”“也没准是因为皇贵妃待皇上真心呢!”“别说了,一会皇上该听见了…”   这些声音不断涌入我的耳朵。   那大臣饮下酒后也是不安,连忙解释道:“老臣方才唐突了,多谢皇贵妃替老臣解围,皇贵妃的确不愧为后宫之典范!”   我摇摇头,看了那大臣一眼,说道:“大人谬赞了。本宫是皇贵妃,本就该帮舒妃姐姐的。”   余光之下,玄烨向我这边瞥来,而我却仍旧低着头,面无表情,完全不去看他、   纯亲王也有些醉酒了,摇摇晃晃的在子静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了前面,走到我和康熙的面前,他面带嘲讽一般的笑容,推开子静,对康熙说道:“皇上,今日团圆节怎么闷闷不乐?”   他又转过头看着我,我怔怔地看着他,见他关切的目光投来,一阵委屈袭上心头,如今只有我的兄长还关心我吧。   纯亲王对我说道:“皇贵妃也是闷闷不乐,当真是与皇上情深…”   他还未说完,我突然见纯亲王身后一道寒光,我紧皱起眉头想要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啊——”一阵混乱的惊叫忽然响起来,一个黑衣的刺客闯入了重华宫,他没有蒙面,却一身黑衣,他面露凶光,已经冲进了重华宫正殿内。   我下意识望向了玄烨,屏住了呼吸,只见韦萧峰冲了上去,外面一众侍卫也都冲了进来,可是那刺客是个高手,他轻松越过众人的阻挡,直直冲到了纯亲王身后,此刻高呼:“康熙!你给我拿命来!”他与康熙只有一步之遥时,我刹那间惊呼道:“小心!”   那道寒光俞逼愈近,纯亲王抬起手臂要与那此刻过招,可是那刺客只是绕过纯亲王直冲康熙而去。   “不要——”我吼道,我不知道这声音持续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发疯般地冲了过去,方才不愿意看到的人,此时我要紧紧护住他!这才是真正感情的爆发。   我飞身挡在了康熙的身前。   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玄烨,可能此生不会再见了,只是我不后悔。”   眼前突然一道白光,耳边方才的叫喊声,打斗声,突然变成了怎么也听不清的嗡嗡声,我的左臂在强烈地疼痛后失去了知觉,那疼痛痛彻心扉,超越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我瞬间倒了下去,眼前的人影也开始变得不再清晰…   “玄烨,玄烨…你没事吧…”我用仅剩的一点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霏儿,你这是做什么!你坚持住…朕要你坚持住…朕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玄烨的声音已不是哽咽,他彻彻底底地哭了出来。   “快!给朕传太医!快!”康熙的声音在那些嗡嗡声中格外突出,这时候听来已经有些刺耳。   可是那刺客却如得胜般的束手就擒。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我紧紧抓住了玄烨的手,握得紧紧的,他的手上有些潮湿的东西,黏在我的手上,我抬起手想要看看清楚,突然间眼前一片红,挡住了刚才眼前的那片白光,才知道那是自己左肩上涌出的鲜血。   此时,声音已消逝,人影也不在,嗡嗡声也不再刺耳,只是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你好好的。”   康熙十一年十月初五,赫舍里芳仪诞下皇子,康熙皇帝与孝庄太皇太后为他亲自取名为“爱新觉罗胤礽”,而先皇后赫舍里芳仪却因得知纯皇贵妃完颜氏遇刺一事受到惊吓而不幸难产去世。   “赫舍里芳仪,你终于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茧自缚   “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要告诉你,曲不会终,人亦不散…你要相信。”   “爱新觉罗玄烨,能遇见你很幸运。”   “完颜霏?名字不错。”   “希望我能够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为大清建下基业。还有,在宫中不让你为我而受委屈。”   “开玩笑的,它比什么玉都珍贵,朕会将它戴在身边的,永远。”   “以后不要再难受了好么?我真的会心疼你。”   “你要相信,君心似你心。”   正是这些话,来来回回环绕在我的耳朵里,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   康熙十一年十月初十。钟粹宫侧暖阁内。   “小主?小主你醒了吗?小主…”一位一直坐在主子床边的女子激动地喊道。她的声音穿过了门窗,传到了外面,此时在外面一直守护着的人们无一不兴奋起来。   “纯一纯雨!你们快进来!小主醒了!”这是纯风的声音。   一阵惊喜地喊声,夹杂着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了,我在朦胧中看见两个女孩跑了进来。   “小主!您终于醒了!奴婢终于放心了!”纯一一时激动过甚,大声喊着。   眼前的白光越来越大,从一道线变成了圆形,终于全部收入了眼帘。“纯风,纯一。纯雨…你们都在啊。”我睁开了眼睛,却感觉光亮刺得眼睛难受,“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想要支撑自己坐起来,却突然感觉到左肩一阵钻心的疼。   “小主您别乱动呢!”纯雨突然喊起来,“您这伤口一点不见好,皇上嘱咐我们多次了,不让您乱动!”纯雨一脸着急,我见她那认真的样子,也不禁笑了出来,对她说道:“哪有那么娇气?”   纯风见状也连忙劝我道:“娘娘,您还是注意些好,您左肩上的剑伤挺深,险些危及了性命。”   我看着纯风姐妹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纯风,我睡了几日了?”我知道自己的伤势是否严重,从这几日钻心地疼痛就能知晓。   纯风一笑,说道:“娘娘,今日都是初十了。这九天皇上天天都来,自从团圆节后,皇上再没去过延禧宫了。”   “真的?皇上一切都好?”我不禁惊喜,并不是因为他每日都来看望我,只是因为他一切都好,我受伤也是值得了。   “真的。”纯风微笑着点头,对我说道,“今日皇上也会来。”   我点点头,说道:“他还不知道我醒了吧?叫路海去通报一声,别叫他太担心了。”   纯一打了个千,顽皮地笑笑,说道:“明白,知道小主挂心万岁爷!奴婢这就去找路海去!”   纯一退了出去,我才又看了看纯风,问她道:“纯风,这几日还有什么人来看过我?”   “回娘娘,惠嫔小主日日领了和硕公主来,六爷和欣福晋那边也送了不少滋补的药膳,纯亲王府的宁宇也替二爷来看过。”纯风回答道,“这些人都是娘娘平时交好的了,至于别人…”   话音未落,只听见外面路海通报道:“舒妃娘娘驾到——”   来的正好,早晚要见你的,也无妨。   “她怎么来了!娘娘咱们称病不见她!”纯雨愤愤不平地说道。“没必要,本宫既然都醒了,她能来看我,为何不见?”纯风扶我坐了起来,我对纯一说道。   门又开了,走进来的正是舒妃和她的侍女如意。   舒妃走进来,见我已经坐起来有些惊讶,说道:“皇贵妃娘娘醒了?嫔妾这几日挂心的很。”她走到床边后才恭恭敬敬行礼,道:“嫔妾见过纯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纯雨瞥了她一眼,轻声说道:“说得好听,挂心我们小主怎么也不来看!”   “起来吧。”我说道,“谢谢陈姐姐来看本宫,本宫一切都好。”说完,我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被白色的绷带紧紧缠住,上面还有一丝淡红色的血迹。   舒妃站起身,看了我一下,说道:“既然娘娘醒了,嫔妾也有话想要对娘娘说,不知娘娘可否能让旁人出去?”她说完挥了挥手,她身边的如意已经退了出去。   我见纯风姐妹俩倒是一副担心的样子,我轻轻一笑,对她们说道:“纯风,你们也去吧。”纯风欲言又止,只是皱起眉头看着舒妃,似是要识破什么似的。我摇摇头,她才领着纯雨退了出去。   我坐直了身子,转头看着舒妃,说道:“姐姐坐吧,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舒妃扬起嘴角会意一笑,缓缓踱到石铺上坐了下去,坐下后又看着我说道:“皇贵妃,你真有勇气,为了皇上竟敢拼命。”   我轻叹一声,转头看着她,问道:“姐姐与皇上情深意重,难道不会为了他而拼命?”   “皇贵妃说笑,嫔妾就是敢也没有那个资格。今日嫔妾来,就是想跟皇贵妃说,皇贵妃那样做,太不值得了。”舒妃脸上突然掠过一丝怪异的笑容,之后仰起头,说道:“真是难为娘娘一片真心了。”   “你什么意思?本宫视皇上为夫君,为他挡剑是我心甘情愿所为,怎么会不值得!”我看着舒妃喊了出来。   “娘娘别急,听嫔妾慢慢说来,”舒妃站了起来 ,走到我身边,接着说道,“娘娘就从没想过康熙九年,皇上为什么拼命叫娘娘留下,那时娘娘只不过是个女官。”   “皇上当日与本宫是无话不说的知己,他只与本宫说知心话。自然愿意本宫留下。”我想也没想便回驳她,在我心里,他让我留下,只有一个“情”字缘故。   “当然不是,一代帝王怎么会那么容易动情!娘娘果真以为那时候是皇上动了情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告诉你,之所以让你留下,只因为你姓‘完颜’而已!再无别的缘由,你醒醒吧完颜霏。”舒妃有些激动,却十分得意,她大声冲我喊道。   不会的,她在胡说!已经两年了!我从未怀疑过他的初心!舒妃在胡说!   “你胡说!怎么可能!我姓完颜又有什么干系!”我激动地冲舒妃喊着。   “当然有干系!完颜氏是大金朝的皇族,是满人的祖先!大清便是后金!所有爱新觉罗氏的子孙都尊崇完颜这个姓氏,那是他们的幸运之神,也是他们的祖先!”舒妃顿了顿,一直注视着我,她的笑容似是得胜一般,她接着说道,“当皇上第一次听到你叫完颜霏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留下你了,根本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你,只是因为你能为他,为大清带来好运!他一直坚信这一点,所以你才一直得宠!别傻了,还信什么真情存在。”   “你胡说!你胡说!不可能,本宫与皇上一片真情怎么能任你诋毁!你胡说…”我大喊着,十分痛心,却不相信她所说的一切,也不敢相信,我坚信我们之间是有真情存在的。   “她当然是在胡说!”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坚定而充斥着怒意。门被李德全推开了,康熙只身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尽是怒色。   舒妃一时间惊住,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康熙快步走到她身边,用力扇了她一个耳光,舒妃瞬间摔倒在了地上,她用颤抖地声音低声道:“皇上,这是为什么…臣妾是为了您啊…”   康熙冲着舒妃怒吼道:“你还说是为朕,你方才对皇贵妃一番胡言乱语,朕都在门外听着呢!满嘴胡言,无半句实话!你是要将朕置于不仁不义之地啊!诬陷朕是个为了大清不择手段的小人!还敢说是为朕!”   舒妃跪倒在地,哭泣着 ,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字笺,交到康熙手上,说道:“皇上,这难道不是您昨夜叫人送到延禧宫的吗…”   康熙看也不看,将字笺揉碎,扔在地上,低声吼道:“朕什么时候给你写过字笺!”   舒妃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康熙,乞讨般哭诉着:“皇上,臣妾一心为你着想,为什么做事如此决绝!”   康熙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舒妃,眼神里再没有了往日的深情种种,他只说道:“你高估你自己了,陈裕勤,你真以为你能够与皇贵妃相提并论?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李德全!”   康熙将德子吼了进来,德子进来后,康熙怒吼道:“即刻晓谕六宫,舒妃陈氏不尊祖制,忤逆犯上,即日起禁足延禧宫,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许去探望!”   德子点了点头即刻就出了暖阁。   陈裕勤被小路子和韦萧峰请了出去,她仍旧哭诉着:“皇上,给臣妾解释的机会都不行吗,皇上!”   玄烨望着舒妃远去的背影,默不作声,直到再也听不见舒妃的哭喊声。   “皇上?”我轻轻唤他道。   “哦,霏儿,我在,我在呢…”玄烨回过神来,才走到了我的身边,他抬起手想要触碰我左肩上的绷带,却最终放下手去,说道:“对不起,让你受如此之苦。”   “只要你能明白我是为了什么才受这一剑的就好。”我抬起头去看着他,他的神情有些疲倦,我问他道:“皇上,怎么了…”   玄烨坐在床边,低声道:“没事,你不必担心,只是有些累了。”我想起团圆节前他还是对我十分冷淡,团圆节宴饮上,他对舒妃还是深情种种,方才也是久久不肯回神,今日之事我竟觉得像在演戏。   我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只说道:“皇上没必要为了臣妾罚舒妃姐姐…”   我没有说完,玄烨便打断道:“霏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朕今日像在演给你看是吗?”我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是。”   玄烨紧紧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睛开始变得红润润的,他哽咽起来,说道:“你错了,但是我之前的确是在演给你看…我对舒妃所有的好,我日日去延禧宫,团圆节前再不踏足钟粹宫,不来看你…我一直演给你看,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因此而难受,我故意冷落你,只有这样,当我想起你不愿做我妻子时,我心里才会舒服一点…原谅我…”   我强忍住泪水,抬起手臂想要紧紧拥住他,却刹那间感到左臂一阵钻心地疼痛,不禁低声叫了出来。   “好了好了,不要动了…”,玄烨紧紧扶住我,说道:“霏儿,她们都太高估自己了,哪怕我对裕勤日久也是生出了一丝真情,可是终究远远不及你的…”   我用右臂紧紧拥住此时有些像个孩子的玄烨,轻声道:“玄烨,你知道在我昏迷不醒的这段日子里是什么在支持着我吗?”   玄烨点点头,却还是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   “是你!还有你说过的,所有的话!我竟然记得你说过的所有的话!”我在他的耳边说道,“还有,我这一伤,让我清醒了很多,我再不会那么自私了,玄烨,我愿意做你的妻子,你唯一的妻子,真正的妻子!”   日后能有什么困难比险些丢了性命还要更险?曾经以为他不再那么重要,可是当我处于生死边缘的时候,迸发出的真情才告诉我,在我心里他到底有多重要。   “好!等你好起来,就开始筹备封后大典!”玄烨也不禁激动。“我愿意继续留在钟粹宫,坤宁宫还要为先皇后守孝。”我淡淡地道。   “也好,芳仪那边,不去打扰也好,你继续留在钟粹宫。”玄烨应允道,“霏儿,芳仪在宫外一切都会好,朕替她谢谢你,是你的宽容让朕不会因此而心怀愧疚。”   我看着玄烨点点头,问他道:“那胤礽呢?皇上将他交由谁抚养了?”   玄烨说道:“德宛,她心细,喜欢小孩子,交给他朕也放心。”德妃的确能胜任。   说到底,我还是关心那个刺客的问题,我问他道:“皇上,那刺客是谁可有定论了?”   康熙叹一口气,摇摇头,说道:“如今只知道他是天地会人,并不知道是什么人指使他,而且…”玄烨一顿,半晌过后才说道,“那日他口口声声说要取朕性命,可是他只是伤了你,再没有要伤朕的意思,的确奇怪,朕怀疑,他的意图并不在朕,而是在你。”   意图在我?能有什么刺客想要杀一个后妃呢,更何况一个天地会人,我与他们无冤无仇,怎么会意在杀我?   玄烨接着说道:“你不必担心,朕会查明一切的,别担心。另外告诉你一件喜事,你听了定会高兴。”   “什么事?”我欣喜地问道,压抑久了我也想知道一些新鲜事了。   “六福晋,有身孕了。”玄烨笑着说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六爷和姐姐不高兴怀了!皇上也要有小侄子了!”我的确欣喜得不行,只不过这段时间就见不到欣儿了,她不会再入宫走动了。   晌午,康熙离去后,我叫来了纯风,道:“纯风,你去将那地上的字笺捡起来,这刺客到底是谁,我想我心里有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无两意   “裕勤,   自朕之内心,你乃独一无二心上之人,莫要怪朕,一直待你不及钟粹宫完颜氏,朕待完颜氏千般万般好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有完颜氏一人不知而已,朕只想告知你,朕待她好,只不过是因为她乃大金皇族后人,满人之神佑祖先,可以福赐大清爱新觉罗子孙。近来朕已明了,大清能否昌盛乃全全系挂在爱新觉罗子孙身上,与完颜氏再无干系。朕望你将此告知完颜氏,从此你我二人可长相厮守,再不用牵扯完颜氏。   爱新觉罗玄烨亲笔”   “这就是那字笺,你看看吧。”我的话已完全没有了任何语气,我看过这字笺也是不寒而栗,这若是真的…也不敢再想,只觉得凉意彻骨。我坐在御景亭上,看着坐在对面的惠儿,将那张已经被康熙揉得有些破损的字笺交到惠儿的手上。   惠儿接过字笺,微微蹙了眉头,她迟疑地看着我,似是有些忧虑,但她还是接过了字笺,仔细地读起来。   我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惠儿低着头看着那张字笺,她的眉头愈蹙愈紧,最终看完,她忧虑地抬头看着我轻声道了一句:“姐姐…这…这不会是真的。”   我浅笑,问她道:“惠儿,你觉得我会信这是真的?我至死也不会信皇上只称我一声‘完颜氏’,若是真的,我愿意摒弃我的姓氏,只做个庶人。”   可是那字迹像极了玄烨的字,若是舒妃从未见过玄烨的字笺,以为是真的也不足为怪。   惠儿站起了身,走到我身边缓缓抚着我的背,她说道:“姐姐,舒妃这件事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这字笺是真是假,我看这字也不敢断下结论。舒妃既然说在康熙九年,皇上硬要留下姐姐是别有用意,那姐姐不妨也和我说说那年的事吧?”   我深吸一口气,拉着惠儿坐下,头转向了旁边台阁上的匾额——御景亭。我没有看着惠儿,只是指着那匾额,轻声浅笑,说道:“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我从前是个女官,就是北三所出来的,你该知道吧?”   “是,惠儿听说过,不过那又能怎样,惠儿从不介意出身。”惠儿紧紧握住我的手,坚定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接着说道:“当时愚昧,哪里知道这御景亭是皇家人才能来的,一心以为没人看见,就拿了箫一人在夜里登上了御景亭。”   惠儿也来了兴头,似乎忘了方才字笺里令人不快的内容,一脸好奇,问道:“然后呢姐姐?”   我松开惠儿的手,站起来坐到了另一处位置,说道:“就在这,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坐在这里,有个男子坐在你那里,我吹了一曲水调歌头,他赞我箫声‘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赤壁赋?”惠儿抢先答了出来,我朝她点点头,说道:“是,可是我认为那箫声该是‘泣孤舟之嫠妇’,因为那时候我身边两个姐妹,也就是平亲王福晋和纯亲王侧福晋,她们两人都安危难测,我只想找人帮她们。”   我顿了顿,说起往事我有些感慨,那个时候我很简单,哪怕心里的确有一个纯粹的,利用别人的目的,我的生活还是很平静,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更不会有人想来害我。   我平复了一下心绪,接着说道:“那个赞我的人就是皇上,他要我去乾清宫当差,就给他吹箫。后来一次在北苑,有些个女官难为我,叫我骑马去追皇上,我不擅长骑马,当时很窘迫,但说来好笑,皇上解救了我,还带着我一同骑马。那时候,说好听些,我也不过是个御前女官罢了。从那以后皇上大大小小事情帮了我不少,也帮了我的姐姐。”   惠儿微微笑着,说道:“难怪姐姐与皇上情深,这些情景都是我们可想不可得的。他九五之尊的皇帝能做到这些已经实属不易了。”   我也朝惠儿笑笑,说道:“后来我怕宫里的争斗,皇上留不下我,我执意要出宫,皇上一张字笺让我愁苦煎迫,真的放不下他,最后放弃了,还是选择回来。”   “那舒妃岂不是在胡说!姐姐经历种种怎么会与皇上没有真情?我听了也觉得动人,姐姐不必想了,这字笺肯定是假的,要是皇上想跟舒妃说什么,大可遣了下人传话,何苦还写什么字笺!”惠儿有些激动,站起来喊着。   “没关系的惠儿,本宫当然不信,从温僖贵妃到荣妃再到赫舍里芳仪皇后,无非都是想害我,但是这次不同,这个人真是狠毒,竟然用我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来伤害我。”我也站起来,和惠儿朝山下走去。   惠儿紧紧扶住我,扬扬嘴角,说道:“姐姐不信,皇上更是怒不可遏,现在皇上肯定和姐姐想法一样,恨不得赶紧处置这个奸猾的小人!姐姐不用难过了!”   我经历了纯亲王被冤,被陷害给大阿哥下毒,父母被冤入狱,如今看重的就只有玄烨一份真心了,再无其他,这个人看我看得很透彻,想用最后一根稻草压倒我。   行至雨花阁,见宫门紧闭,我不禁问惠儿道:“惠儿,团圆节以后你见过雪绒吗?她怎么神神秘秘的?”   惠儿掩嘴一笑,看着我,说道:“姐姐!你说雪绒不来找咱们能去找谁啊?韦爵爷呗!”   我心猛地一揪,虽然雪绒还从未正是向我提起过韦萧峰的事情,但是我有些担心他们之间的事情会不会得到宫里的人支持,还有科尔沁那边。   惠儿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轻松地说道:“姐姐不用担心,皇上疼雪绒,而且韦爵爷是皇上身边的忠臣。我想,能得到皇上和老祖宗的支持吧。”   钟粹宫。   纯风出来迎我,为我推开暖阁的门,她微微一笑,说道:“小主,您看谁来了!”   话音未落,里面一阵欢快的喊声:“嫂嫂!惠儿姐姐!”暖阁门一开,就见到雪绒朝我们跑来,我也不由自主地笑出来,雪绒还以一如既往   “雪绒!快快进来,坐!”我赶紧招待起雪绒来。惠儿也坐了下去,笑着看着雪绒,笑嘻嘻地说道:“你啊,几天不来,你嫂嫂都想你了呢!方才还向我问起你!”   雪绒顽皮地跑到我身边,低下头去说道:“嫂嫂啊,雪绒今天不就来看你们了吗!其实,也有正经事要说的…”雪绒难得的突然安静下来,而且脸颊上还在微微泛红。   我刮了刮她的脸蛋儿,悄声说道:“你啊,不说嫂嫂也能猜到了!和韦爵爷有关是吧?”   雪绒拼命点点头,红着脸颊,小声说道:“嫂嫂,我知道你都知道了,其实…我喜欢萧峰时间也挺久了,从印夕进宫那会…以前只是注意到我每次去给皇帝哥哥请安,韦萧峰都是护送我到很远的地方才离开,他总是对我笑,好温柔好温柔地笑…我们说着说着才觉得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也许在我们身上,也有着嫂嫂和皇帝哥哥的影子。”   “你不是我们的影子,你就是你,你们可以比任何人都幸福。”我肯定地望着雪绒,她的脸也如一朵花儿般逐渐绽放。   “嫂嫂你能理解我们?那太好了!萧峰总说,皇帝哥哥肯定不会同意的。”她的脸又变得阴沉,一丝苦意掠过雪绒白皙的脸蛋。   我摇摇头,说道:“雪绒你放心,这么久你陪着我,所有困难一起面对,只要是你或是惠儿的是,我都一定帮你们,若是皇上不同意,我也会为了你拼力劝谏的。”   说出这话我有突然有了一丝惧怕,不是我后悔了,而是我怕玄烨真的不同意雪绒与韦萧峰的事,我们之间曾经的误会已经太多,我无力再去承受更多的误解,何况这次舒妃所说的话我还知道究竟是真是假我都还不知道。   “行了姐姐,雪绒,我也回储秀宫去了,姐姐好好休息,别多想了。”惠儿站起身,对我和雪绒说道,我看了她一眼,微微笑着,说道:“放心,你也好好休息。”   惠儿辞了我们,回了储秀宫。此时的钟粹宫内只剩下我与雪绒两人。   雪绒一动不动地坐在我的身旁,倏忽,她转身看着我,问道:“嫂嫂,雪绒还未关心你,那舒妃所言可是真的?我断断不信皇帝哥哥是那样的绝情之人!”   我没有看雪绒,只是淡淡地道:“我不信,舒妃说的绝不是真的,那字笺,也不是真的…”说到此处,我心里也生出了一丝迟疑,我一直坚信我与玄烨的真情,却未想到如今竟有如此的流言。   “嫂嫂不如亲自去问问皇帝哥哥,我知道嫂嫂也是想亲口听皇帝哥哥说的!”雪绒机灵一抖,笑着对我说。   “我当然想,不过,皇上肯定会说那字笺是伪造的,就是真的也不会承认的…”我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寒意与失落。   “嫂嫂!酒后吐真言啊…”雪绒故意压低了声音,接着说着,“只要把皇帝哥哥灌醉…”   我犹豫了一下,他每日政务繁忙,我实在不忍心因为琐事而打扰他,但是心里一份好奇蛊惑,实在想知道真相,便答应了雪绒,说道:“也好,总该试一下的。”   我站起身来,望向窗外,拍拍手,喊道:“纯风,你进来。”纯风闻声连忙跑进来,问道:“娘娘,怎么了?”   我说道:“你现在就去准备一壶酒,要好酒,本宫和皇上饮,越能醉人的越好,现在就去。”   纯风应声跑了出去,不出片刻她便端着一只蓝色青花瓷酒壶走进来,说道:“娘娘,酒备好了,内务府听说是娘娘要,给的是最好的佳酿了!”   我点点头,雪绒替我把酒壶接了过来,纯风则又问我道:“娘娘,既是和皇上饮酒,咱们可是要等皇上晚上过来?”   “不,咱们去乾清宫,即刻就去。”我看着纯风,决绝地说着。现在是下午申时,皇上肯定午休刚起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乾清宫。   雪绒没有跟来,她回了雨花阁,我觉得我一人去做这件事会更好。   在乾清宫门口,遇见了德子,他见我一如既往满脸笑容,恭恭敬敬行礼道:“奴才参见纯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皇上就在里面呢,娘娘要去看皇上吗?”   我点点头,说道:“是,本宫来看看皇上。”“皇上也挂心您的肩伤呢,您快快请进!”德子说着,把身子一让,我便点点头,走了进去。   乾清宫内一股龙涎香的味道,我紧紧握着酒壶,有一些紧张,缓缓踱到了内室,见康熙正倚在石铺上面看着手里的奏折。   他没有注意到我,许是太专注的缘故。我走到他面前,蹲下恭声说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哦?霏儿来了,快快起来,坐吧。”他抬起头看着我,方才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满眼暖意地望着我。   见你如此真挚,可是我还是不信任你,竟要灌醉了你只为听你一句实话。   我坐到玄烨身边,他才注意到我手里的青花瓷壶,他饶有兴趣地问起我道:“怎么,你想饮酒了?”   我犹豫地点点头,我从未骗过你,可是这一次我要骗你,欺骗你,来得到你的真话。我说道:“是,臣妾想饮酒了,皇上可愿意陪我?”   我不自信地看向了玄烨的眼睛,他的脸上除了见到我的欣喜,再无任何表情,他完全没有戒备,只是笑了笑,说道:“当然,你若愿意,我便陪你,不过你先看看这个…”   说完玄烨将方才他手里的奏折递到我手上,丝毫没有迟疑,而我却迟疑了,突然站起来蹲下道:“臣妾不敢,不敢参与前朝之事。”   “无妨,此事与你有关,你看看也无大碍。快起来啊,别累着自己了。”玄烨仍旧温柔声,他一把拉起我,我才又坐回去,接过他手里的奏章看了起来。   “奴才禀明皇上,团圆节皇贵妃遇刺一事,奴才心中已小有定论,那刺客乃天地会人,虽是要刺杀皇上,最后却只伤了皇贵妃,奴才想,那刺客乃聪明绝顶之人,深知若是皇贵妃受伤,皇上定会痛心不已,所以他选择刺杀皇贵妃而不是皇上。”   原来那日,那刺客伤了我以后就罢手,不再刺杀玄烨,束手就擒,是因为他以为我会有个三长两短,这个皇帝没准也会因此而痛心崩溃,谁知我并无大碍,除了肩上的伤,其余的已经都快好了。   我放下奏折,低垂着眼帘,说道:“皇上给臣妾看这个做什么…”   “连那刺客知道,若是你受任何伤害,朕都会痛心不已的。”玄烨直直望着我,我还是躲开了目光,说道:“皇上真的会吗?你我之间曾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误会,更何况舒妃姐姐也的确是个温婉体贴的女子。”   “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受了伤还不能得到答复,不过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个说法的!”他坚定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渴望得到我的理解。   我终于还是说道:“我信,我信…其实我好多了,皇上不必担心,还有就是舒妃姐姐那边皇上还是能宽容些就宽容些吧。”   “不必说了,你不是想饮酒吗,朕陪你!”他撇开朝上那些令人烦忧的事,拉起我坐到了一旁的桌旁,他亲自端起酒壶,倒满了两只酒杯。   我迟疑地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摇摇欲出的酒,心里一时乱极了。他方才的话还不够表明心态?为什么还是不信他?这三年来经历得种种难道都不能证明他的心?   罢了!一醉解千愁!我端起酒杯放到嘴边,正要饮下,却被玄烨一声大喊打断:“等等!霏儿…”   “怎么了?”我有些心虚地看向了身边的玄烨,他已饮下一杯酒,放下了空酒杯,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怪朕,这酒太烈,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喝酒,都怪朕,一时竟忘了,你别喝了,朕替你饮下。”   他夺过我手里的酒杯,酒从杯子里溢了出来,他丝毫没有犹豫,饮下了杯中的酒。   我见他饮下两杯后,就已经有一些迷糊起来,终于下定决心,我又为他倒了一杯酒,递到他手上,说道:“闻君有两意…”   他还是没有迟疑,饮下了酒,放下酒杯后,他浅笑,说道:“还说我有两意?那天你为了舒妃还替她而饮酒!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我与舒妃,没想到啊,没想到,不光接受,还帮着她。朕在你心里到底有多轻?真是可笑…”   他的笑容有一丝苦意,我第一次见他悄悄地哭了出来,只是两滴眼泪滑落下来。   我为他拭了拭泪水,点点头,说道:“那天还能怎么样,我也是赌气,赌气而已…”   玄烨自己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自己饮下,接着说道:“朕知道朕对不起你,对不住…说过多少次不会再负你,到头来就成了君之戏言!无能,无能…”   “玄烨,你别自责,这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哪怕他是九五之尊,各种各样的事还是会接踵而至,更因为他是九五之尊,我才不会平平静静地度日。   我扶起他,扶到床边,我看着他满脸的通红,已经醉了,我知道内务府给的酒是醉人的酒。我一时间突然心疼起来,他这样醉着,该有多难受。   “玄烨,你告诉我,那字笺究竟是不是你写的?”我还是吐出了这句话。我的心都已紧紧揪在了一起,我期待答案,却又害怕答案。   “霏儿,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会是我?那个陈裕勤,跟你比起来…”他没说完,竟然嘲讽般的笑了起来,“怎能比得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我默不作声,只是任由泪水滑落了下来,我为他盖上了被子,他却还是依旧在念着:“我就知道你不信我…不信我…不过我真的没有…除了你,我从未给任何后宫中人写过字笺,你给我写的那封信,我到现在还留着呢…”   玄烨眯着眼睛,不清醒地躺在床上,我见他满脸通红,口干舌燥,不禁在心里骂着内务府进得酒!怎么这样害人!   “德子!纯风!”我将他们二人叫进来。他们一看康熙狼狈不堪地倒在床上,又见我脸上的泪痕,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德子跪在地上,问道:“娘娘,皇上这是怎么!”   我胡乱地擦擦脸上的泪,对他们说道:“德子你去请太医,叫他只需带解酒的药就好,纯风,你去提些冷水来。”   我想要给他擦擦额头,或许能舒服些,我心里已经自责不已,是我自私,致使他无缘无故地受罪。   他们二人出去后,我听到玄烨在床上低声唤道:“霏儿,你过来…”   我匆忙跑到他的身旁,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不用难受,我没事…你心里不再胡乱想了吧,你舒服了,就好。”他还是醉酒的状态,说完后,就闭上眼睛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锦瑟记流年   康熙十一年十二月初一,刺客一事已被查明,字笺乃刺客党羽伪造,舒妃是无辜之人,被解禁足,圣宠依旧。   我为马佳云妞解了禁足,皇帝恢复其荣妃位分,仍居储秀宫。瓜尔佳和双从浣衣局回到咸福宫,位分答应。   钟粹宫。   “娘娘,今日初一该去给太后请安,下午各宫小主都会来钟粹宫给娘娘请安,娘娘准备着吧。”纯风低下身子去,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说话间,纯一已经取了厚厚的棉斗篷走了过来,说道:“是啊娘娘,自从上个月您去了乾清宫,就再没出去走走了,今日好不容易初一,快去走动走动吧?”   我站起身来,纯一为我系好了斗篷,我才看了看窗外,又是十二月,合欢花早就已经凋谢,想起上月我为了听玄烨一句真话,将他灌醉,我以为他会追究,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音信。   “本宫还不是皇后,她们为何下午来给我请安?”我淡淡地问道。纯一为我披好斗篷后,微微一笑,说道:“娘娘,那都是早晚的事了,明眼人还不是早一点讨好娘娘?”   “怕是不会了吧,本宫待皇上如此凉薄,怎么还会封后?”我本是无意,说出这句自嘲的话。   “姐姐何出此言呢?”推开门走进来两个人,我抬眼一看,不禁惊喜,“惠儿,欣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姐姐这些日子不见人,我也担心,就邀了六福晋,一起来看看姐姐。”惠儿轻快地走到我身边,问道,“姐姐,那日我走了以后,你和雪绒都说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不见人了?”   我摇摇头,说道:“不怪雪绒,是我糊涂,那天皇上醉酒是我去灌醉了他,我这几天也是内心自责,不敢出门走动了。要是皇上来罚我,我也许能舒服些,只是他什么都没做,心里更难受。”   惠儿依旧笑着,说道:“姐姐,遐想什么呢!后宫里已经有了音信,就要封后了呢!姐姐还担心什么!”   我转头看着欣儿,她有着身孕还在为我奔波,我拉起欣儿的手,说道:“姐姐,是我多心了!你们不用担心!姐姐一切可好?”   欣儿微笑,说道:“好,一切都好,还有啊,子静那边也有喜讯了呢!”   “当真?子静也有身孕了吗?”我惊喜地问道,惠儿也吃了一惊,她知道纯亲王待子静向来不好,惠儿也问道:“福晋当真吗,那老祖宗那边知道了吗?”   欣儿笑出了声,说道:“老祖宗那边也是今早知道的!只是纯亲王…”“纯亲王怎么了?”我听到是他的消息很关心,我也很久没再见过纯亲王,那日团圆节他有没有受伤我都不知道。   欣儿面露难色,用手绢掩了掩面孔,像是说错了话一般,半晌她才说道:“皇上派二爷去科尔沁,大概等到子静生下孩子后王爷才会回来。”惠儿听完了也皱起了眉头,她低声说道:“皇上这也太绝情了些…”欣儿则摇摇头,说道:“不怪皇上,是王爷自请离开的,也为了雪绒和韦爵爷的婚事,王爷推不开的。”   晌午为太后请过了安,等到下午,后宫的人陆陆续续也都到了。我到钟粹宫的正殿内候着她们所有人的到来。   最先来的自然是惠嫔,她早早地就坐在了她的位置上,后来的还有良嫔和德妃。她们也是静静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当所有人来齐,只差舒妃荣妃与瓜尔佳和双。   “舒妃到——荣妃到——”门外路海通传道。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先进来的是舒妃,她没有看我,只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礼,我并没有立即叫她起来,我在打量着这位“朋友”,那日玄烨震怒之下将她禁足,仅仅是一个月,她就能恢复圣宠,实在不简单。   半晌我才开口说话,说道:“舒妃姐姐起来吧,不过本宫如今还不是皇后,姐姐还是唤我皇贵妃的好。”舒妃缓缓起身,还是不抬头,低声说道:“若不是皇后,初一怎么会合宫来请安?虽不是皇后,早已是皇后的待遇了。”   她这话我没有理会,看着她坐到了德妃的身旁。这时候荣妃,和答应才走进正殿,她们进来后也是跪在地上,对我说道:“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我看着他们俩人已经有些消瘦,尤其是瓜尔佳和双,她的双手在寒冬已经变得通红,我冰冷冷地说道:“起来吧,今日不必拘谨,你们也是头一日出来。”   荣妃不肯起来,瓜尔佳和双也仍旧低着头跪在她身边,荣妃开口道:“娘娘,嫔妾知道,这次嫔妾能出来恢复位分,都是娘娘心好,日后,马佳氏再不敢兴风作浪与娘娘作对!日后,嫔妾愿为娘娘马首是瞻!”瓜尔佳和双也是频频点头,说道:“娘娘,从前嫔妾愚钝,错认为赫舍里皇后是好人,娘娘原谅嫔妾吧…”   “够了!以后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咒骂先皇后赫舍里氏,她毕竟是皇上的原配皇后,如今故去,你们任何人不得再提起。你们起来吧,本宫不会与你们计较。”我的声音充斥着怒意,竟没想到赫舍里皇后刚刚“故去”,她曾经的党羽荣妃还有瓜尔佳氏就如此说她。   荣妃和瓜尔佳和双擦了擦眼泪就坐了回去。合宫人都到齐了,我才严肃声道:“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皇上为和硕公主和韦萧峰韦爵爷指了婚,这和硕公主博尔济吉特雪绒是本宫的妹妹,甚至比妹妹还好,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祝福他们的,不妨说说。”   温僖贵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摆弄着自己的手绢,说道:“不过一个和硕公主,还不是和硕的亲妹妹,能如此待遇没被遣到准葛儿和亲就很好了,娘娘还如此费心…”   宜嫔没听温僖贵妃说完变打断了她,说道:“温僖别说了,娘娘方才说了,和硕公主就如娘娘的妹妹!”宜嫔一脸着急的神色,生怕我会怪罪温僖贵妃一般。   我轻笑一声,挥挥手,说道:“宜嫔,你不必怕,本宫不会再把你妹妹禁足一次了,怕什么啊…”说完德妃和惠儿也不禁笑了出声。   高处不胜寒,从前的宜嫔还能与我如姐妹般相称,如今她已经开始怕我。   其他人都是附和,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时辰一到,我便站起身来,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众人站起,蹲下道:“嫔妾告退。”   终于送走了所有人,只剩我一人站在院子里记挂着纯亲王和玄烨,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人似乎已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天色已晚时,我还是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不圆,不似当初堆秀山上的月亮。今夜还是没有音讯,玄烨大概是去了舒妃宫里吧…就算是他时时刻刻记挂我这里也不可能只顾及我的感受,今日来我宫里请安的所有人,所有…坐满了正殿,全部都是他要顾及的!   至于纯亲王,从前在我难过的时候,总能够见到他,听到他的安慰,只是他要去科尔沁了,子静那边他也放不下,哪里还有心思管我?   “又在想他了吗?”那声音一传来,我便是突然一机灵,这声音早已经久违了,也是期盼已久了的。   “王爷…”只是在我说出这句话时,方才兴奋的心情突然委屈起来,眼前的一切突然模糊了。“霏儿,我在…”纯亲王缓缓走到我身旁,接着说道,“明日便要走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看看你。很久未见了。”   我深吸一口气,直直看着眼前的纯亲王,我走近他,低下头,说道:“隆禧…你知道吗,如今我都不知道该和谁说话,玄烨不来看我,我也不能出宫,雪绒要成亲了,欣儿和子静也不方便进宫…好像所有人都在附和我,没有人说真心话了。”   纯亲王竟轻轻拥住了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舒服,才进宫看你,当日你灌醉了皇上就是为了他一句实话,你活的实在…实在太累了…”   我紧紧抓住了纯亲王的衣服,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哭了出来,哽咽着说道:“隆禧,我求求你,早些回来好吗…子静姐姐离不开你,早些回来…”   “我定会早些回来见你们,你不用难过,玄烨他会来的,你身边还有惠嫔,她能陪你…”说至此纯亲王也不禁心虚起来,他接着说道,“我要你好好的…你知道那日你受了伤,我竟如同死了一般。其实我早已清醒,该对子静好了…可是我忍不住,来看你,在我心里,早就只认定你一人了…”   我松开了他,看着他的面孔,眼睛里也充斥着泪水,我问他道:“那日你有没有受伤?我很好。”他生硬挤出一个微笑,说道:“我没受伤,我知道你会好,我知道,有皇上在,你怎么会不好…”   “对不起…”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我还未听清,一个身影已经挡在我与纯亲王中间,他继续说道:“真的叫我认输了吗?霏儿,我知道我不能像他一样对你那么好,可是你该明白的…”   天在作怪吗?本以为今晚他绝不会出现,他们两人就像商量好了一样,不出现时都不出现,一出现就一起出现。   “明白什么!你明白什么!她为了你一句真话,只能灌醉了你,你平日究竟是怎么待她的!”纯亲王变得很激动,大声吼道。玄烨此时却不再激动,他只是拉起我的手,说道:“你真的要选择他了吗…若是真的,我不怪你…我会尊重你…”玄烨哭了,泪如决堤,方才的所有他是否都看在了眼里?我想是的。   我什么都没有说,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再一次…”玄烨似乎是恳求,我想要原谅你,可是你时冷时热的态度,我已经快要承受不住…   一阵恐怖的寂静,月光的光辉下,我看着我的手,被玄烨越握越紧,我又转头看了看纯亲王,他也在期待着我的答案。   我最终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不要再逼我了,我选择不了…”   说完我甩开了玄烨的手,转身走进了暖阁,紧紧闭上了暖阁的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那是玄烨的声音,透过了窗子传了进来,这声音此时就如刀子一般割着我的心。   因为,从前我从未背叛过你,哪怕是一点点的念头,我也会把他打消,可如今我心里记挂的不只是你了,我竟会伏在他人肩膀上吐露真心话…我也不知道该要走向何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繁华只道是寻常   康熙十二年元月初一,康熙皇帝年仅二十一岁,册封康熙朝的第二位皇后。钟粹宫完颜氏成为康熙朝的第二位皇后,十日以后和硕公主博尔济吉特雪绒将完婚,即将回到科尔沁面见其父。纯亲王爱新觉罗隆禧已到达科尔沁草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成为皇后,却没了当初的一腔热血,奋不顾身。玄烨说过要证明给我看,结果就是不停的赏赐而已…钟粹宫一个月的时间,变得恍如金屋。   我从装有花瓶的阁子里取出了一张字笺,已经被读了百遍,却还总是放下不下。“妹妹,一切放心,我知道这是你的心愿,我会帮你。 爱新觉罗隆禧书。”我紧紧攥着这字笺,有些呆滞,透过窗子看到冬日里已经掉落了的合欢花树。   “娘娘,该用早膳了,别看了。奴婢帮您收起来吧。”纯风走进正暖阁,走到我身边轻声道。   我点点头,将字笺递给纯风,却又将手抽了回来,突然间喊道:“纯风!你一定收好!”纯风深深点了点头,又福了福身,说道:“主子放心吧,奴婢帮您收好。”   惠儿照旧来钟粹宫与我一起用早膳,她进了暖阁,我开心地一笑,招招手,说道:“惠儿快来坐下,和我说说话。”惠儿见我也是一脸喜悦之神,微微福身,就坐在了的身边,说道:“姐姐,惠儿还未恭贺姐姐封后之喜!这件事当真是大喜,加上雪绒成亲!真是好事成双。”   我浅浅一笑,并没有抬起头看着惠儿,只是低着头对惠儿说:“雪绒能与心上人喜结连理当然是喜事,至于我,都是一样的。”   惠儿放下手中的碗筷,凝视着我的眼眸,轻松一笑,说道:“当然是喜事,姐姐多年来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对了姐姐,我听说皇上将那个刺客处死了,皇上一向仁慈,只是这次因为那刺客伤了姐姐,所以皇上这次这么绝情。”   我点点头,看着惠儿,说道:“也好,的确该死,就是不知刺客与舒妃究竟有没有牵连,我总觉得蹊跷,舒妃那张仿造的字笺到底是谁给她的?”   惠儿也皱起了眉头,移开了眼神,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不瞒姐姐,我听舒妃身边的宫人说那字笺好像是宗人府的看守送到延禧宫的,看来舒妃的确是被人利用了。”   我轻哼一声,说道:“她的确是被人利用,她若不是恨我入骨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谎言,急着来我这里说给我听,恨不得我一病不起。”   “皇后娘娘,奴才给您请安了,奴才奉皇上旨意过来,娘娘可能让奴才进去?”侧暖阁门没有关,我转头看见德子跪在门外,身后还跟了众多的小太监。   纯风去请了德子进来,他见我们恭恭敬敬行礼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惠嫔娘娘。”我微微一笑,说道:“德公公起来吧,今日来有什么事?”   德子会意一笑,走近一步,凑到我身边说道:“皇上说入冬了合欢花都谢了,钟粹宫就剩些枯枝了,就叫内务府连夜画了这幅‘合欢图’给娘娘送来,希望娘娘在冬天里也有合欢花看。”   德子一挥手,身后一众小太监抬着一幅巨大的画图走了进来,他们娴熟地将画儿上的遮布一掀,展示给我看。合欢花是这幅画的主体,但是在背景里,隐隐约约看到的,是御花园内的堆秀山和合欢台,交相辉映。   我看着这幅画出神半晌,纯风可能是见我不说话,才说道:“麻烦几位公公了,将这画挂起来吧。”我定了定神,看着德子和几位小太监把画挂在了我的床帏旁边。“玄烨,你是想让我一看见它就想到你吗?”   德子还是走到我身边,看着我,说道:“皇后娘娘,皇上请您晚上到堆秀山御景亭呢。娘娘千万别误了。”   德子走后,惠儿也陪我用完了早膳,她也起身说道:“姐姐,我去看看雪绒,过几日雪绒就会科尔沁了,再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姐姐别去了,如今姐姐是皇后,总该雪绒来参见的。”我点点头,拉起惠儿的手,说道:“什么皇后不皇后,我要你记住,我永远是你和雪绒的姐姐,今日你去看她,告诉她,无论如何我都会在她会科尔沁之前去送她的。”惠儿肯定地点点头,说道:“我明白。”   惠儿走后,纯风问我道:“娘娘方才怎么了,皇上用心良苦怎么不见娘娘开心起来?”我看了看纯风,她一脸的不解,我说道:“不知道该不该再感动了,你看皇上总是时冷时热的态度,有时候为了他,本宫如履薄冰的做人处事,却还是会被他冷落。”   晚上,如约,我独身一个人坐在了御景亭里等待着一个人。之所以没有叫纯风和纯一跟来,就是希望还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我们能回到初遇的样子。   看着弯月一轮高挂与寒冷的夜空,想到初遇那晚的月亮是那么的圆满。“你果然没有爽约。”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熟悉却陌生。“那天你就是这么说的吧,可是我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转过身去,看见的玄烨也是只身一人,德子和他平日里的一众侍卫都没有跟来。   他轻轻地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也抬头看着月亮,轻叹一口气,说道:“你说,‘你也是,我猜你一定会来。’”他说完后眼眸低垂,垂到我的脸颊。   “皇上竟还记得,已是三年前的事了。臣妾以为那么多姐妹美丽可人,皇上早就忘了那个愚蠢的北五所的女官完颜霏了。”我顺着他的目光寻去,眼眸中晶莹着如水晶一般的东西。   “你早就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了吧,心心念念的人不是朕,又怎么会记得?”他的声音虽有些失意的情感在其中,却依旧有希望,他希望听到我的心里话。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指着天上的弯月,说道:“玄烨,我们有多久没一起看过月亮了?上一次还是在乾清宫的屋顶吧。”他坐到紧贴着我的地方,低声说道:“只可惜回不去了,你心里还是装进了别人,你我在乾清宫屋顶看月亮,永远都只是回忆。你说过的所有诺言都是谎话,都是…”   “皇上让臣妾来就是要说这些吗?”我站起身,低下头面对着他。沉寂了很久,他才说道:“合欢图,可还喜欢?”我轻轻一笑,说道:“那些都是画里面的,你方才也说过了,合欢台和合欢花,都成回忆了。”说完我望向了堆秀山下面的合欢台,依旧熠熠生辉。   “霏儿,我知道,我要在乎的人太多,和他不一样,他可以一心一意的只想着你,可是你要明白,你在我心里,也是那么那么的重要…别这么绝情好吗,你可还在乎我的感受?”他眼里晶莹的水珠顺着脸庞滑落了下来。   玄烨,可能我心如钢铁,只是对你不敢再爱。因为得不到就会失望,而你,注定是会让我永无尽头地失望的。就像你说的,你要在乎的人太多。   “皇上说什么,臣妾就算贵为皇后也都是因为皇上的缘故,臣妾哪有能耐让皇上伤心难过?”我面不改色,依旧冷漠地回答他。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为你倾付了所有的情愫,却还是注定孤独。   “与我一同到御湖边看看吧。”玄烨说道。他大概已被我伤到底了罢,你可知道,伤害你的时候,我的心也在痛。   我与他在御湖边席地而坐。倏忽,宫墙之外烟花绽放,震耳的烟花爆破的声音穿过层层人海来到我的耳畔。我看着那绽放的绚烂的烟花,竟一时间语塞,只是看着那么美那么美的烟花,将我的思绪带回到了三年前的五台山烟花塔上…   “这,这也是你准备的吗?”此时我纵使冷漠还是被他感动了。“是,是…我只是咱们能回到那一天,哪怕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你把合心玉交到我手上的那一刻。”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从衣间将合心玉取出,另一只手将我身上的合心玉摘了下来,说道:“你也还带着不是吗,为什么会这么冷漠,你在掩饰你自己的内心。”   “玄烨…”一时间痛哭,泪如决堤,紧紧抱住了身边的玄烨,他也轻轻回拥,说道:“我在…”烟花如雨,泪如雨下。宫内的一切景物都被宫外的烟花雨照亮。   “玄烨,我不敢对你有任何期待了…我不敢奢求,也怕自己伤心,别怪我,我不会是以前那个完颜霏了,对不起。”我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对他说道。   “可是我,还是那个玄烨,你说过的谎话——你愿意为了独一无二的爱新觉罗玄烨变成独一无二的完颜霏…你都在骗我。”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我问道,他可能以为我会回心转意,便肯定地瞬间回答道:“好,只要你说。”   我转头看着他,说道:“陪我去一次科尔沁吧。就这么一个请求。”我只是想去恭贺雪绒,这样特殊的日子我只想陪着雪绒。   可是他说:“你还是要去找隆禧是吗…”   我没有说话,其实纯亲王与我清清白白,那日伏在他肩上流泪也是对兄长的不舍。至于那张纯亲王的字笺,是我与他的约定,我要他帮我,因为我想看看当我绝情至此,心中“已有他人”的时候,玄烨还会不会挽留。本来已是失望,若他不会挽留,我只有死心。   玄烨轻轻拥住我,说道:“只要你愿意,我便陪你去,哪怕是去见他…”半晌寂静,他又道:“朕自认是仁君,可是对你的所有承诺最后都是水中月,当初承诺你不再叫你受委屈,可是你被温僖,被芳仪陷害…都保护不了你。你心地那么善良,能原谅她们所有人…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哪怕是让你出宫与我分开一段时间。”   我的确早就在一次一次的陷害中对你失了望,这最后一次考验亦或是挽留,希望你能挽留住。 作者有话要说:     ☆、繁华知道是寻常(二)   康熙十二年元月初五,还有五天和硕雪绒公主就要与额驸离京回到科尔沁了,初五是团圆的日子,后宫会给中宫皇后请安,皇后也该给皇帝请安。   “皇后娘娘,奴婢想,奴婢和妹妹跟了您这么久,娘娘有些话是放心告诉奴婢们的吧?”纯风侍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我道。我将目光从手上的【诗经】上移开,看了纯风纯一还有纯雨一眼,浅浅一笑,又垂下眼眸,说道:“自然信任你们,你们怎么了?”   纯风低了头,不再说话,转而说话的变成了纯一,纯一急性子,说话也时常冒冒失失,她说道:“娘娘,您好不容易走到后位了,为什么跟自己过意不去,处处冷落皇上,反倒和以前撇清关系都来不及的纯亲王亲近起来了呢!奴婢是实在不明白!以前您那么在乎万岁爷的感受,怎么做了皇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我怔怔地听纯一喊完,我知道我是为了我好。可是纯风突然拉着纯一跪在了地上,纯雨也突然跪在了地上,纯风解释道:“娘娘,纯一若冒犯了您,还望您原谅。”   我从木铺上站起来,蹲下身去,亲自扶起了她们三姐妹,真诚地冲她们一笑,说道:“快快起来,本宫不会生气,我明白你们的困惑。”纯一抬起头看着我,站了起来,还是说道:“那主子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为什么?”   “说到底还是气,气他原谅了舒妃,原谅了说那么伤我的话的舒妃,而且不仅原谅了舒妃,还对她千般万般好。至于本宫和纯亲王,都是做戏给他看罢了。”我仍旧看着手里的书,静静地回答着纯风姐妹的问题。纯一听完到时兴奋起来,说道:“真的吗!这么说,主子心里还是记挂万岁爷的是吗?!”   是,也不是,永无尽头的争斗,从来没有真正赢过,我也已经累了,不想再为了他斗下去了。   清晨,各宫嫔妃都来到了钟粹宫。   正殿,纯风扶着我走了进去,所有正殿内的人都站起身来,齐声说道:“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之后又一齐蹲下,我目不斜视地走到正座上,稳稳坐下后才说道:“起来吧。”   众人皆坐好后,我打量起来人——温僖贵妃和侍女若儿,德妃,荣妃,宜嫔,惠嫔,良嫔,和答应。我注视了殿内的人半晌,才发问道:“舒妃,怎么没来?”   温僖贵妃突然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身,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舒妃身孕已五个月了,皇上特地关照了,请安可以不来。”我见温僖贵妃一脸憎恶之情,语气也是充斥着嫉妒。“哦?本宫怎么没听说是皇上特地关照的?”我看向了温僖贵妃,问她道。温僖贵妃轻声一笑,稍稍低了低头,答道:“皇上私下关照舒妃的多了,只是皇上不愿意娘娘知道罢了。”   “放肆!”我一时愤怒,狠狠拍了一下身边的桌案,惊得众人都站了起来,行蹲礼在地上。“我究竟怎么了?实在嫉妒舒妃吗,还是气愤温僖贵妃告诉我真相…”   杜一突然跑到我身边,凑到我耳边说道:“娘娘,有个女官在外求见,可让她进来?”我说道:“让她进来。”我平复了自己激动的语气,说道:“本宫没事,你们坐吧。”   那女官捧着一个镂金的香盒,缓缓走进了正殿,她头也不抬,跪在我面前,说道:“奴婢月扬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小主。”月扬?她不是北五所的女官吗?我在被赫舍里芳仪陷害被贬为女官的那段时间就在北五所,月扬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她是个好女孩。   “月扬姑娘?怎么是你,快快起来说话。”我欣喜地叫她起来,如见到亲人一般开心,那段时间是月扬帮衬着我,还能陪我说话。月扬也是一脸欣喜,说道:“见过皇后娘娘,奴婢现在到内务府了,不在北五所做苦工了,本来以为会遇见印夕,却没有。”   我一笑,仍看着月扬,说道:“印夕啊,本宫阿玛额娘心好,还是收留了他,他出宫了。不说别人了,说说你来做什么?”   月扬双手一抬,举起了手中的镂金香盒,说道:“娘娘,这是皇上叫内务府给娘娘送来的新制香料,还请娘娘过目。”纯风走下去接过了香盒,递到我手里,我看着那香盒雕金画银,上面还有合欢的图案,的确是为了我而特制,我打开了香盒的盖子,一股合欢花一般的怡人香味便飘散出来。   我微微一笑,说道:“有劳月扬姑娘了,回去谢过内务府总管。纯风,替本宫点上这香。”月扬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侯在了一旁。   所有人都轻松了下来,以为我的情绪好转。纯风替我燃好了香炉,将香炉放置到了正殿内。味道飘散出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挤出一个微笑,说道:“各位姐妹方才受惊了,本宫一切都好。”所有人都是如释重负一般地一笑,开始私下里说起话来。   疏忽地,惠儿突然站起来,喊道:“姐姐!”我惊得一抬头,慌忙间看向了惠儿,我一皱眉头,不知道她怎么了,便问道:“惠嫔你怎么了?”   惠儿没有理会我,而是径直跑到了香炉旁边,俯下身子凑到香炉旁边仔细闻了闻,才站直了身子,这时候殿内所有人都静静地凝视着惠嫔。   惠嫔朝我福了福身,说道:“皇后娘娘,嫔妾敢断定,这香炉里一定有什么不洁之物掺杂着!优儿,立即去请许太医过来!立刻!”优儿二话没说就跑了出去。我知道惠儿以前因为香炉里被荣妃放了“汲魂草”而病了好久,险些危及了了性命。   我冷冷一笑,回想起方才月扬说过的话,我问她道:“月扬,你说这是皇上叫你们送来钟粹宫的?”月扬走到正中慌忙跪下,说道:“娘娘明察,奴婢只是内务府的小女官不敢说谎,的确是万岁爷吩咐我们送到皇后娘娘宫里来的。”   “那好,咱们就等着许太医过来。”我冰冷地说道。   许太医到时,纯风早已经将香炉灭了,放在了别处,等他一到才又拿出来。许太医跪在正殿内,接过了香炉,掀开盖子凑近去仔细问问,没有说话,之后又从药箱里面取出一瓶水,浇在香灰里,用手捻出来一点抹在手心里。   半晌,许太医才站起来拱手向我说道:“皇后娘娘,这香里不光有合欢花的花粉,还有紫荆花的花粉,这紫荆花粉若是长时间嗅闻,便会引起咳嗽哮喘等症状,身体会日渐虚弱。”   “好啊,月扬,你给本宫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我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对月扬喊着。月扬哭哭啼啼,说道:“娘娘,奴婢不敢说谎!这香是奴婢监制的,万岁爷特地吩咐给皇后娘娘用的,只是,只是奴婢瞒了一件事…”“你快说!”惠儿已经急了,她最憎恨用香害人的手段。   “舒妃娘娘和她身边的如意姑娘曾来过,说放些紫荆花粉会好更好闻,奴婢不懂香,不知这紫荆花粉是伤人的!娘娘恕罪。”月扬苦苦恳求道。“今日请安就到这吧,你们都走吧,纯风你去延禧宫宣舒妃过来。”我低声说道。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舒妃挺着隆起的腹部仍然给我行礼。“舒妃姐姐来了,坐吧。”我在钟粹宫侧暖阁见了舒妃。舒妃是明白人,进来后就开门见山地问我道:“娘娘叫嫔妾来,怕是已经知道香粉的事了吧?没想到娘娘这么快就知道了…”   “为什么害我。”我淡淡地问她道。“因为没了你,他心里就可以全部都是我。就这么简单。”舒妃面不改色,依旧镇定地说道,“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什么责罚嫔妾都受着,不过,嫔妾还是求皇后饶嫔妾不死。”   “死?皇上会舍得你死?更何况你还怀着他的骨肉…陈裕勤,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与你的怨恨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你既然如此明目张胆害我,我便不能再忍,即日起你禁足延禧宫,还有,你若是不想死,那就只有一条路,日后不管你生下的是男是女,都要过继给储秀宫那拉芷珠惠嫔。”我想要给惠儿一个依靠,哪怕是做皇子公主的养母,也是好的。   舒妃一惊,抬起头看着我,她喊道:“你夺走了皇上,还要夺走我的孩子吗!”   我轻哼一声,说道:“夺走皇上?你也好意思说!以我二人谁先入宫你心里该清楚吧?舒妃姐姐,你不要怪本宫心狠,当初本宫也不是这样的,能成为如此,也是拜您们所赐!”我微微笑着,却轻蔑地看着眼前的舒妃。   舒妃犹豫了片刻,说道:“好,你是皇后,嫔妾不敢违命,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舒妃陈裕勤,从十二年元月初五禁足延禧宫,静心养胎。   乾清宫。   “臣妾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我跪在康熙的御案之前,看着他认真阅读着奏折的样子。“起来吧。”他低声说道,“一会雪绒和韦萧峰会来给朕请安,你正好也留下吧。”   “是。”就这么客客气气地问着答着,没有什么交流,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接着阅读着奏折。我首先打破了沉默,说道:“臣妾谢谢皇上特意为我制的香。”玄烨放下了手中的朱笔,说道:“你喜欢就好,如今你这么绝情,我本没有奢望你会感动。”   “臣妾当然没有感动,不过小小的香料而已,怎么比得上舒妃的恩赐?”我说着。玄烨仰起头竟然有些愤怒,说道:“你可以怨朕,朕可以补偿你,只是…你为什么迁怒于裕勤!她有什么错?她怀着身孕你竟然狠心将她禁足。”   “如果她要害我,她也没有错吗!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字笺,是你写的还是什么人仿的,不管是谁,在我受伤期间她要让我崩溃,现在又在你给我的香里面放伤人的紫荆花粉,你好要护着她吗!玄烨,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我更愤怒,没想到与他说了几句话,他就想到了舒妃那里。   “既然是她放的紫荆花粉,你为什么不让人来和朕说清楚!那张字笺的事,明明是别人利用她的,朕怎么追究!你只说朕护着她,难道朕为你做的你都忘了吗?”玄烨也开始激动起来,和我争吵起来。   “找人和你说?你会在意吗,你心里面的裕勤那么完美,你能听进谁的话!”我也不甘示弱,和他争吵起来。   明明是在争吵,可是就在这时候,玄烨却突然冲到我身边紧紧抱住了我,紧紧地紧紧地…到无法呼吸。很久没有这样了…   “你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裕勤…”我强忍着哽咽之声说道。“说什么胡话,霏儿,我的霏儿…你才是…”玄烨轻声说着。我压抑着声音,说道:“原谅我的任性…冷落了你好久…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两个人。”   玄烨依旧紧紧拥着我,说道:“你灌醉了我为了听一句实话,难道你听到的,你还不信!我说过她不能与你相提并论!要说两个人…还是你心里吧…”“够了,别说了!雪绒一会就该来了,我不想她看到我们这样,她会担心我…我想她在回科尔沁那天能无忧无虑的…”我推开玄烨,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回到木椅上 ,静静等待着雪绒…   “和硕公主到——韦爵爷到——”德子通传道。   “绒儿见过皇帝哥哥和嫂嫂!”雪绒一脸透彻的笑容,看着我们。韦萧峰也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候道:“奴才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吧,快坐。”玄烨答道,给他们赐了座。雪绒落了座以后,开心地笑笑,对我说道:“嫂嫂,许久未见了!我过几天就要回科尔沁了,再回来可能要等到三个月以后了,见面就要等好久了…不过皇帝哥哥说,要和嫂嫂陪我一起回科尔沁!我这两天高兴坏了!”   我也愉快地笑笑,对她说道:“是,我一定会陪着你的,尤其你大婚,我怎么能不在呢?”雪绒又说道:“隆禧哥哥也在呢!”“是,我也想去看看二爷。”我说道,“六爷去不了了,福晋有孕,其实子静福晋也是怀有身孕的,但是还早,所以王爷能去。”雪绒可能是看康熙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落寞地低着头,她便问道:“嫂嫂,最近和皇帝哥哥一切都好吗?”   玄烨刚要说话,我便打断了他,我抢在他前面说道:“好,一切都好。你大可放心。”雪绒放心地点点头,说道:“我听说皇帝哥哥最近把自己困在这乾清宫也不走动,还以为和嫂嫂闹别扭了呢!看来我多虑了…”   是啊,连雪绒都能看出来的事,我还有什么必要骗我自己呢?玄烨,和我一起去科尔沁吧,你会知道我不是为了去看二爷,我会在那个只有你我的地方亲口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裕勤,愈情?   为了不让雪绒为我担忧,我客客气气地和她交谈了半晌,康熙端坐一旁一言不发,韦萧峰亦是不敢抬头,只不断地点头。   雪绒还是不放心,唐突地突然说道:“嫂嫂以前和哥哥是形影不离的,为何现在做起了贤后?皇帝哥哥总时常去延禧宫走动了?”   我怔在一旁并不作声,我只瞥了瞥身边的玄烨,这也正是我的不满,我之所以冷落他,只是希望他能忘记那个舒妃,记起我。   我见他仍是一脸冷峻的坐在他高高在上的宝座上,听到雪绒的问题,他看向了雪绒,这时候的他只有在面对他妹妹的时候会温柔起来,玄烨终于道:“绒儿,皇后向来是贤后…”他说着也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今日请安就至此吧,皇后也累了,回宫休息吧。”   我转头向坐在身边的康熙,微微浅笑,站起来福了福身,说道:“臣妾谢皇上关心,臣妾告退。”   出了乾清宫,纯风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过了乾清门,身后突然一声呼唤:“嫂嫂留步。”   我驻了足,回头见雪绒只身朝我跑来,冬日里她的额头上竟还有汗珠。我朝她一笑,问道:“雪绒,你怎么追过来了?皇上还想与你们一同用午膳呢。”   雪绒放慢了脚步,却仍在不停喘息,她平息了自己气息后,才道:“嫂嫂为何不留下?你只说你一切都好,可你好时却不是这样的,我如今要回科尔沁去,嫂嫂的近况才是我最关心的。”   我猜的没错,若是雪绒知道我在故意冷落他哥哥,她一定不会安心回去的。这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我将雪绒视作自己的亲妹妹,她如今要成亲,我怎么忍心给她心中添忧?   我只说道:“如今你也来猜测我的心思了,不过我的确一切都好,你大可放心,你既要回科尔沁,我也是要陪的。”   我挤出一个微笑给雪绒看,然后又拍拍雪绒的肩头,说道:“回去吧,别叫皇上和韦爵爷登急了。”雪绒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被我推着,回过头说道:“那嫂嫂一切保重。”她才终于离开。   一月初七,离雪绒出嫁还有三天,宫里已是张灯结彩,由于一月前我的伤还未好全,封后大典也是从简的,贺礼都没有收,这次加上公主出嫁,宫外的贺礼源源不断地送进宫来。   “纯亲王府,平亲王府,娘娘阿玛府里,还有索额图大人那边都送进宫了贺礼,专门呈给娘娘的。”纯风一边清点着贺礼,一边对我说道。   “哦?二爷和六爷送的贺礼你收好便是,那索额图可也送了本宫贺礼?”我不禁奇道。索额图是先皇后赫舍里芳仪的阿玛,曾经一度指使他女儿与我为敌,甚至陷害我的父母。不过他的女儿赫舍里芳仪的确是我放了她一条生路。   纯风捧着礼盒走过来,说道:“娘娘请过目。”我接过她手里的盒子,轻轻打开,见里面是一面雕饰华美的铜镜,旁边一张字笺,上面写道:“奴才索额图及女儿仪,谨恭祝皇后娘娘如铜镜般圆满平安。”   我看过后也不由得欣慰一笑,轻声道:“仪…如今你不是芳仪了,而是‘仪’…也好,你该有你的新生活了。不过,你该比任何人清楚,坐在皇后的宝座上是否能真的圆满?”   纯风收好了礼盒,在一旁安慰我道:“娘娘,还有三日就该启程去科尔沁了,娘娘的心事也就能了结了,该高兴起来才是。对了,还有舒妃那边送来的贺礼,娘娘可要看?”   我一惊,说道:“舒妃?她不是已被本宫禁足了吗?怎么还能送出贺礼来!”纯风忙低下头,说道:“奴婢也奇怪呢,不过…可能是皇上特许的吧,舒妃先前禁足也是比别人禁足时自由得多。”   皇上特许…我以为自己有多洒脱,可是听到这里,心还是会不免一阵阵刺痛。   “拿来本宫看看。”我平淡地说道。纯风福了福身说着:“回娘娘,舒妃送的是一个鸳鸯锈枕,奴婢给您拿过来。”纯风交到我手上的是一个鸳鸯绣枕,却只有一个,不是成双成对。   “只羡鸳鸯不羡仙,舒妃既然选了鸳鸯作绣图,为何又不送个成双成对的,她这是故意讽刺我。”我来回摆弄着手里的枕头,放到鼻下一闻,竟然一股浓烈的异香,闻了教人不舒服。我便把那枕头递给纯风,说道:“放别处,别叫本宫看见。”   “皇上驾到——”门外突然传来了德子的声音。   我忙站起身向暖阁外走着,见玄烨只带了德子和几名侍卫,我蹲在暖阁门外,说道:“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玄烨走近我身边,双手扶起了我,说道:“今日难得无事,便来看看你。”   我站起身,没有看玄烨,因为心里的思念被他对舒妃的“特别关照”打消,想起那只有一个的孤零零的枕头,就是他允许送出来的,心里就一阵不顺。我说道:“既然无事,皇上该好好休息的,何苦来钟粹宫见不愿见的人。”   玄烨不语,只是走进了暖阁,坐在石铺上面,随手翻了翻我看过的书,说道:“你还是不愿理会朕,朕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三年来浮浮沉沉早就倦了,如今朕还牵挂另一个女人,你想要选择隆禧,对吗?”   我摇摇头,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的确累了,不愿意再争了,但是我不会选择隆禧,我不能伤害你们两个,还有我的姐姐…我要你和我都清楚,这世上有太多的感情,不单单只有爱情。我只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你可以去见你想见的人。”   玄烨突然攥紧了手里的书,说道:“可是她们在我心里都不及…”他未说完他又抬头看了看我,我还是躲开了他的目光,说道:“舒妃姐姐的确温婉美丽,皇上有这样的心也属正常。”   可是我竟还是难受起来,不是说过不会为他而难受了吗,怎么还是心痛起来?我在期待他说出那个人是我吗,但是我又害怕那个答案,我该怎么办,该就这样不再假装冷漠吗?   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紧紧握住我的手,说道:“不,不是她…是…”   “你别说了,我不会有什么改变的…”我还是害怕那个答案,慌忙打断了他,跑出了暖阁,只身站在院中的合欢树下。他仍是追了出来,在我身后喊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要说的那个人…是你…”   “玄烨…”我转过身去,轻声道,“你还能原谅我吗…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对你死心,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装出来的,那日你带我看烟花,送给我的合欢图,我都好感动好喜欢,只是不敢说出来。”   玄烨上前一步紧紧拥住我,说道:“为何不敢说?你怕我会让你失望?”我也紧紧回拥住他,说道:“我只以为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如今我才知道,我该紧紧抓住你,才不会有失望…玄烨,我不闹了,再不与你闹了…我们一起去科尔沁,就你和我…玄烨,之前只是与你赌气,我觉得放弃你,就可以再不用伤心。可是我发现,让我放弃你比拥有你更难。”   “玄烨,什么考验都不重要了,只要我选择信任你,什么人都不能左右你我。”我附在他耳边说道。   玄烨也是轻声一笑,说道:“你能回心转意已是天大的恩赐了,不会再有人能左右我们,其实从我选择迎你回宫的那一日我就答应自己,要对你一直好下去。”   夜静得安心,静得连身边的他的喘息都那样清晰,那一声声的喘息,教我在寂静的夜里得以安心。   次日清晨。玄烨下了早朝便径直来了钟粹宫,我迎他进来,他刚刚落了座便问道:“霏儿,早膳可有准备好?”我望着他的神情,不禁忍俊不禁,笑道:“自然为你准备了。”我招呼纯一上了早膳,便坐在桌旁静静地陪着他。   他用膳同时,说道:“霏儿,自从那日我说我要证明给你看,我约了你上堆秀山,与你一同看烟花,给了你合欢图,还命内务府制了香给你送来…”我拼命的点头,说道:“是,我都记得,都记得,玄烨…我…真的好感动,我那几日绝情更是对不住你。”   玄烨推开碗筷,又说道:“你不必自责,朕从不怪你。只是裕勤,在香粉中下了紫荆花粉,她能如此狠毒朕也是没想到的。”   说话间,惠嫔,德妃,良嫔还有荣妃竟来了钟粹宫。她们一众人进了暖阁,似是没想到玄烨会在,有些惊诧,但很快还是恢复了平静,恭恭敬敬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玄烨见她们来了,便说道:“今日初八,不用给皇后请安的,你们怎么来了?”   惠嫔说道:“回皇上,臣妾等有要事和皇后娘娘说,若是打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还请皇上恕罪。”康熙也没有表现出生气,只是说道:“你们去正殿等着,朕与皇后过后过去。”   正殿内,玄烨坐在正座之上,我则坐在他身边。惠儿站起身行了一礼,说道:“皇上,皇后,臣妾有一事想要告诉皇上,皇后娘娘。”   玄烨说道:“芷珠你起来说话,但说无妨。”   惠儿一副严肃神情,说道:“皇上,臣妾知道皇后娘娘是皇上最最在意的,所以这件事一定要说,几日前舒妃指使了侍女在娘娘的花粉里放紫荆花粉,还有一事,便是舒妃在禁足期间给皇后娘娘送的那个枕头里有也有紫荆花粉,娘娘若是长时间枕着,定会染上恶疾的!”   “惠儿,别胡说,拿枕头本宫特意闻了,没有紫荆花的味道,况且,你也没见过那枕头啊…”我打断了惠儿。   惠儿仍然接着说:“皇上,皇后娘娘心好,几次三番地原谅了舒妃,可是舒妃恃宠而骄,不但不知感恩,都禁足了还在毒害姐姐!”   康熙叫纯风取来枕头,又叫德子去宣了太医。玄烨拿着枕头,不发一言,可我能看出来他的眼中全是仇恨的眼神。   许太医一来,康熙就将那枕头扔在地上,大喊:“你给朕看!里面有什么!”许太医捡起枕头,用小刀划开枕头的面料,之间里面竟然有一香包。我也不禁一惊,难怪我闻不到味道,里面包裹的这样严实。   半晌,许太医才回话,道:“皇上,皇后娘娘,这荷包里的确有紫荆花粉,而且还夹杂着夹竹桃花粉,这两种伤人的花粉混在一起,伤人会更厉害。”   “可是芷珠,你又怎么敢断定是舒妃做的?”玄烨还是迟疑道。   “皇上!”说话的突然变成了跟随一起来的荣妃马佳云妞,“还多亏皇后娘娘,那时候把臣妾禁足在绛雪轩,那地方离内务府近,门前还有一颗夹竹桃花树,舒妃向来不喜欢花花草草,只不过前一阵装模作样的喜欢过合欢,不知为什么她天天站在夹竹桃花树下出神。”   良嫔也道:“皇上,那日臣妾和德妃姐姐到御花园转转,也见舒妃捡什么花瓣,近一看才发现是紫荆花的花瓣。”   惠儿也突然跪下,大声道:“还望皇上明断。”   康熙听完已是气愤至极,他抄起身旁桌上一个茶杯便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吼道:“李德全,你给朕传旨,贬舒妃为答应,仍禁足在延禧宫,没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康熙说完,转身看着我,说道:“霏儿,教你受苦了…”我摇摇头,只说道:“皇上,能陪臣妾一同去延禧宫看看陈裕勤吗?”   延禧宫。康熙站在门口,说道:“霏儿,你先进去罢,我不愿意见她。”我也只得一人走进了延禧宫。   舒妃一副狼狈,瘫坐在木椅上,她见我进去,却像突然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说道:“皇后娘娘,你救救嫔妾!嫔妾没有在那枕头里放花粉啊!真的没有…我承认我以前做的事…皇上赏你的香粉里的紫荆花粉是我放的,可是这枕头里的当真不是我!”   “哦?”我要慢慢引出陈裕勤的话来,“为何只在皇上赏本宫的香粉里下毒?”陈裕勤面如死灰,说道:“那是他送你的香,只有这样样你才会绝望,只要你不再与我争,那皇上就是我一人的,我与我的家人就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陈裕勤啊,你当真是与她们无异了。你让皇上失望。”我说道。陈裕勤突然激动起来,喊道:“我叫皇上失望?皇上何时会为我而失望!那日团圆节,我有着身孕,别人要与我饮酒,皇上都不在意!”我回想起那日的事,那日我与玄烨有着心结,他根本无暇顾及陈裕勤。   陈裕勤又说道:“完颜霏,我告诉你,那刺客是我阿玛府里的人,目的就是要杀你,根本不是为了皇上!而且那套你是完颜氏皇上才会宠你的说辞也是我精心编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你与皇上的关系。只要你死了心,皇上就会把心思转到我身上!皇上爱你,你却冷落他,你就该死!我比你更爱皇上,是你抢我的!”   “胡说!”门外突然传来了玄烨的声音,我早知道他会在外面听到这些,他喊着,“全是一派疯言疯语!陈裕勤,朕竟没想到你一次害皇后不成,就害第二次,还派了刺客明目张胆入宫刺杀皇后!你罪当诛你可知道!”   陈裕勤见玄烨走进来,也不慌忙,跑到玄烨身边,喊道:“皇上,说到底,是我比她更爱你!我的情胜她一筹!”玄烨推开陈裕勤,却没有再说话,他犹豫了,他的眉头微蹙,此时我们三人站在这里,多么奇妙的关系,陈裕勤说她的情更胜我一筹。   我走近玄烨一步,跪下道:“皇上…臣妾愿用皇后之尊换陈裕勤一命。”   我就这么看着他站在陈裕勤的身边,他是想要保护她的,不然也不会犹豫不决。   “救她?你是想让我愧疚…”他问。   “不,我只是不能看到你伤心。”我跪在地上,回答着他。   之后我仅仅是站起身来,推开暖阁的门,走出延禧宫,留下一个背影,留下一道光影给你,给你们——玄烨与你的裕勤。 作者有话要说:     ☆、科尔沁(一)   康熙十二年元月初十,出发当日,离开前我还要再见一见惠儿。储秀宫,惠儿迎着我走进了暖阁,她轻松地笑着,问道:“姐姐就要启程了?怎么还来储秀宫,若是想见惠儿,惠儿自己过去就好了啊。”   我一把拉住惠儿,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团,我不能再疑惑下去,我问道:“惠儿你告诉本宫,舒妃送给本宫的枕头里的香包,你是怎么知道的?”   惠儿突然收住了笑容,她摇了摇头,犹豫不决的模样,拉着我进了暖阁,关上了暖阁的门,她突然跪在我面前,低着头,说道:“姐姐,是惠儿骗了你,那香包是我放进去的。”   “那拉芷珠!你为什么这么做!”我低着头看着跪在我面前的惠儿,我冲她吼道。   她抬起头,我竟难得一见惠儿哭了,她的眼睛沾着泪水,抽噎道:“姐姐,惠儿知道姐姐为了我好,不惜放过舒妃,只为能让她将孩子过继给我…惠儿怎能不感恩?舒妃用紫荆花粉害姐姐,手段卑鄙,我这么做只是想帮姐姐除掉这个舒妃。惠儿入宫三年从未害过别人,却没少目睹后宫中人相互陷害之事,只一次这么做,不求姐姐原谅,只求姐姐理解惠儿。”   “惠儿你起来。”我一把拉起她,说道,“我明白,只是你教皇上为难,也叫我为难,到底该不该除掉舒妃,不是你我能决定的,皇上对她用情颇深,又怎么轻易除掉她?”   惠儿擦了擦眼泪,说道:“姐姐,那样也无妨,只要我那拉芷珠还在一天,就不会教陈裕勤伤害姐姐一丝一毫!”我拍了拍惠儿的肩,说道:“惠儿,我会保护你,一直…纵使来日有人提起你诬陷舒妃一事,本宫也绝不会叫你受任何伤害。”   惠儿深深点头,说道:“好了姐姐,该启程了,姐姐也该往神武门去了,姐姐此去有雪绒陪伴,能亲睹雪绒的喜事,的确是幸事,姐姐该开心的!惠儿等姐姐回来。”   惠儿,我从来没像这一刻这样仔仔细细地回想与你的点点滴滴。第一次相遇你说后宫中的人好人就会有好报,你说我是好人会有好运;你日日陪我用早膳,笑嘻嘻的你带给我所有的快乐;我们遇到了雪绒,你我三人如亲姐妹般相惜,在宫外我有子静和欣儿,在宫里我有惠儿与雪绒;你曾陪我罚跪,每一次我身陷险境,仔细回想竟都有你的陪伴,你为我在所不惜。惠儿,我这个做姐姐的有什么能给你的?可能只有这个孩子,还有妃位的尊荣。   正午,神武门内。   成群成队的马车早已备好,喜轿也排在了最前面。这日子宫里格外热闹,老祖宗,后宫里所有人,还有六爷和欣儿,子静也都到了神武门内,只为了送皇帝离京。   我一早到了神武门内,静静候着玄烨。   人已越聚越多,不见玄烨我只得走到了老祖宗的身边,恭恭敬敬行礼,跪下道:“孙儿拜别皇祖母,皇祖母要保重身体,待孙儿回来陪皇祖母。”   孝庄急切地走上前一步,亲自蹲下扶起我,她温柔声道:“霏儿你起来,你能回科尔沁是福气,你也回到那看看哀家和雪绒的故乡…哀家等你们回来给哀家讲讲科尔沁的事。”   雪绒身着蒙古族的喜服,从远处踱过来,我只见她眼含泪花,见到老祖宗突然跪下,深深叩首,动情地说道:“姑祖母,雪绒在此谢过姑祖母,是姑祖母给了雪绒机会来到紫禁城,遇见这么多的人,皇帝哥哥,嫂嫂,惠嫔姐姐还有萧峰…若是没有姑祖母便没有雪绒今日…”   老祖宗悄悄摸了摸眼泪,我急忙扶起了身边的雪绒,说道:“雪绒快起来,今儿就要启程回科尔沁了,你别惹得老祖宗难过了才好。”雪绒一向坚强乐观,这一会也掉了眼泪,她点点头,道:“是嫂嫂,我不哭。老祖宗也别难过,雪绒回科尔沁拜过阿玛还会回来的。”老祖宗这才收住了眼泪,拍了拍雪绒的肩,道:“好好,姑祖母惦记你。”   半晌,孝庄又转向我,问道:“皇后,皇帝为何还不来,你没有去乾清宫吗?”我摇摇头,福了福身,说道:“会皇祖母的话,孙儿没有去乾清宫见皇上,想皇上也该来了罢。”孝庄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不叫我放心。”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又说,“霏儿,你告诉哀家,你是不是和玄烨闹别扭了,为何不见你们有笑模样?”   笑,我为什么要笑?雪绒出嫁我会笑,惠儿若是升了惠妃我会笑,欣儿还有子静若是生下健健康康的小世子或格格我会笑,可是面对他,玄烨,你日日守护着陈裕勤,叫我如何对你笑?难道要我再也不在乎了?   我不说话,孝庄大概也能猜出个大概来,终于只说道:“你已是皇后,有些道理该明白,多去体谅体谅玄烨,这对你们都好。”我没有抬头,只是打了个千儿,说道:“是,孙儿谨记。”   终于,万众瞩目之下,等来了康熙。远处德子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所有人便都跪在地上,齐声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康熙阔步走过来,朗声道:“都起来吧,今天是喜庆日子,朕的妹妹和硕公主博尔济吉特雪绒出嫁的日子。朕之所以和皇后一同前往,也是为了表示对科尔沁部忠亲王布木布钟王爷的尊敬。”   布木布钟是蒙古科尔沁部的王爷,老祖宗的亲侄儿,雪绒的父亲。   “是,臣弟明白皇兄的一片用心,为了满蒙两族的和睦,皇兄的付出不少,这次雪绒的出嫁,也是两族能增进感情的机会。”六爷平亲王从人群中走出来,拱手高声说道。我转头看了看六爷,他依旧意气风发,身边的欣儿也依旧温婉美丽。   “朕这段时间不在京城,一切也都委托给六弟。”康熙对着六爷说道。   我见欣儿和子静站在一起,没有机会能与我说上话,我便冲着康熙说道:“皇上,允许给臣妾些时间和两位福晋说说话。”康熙丝毫没有迟疑,说道:“去吧。”   我走到她们二人身边,一把握起她们的手,眼泪突然似是控制不住,偏要涌出眼眶。欣儿见了连忙拿出手绢给我擦了擦眼泪,一脸关切,问道:“霏儿,你怎么了,最近没有你的消息,我和子静都挂心的很。”子静也抚了抚我的肩,低声问道:“是啊,究竟怎么了?我方才见你对皇上不闻不问,也不相迎,你们…”   “我只是好委屈,从你们都有了身孕,我便总也见不到你们了,虽然贵为皇后,却总有迫不得已的事。你们看看那舒妃,现在的恩宠早就盖过了我这个皇后。”我低声说道。欣儿很关心我却不能帮到我,她只安慰我道:“这次去科尔沁不是只有你伴驾吗,能和皇上在一起就是好的,再说,你与皇上的感情,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连六爷都说,皇上能亲自去科尔沁也是为了陪你。”   “对啊,那舒妃时不时得宠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从来没超过你。”子静也说道。   能见到她们,听到她们说话对于我已是莫大的安慰了。子静也说道:“霏儿,二爷也在科尔沁,他肯定早就挂心你了…你们能见面也好,免得王爷总是担心了…”子静说话时神情黯淡,突然便没了精神。   我说道:“姐姐别多想,二爷如今只是我完颜霏的兄长,王爷走前曾说过会早些回来陪着姐姐。”   子静似乎是被我的话重新点燃了希望,说道:“当真?那可是太好了!”   欣儿也对我说道:“我的身孕已有五月有余了,等你们回来大概就能看到我们的孩子了,子静也是。说不准到时候我和子静就去科尔沁见你去了呢!”   时辰要到了,我值得与欣儿还有子静道了别,我挥挥手,说道:“二位姐姐好生休息,我回来时一定要见到你们平平安安的!”欣儿和子静也朝我挥挥手,说道:“一路平安。”   我站回到康熙身边,并没有理会他。他亦是没有看我,只是目不斜视,问道:“要见到他了,会不会格外想念…”   我低下了头,说道:“玄烨,前几日我冷落你,是因为我太在乎你。我怕你在对别人好的时候我会难过到受不了,所以才故意不去理你,你如今这样误解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霏儿…”此时所有人都忙着送别雪绒,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他说道,“我们不要再闹下去了好吗,你心里在乎我,我心里在乎你,为什不能好好珍惜眼前人?”   “玄烨…”我转头看着他,接着说道,“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我也好想回到你身边。”   玄烨似是燃起了希望,紧紧拉住我的手,问道:“只要你说!”   “忘记陈裕勤,能不能回到在五台山一样的日子…那时候的玄烨,太美妙了,那时候的玄烨会把心里话说给我一个人听,会在烟花塔上唤我夫人…那时候的玄烨说不让我受委屈…那时候的玄烨那么在乎我…”我闭起眼睛,回想起五台山的画面。   “好…我们回到那个时候…”他拥住我,我感觉一滴水落在我的头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玄烨,你要一直这样陪着我…一直一直…我再不愿与你有任何隔阂了!”我真挚地说道。   “吉时到——”德子喊着,雪绒也终于盖起了盖头坐进了轿子里。韦萧峰也跨上了马。   纯风纯一还有纯雨走过来说道:“皇后娘娘,该上轿了。”我点点头,却用不舍的目光望着意犹未尽的玄烨。   纯风也请玄烨道:“万岁爷该上轿子了。”玄烨似是急了,说道:“不必了,皇后与朕同乘一顶轿子。”我回眸望了望他,他的脸庞依旧熟悉英俊,此时温暖如阳光般照耀着我。   “是,臣妾遵命。”我微微笑笑,福了福身,走到他身边,我知道我们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   不远处的惠儿欣慰的笑着,欣儿与子静也一定正憧憬着未来的日子。我此时也终于会畅想着美丽辽阔的大草原,只有我与他的大草原…只要我能放下隔阂,没有什么是能够分开我与他的。   出了神武门,出了京城。   玄烨终于说道:“霏儿,我们终于又出了紫禁城,这里只有你我。”我也说道:“是啊,以前我不曾认为紫禁城会困住我,却未想到他当真是牢牢的困住了我。”   在紫禁城这座心灵围城中,太多的爱与恨,欲与孽,人们用尽心机去生存,去厮杀,苦苦等待着要等待的人,最后也都忘了当初苦苦执着等待的人是谁。   “只是,我与他们不同,我从未在紫禁城迷失,因为我一直知道我在等谁,我也等到了他。”我笑笑,转头看着玄烨。   玄烨也笑起来,说道:“霏儿,我知道你的心愿,你希望芷珠好,朕已经与老祖宗商量过了,这段时间就晋她为惠妃,她的嫔位是老祖宗封的,妃位由老祖宗决定也好。还有陈裕勤的孩子,日后会过继给芷珠,是陈裕勤自己答应了的。”   “你都已知道了?”我不禁奇道。   “是。不过这一切都是你愿意的,我希望你高兴。”玄烨说道。   “玄烨原谅我…我已经变得和她们没什么两样了,我能走到后位,也是我心机一步步积累得来的…”我说着。   从和平亲王联手找到证据洗脱纯亲王罪名,扳倒了温僖贵妃。再到我一步步心机积累,寻找证人,将赫舍里芳仪拉下了皇后的宝座,最后到惠儿诬陷舒妃,只为了能帮我铲除舒妃这个敌人…当中我遇到了太多人——六爷,惠儿,二爷,印夕,印云,遏必隆,索额图,雪绒,韦萧峰,温僖贵妃,赫舍里芳仪,马佳云妞还有瓜尔佳和双…是他们积累了我的心机,送我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的。   “不必自责,你是为了自己,有什么要自责的?我曾说过要你永远不受委屈,都怪我。”玄烨竟开始自责起来。   “好了好了,玄烨,只要你我都好,现在一切都好,未来也一定会好的,不要再想以前不愉快的事了…”我紧紧拥住玄烨,我希望时间再慢一点,慢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科尔沁(二)   次日,过了正午,车队渐渐慢了下来。出了京城后,我一直侧靠在马车的角落里,一只手掀着帘子,望着外面的一草一木,我竟如孤陋寡闻了一般,新奇地望着车子外的一切。这些会被寻常人熟视无睹的物事,在紫禁城内却是我难得一见的。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听到德子在马车外恭声说道:“主子,承德行宫到了,您请下来吧,该休息了。”   纯风掀开了马车的门帘,为我垫好了脚蹬,我回过头去,看着纯风,问她道:“三爷呢?”   因为玄烨向来不喜欢张扬,这次与雪绒同行前往科尔沁,一路上也都是低调行事,所以在外我们只能称他为“三爷”,不敢直称他“皇上”。   纯风眼神突然一丝闪躲,说道:“主子先下来休息吧,三爷…三爷…”   德子突然接了纯风的话,他说道:“主子,都怪奴才,方才爷说集市上热闹,不让跟着,一个人上集市上去了。”   “没人跟着怎么行?你们都怎么做事的!”德子跪在了地上,连忙解释道:“主子别着急,手下一众侍卫早就悄悄跟着三爷了,主子不用担心。”   我这才走下马车,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进了行宫,一切都安置妥当后,我走进行宫内的暖阁,推开窗子,窗子正对着车水马龙的街市,街市上行人川流不息,我却试图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嫂嫂!”我猛地回头,见雪绒一身青色旗袍,梳着简单的两把旗头,笑盈盈地走进我的暖阁,她走到我身边,说道:“嫂嫂,今儿天气这么好,咱们也上街走走吧!”我也爽快地笑笑,说道:“好,咱们两人一起,谁都不带!”雪绒挽起我的手,说道:“走!”   上了街,雪绒总是被各式各色的小饰品吸引着,她站在一个玉饰品的车子前,将挂着的玉饰品摘下来摆弄着,我走过去站到她身旁,问她道:“雪绒,你可喜欢?”雪绒点点头,说道:“喜欢!我真希望韦萧峰能买给我…”   我也不禁心头一沉,玄烨到了这人多热闹的地方,一个人就走了,他丝毫不会顾虑我的感受。此情此景,我突然想到了五台山的集市,在那里,我就像雪绒一样,被玉饰品吸引着,在那里,我遇见了隆禧。   “在看什么呢?”一个声音在我身后不远处响起,心头怦然一动,瞬间回过头去。我期待着那个人会是我期待的人。   “玄烨!”我一时间激动,竟然大声叫了出来。   “嘘——”玄烨用手抵着嘴,朝我示意道。我忙点点头,说道:“知道了,三爷…”玄烨一把拉起我,说道:“走,带你看个好玩的!”   “诶——雪绒还在那边呢!”我虽然被玄烨拉着,却迟迟不肯挪步跟着他走。“雪绒难道不愿意和韦萧峰多待一会吗?你个傻丫头…”他会意一笑,拉着我离开了刚才的地方。   我就这样被他牵着,穿过匆匆人群,纵使身边的人再多,街市多么的繁华,也都化为了背景,我眼中唯一只留下他的身影。   “你方才叫我什么?”我一副假意生气的模样,拉住了玄烨,他才回过头来,满眼的宠溺之情,说道:“本就是我叫雪绒哄你出来的,难道你还不是个傻丫头?”   “不是!”我反驳道,“你总说的好听,说什么叫雪绒哄我出来,我看是你来街上贪热闹罢了,来看街上的年轻女子呢!”   玄烨甜甜一笑,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看你还不够,哪有心思看别的女子?”我也看着他开心地一笑,紧紧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跟着他走在街上。一直走到一处人群簇拥的地方,玄烨一只手紧紧搂住我,一只手指指前方,说道:“我方才就是看见这个才一个人等不及出来的,这是个字谜游戏,那些漂亮的发簪就是奖品,我想要把那些都赢下来给你,我的夫人。”   “好啊…”我看着那些很漂亮的发簪说着。此时的我离开了紫禁城,离开了阴谋与陷害,离开了陈裕勤,身边只有他,唤我“夫人”的玄烨。   我们凑近了人群,挤到了最前面一排,那主持猜谜的男子用力地敲了敲锣,大声喊道:“下一个谜语,谜面‘见到皇上了吗?’”他刚说完,玄烨就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男子一脸疑惑,问道:“这位客官,不知您笑什么?”玄烨摇摇头,说道:“您不必接着说打一什么物件了,这谜底是个四字口语,‘没有主见’可对?”   那男子不禁盯着玄烨看了半天,说道:“不假,谜底正是‘没有主见’!可是我们这奖品都是发簪,不知…”玄烨摆摆手,一把搂住我,说道:“交到我夫人手里就好!”   那老板取了发簪交到我手上,我微笑着收下,又望了望自信满满地玄烨。老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好了!各位请停下一题!谜面‘情心渐逝泪婆娑,日月同辉不快活’打一节日。”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青年男女都开始讨论起来。我见玄烨也不做声,便拉了拉他,说道:“你没有什么想法吗?我都猜到了。”   玄烨一笑,转头看着我,说道:“我的夫人自然不同,只是我若不给别人商量的机会,就太无趣了。”说完,玄烨举起手,高声一喊:“我猜到了!‘清明节’可对?既然是泪婆娑、不快活,又有日月同辉,你一定是清明节了!”   “厉害厉害!公子的确厉害!就是清明节!”那老板夸赞玄烨的同时,人群中也开始响起夸赞玄烨的声音。我环视了一圈,发现两个年轻的女子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玄烨,我心里突然一阵不快,恨不得把玄烨私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不叫他出来吸引别的女子的眼光。   只是玄烨答题正在兴头上,我也不好打断他,就陪伴着他继续答,那老板又将一支精美的发簪交到我手上,对我说道:“夫人好福气啊,嫁给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夫君!”   那老板又出了一题:“这一题难了,谜面是‘朝看无情暮有情,送行不合合留行。长亭诗句河桥酒,一树红绒落马缨’!打一植物!请各位用心想一想。”   “红绒落马缨…这难道不是…”我转头看着玄烨,他早已是胸有成竹,他低下头望着我,轻声道:“霏儿,我若是不能答出这是什么,都对不住你…”   “玄烨…我明白,你不会不知道的。”我肯定地对他点点头。   “不用想了,谜底就是——合欢花!”玄烨突然大声喊道。那老板惊讶地望着玄烨,不禁带头鼓起了掌。我看着玄烨欣喜的表情,他也将我搂得更紧。那老板又交到我手里一支发簪,竖起了大拇指。   就在我与玄烨都沉浸在喜悦中时,突然有人在我们身后悄声说了一句:“公子,可能借一步说话吗?”我回头一看,就是方才一直着迷一般望着玄烨的那两个女子里的一位。我没好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中不禁想着“想和我抢?没门!从前什么赫舍里芳仪,钮祜禄温僖,马佳云妞想和我抢都抢不走,就凭你?!”   玄烨有些犹豫地望着我,身边所有的人竟然也都安静下来注视着我们三个人。我直视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说道:“姑娘既然也喜欢猜谜,不如叫我给你出一题吧。”那女子也不服气,说道:“你尽管出题,不过我若是猜不出来,还望公子帮忙。”她说完羞涩地朝玄烨一笑。   我平静地说道:“这迷可不难,谜面就是——‘我’!”   “我?这…”那年轻貌美的女子紧蹙眉头,还不时瞥瞥玄烨。   过了半晌,她还是没有答出我的问题。我轻声一笑,向前走了一步,看着她说道:“不如叫我告诉你谜底罢,他与你无关!”   我说完,拉着玄烨就飞快走出了人群。玄烨拉住我,突然一把将我拥在了怀中,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霏儿,与她生气做什么,我怎么会丢下你和一个陌生人去搭讪。”   “玄烨,我恨不得把你藏起来!只归我一人所有!好不容易离开了紫禁城,好不容易只有你我,我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来和我抢你!”我说着说着竟又落下了眼泪,可能是压抑已久后,突然放松的缘故罢。   玄烨半晌说话,我只感到他将我抱得越来越紧…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在那里,你为我受了太多的苦,你苦苦地等我,我却总让你失望…哪怕是你冷落我,我也不配责怪你。”玄烨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时。霏儿,说来可笑,我此生流过的所有的眼泪似乎都与你有关。”   玄烨,我就希望这样简简单单地拥有你,哪怕没有紫禁城,没有金屋银屋,没有皇帝皇后的名号,我只希望简简单单地拥有你。   “好了玄烨!开心起来!我没事,咱们都要开心起来!”我微笑着,用手擦了擦玄烨眼角的泪痕。   夜晚,回了行宫用完晚膳,雪绒来找我说话,她进来后关上了门,坐到我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嫂嫂,惠儿姐姐的信…”   “惠儿?快给我。”我接过信,拆开信封,展开了信纸:   “姐姐,   惠儿希望姐姐一路上安好,此时惠儿也一切都好,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与姐姐说明,并不是要搅扰姐姐的心情。   陈裕勤已在昨日诞下了孩子,是位公主。作为皇上的长女,太后和老祖宗都疼爱的很,老祖宗特地为公主取了名字——瑛祺。陈裕勤也的如约将公主过继给我。   她对陷害姐姐之事供认不讳,她为了赎罪,闭门不出,吃斋念佛。她说要等皇上回京,亲自向皇上还有姐姐认罪。   望姐姐安好。   那拉芷珠,亲笔。”   我收起信,看着雪绒,说道:“雪绒,陈裕勤肯认罪,而且也将公主过继给惠嫔了。”   雪绒接过信,说道:“嫂嫂,陈裕勤若不这样,怕是难保自己的地位,姐姐万不要心生怜悯!”   “怎么可能!”我喊道,抬起头,我都能感到此时自己脸上的憎恨的表情,“本宫早已不是三年前刚入宫的完颜霏了,再也不会随随便便心生怜悯!陈裕勤,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雪绒说道:“嫂嫂,哥哥叫我来叫你呢,他在外面等你。”   “外面?在哪啊,这么晚了,他还出去做什么?”我不禁问道。   “嫂嫂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散散心也好,不要想宫里的事了。”雪绒推着我出了行宫。我披了斗篷,一个人走在了黑暗里。   黑暗中,有一道清晰的烛光痕迹,一直通往远处。我凭着直觉,跟着那道烛光一直走着,直到河边,我不敢再继续走下去,因为烛光一直通向了河中心。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玄烨?你在吗…”   无人应答,可是我看见河中心一袭红纱却垂落,在风中飘摇。   我接着跟随烛光的方向,一直走过木桥,走到了河中心。小岛上灯火通明,犹如白昼,玄烨站在亮处,手里拿了一把箫。   我笑道:“你做什么啊?今日兴致这么高。”玄烨走到我身边,将箫递到我手里,说道:“霏儿,我想过你说的话,想了好多次…我的确欠你太多…你入宫第一日,我曾给你一个并不正式的婚典,如今,你已是我的妻子,可还从未有过正式的婚典。”   “那这个,算是补偿给我的吗?”我问道,望着他一副认真的模样,眼神里透露出的尽是悔意与爱意。   “如果还有时间,可以弥补,我愿意。”玄烨说道。   我飞快走上前两步,紧紧拥住他,说道:“还说我傻,你才傻,怎么会没有时间!”   玄烨也笑笑,说道:“是…不会的,你我都会好好的。霏儿,能不能再吹箫给我听?”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拿起箫,与他一起坐到河岸边,我吹起了‘但愿人长久’。   一曲结束时,玄烨指了指月亮,说道:“月亮从未像今日这般圆过。霏儿,你知道吗,今日在街上,你为我而吃醋的样子,我怎样都看不够。”   “难道以前我没有这样过吗?”我说着,从前在紫禁城中,他总是被不同的女人围绕,我又怎么可能不难受?   “可你从未这样表现出来过。”玄烨说着,牵起我的手,“现在,我已不怕面对隆禧了,因为我相信你心里只有我。”   “隆禧…”我呢喃。   他自然是不能与你相提并论,但是我欠他的太多,而且我还曾拜托他配合我考验你,就在我们到了科尔沁以后。   看来我要和隆禧解释清楚。   “我们总是太在乎对方的感受,却又不相信彼此心里只有彼此,彼此是彼此的唯一。”玄烨道。   “玄烨,我想以后我会坚信,你我是彼此的唯一。” 作者有话要说:     ☆、科尔沁(三)   “霏儿,霏儿…你看看我,是我啊…”我顺着声音寻去,是一个挺拔高挑的身影,我感觉有熟悉又兴奋。   “玄烨!”我惊喜地喊道,朝那个人跑过去。   “怎么了霏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隆禧啊,不是玄烨。”我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面目,他的确不是玄烨,他是纯亲王隆禧。   “哦,王兄…霏儿冒犯了。对了,王兄你怎么在这?你不应该在科尔沁吗?”我问道。   “我,我来看看你,你一切都好就好了…”他话未说完,却突然倒在了地上,我冲过去,蹲在他身边,喊着:“王爷,王爷你怎么了!”   纯亲王一把紧紧握住我的手,说道:“霏儿,为了你,也值了…我爱新觉罗隆禧,此生能遇见你,已是天大的幸事了…”   “王爷,王爷,我不允许你有事!你醒醒,你起来啊…”我哭喊着。   “隆禧!!”我突然坐了起来,满头大汗,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呼吸还十分的急促。   “霏儿,你怎么了?”我身边的玄烨也坐了起来,他为我披上了斗篷,问我道,“方才做噩梦了罢,你一直呓语不断。”我转头看了看他,玄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十分平静地坐在我身边,我问他道:“我,我方才说了什么?”我也开始心虚起来,刚才那个梦完全是关于纯亲王的,若是梦里的话被玄烨听到,他又要多想了。   “你一直在喊隆禧。”玄烨边说着边为我系紧了斗篷,他微微笑着,看了看我,说道,“没关系的…”令我没想到的,他竟然丝毫没有触动,想起那段时间我要忘记他,就拼命强迫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触动。我打断了玄烨,冲他喊道:“不,你该难过才是,你这样一笑而过是什么意思!”   “我都说了没关系的,不管怎么样,你是我的夫人,我都选择相信你,哪怕你梦里全是他,我也愿意相信你心里的人是我!”玄烨更加大声地喊着,打断了我的话。   “梦里,我以为那个人是你,我好开心地跑过去,可是他不是你,我瞬间就没那么高兴了…”我用手轻轻抚了抚玄烨的眉,说道,“不要蹙眉好吗,答应我,我不要你烦恼。”   玄烨眉头舒展,紧紧拥抱住我,可是我的心的确被这个梦打乱了,我已下定决心只选择玄烨一人,可是到了科尔沁后,见到他以后,我的心还能这么坚决吗?倘若他真的像梦里那样生命垂危,我真的忍心拒绝他吗…   次日,走走停停了一整天,自从出了承德,就开始连绵不断地下着雨。可是我又偏偏倔强地不听纯风的劝,不肯披上斗篷,此时的确有些冷了。   “停!纯风,告诉前面停一下,我想下去走走,下了雨,空气这么好,该下去走走才是。”我掀开马车的帘子,朝纯风喊道。   “主子,那奴婢扶您下来吧。”纯风放好了脚蹬,扶着我走下了马车。   我压低了声音,对纯风说道:“纯风,找机会给惠嫔回信,告诉她,别叫舒妃出什么意外,本宫回去还要她认罪。还有,让惠嫔善待瑛祺公主。”   “是,奴婢一定给娘娘办好,不过,惠嫔一定会对瑛祺公主好,只是舒妃,娘娘想怎么办?”纯风搀扶着我随着缓行的车队慢慢走着,我深吸一口气,说道:“纯风,本宫入宫三年有余,可曾伤过什么人?”“这…娘娘,您从未主动害过人,只是害您在先的人,一个一个都得了报应,这不能怪娘娘,这只…”   我摇摇手,示意她别说了,我只说道:“那不就好了,我不会伤舒妃,况且我早已答应了她,若是能过继孩子给惠儿,本宫就保她平安。”   “一个人散步多没意思啊,不如我来陪陪你?”前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玄烨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下来,我匆忙间蹲下行礼道:“给三爷请安,三爷万福。”   玄烨一把拉起我,说道:“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生疑,夫人拘礼什么?”我舒了一口气,玄烨似是没有听到我与纯风的对话。我微微一笑,说道:“该有的礼节不能丢,三爷既然有兴致,就陪我走走吧。”纯风退到一旁,我和玄烨静静地走着。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德子跑过来撑起一把纸伞,玄烨接过伞,摆摆手叫德子退了下去。   “瑛祺这个名字你觉得好吗?”玄烨为我撑起了伞,却突然发问道。“三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瑛祺这名字我觉得甚好,是老祖宗给取的,自然是好的。”我规规矩矩地回答着他的话。   “我听你说要芷珠善待瑛祺,看来你还是很喜欢这孩子的。”玄烨住了脚步,不再向前走着。   “玄烨…你听到我说什么了…”他听到我说什么了,他会不会厌弃我这个开始学会心机手段的后宫女子,厌弃我这个与别人无异的后宫女子,会不会将我看成与赫舍里芳仪一样,都是眼中只有利益荣耀的皇后…我的目光开始躲闪,我真的很怕我的形象在他心里全毁了,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臣妾,臣妾…其实,从未…”   “不用说了,我昨晚就说过,我相信你。”玄烨那清眉黛目间流露出的尽是信任与爱意,我望着他,景有一些不敢相信。我的心头划过一阵暖流,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我搓了搓手掌,又朝手心里哈了哈气,一团白雾飘散在空中。   “怎么,冷了?”玄烨关切地问道,说着,又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搭在我的身上。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声音打在纸伞上,打在地面上,打在马车的轮子上。只是我却再感不到冷,就这样被你疼着,呵护着,该有多好。   五日后,车队已入了科尔沁的界,放眼望去全是大草原的绿色,我不禁兴奋起来,在马车里已经坐不住了,我掀开帘子,把身子探出去,看见远处成群结队的马儿狂奔着,无拘无束。我多想也像马儿一样,没有牵绊,自由奔跑,不像在紫禁城中,就如同笼子里的鸟儿。   “嫂嫂!你看,那就是我们科尔沁的蒙古包了!我额吉还有额祁葛都在那!二爷也会在那里的!”雪绒早就按捺不住了,她跳出了马车,自己骑了一匹马跑着,来到我的马车边上,朝我喊道。   我低头看着雪绒,见她一身蒙古族的打扮,特别漂亮,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说道:“我的妹妹就是不一样,真如雪绒花一般!”其实,早在我遇见雪绒的第一日,早就觉得她生得如雪绒花一般白皙美丽。雪绒骑马骑得特别好,她驾着马儿,一点不输她的三位哥哥。   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悄悄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望着,见大草原上一片阔气的蒙古包群,一群人早已站在下面候着我们了。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纯亲王隆禧。   我下了马车,这一次不能再说说笑笑,我面无表情地走下马车,站到玄烨的身边。看着眼前的人全部跪下,齐声喊道:“科尔沁部忠亲王布木布钟率家眷恭迎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玄烨点了点头,我才说道:“忠亲王有礼了,快快请起,雪绒,还不快扶你额祁葛。”玄烨也说道:“布木布钟,朕此次来只是为了给雪绒庆祝大婚的,你们都不必拘礼了!本都是一家人!”那位布木布钟忠亲王是雪绒的父亲,他身边站着的还有一位福晋,玉福晋——是雪绒的母亲,身旁还站着一位比雪绒还年幼的男孩子,是雪绒的弟弟——雪穆。   “皇上说得对,臣在此都为雪绒和硕公主备好了,大婚一定弄得热热闹闹的。”纯亲王终于站了出来,拱手朝着玄烨说道。   玄烨点点头,轻声道:“好,有劳王兄了。”纯亲王走上前来,站到我们面前,突然问我道:“皇后娘娘一切可好?一路上舟车劳顿,现下可以休息了。”   我没有看纯亲王,只是点点头,说道:“本宫一切都好,劳王爷挂心了。”   纯亲王仍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他伸出了手,说道:“娘娘,臣领娘娘去休息吧。”我不知该如何应对纯亲王,只想闪开他,怕与他有任何纠葛,玄烨此时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说道:“王兄,不如带朕与皇后一同去吧,我们住在一起就好。”   纯亲王凝视着玄烨,时间凝滞下来,我们三人没有一人愿意说些什么。我最终打破了僵局,我说道:“王兄,随本宫过来,我有话要说。”   纯亲王随我来到了一旁,我低着头,并不看他,说道:“隆禧,我不用你替我考验他了,我们和好了,一切都很好。”纯亲王半晌没有说话,他惊喜地看着我,说道:“当真?我只以为你还在冷落他,要我替你考验他呢,你写给我的字笺我都还留着!你们能和好,我也很高兴,真的!”   “隆禧,你能这么想当真是太好了…看来科尔沁的日子会很美妙,不是吗?其实,我觉得只要我与玄烨能相互信任,就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我坚定地望着纯亲王。   纯亲王说道:“霏儿,你能幸福,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子静,我实在放心不下,她怎么样了,你走前可有见过她?”   他方才说什么?他在牵挂子静!只要他开始记挂起她,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好好,子静姐姐一切都好,王爷一定要在她生下小世子前回京城陪她,她更挂心你。”我欣喜地笑着,一个劲地点着头,我真心替子静感到高兴。   回到玄烨身边,我肯定地朝他点点头,他亦是回给我一个信任的笑容。   正午,进了蒙古包,一切安置妥当后,我已迫不及待奔向大草原与她融为一体…科尔沁,我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风雨科尔沁(一)   深夜,本该寂静无声的科尔沁大草原却被一阵急促的谈话声搅扰,我被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试图听清蒙古包外的谈话内容,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   我起身点燃蜡烛,才发现玄烨已经不见,他并不在我身边。“他不在,能去哪?外面说话的人会不会是玄烨?”我不禁好奇,虽然入了夜,外面有些冷,还下起了小雨,而我还是只披了件斗篷,就独自一人悄悄走到了蒙古包外面。   我悄悄走近方才谈话声传来的地方,渐渐听清了那两人的交谈内容。   “这一次是我要你帮我,我要你帮我…”   “就算不为你,为了她,我也会帮忙,只是你为什么要我帮着个忙?”   “说到底,是我不自信了。那日她趴在你肩头哭泣的样子我永远忘不了,在她最难过的时候,能陪在她身边的竟不是我。”   “我一直希望她能幸福,可是为了你她失望了太多次。你还记得团圆节那日吗?她为你挡了一剑,你知道那刺客是舒妃安排的吗!舒妃要伤她,你却百般呵护舒妃,不光给舒妃解了禁足,而且就在陈裕勤又给她下毒的时候反过来埋怨她!她如今还能如此爱你,你当真配得上吗!”   隆禧,谢谢你替我着想,只有你了解我的感受,当时舒妃在香粉里放了紫荆花的花粉,我罚舒妃禁足,其余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我一去见玄烨,他就埋怨我无理取闹,牵连他的舒妃…   “好了王兄,这些事都过去了,我都不想提了,王兄也别提了。”我突然大声说道,从蒙古包后走出来,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谈话。   隆禧见我走了过来,匆忙解下他的斗篷,想要批到我身上。我摇摇头,退后一步,说道:“王兄不用了,我不冷,你们二人也快些休息吧。”   玄烨一直都没有说话,他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我走到他身边,低头浅浅一笑,攥紧了他的手,问道:“皇上快些休息吧。”玄烨不敢看我的眼睛,他仍然低着头,说道:“朕对不起你,朕不知道前段时间舒妃一直对你步步相逼,更不了解你冷落我是因为对我失望。”他的声音里充斥着的,是不自信与悔意。只是我不想再去回忆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别说了,你这样只会破坏我们脆弱的感情,三年浮浮沉沉,我为你,我们总是分分合合,我已经禁不起任何变故了。”我也变得低落,脑海里突然回放起所有不快的回忆,从纯亲王被冤,玄烨不相信我开始,我们总是分分合合。   说话时,纯亲王还是将斗篷披在了我的身上。我并没有拒绝,可是玄烨却突然变得愤怒,他冲上前去使劲推开纯亲王,大声喊道:“你做什么!我的夫人不用你来关心!”   “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妹妹!”纯亲王显得十分不解,被玄烨退了一个趔趄,他喊道:“你做什么!若是想打,明日便可啊!科尔沁有骑马射箭和比武的习惯,不如咱们明日正经来一次!”   玄烨的目光十分坚定,他死死盯住纯亲王,坚定声道:“好啊,明日一定分个胜负!我再不允许你站在我们中间,再不允许她在你身边流泪!”   “你们要做什么,后日雪绒就要成亲了,你们做哥哥的能不能别闹了!若是受了伤,雪绒能安心吗!”我推开他们两人,愤怒地喊道。   纯亲王转过头去,不再看玄烨,他深吸一口气后,对我说道:“你放心好了,他们科尔沁人见这种比武的场面多了。还有,后日一早会有一个科尔沁的传统活动,叫‘寻喜’。男子们会戴着面具,女子去寻找她的心上人。雪绒一定想让你参加,你可要考虑好了,明日的败者就该退出。”说完,纯亲王颇有深意地看向了玄烨,玄烨轻哼一声,不理会纯亲王。   我不知道这两个兄弟要做什么,方才说的帮忙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忽然就吵起来了?难道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他们二人就注定不能和平相处吗?   次日清晨,雪绒领了他的弟弟雪穆来见我。她穿着一身蒙古族的衣服,牵着他弟弟的手,走进了我住的蒙古包。她见到我暖暖一笑,浅浅福了福身,说道:“嫂嫂早!雪穆,快些见过皇后娘娘。”   那个小男孩走到我身边,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说道:“博尔济吉特雪穆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我拉过雪穆的手,问他道:“雪穆,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雪穆满脸的纯真,愉快地望着我,他说道:“我今年十二岁了,已经不小了呢!”我微笑着朝他点点头,说道:“是啊,不小了…”我想起三年前,我与欣儿子静一起入宫时也才十七岁有余,也没比他大多少。   雪穆见我不说话,突然问我道:“皇后娘娘,明日我姐姐就要成亲了,草原上会有寻喜活动,皇后娘娘会参加吗?”我突然回过神来,想起昨夜里纯亲王也和我说过“寻喜”的事,当时没留意,现在想想,真不知道他说那话是什么用意。   我点点头,说道:“会啊,我当然会去。”雪穆也笑了,他开心地拍拍手,笑了起来,说道:“太好了,隆禧哥哥一定高兴!”雪绒一直站在一旁,听到这话立刻跑到雪穆身边,她有些生气,拉起雪穆的手,说道:“穆,你说什么呢!”我摆摆手,说道:“童言无忌,雪绒你别和雪穆生气了。”   雪绒看向我,甜甜一笑,又凑到我身边,说道:“嫂嫂,一会皇帝哥哥和隆禧哥哥会在比武台比武哦,草原上的女孩子都过去看了,嫂嫂去不去啊?!”   “他们二人也真是的,闹个没完,若是有人受伤了,明日你能安心吗?”我说道,心底一阵不安。雪绒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她拍了拍我的肩,说道:“嫂嫂啊,你不懂,在科尔沁比武是祈福的寓意,两位哥哥在我成亲前一日比武也是想为我祈福啊!而且这种比武不会真的有人受伤的!”   “好好好,听你的,咱们也去看!”我轻松一笑,牵起雪穆的手,跟在雪绒的身边走出了蒙古包。我深吸一口气,闻着雨后大草原好闻的芬芳气息。我伸了伸手臂,想要拥抱这一片大草原。雪绒牵过两匹马,对我说道:“嫂嫂,咱们骑马过去,能快一点!”我从雪绒手里接过缰绳,熟练地跨上马,抓紧了马缰。在紫禁城的三年里,我长进最大的就是骑马,满族人在马背上打下天下,我自然也不能输在骑马上。   雪绒和雪穆同骑一匹马,我一个人骑另一匹马。我们飞快地驾着马,赶向比武场,风呼呼地掠过耳畔,只听得见马蹄清脆的声音。雪绒从我身后赶上我,喊着:“嫂嫂!骑术越来越好了!和我们科尔沁的女孩子都不相上下了!”   我回过头看了看她,说道:“是啊!你不想想是谁教我骑马?”我收紧了马缰,马儿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雪绒也赶上了我,她指了指不远处,我看见一个木栏围着的高高平台,平台也是用木头铺成的。雪绒说道:“嫂嫂你看,那就是比武台,一会他们就在那上面比武!”我点点头,看着那不小的比武台,也开始激动起来,我也期待着他们的比试。   到了比武场,我从马背上跨下来,才见玄烨和隆禧都已经到了,他们二人都穿着轻便的常服,来来回回在四周踱着。我没有走近前去与他们二人说话,只是和雪绒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他们。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我回过头去,见是韦萧峰,便心领神会了,他一定是来找雪绒的,我毕竟不能每日拴住雪绒,叫她只陪着我,她也要成亲了,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我轻声说道:“韦爵爷免礼,是来找公主的吧?雪绒你去吧,我自己一人在这里就好了。”韦萧峰拱手向我行礼,说道:“臣都写皇后娘娘。”他说完朝雪绒使了使眼色,会意一笑,说道:“绒儿,走!”雪绒甜蜜地一笑,小跑着跟上韦萧峰就离开了。转眼就只剩下我一人站在原地,雪穆十分不解,问我道:“娘娘,咱们为什么不上前去?姐姐和萧峰哥哥都上前去了,那么多女孩子都在前面呢!”   我摇摇头,注视着远处的玄烨与隆禧,看见他们二人信心满满,我说道:“我不过去,不想打扰他们。让他们痛痛快快打一场吧。”雪穆似懂非懂,他说道:“娘娘,那我过去看看可以吗?”我微笑着低头,看了看雪穆,说道:“好,你也去吧。”   我一人站在远处,听着前面那些女孩子的笑声和叫喊声。“她们并不是被比武吸引来的,她们是来看年轻的皇帝和英俊的王爷的。”我自言自语,小声说道。“主子很了解她们的心思。”说着,一个人走到我身边,给我披了件斗篷,我转头,看见纯风走到我的身边,我拍拍她的手背,和她一起静静地站着。   “比武要开始了,主子好好看吧!”纯风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了锣声,“咚咚咚——”三声锣响过后,比武就正式开始了。   刚开始,玄烨和隆禧谁都没有着急出手,他们二人互相揣测着对方,在比武台上来来回回走着。终于,是纯亲王先出手,他一拳朝玄烨挥了过去,可是他的拳头却被玄烨一把牢牢握住。我看到玄烨自信满满地点点头,还朝纯亲王勾了勾手指。   隆禧的胳膊刹那环住了玄烨的脖颈,向后一使劲,想要将玄烨按倒在比武台上。玄烨身手似乎更加敏捷,他轻巧躲开纯亲王的招式,转身闪到隆禧身后,迅速给了他一拳。纯亲王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重新站稳后,我看见他脸上突然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弯下腰,直冲着玄烨奔去。   “王爷要做什么?”纯风都不禁奇怪起来。我也没看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令我没想到的是,纯亲王竟然朝玄烨腰间出了一拳,玄烨完全没有戒备,受了重重一拳,险些摔倒在地上。   可是从他腰间滑落了一个晶莹的东西…“不!那是合心玉!!”我才意识到纯亲王朝玄烨腰间出拳的用意,他要顺势将合心玉打落!玄烨也意识到了合心玉就要摔在地上,那玉已经再也禁不起摔打了,它已经碎了一次,被粘和了一次,它不能再碎一次了…   玄烨冲上前去紧紧抓住了落地前的玉佩,我终于舒了一口气…可是纯亲王却借此机会,趁玄烨飞身向前抓住玉佩的同时,在他背上狠狠出了一拳,玄烨狼狈地摔在了比武台上。   这个结果似乎所有人都没想到,台下那些年轻女孩或兴奋地鼓掌,或沮丧地垂头丧气。而我,站在远处久久说不出话来。   “隆禧?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那么用力地给了他一拳!”玄烨倒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他受伤了。   “玄烨!”我大声喊着,飞快地朝比武台奔去,我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不顾别人的看法,爬上比武台,跪在玄烨身边,将他扶了起来。我看到,他的眼里有泪水,千真万确,有泪水…   “霏儿,我败了…也许明日寻喜时,你不能选择我了…不过还好,合心玉,我保住了。”他低垂着眼帘,轻声说道。   “不,不可能,我只会选择你一人,若没有你,我谁都不会选择的…”我的泪水也涌了出来,有对玄烨的心疼,也有对纯亲王的憎恶,他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不敢相信他还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二爷。   纯亲王想要拉起我,说道:“行了,我这一拳不轻,他没有防备 ,肯定会受伤了。”说话时德子和韦萧峰还有雪绒一众人都跑上了比武台,他们层层簇拥着玄烨,搀扶起他,将他搀回了他自己住的蒙古包内。一行太医也都急匆匆地跑进他的蒙古包里。   “你别哭了,我不想让你难受。”我还瘫坐在比武台上,而纯亲王则站在我身旁。“你到底是为什么!你是故意的!你知道那玉对我有多重要!”我朝纯亲王哭喊着。“我想要替你考验他。你不要哭了,明日的寻喜他定参加不了了,他伤势若是重,还有可能会影响他日后走路的,你就这么愿意陪他一辈子?”   “你放肆!!爱新觉罗隆禧!你要做什么,你敢伤当今圣上,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了!你记住了,他不光是你的弟弟,他更是大清的皇帝!”我十分激动,站起身来,冲纯亲王大喊。   “也许你明日就会明白我的用意了,霏儿,你别难过,他会好的,我心里有数。”纯亲王说道。   我不再理会纯亲王,而是跑下了比武台,跑到了玄烨的蒙古包外。我跑进去,见所有的太医层层叠叠围着玄烨,他们一副焦急的神情,私下里交谈着什么。   我恍惚了,玄烨怎么了?我从未想过玄烨会有什么危险,如今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为什么不阻拦他!   “玄烨,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是霏儿,你看看我啊…”我哭喊着,趴在玄烨的床边,他眉目紧锁,昏迷不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雪绒扶起我,德子也说道:“皇后娘娘,您别着急,您这样只能阻碍太医们给皇上看病,您冷静一下。”   雪绒也说道:“是啊嫂嫂,咱们先回去,别妨碍太医了。”雪绒拉着我走到蒙古包外,而我执拗地一定要守在玄烨的蒙古包外。   入了夜,太医们仍在帐内片刻不离地守着玄烨,帐内灯火通明。太医不时出来和我说些皇上的情况,一位太医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受伤不重,皇上本是习武之人,所以这一点伤本不碍事,但是皇上最近心情郁结,加上受伤的缘故,才导致这样一病不起,依臣之见,皇上最好能回京城好好医治。”   我还没有做决定,纯亲王突然走过来说道:“还是要等明日公主成亲以后才能回京,皇上若是清醒,他一定会选择留下来的。”   我狠狠地看着纯亲王,我一把推开他,喊着:“你离开这,我不想看见你!我告诉你,玄烨若是有什么闪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纯亲王无奈一笑,说道:“我不想解释,是他要我帮他的…”   “帮他?”我问道,难道那晚他们所说的帮忙就是这个…可是玄烨让他帮的这个忙有什么意义呢?   纯亲王摇摇头,眼神里一丝寒意,他说道:“为了他,为了你,我不怕你们所有人误会我,也许,有一天,你能明白我的。”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我,他背对着我,说道:“你也休息吧,明日雪绒就要成亲了,要热闹一天呢。”   我的眼睛模糊了,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玄烨,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隆禧,为什么你也不再处处帮助我了,为什么你也开始瞒着我了…答案到底是什么,或许明天我真的能知晓。   只是现在,我只希望玄烨能平平安安醒来…可是帐内仍然灯火通明,太医还在片刻不离地守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风雨科尔沁(三)结局前篇   夜晚的科尔沁四处都点燃着火把,将整个大草原照亮,犹如白昼。侍卫与太医来来回回地跑动着,草原上都大事——皇帝受伤,一直未清醒。   我一个人坐在康熙的账外,紧紧抱住双腿,夜里的风还是很冷,他未醒,我的心里更冷。   德子和纯风走到我身边,纯风给我批了一件衣服,衣服担忧神态蹲在我的身旁。我抬起头,只感到眼里似乎有晶莹的东西模糊了我的视线。我问德子道:“德公公,皇上情况怎么样,醒了没有?”   德子也一副担忧又无奈的表情,他说道:“没有,娘娘您这样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快些回去吧,皇上醒了一定会告知您的。”   我还是不甘心,我站起身来,接着问他道:“德公公,本宫可能进去看看皇上吗?本宫也久放心了…”   “皇后娘娘,”德子跪在了地上,他低着头说道,“娘娘别难为奴才了,太医说了现在谁都不要进去,娘娘您就…”   “是啊,娘娘,还是身体要紧,不然皇上醒了,娘娘反倒病倒了就不好了,而且明日是公主大婚,娘娘不能耽误,快些回去休息吧。”纯风扶住我,同德子一起劝慰我道。   只是他这样昏迷着,我怎能安心入睡,一定会彻夜难眠,与其那样倒不如静静守护着他。   “你放心回去休息,我来替你守在这里。”从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纯亲王走了过来。   我转头注视纯亲王,一时间百感交集,曾经我会无条件信任他,只是如今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信任他。   “王爷不是回去休息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淡淡地问道。“你久久不肯回去,我怕你有事,就过来了。”纯亲王也只是走到我身边,给纯风使了使眼色,纯风就拉着我往回走。   “我相信你,隆禧。我虽然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可是我一直视你为亲兄长,这一次我也选择相信你。拜托你了,隆禧…”我被纯风拉着,向回走着,走前我没有看纯亲王,只是给他留了一句话。   “你放心,明日我就要回京了。子静就要生下孩子,我想要陪着她。还有,老祖宗晋了惠儿为惠妃,教她抚养瑛祺公主,至于舒妃,她自知有罪,选择到感业寺赎罪,两年以后才会回宫。”纯亲王在我走前,对我说道。   “隆禧,我要你们好好的。至于舒妃,我不想说什么了,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我本想回宫后亲自处置她,只是皇上如今这样,我也没心思管别人了,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我抿了抿嘴唇,背对着隆禧说道。   想至此,心里终于有了希望,欣儿也一定生下了孩子,还有子静…回京时我就能见到她们了…以后在紫禁城,不会再面对舒妃,就算她两年以后再回来也没关系,因为经过种种,我再也不会没有自信,不会再输给她。只是玄烨,你何时能醒来?你说过陈裕勤完全无法与我相提并论,可是我站在外面等待着你醒来,你却不肯睁开眼看我。   我回了自己的蒙古包,坐在床边,我静静想象着欣儿与子静孩子的模样,会是小格格还是小世子?他们一定很可爱,还有瑛祺公主我也没有见到过呢,她可是玄烨第一个女儿。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起眼睛,静静祈祷着:“玄烨,快些醒来,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我们还没有见到过呢,而且,以后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次日,康熙十二年元月二十日。   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雪绒和硕公主与韦萧峰的大婚之期到了,科尔沁四处都挂满红色绸缎,布木布钟王爷和玉福晋也都身着红色的吉福。一大早,雪绒就开始梳妆打扮,我也去了雪绒住的蒙古包见她。   “雪绒,今日就要出嫁了,日后要做别人的妻子就不比你自由自在的时候了,不过嫂嫂相信萧峰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你们一定会很幸福。”我站在雪绒身后,为她亲自梳理着头发,看着铜镜中雪绒那张美丽的面庞。   “谢谢嫂嫂一路陪着我,今日就要成亲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嫂嫂身边,住在宫里陪着嫂嫂了。”说着说着,雪绒竟然哭了出来,她一向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我很少见她流泪。   “好了,别哭。以后你和韦萧峰住在一起,还是能时常进宫看我和惠儿的。其实,你能幸福就好,我和你惠儿姐姐会开心的。”我拍拍雪绒的肩头,为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雪绒转过身来一把紧紧抓住我的手,说道:“嫂嫂,你别来安慰我,皇帝哥哥还没醒,你心里一定最难受了,不过嫂嫂放心,皇帝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晌午,科尔沁大草原上敲锣打鼓,人们在草原上谈笑,庆祝。长辈们则坐在一旁的长桌边上。我坐在最前方,纯亲王隆禧坐在我的身边,原本最最尊贵的皇帝位置却空空荡荡。纯亲王说道:“妹妹,今日雪绒成亲,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玄烨那边,我昨日守了一夜,他应该没有大碍了,只是没有醒来而已,他或许是太累了,叫他歇歇吧。”   “好,”我微微笑着看着纯亲王,说道,“王爷何时回京?子静姐姐那边怎么样了?”纯亲王会心一笑,眼底流过一丝暖意,他看着我,说道:“子静很好,我明日就回京去陪她。”   此时人声鼎沸,韦萧峰骑着骏马向雪绒住的蒙古包走去,他意气风发地笑着,跨下了马,从帐中接出了新娘子。我站在附近,看着雪绒盖着盖头,与韦萧峰手挽着手,走到布木布钟王爷和玉福晋的面前,恭恭敬敬跪下。   此时人声鼎沸,人们都是愉快的,所有的交谈声都是轻松愉快的,我也是真心的高兴,真心地为雪绒感到欣慰,只是那一快心结。   雪绒和韦萧峰被送入了喜账之中,人们却更加兴奋,因为大草原上会有寻喜的活动,所有的男子都戴上了面具,所有的女子会在这些人当中,寻找自己的心上人。纯亲王为了不太过显眼,也带上了面具,我看见他戴上面具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说道:“王爷这个样子真是好笑,子静姐姐要是见到肯定笑得开怀。”   纯亲王也低声笑了两声,对我说道:“能逗你开心也好啊,看你笑可真不容易啊!”我低眉笑了笑,接着说道:“王爷说什么呐?以后我会每日都笑,笑得开开心心的!”   寻喜活动一开始,男子们就开始假装在一旁交谈,实则在等待着他们所喜爱的女子来找到他们。我推了纯亲王一把,说道:“王爷站在这太明显了,你还不快点站到人群里去?”纯亲王点点头,匆匆忙忙地就跑进了人群,他们穿的衣服基本都是红色,站在一起就都分辨不出来了。   我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纯风跟我说道:“娘娘,咱们也凑凑热闹吧,寻喜活动就是为了能沾沾公主的喜气啊!”我放眼看去,大草原上的人都积极参与着寻喜,大家都想要沾沾喜气,唯独剩我和布木布钟王爷和玉福晋坐在一边。   雪穆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我的身边,他拉了拉我的袖子,说道:“皇后娘娘,你不要一个人坐着了,我陪你去转转!”我牵起雪穆的手,点点头,说道:“好!你来陪我!”我看着雪穆,见他一脸单纯的神情,可爱的小脸上挂着笑容。我站起身,拉着雪穆的手,也走进了人群中。   “我在这呢!你在哪呢?”“终于找到你了!!”“唉,她怎么还没有看见我?难道认不出我吗?”   走进人群中,这样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我的耳朵,看着那些青年的男女或兴奋或着急,我也觉得这活动当真是很有意思!只是我不会参与其中,因为人群里没有我要找的人。我看见纯亲王兴高采烈地站在人群中,和那些男子们愉快地交谈着,好像他真的是参加寻喜似的。   “子静此时一定能感受到,她一定会跨越千里找到你的。”我转头朝向纯亲王的方向,小声说道。   雪穆兴奋起来,突然问我道:“皇后娘娘,你为什么不参加寻喜啊?我若是长大了,一定要加入他们的,只是你为什么不加入呢 ?”   “雪穆啊,因为这里面没有我要找的人啊,若是有,我也巴不得加入他们呢!”我看着雪穆,认真地回答着他。   此时我也不禁感到一丝可惜,子静不能来就已经挺可惜了,只是他来了却只能错过寻喜,才是最可惜的。   我回宫之初,你我站在钟粹宫满院的合欢花树下紧紧相拥,你说“再不分离”,我说我好怕有朝一日会“闻君有两意…”,你的回答是“绝不会”。我想回到那一天,那一天我们都平平安安的。哪怕回到你领着舒妃到纯亲王府的那一日,你我还是可以相见的。   “霏儿,你没有选择他…”   那声音仅仅是传来,我强撑了许久的笑容就已崩溃。那声音,是我的幻觉吗?是我的幻觉吗?   我不敢回头,怕一切只是我的幻觉,我好怕一切只是我的幻觉,我怕回过头去空空如也。   “是你吗?玄烨,你…”我哽咽了,低下头,自己抚了抚胸口,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转过身去,见那人也是戴着面具,一身的红色喜服。与众人没什么区别,但是我一眼就能认出是他,他腰间的合心玉,他的身姿体态。   “你是怕我不会选择你?才想用这种方式考验我?你想看看你不在的时候,我会不会选择隆禧?”我看着他问道。他没有说话,我想他有些愧疚了罢,微微低了低头,没有说话。他一定认为我会发怒,我会埋怨于他吧,只是这些做法是曾经的完颜霏会做的,不是如今的完颜霏会做的。   我冲上前去一把紧紧拥抱住他,大声喊道:“我当然会选择你!只有你!”我开心地笑了,把他越拥越紧。天色渐渐昏暗了,可是火把燃着,这样的科尔沁大草原别有一番情趣。   “霏儿,我想让时间停在这里。”他摘下了面具,我看清了那张熟悉的面孔,我将他抱得更紧,说道:“玄烨,我终于等到了你。”   我微微笑着,此时的人群却都转向了我们,他们开始拍手,开始欢呼,他们大声喊好…我们站在众人中央,可是我却感觉只有我们二人站在大草原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春风紫禁城   又到了科尔沁的夜晚,只是这一夜与前一夜不同,此时我身边坐着的人,是我昨晚心心念念牵挂却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的人。   “你看,”我将头倚在玄烨的肩膀上,用手指着大草原尽头夜空中的一颗明星,说道,“这里好像离天空好近好近,比我们在屋顶看过的星星更明更亮…”我们坐在草原上,此时安静得能听清火把燃烧的声音。   “霏儿,你喜欢科尔沁吗,可是我们还是要回去…”玄烨用臂膀紧紧拥住我,语气温暖地问道。   “我当然喜欢这里,这里只有我和你。你还记得你我心生芥蒂的那段时间,我执意要和雪绒一起来科尔沁,你说我来这里是要见隆禧吗?”我还是直直遥望着天边的星,没有看玄烨的脸。   “我知道是我…”玄烨道。   我打断了玄烨,因为我不想提起那段事,我只是想告诉他,“我来科尔沁,只是为了能在这个只有你我的地方,我能亲口告诉你——不管未来有什么等待着我,我都只愿意和你,在一起。”我微笑着转过头去,看着身边的玄烨。   “我不敢承诺你,因为以前我给的所有承诺都不能兑现,这一次,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对了,我要和你说的,其实我没有昏迷,纯亲王伤我,也是我教他这么做的…”玄烨说道。   “你教他如此?他当真不怕被我误会,若不是我将他视作亲父兄,他若是伤了你,我就再不会信任他了。”我眉头紧锁,想不到纯亲王对皇帝的话也是惟命是从。   “他希望你幸福,所以哪怕被你误会,他还是会去做。”玄烨环住我的肩膀,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只是,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次日,康熙十二年元月二十一。纯亲王已经在昨夜离开科尔沁回京,陪伴纯亲王福晋郭络罗子静。这一日,我与康熙也别了科尔沁,返回京城。   十日以后,我们终于到达了京城,当马车队缓缓停在了午门内的时候,我的心虽又开始变得坚硬,但是这一次我的心是温暖的,是充满期待的…   “臣妾等恭迎皇上,皇后娘娘,皇上皇后万福金安。”当我在纯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声音突然传到我的耳际。我放眼望去,后宫众人及所有的阿哥公主都站在太和殿的高台之上。惠儿微笑着望着我,她身穿吉福,站在最前列,与德妃站在一排。我心知肚明,此时的惠儿不再是惠嫔,而是众人瞩目的惠妃娘娘。她身边的优儿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婴儿,待惠儿行礼起身后,她亲自接过了那个孩子。   “都起来吧,朕与皇后亲自为和硕公主博尔济吉特雪绒送亲,今日回京,已是舟车劳顿,待会还要向皇额娘与老祖宗请安,你们在这里迎接过就好,现在就都回宫吧。”康熙阔步走向众人中间,我也跟在他的身后。   当我走近人群,众人又浅浅地低下头去行了福身礼。康熙说完就转身牵起我的手,道:“皇后,咱们都还未见过瑛祺。惠妃,快把瑛祺抱过来给朕和皇后看看。”   “是。”惠儿应着,抱着怀里的婴儿,缓缓踱到我和康熙的面前,她微微俯身,将婴儿的脸露出来给玄烨看。我看到瑛祺后的那一刻,自然而然地笑了出来——瑛祺的眉目与玄烨极像,小巧玲珑般可爱极了。瑛祺正熟熟地沉睡着,玄烨也对这个女儿爱得不行,亲自接过来自己抱着。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爱抚着自己的女儿。   那是舒妃的女儿,他此时会想些什么?会不会想到他的舒妃?会不会心生想念,心怀愧疚?   “皇上,瑛祺公主与生母长得也十分相像。”我说出这句话,只为了试探玄烨的心思。   “哦?是啊,芷珠生得精致,瑛祺更是标致。”玄烨笑得如同孩子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瑛祺,听到我说的话后才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却依旧笑得很开心。   他说,瑛祺的生母是惠儿?难道他要忘记舒妃?!   “皇后娘娘一路上伴驾舟车劳顿,不如快些回宫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去给老祖宗和太后请安,那样也不迟。如何?”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是马佳云妞,荣妃。她笑着,用意颇深地看着我。   “也好,荣妃,劳你费心了。本宫也很挂心老祖宗,那边怎么样?”我问道。   荣妃微微一笑,走上前两步,说道:“皇后娘娘,还记得陈氏是怎么样得到皇上赏识的吗?就是因为她有孝心,在皇后娘娘和皇上去五台山的时候照顾老祖宗啊,娘娘现在问起又因为什么?给皇上找个‘二舒妃’?”   我默不作声,并不是因为我要容忍荣妃,而是我已不需要对她费任何口舌,更何况玄烨还站在一旁。   “荣妃,你方才可是在对皇后说话?”发出这问话的是玄烨,他将瑛祺交回到惠儿手中,目不转睛地看着荣妃。   我微微一笑,走到荣妃跟前,轻声说道:“马佳云妞,本宫从未忘记曾经种种,不劳你为本宫费心。”   “臣妾…臣妾不敢。”荣妃低眉顺眼地站在了人后,我斜瞥了她一眼,不禁为这位与我一年入宫的荣妃感到惋惜,入宫三年有余,她竟还如此张扬不知收敛。   “姐姐也累了,还是回宫休息吧。”惠儿抱着瑛祺,她明显也抱得很吃力,我见惠儿累了,便点点头,说道:“好,本宫这就回钟粹宫去,惠儿你也休息吧。各宫姐妹们也都回去吧。”   “臣妾告退。”众人答道,便都恭恭敬敬倒退着离开了太和殿高台。   回了钟粹宫,最令我惊喜的,便是那满院的合欢花已经泛绿,有了春天的迹象,那些树干再不是枯枝。   到了慈宫时,宫门大敞。德子与一众侍卫跪在门外,玄烨的御辇停在慈宁宫的院落里。我缓缓踱进去,慈宁宫的通传太监高唱一声:“皇后驾到——”   我进了慈宁宫的正殿,听见屋内老祖宗正和玄烨交谈正欢。我静悄悄地走进内室,当他们看到我时,突然停止了交谈,我恭恭敬敬地福身,说道:“臣妾参见太皇太后,皇上。”   “孙儿快起来,过来坐罢。”老祖宗温柔声道。   我抬起头,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打了个千儿,说道:“是。”   我坐到了孝庄的身旁。她拍了拍我的手背,轻声说道:“如今雪绒也出嫁了,只是你还没有你的孩子,哀家心里也着急,想必玄烨心里也是着急的?”说完,孝庄满眼爱意地望向了玄烨。玄烨静静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待孝庄一语结束,他才爽朗地笑了笑,说道:“皇祖母,孙儿想,我们总会有孩子的。”   玄烨说这话时,难得一见的,脸上一阵红潮掠过。我也低头微微笑了笑,说道:“是啊,皇祖母,孙儿不急。”   孝庄点了点头,神情忽然间严肃起来,对我说道:“皇后,舒妃的事,哀家知道你不想提起,只是一定要提起,她毕竟是皇家的人,不能叫她在那佛门之地久留。前有赫舍里芳仪,哀家之所以放了她,一为索额图,二为她是大清先皇后。陈裕勤不同,她没有显赫的家世,她既然犯了错总不能轻易原谅了她。当年你皇额娘要选她入宫,哀家之所以不拦着,是看中她是汉军旗的女子,后宫里缺少汉军旗的女子。却未想到她嫉妒心如此强,内心狠辣,竟然让刺客入宫行刺皇后!”   孝庄已是越说越气,我听到后心里也渐渐按捺不住,想起当日肩部受伤,十日昏迷不醒,醒来后得知的第一件事就是舒妃所谓的“姓氏言论”,还假模假样地拿出了玄烨的字笺作证。而玄烨所做的,就是证明了舒妃的清白继续宠她。   我低垂着眼帘,不看孝庄与玄烨,说道:“一切交由皇上处理,臣妾不敢妄作定论。”说完我抬头看了看玄烨,他一脸的无奈与后悔,我不想猜测他的心意,也不愿意再与他心生隔阂,只能全力支持他。   玄烨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说道:“皇祖母,霏儿,你们给朕时间,朕不会再糊涂了。”   康熙十二年二月初十。   纯亲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层层叠叠的人群将纯亲王府围住。吵嚷声中,却透露着喜庆的气氛。   我坐在纯亲王府的正室内,如坐针毡。我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子静的侧室的门口,佣人侍女来来回回走动着,一个个也都是满头大汗。许太医从屋里面急匆匆跑出来,径直跑向了正室,见到我突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说道:“娘娘!好消息!侧福晋生下了小世子!”   玄烨也从身后的座椅上站了起来,惊喜道:“真的!那太好了!”我欣喜地一笑,几乎跳了起来,紧紧攥住身边玄烨的手,说道:“玄烨,太好了!太好了!子静姐姐和王爷一定都要开心得不行!”玄烨点点头,轻抚我的肩头,说道:“是啊,王兄的第一个儿子…”   我抬起头看了看玄烨,说道:“皇上怎么了?不开心?”玄烨转头微笑,说道:“没有,只是想到纯亲王侧福晋如今为了儿子受这么大磨难,以前她们为了朕…从未想过。”   我凝视着玄烨的眸子,一丝失意悄然滑过。我撑出一个微笑,安慰他道:“皇上自责了吗,臣妾不想看到皇上蹙眉。”   他也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不,我从不后悔。只是怕你将来为我再受苦。”我笑出了声,紧紧拉住他的手,说道:“胡说,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难为皇兄了!”门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六爷。   六爷和欣儿,抱着他们刚刚出世的女儿暖玉格格走进了正室,我欣喜地迎上前去,抱过欣儿怀里的暖玉,说道:“暖玉和姐姐长得真像,和王爷也很像!将来长大一定像姐姐一样,是个温婉女子!”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暖玉二字就从其中而来,欣儿一定希望她的女儿能一生温润如玉。   有了瑛祺,暖玉,还有纯亲王的小儿子,我的身边多了好多的小孩子。   我拉起欣儿的手,说道:“欣姐姐,你我共同去侧室看看子静吧,咱们也看看她的孩子。”   侧室内,人们在恭喜着子静,佣人的脸都露出喜悦的神色。纯亲王坐在床边,紧紧牵着子静的手,子静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脸上尽是幸福洋溢的神情。   “姐姐。”我轻唤,走进了侧室内。纯亲王闻声抬头,我见他眼眶红润,也不禁心头一动,他也落泪了。   “王爷…”我想说些什么,却无言以对。半晌,我只是坐到了床边,微笑着对子静说:“姐姐好福气!为王爷生下了小世子!姐姐好好休息,等到身体恢复了,就能带着小世子进宫给老祖宗看了!”   子静欣慰地点头,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我,我来日一定带着小儿入宫看望…”   “好了,子静,别说了,你好好休息,我也出去了。”纯亲王突然说道,“六福晋,麻烦你照顾子静,我有些事情想要和皇后娘娘说,去去就来。”   我跟着纯亲王走出侧室,他怀里还抱着刚出世的婴儿。我见他别别扭扭地抱着自己的儿子,突然一阵感动,我说道:“王爷,终于有儿子了,将来你所有的心思就要放在他身上了。”   他点点头,动情地看着怀里的儿子,说道:“会的…今日我想说的,仅仅…你知道在科尔沁我为什么伤害皇上了吗?”   “王兄,我明白了,你…有心了。”我说道。   “从今以后,我爱新觉罗隆禧要把放在错误之处的心思彻底收回,完完全全放在子静与…他的身上,但是你,永远还是我的妹妹。年轻时的理隆禧也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就像你说的,有了儿子,什么都不想了!我要为我的儿子取名为‘念纯’,他要记住纯亲王的根源,还要纪念曾经的纯贵妃,他是新生活的开始,亦是那段生活的结束。”纯亲王字字恳切地说道。   我点点头,说道:“子静姐姐会喜欢这个名字吗?念纯,你要好好待你的阿玛和额娘。”   纯亲王笑了,他笑得很开心,我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回到侧室内,等欣儿走出来后,我微微笑着离开了,我希望看到子静与纯亲王还有他们的儿子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正午时分,玄烨离开了纯亲王府,要到感业寺去,我知道谁在那里,可是我不用再为她而担心,我相信玄烨会给我满意的答复。   “舒妃陈氏,目无祖制,以卑犯尊。朕心已决,着将陈氏贬为庶人,废其封号,念其生有瑛祺公主,不再惩处,十年内不得回宫。”   康熙十二年的一道圣旨,虽然让世人觉得皇帝不念旧情,甚至不顾及公主生母,但是只有我才知道,这么做,才会让我们三人都能快乐,陈裕勤本是内敛的女子,从此她再不必与人斗尽心机,不必与人纠葛。我与玄烨,才能拥有最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终篇   三年后的大清,国富民强,百姓和乐。   科尔沁的夏天到了,雪绒公主领着她的一双儿女——儿子峰儿,女儿萧儿在大草原上散步。   他们明天就要前往京城了,已经身为人母的雪绒公主仍旧热情活泼,她在回京的前一晚突然回忆起了三年前的往事,难得的开始感怀。她与峰儿和萧儿坐在大草原上,听着鸿雁飞过的声音。   雪绒公主说道:“峰儿,萧儿,额娘明天就带你们回京了,你们想不想听额娘以前的故事?”   萧儿点着头,睁圆了眼睛,说道:“额娘快说,我想听!”   “我的哥哥是当今的皇帝,我以为他很疼我,却不知道我的嫂嫂会更疼我,我的嫂嫂…很久未见了,上次一别已是三年了…也不知道她们好不好,还有姑祖母,大概又老了很多吧?”说着说着,雪绒公主晶莹的眼睛噙满了泪水。   “你们快回去休息吧,你们额娘也累了。”韦萧峰从蒙古包里走了出来,额驸手里拿着一件衣服披在了雪绒公主的身上,虽然已经入夏,但是夜晚还是凉意袭人,韦萧峰特别地疼惜公主。   峰儿和萧儿被乳娘领着回了蒙古包。韦萧峰则和雪绒坐在了一起。   “萧峰,我好想我的姑祖母,哥哥,还有我的嫂嫂,还有惠儿姐姐…”雪绒公主在这个人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她哭了出来,可是她哭着的时候却依旧微笑着,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见到她想见的人了。   韦萧峰搂住公主,说道:“好了绒儿,我知道你很想念他们,过几日就能见到了,不是吗?”   雪绒笑了出来,将头依靠在韦萧峰肩膀上,说道:“惠儿姐姐的瑛祺也该有三岁了,大概和萧儿一样大了。还有我听说皇帝哥哥也叫皇后抚养德妃娘娘的儿子四阿哥胤禛呢,现在嫂嫂可是自顾不暇了!真想见到她们!”   深夜,公主却还未入睡,她取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了“许久未见”的字样,又看着天空上的星星,道了一句:“绒儿回来了…”   康熙十五年七月初七,雪绒公主及额驸韦萧峰进京。   雪绒突然回忆起五年以前,她独自一人从科尔沁进京的时候是那么的无助,她没有想到会遇见完颜霏和那拉芷珠,没想到会遇见他的另两位哥哥,没想到她在皇宫里的两年生活竟然与完颜霏同生同死,浮浮沉沉,她经历了二哥隆禧被冤入狱,嫂嫂被污蔑;她也经历了与完颜霏分别;也经历了与完颜霏一同在雨中罚跪…   近乡情更怯。博尔济吉特雪绒再回到故地时,她不再是独自一人徘徊不安,她身边有爱人与子女,在那讳陌如深的宫墙中,还有他牵挂的亲人。   入了宫,雪绒公主竟发觉宫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公主与额驸行走过太和殿,却发觉今日清晨的太和殿安安静静,往日的这个时辰,皇帝会在这里早朝。   雪绒放慢了脚步,拉了拉韦萧峰的衣袖,说道:“叫嬷嬷把峰儿和萧儿送到雨花阁休息吧,咱们二人去见过老祖宗和皇上。”   韦萧峰点点头,赞同道:“好,我也觉得今日气氛不对,皇上没来上朝,若不是皇上病了,就是有什么大事…”   说完韦萧峰示意了跟在身旁的嬷嬷,嬷嬷便带着峰儿和萧儿,跟着引路的太监去了雨花阁。   雪绒愈发的不放心起来,她说道:“上一次是嫂嫂来接的我,这一次嫂嫂没来,惠儿姐姐也没有来,我怕…”   韦萧峰紧紧握住雪绒的手,说道:“不要多想了,皇后娘娘是一国皇后,如今不可能来迎接你我的。”   雪绒很不放心,对韦萧峰说道:“萧峰,你也去雨花阁看看萧儿和峰儿吧,我想我一个人能更方便些。”韦萧峰十分理解妻子的心情,她知妻子有多挂心自己的哥哥和嫂嫂,于是也去了雨花阁。   慈宁宫。   门口的通传太监一声高唱:“和硕公主到——”   雪绒静静地走进慈宁宫庭院,宫女前来引路,说道:“公主,太皇太后在西暖阁呢,公主快请吧。”   雪绒走进西暖阁,太皇太后已经迎了出来,她显得精神焕发,与三年前变化没有任何变化。孝庄先开了口,说道:“孙女!快过来哀家瞧瞧!”   雪绒冲进了孝庄的怀里,又跪在了地上,低声道:“姑祖母!雪绒回来看您了…”   孝庄扶起了雪绒,说道:“快,坐,绒儿,你回来得正好,哀家有些话想跟你讲。”   雪绒心头一颤,她听太皇太后的语气突然变了,又想到今日看到太和殿静静悄悄的样子,心里有些慌了,她怕会是皇后的事。   孝庄果真开口道:“雪绒,哀家想让你劝劝你皇帝哥哥,他最疼你,也会听你的话。四个月前,皇帝带皇后去西郊骑马,结果皇后从马上摔下。平亲王本来是看到皇后摔下马的,见她受了伤,不能走路,就要去叫人来扶她,结果…结果,当平亲王再回去的时候,皇后不见了…”   雪绒的心突然一空,就像被一道闪电击中,她无法按捺自己的情绪,她大喊道:“然后呢!嫂嫂找到没有?”   孝庄也低垂着眼帘,她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她说道:“没有,皇帝派人找了四个月了,西郊的各处都找了个遍,就是找不到皇后。哀家也特别担心完颜那孩子,她受了伤,四个月不见了…哀家不敢想了。”   雪绒拼命使自己镇定下来,说道:“那皇帝哥哥呢,皇姑祖母想让雪绒劝皇帝哥哥什么?”   孝庄牵住雪绒的手,让她坐了下来,说道:“哀家本不该说这样的话,我了解玄烨,了解玄烨有多爱霏儿,只是,大清国的皇后之位已经空置了四月有余,若是一直找不到皇后,那该怎么办!所以哀家要你劝皇帝,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若找不到皇后,就要册封新的皇后。”   雪绒冷笑,看着孝庄,说道:“姑祖母,若是连您都放弃找皇后娘娘了,那人们还有什么信心找到皇后呢!姑祖母,皇帝哥哥最敬重您,您在这个时候要支持皇帝哥哥,不能放弃!”   雪绒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她要到乾清宫去,她要见到他的哥哥,她要告诉他,就算所有人都放弃找皇后了,她也会支持他继续找下去!   乾清宫。   雪绒公主跑进乾清宫大门,却被德子一把拦下,德子道:“公主殿下,您稍等等,皇上在里面和大臣们议事呢,今日没早朝,只能在乾清宫商讨国事了。”   雪绒一把推开德子,说道:“国事?!我也有国事要说!”她横冲直撞地跑进了乾清宫,不等太监通传,就跪在了乾清宫的高台之上。   她大喊道:“皇上!雪绒参见皇上!”   德子匆忙跑到公主身边跪下,说道:“公主,这些日子皇上心情都不佳,公主这样就怕惹怒了皇上啊!”德子说着便要扶起雪绒,可是雪绒执拗着不肯站起身来。   乾清宫的小太监小路子跑了出来,走到雪绒公主面前,俯下身去恭声道:“公主快快起来吧!皇上让您进去呢!”   欣喜之下,雪绒来不及掸一掸自己的衣服,她便匆匆忙忙跑进了正殿内。   大臣们站在正殿内,一言不发,康熙则坐在正前方的御案之后。   雪绒见到康熙,恭恭敬敬跪下道:“绒儿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从前面走了下来,弯下身子扶起了许久未见的妹妹,说道:“雪绒快起来,你现在一旁等,朕先同他们议事。”   雪绒想要拉住皇帝,却又欲言又止,她只说道:“这…”就被大臣的启奏之声打断了思绪。   一位大臣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恕老臣多言!皇后失踪已四月有余,如今天下人并不知晓实情,老臣想,皇上应该册封新的皇后,稳住后宫人心,也该大赦天下,说明先皇后已殁。”   雪绒紧紧盯住了康熙,想要看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她心里无数次呐喊着:“哥哥,你不能放弃嫂嫂!”   康熙的脸色突然一沉,他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拿起茶杯仔细抿了一口茶喝,却狠狠地将被子摔碎在地上,怒喊道:“朕说过,一定要找到皇后,若找不到朕永远不再封后!你们都跪安吧!”   那些大臣们惊慌失色,以为触怒了圣上,匆匆忙忙跪安后退了出去。   雪绒等到这些大臣走后,便走到了康熙的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说道:“哥哥,雪绒都听说了,雪绒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弃啊,不是吗,嫂嫂为了你受了多少苦,嫂嫂有多爱你,雪绒是知道的!皇帝哥哥一定不能放弃。”   康熙突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松懈地倒在了椅子里,他靠在椅背上,几滴泪水缓缓从他的眼眶中流下,倏忽间,他开始哭得那么彻底,那么让人动容…   康熙哽咽着说道:“绒儿,朕该怎么办…朕第一次这样的无助…朕以为自己是天子,却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雪绒的眼眶也开始热热的,她望向了窗外,层层叠叠的金顶,阻绝视线的红墙,雪绒知道在这里充满了那两个人的回忆。此时哭得不断抽搐的哥哥要在所有人面前显得坚强,显得坚不可摧,唯独在她面前可以流泪,因为只有她支持他,相信终究能找到那个她…   “纯亲王到——二福晋到——平亲王到——六福晋到——”德子高声通传着。   皇帝仍旧瘫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他不想再伪装下去。   “臣弟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六爷跪在地上行礼道。   “臣参见皇上!”纯亲王道。   雪绒示意他们先不出声,他们四人站了起来,走到御案之前。平亲王开口道:“皇上别太伤心了罢,如今公主回京,皇上该高兴的。”   纯亲王也说道:“皇上,你想想,她若是看见你这样,会不会失望!她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你!等你接她回来!”   康熙站了起来,他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说道:“是啊,霏儿还在等着朕,十日以后是七夕,朕要接她回来!”   雪绒欣慰地点点头,说道:“皇兄方才伤心,想必大家都能理解,只是振作起来找到皇后才是最关键的!”   欣儿突然跪在地上,说道:“回皇上的话,嫔妾有一愚见,不知当不当讲。”   康熙微微笑了笑,说道:“弟妹但说无妨。”   “西郊那边离紫禁城远,皇后娘娘若是受了伤不便行走,这四个月没有消息也正常,皇上好好想想,西郊那边没什么住户,只有潭柘寺和感业寺坐落在那边,所以嫔妾想皇后娘娘一定在寺中安身,而且只有感业寺是尼姑寺庙,所以皇后娘娘最有可能到感业寺养伤。”欣儿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所有人都被她的智慧与冷静所折服。说完,欣儿又取出了衣袖中的一张地图,走到康熙面前,说道:“皇上您看,感业寺离西郊御马场不远,所以皇上想…”   “朕糊涂啊!派人找了那么久,为什么没有想到过感业寺!弟妹,这一次若是能找到霏儿,一切就多亏你了!”康熙也十分激动,他从御案之后走出来,对着德子说了一番话,德子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这一次不管结局如何,朕要亲自去找!朕相信,朕会找到她!”康熙似乎是在气宇轩昂地自言自语,他头也不回地丢下所有人就走了出去。   纯亲王低头微笑,自言自语,说道:“霏儿,他就要去找你了…以后再也不用考验他,他是从心底爱你。”接着他又抬起头看着欣儿,说道:“弟妹当真睿智,是怎么猜到皇后在感业寺的?”   “哦?听王爷的意思是,王爷知道皇后在哪?”欣儿一头雾水,反问纯亲王道。   雪绒也从一旁跑了过来,问纯亲王隆禧道:“王兄,你知道皇后在哪对不对?!”   纯亲王悄悄一乐,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六弟都知道,这不过是我拜托六弟一起做的一场戏。若是皇上在这四个月里册封了新的皇后,我就会立即去感业寺去接走霏儿,绝对不能让她再回到他身边。”   子静说道:“王爷还是放不下她吗?”纯亲王摇摇头,说道:“不,我只是不想看着我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唯独剩她在煎熬中度日。”   我呆呆地坐在感业寺门口,看着远方的山脉连绵不断,我好想要穿越过这些山脉,看到紫禁城,哪怕只有一眼,让我看看他还好不好,他究竟怎么样,他会不会疯狂地找我?   “有在想他了吧?”从我身后走过来一个尼姑,她有着所有尼姑都没有的美貌,就像他根本不属于这里一样。   我回过头去,看到是她,便说道:“陈姐姐,与我一起坐会吧。”那个尼姑坐在了我的身旁,深吸一口气,说道:“真没想到你这么执着,每天坐在这里等着,你难道在等他吗?你就没想过,他会像摒弃我一样的遗忘你?”   我摇摇头,说道:“不会的,他不会遗忘我的。陈裕勤,你难道不相信他会来?”   “我也希望过,”陈裕勤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上一次他来进香,实则是来告诉我,我不会再回到紫禁城了,从我进宫的第一天,他要赏赐你长相思,却被迫赐我长相守。我就知道,相守,是不可能的。如若他真的会来找你,也许我就该彻底死心,他对我的确是没有真心的。”   “玄烨,你会来的,你一定会来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来!”   四个月前,我的马突然像是惊了一样,我一个不小心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我明明看到六爷过来了,他说要我等他,可是好久他都没有过来。终于,一个老者走到我身边,他将我扶起,还把我送到了感业寺来。   康熙十五年七月初八,离七夕还有三天。   清晨,一声喜悦地喊声划破了感业寺上方的天空。寺里的住持推开我的门,说道:“施主,你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他们不能进来,你快些出去见他们吧。”   我要等的人?!她知道我要等谁吗?难道是玄烨,他真的来了?!   我冲到寺庙外,见到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竟真的是玄烨!他的面容显得很疲惫,他是日夜兼程过来的吗?!   “玄烨!”我大声喊着,朝他跑了过去,我笑着,四个月来所有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可是我的脚突然又疼了起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玄烨一个跨步从马背上跳下,牢牢抓住了我,我紧紧地拥住了他,他像是珍宝一样,我怕他再次消失。   我看着他的脸,布满了灰尘,狼狈不堪,眼角还有一处淤青,我轻轻抚着他的额头,心疼地道:“皇上怎么了?这么着急。”说话的时候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大珠小珠落玉盘。   玄烨只是紧紧拥住我,说道:“霏儿,对不起,朕来迟了。”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这四个月我每天都在看着合心玉,我希望能给你感应,果真,你还是找来了。”我将他抱得紧紧的,我怕他再次消失不见。   “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他坚定的声音给了我这四个月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咱们回去吧,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等一等,我想去和一个人告别。”我说道。   回到感业寺中,我找到陈裕勤,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就要回去了。”   她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的说道:“没有了,我只求你善待我的女儿,就这么多了。我祝你们能真正的相守。”   我点点头,说道:“会的,瑛祺会一切都好的。”   康熙十五年七夕当日。皇帝迎皇后回宫。   正午的午门城楼上,两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皇帝轻轻拥着身旁的皇后,说道:“你相信吗,未来不会有任何力量能分开我们。”   皇后不语,她坚信他所说的话。哪怕她不说,他也能感到。   “未来朕要你与朕一起目睹,朕会让大清愈发富强,愈发国泰民安。”皇帝信心满满地说道。   皇后微笑,说道:“会的,如今的大清已经是国泰民安了。我会永远陪着玄烨的。”说完,年轻的皇后,心满意足地甜甜一笑,将头倚在了皇帝的肩上。   午门外,雪绒公主领着自己的儿女远远看着皇帝与皇后。雪绒俯下身去,对萧儿说道:“萧儿,这就叫做不离不弃,哪怕四个月过去,他们仍旧不会放弃对方,以后你要找到想皇上那样的夫君。”   转过头去,雪绒又对峰儿说:“峰儿,未来你要这样疼你的妻子。”   平亲王与欣福晋抱着暖玉格格,站在远处,也微微笑着,欣儿道:“希望来世我们所有人还能相遇。”   纯亲王与福晋子静也十指相扣,站在午门下,仰望着无比恢弘的紫禁城,纯亲王道:“清梦一场,逾规逾矩。只愿来生,终能相遇。”   清康熙十七年,康熙孝懿仁皇后生下公主,取名“合欢”,次年封固伦公主。皇后仍旧抚养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禛。   清梦一场,逾规逾矩。只愿来生,终能相遇。   第一卷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启篇   康熙十六年夏,八月十五。   康熙皇帝第二任皇后,“薨”于紫禁城钟粹宫,康熙皇帝辍政余月。   康熙皇帝悲痛欲绝,当时于乾清宫一病不起,并写下《长相思》之诗:   桃花飞,杏花飞,片片飞花林中随,把酒轻锁眉。   槐花落,桂花落,点点落花逐流水,爱妻归不归。   歌千阙,词千阙,天长地久情切切,与妻吟留别。   诗一行,赋一行,墨染白素泪成霜,那堪秋风凉。   长相思,长相忆,相忆相思妻知否,情浓两处愁。   长相伴,长相守,相守相伴君所求, 恩深水长流。   康熙皇帝为亡妻亲上谥号—孝懿仁皇后,相传皇后曾佩戴的合心玉被康熙皇帝亲自收藏。   纯亲王福晋与平亲王福晋不见悲色,皆曰“皇后未殁”等词,世人皆以为二位福晋因伤心过度而神志不清。每当二位福晋得幸入宫,得以谋面惠妃那拉芷珠与和硕公主雪绒之时,惠妃都会问起皇后近况,二位福晋应答如流,旁人皆以为,二位福晋与惠妃和公主乃自欺欺人,不敢相信皇后已过世的事实。   此情此景,只教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康熙皇帝甚至也曾私下里向平亲王福晋问起皇后之事,六福晋只道:“皇上万不要过于伤心,皇后本是性情直爽之人,离开这里是她深思熟虑过后做下的决定,嫔妾想,皇后也一定不愿意看到皇上悲痛的样子罢,只要皇上存好这合心玉,你们一定还能因缘相见。”   康熙皇帝深信不疑,他只相信爱妻未亡,而是生活在另一个时空之中,静静等待相遇的那一天。   因孝懿仁皇后之死与皇帝有着直接关系,康熙皇帝一生未曾允许史官写下孝懿仁皇后的死因。   二零一五年,春节,大年初一。   误打误撞的机缘巧合,满族女孩完颜霏一个人冒着细雪来到了北京正中的故宫博物院寻找一个名为“合心之玉”的宝贝的下落,细雪纷纷,完颜霏纵使心中再多好奇,再多疑惑,也要被这坏天气败了兴致…   “合心之玉?这到底是什么?”完颜霏哈出一口气,看着白雾飘散在空气中,接着思忖着,“既是收藏在故宫博物院的国宝,跟我这个普通人能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我突然想看看这玉的模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寒冬合欢(一)   完颜霏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质疑过自己出门的目的——找国宝?还是冒着凛冽的大雪。入了冬的北京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却没有哪一场雪像今天这场大雪这么大,茫茫一片覆盖了她能见的所有地方。   汽车在地面上打着滑,慢悠悠地行驶在长安街上,完颜霏没有心情看风景,因为此时的她已经烦透了,又冷又累,而且她的任务还没有开始,就想放弃了。   “算了忍忍吧,不是说瑞雪兆丰年吗?没准下大雪是个好兆头呢…”就这样,她歪在公交车的后排角落里,随着汽车晃晃悠悠的节奏,她终于忍到了“□□东”的这一站。   今天是大年初一,来太庙参观的人应该很多,可是因为适逢春节,北京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完颜霏拖着已经疲惫了的身躯走向地下通道,身影显得孤零零的。今天的地下通道里都没有小摊小贩做买卖了。   “我为什么要放弃在家里暖暖和和地吃饺子的机会,来这里啊,连个人也没有!”完颜霏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早上九点,“看来我是第一批游客了!”想到这,想到这一次终于不用在人山人海中排长龙了,她心头弥漫着的一层雾气才算是稍稍融化了一点。   步入故宫的那一刻,完颜霏真的被惊艳到了,她从过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故宫,不,更准确的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静的故宫。刚才她还想她会是第一批游客,刚才脑海里那些怨气,在看到这美轮美奂的景象以后,突然都烟消云散了。   她掏出手机,用手机记录下了这美丽的景象。   “何苦为难自己呢!是吧!”完颜霏暗想,“既然买了门票,就好好转转吧!至于那个什么合心玉,再说吧!”   大雪中的故宫,白茫茫一片,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的感觉不是很好,至少在完颜霏心里不是很好,她有些怕,尤其是在脑海里想到那些关于故宫很“邪门”的故事的时候。   一闪闪朱红的大门,相连着的无边的长街,一个人走在雪上“咯吱”作响,她用已经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掸了掸肩膀上的雪花,“其实能遇上这种天气也是不错的呢…是不是啊?”完颜霏的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就算不浓烈,也值得让她为之一笑。   “乾清宫?”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乾清宫…电视剧里总演到呢。”完颜霏把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   一声清脆的鸟鸣把完颜霏的视线成功地转移到了乾清宫的屋顶上,两只喜鹊相互嬉戏着,愉快地鸣叫着,落在了宫殿的房檐处。   如果说,完颜霏这个有点小小诗意的女孩在以前很少能发现生活中的诗意,这一次,她竟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点诗意,就因为看到了房檐上的那两只鸟,那两只嬉戏着的喜鹊。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脑海里却什么也没有,身边也一个人都没有,她又不知该向谁说。   乾清宫不许游人走到里面去参观。   “这里住过好多皇帝吧?”站在围栏外的完颜霏使劲踮着脚尖,为了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乾清宫里冷冷清清,除了一两位守着暖气打盹儿的工作人员以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人,“早没人住了!”她似乎有点遗憾,不过这遗憾没由头,这里早就没人住了。   刚才席卷她的那股暖意在这一刻更加强烈了,她的手指和脚趾忽然暖和了起来,望着还落在房檐上的那两只喜鹊,完颜霏很疑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突然暖和起来了?!”也许是太久没见过外面世界的原因,她在家宅了那么久,这一次一个人出来,看见什么都很新鲜。   但是她没有意识到,或者是她不敢承认,就在她发觉乾清宫早没人住了的时候,她是有一点难过的,因为什么,因为谁她也说不清,只能自己一个人裹紧了外套,离开了这座乾清宫,这个让她觉得有点小伤感的地方。   在乾清宫门口买了一张地图,说实话,也不怎么会看地图的她就顺着自己的感觉在迷宫一样的紫禁城里瞎走。能走到哪,全看运气。   雪停了,长街两侧的屋檐上滴答下来水珠,却很快结成了冰,太阳仍旧被挡在阴云的背后。   完颜霏继续在故宫里走着,除了在乾清宫感觉到一阵温暖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感觉到过温暖。那么奇怪的感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明明在乾清宫觉得有点小伤感,可偏偏也是在那里自己才觉得温暖。   “还真是奇怪呢…”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地图,“这里好暖和!”完颜霏大喊,不是因为她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更不是因为她找到了传说中的“合心玉”,而是因为她驻足的地方,特别的暖和,就像,就像家一样…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建筑,房檐的雪似乎在见到她的目光以后都甘心融化,房檐上的水倾时像瀑布一样流了下来,感受寒冷太久就会对温暖格外敏感,而这里带给她的温暖,甚至是超乎她想象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珍惜过这种感觉。   “钟粹宫…?”完颜霏迟来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牌匾上,“这里…”   “你还记得这里吗?”忽然有人问她。 作者有话要说:     ☆、【终】寒冬合欢(二)   “等等,有人在说话?这里明明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好吗?!”完颜霏心里打鼓,她有点慌了,“而且像是在和我说话!他是什么人?”   回头,不回头,回头还是不回头…   “你是谁?!”完颜霏拿出自己的勇气去面对自己身后的人。   可是身后却没有人,唯有长街尽头的一个身影,越走越远,完颜霏几乎已经看不到那个人了。   “反正你也不会记得了”这是完颜霏后知后觉的在雪地上发现的一行字,笔迹苍劲有力,不像是普通人的的字迹。   “他是谁啊…”一种不安的恐惧感突然在完颜霏心头炸裂,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选择立即离开,或是去追上那个莫名其妙和自己搭讪的人。   最后,她心一横,追上那个人!   小雪又慢慢飘了起来,跟着前面那个走得飞快的人,越是想要追上她,完颜霏越力不从心,她紧紧地跟在那个人身后,却不论如何也追不上他。   最终,她跟着他东拐西拐,拐进了一处“画风突变”的地方,这里没有层层叠叠的房檐,只有积满白雪的植物枯枝和一座唯美的亭阁。这里是御花园,你猜的没错。   “好香啊…”完颜霏突然闻到一阵阵扑鼻而来的香气,虽然很淡,却叫她十分欢喜,因为她分辨出,那是她最爱的花的气息,“是合欢花…可是冬天怎么会有合欢花?”   完颜霏本来已经在走入御花园以后把那个人跟丢了,却在她无意识地问完那句话以后,那个人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这一次终于不再是背影,这一次是正脸…   那个人站在远处合欢花树下,花朵与树叶遮挡住了他的面孔。   完颜霏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感觉,她的心头突然像是被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久别重逢的感动冲击着,眼前这个人,她不认识,她却好想哭…刚才她所感到的温暖用十倍的力量再次包裹住她,她好想哭,不知道为什么,难道因为这偌大的故宫中好像只有他们两人的缘故吗…   不,不是,完颜霏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坚信自己只是记不起这个人了,但是她确定,自己认识这个人,也许他们的关系远远不止于“认识”这个层面。若不是因为她和这个人曾经认识,她不会感到这么熟悉,那种熟悉的感觉在她身体里炸裂,从头到脚都被这种熟悉的感动吞噬,让她一动不能动。她似乎在那一瞬间觉得——她遇见他是注定的。   “你喜欢合欢花?”远处传来那个人的声音,他的声音里也充斥着疑问,但他似乎要比完颜霏淡定许多,“她也喜欢呢…”那个男人只是淡淡地说道。   他的面孔逐渐模糊了起来,完颜霏哭了,泪水不是从眼底迸出的,而是从心底…   她好像真的想起了什么,她也似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从出生以来一直固执地坚守着自己满族的姓氏,就算周围的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她也好像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看看合心玉的模样…   “我…”完颜霏在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直到她眼前那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从合欢花树下走到她的身边。   “我…喜欢合欢…”完颜霏深吸一口气,却仍旧止不住从眼眶里留下的眼泪,“我…我好像认识你…”   “你认识我?”那个人嘴角似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苦涩笑容,就在她说她认识他的时候,他戴的“面具”终于掉落,他一直强撑着自己不要流泪,却终究再也抵挡不了此时的心酸与欣慰迫使他的眼眶变得微红,心酸,淹没了他。   “好像…认识我…好像,认识…”那个人不断重复着口中的话,他低下了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好像!只是好像!认识!我们…只是认识?你当真记不起来了吗!”   “你…你是他吗?我是说,我想起的那个他…他好像也住在这,我今天来,是来找他的?不过…如果你不是他…”完颜霏已经泣不成声,她的眼泪是温热的,流过脸颊时能够稍微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如果不是他,也没关系…其实我知道,他早不在了对吗…其实我记得你,只是不敢想起你而已,你就这么被我执拗地封印在了脑海里,不再提及…”   完颜霏感觉手心里一阵冰凉,当她努力看清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心里被他塞进了一块玉,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只是他手里的另一块却已经满布裂痕。   “真的…还是假的?这是…”完颜霏感觉脚下一软,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全部袭上她的心头,她脑海里的尘封记忆似乎越来越清楚,对方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也越来越清楚…所有美好,甜蜜和苦涩还有痛心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   因为那年的他们,就在这里分别,这一别,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骗我的!不不不…我脑子里的都是一场梦!不是真的!”完颜霏哭喊着,拼命摇着头,她不相信自己和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有过那么美好有那么痛苦的过往,之所以会哭泣,仅仅因为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桃花飞,杏花飞,片片飞花林中随,把酒轻锁眉。   槐花落,桂花落,点点落花逐流水,爱妻归不归。   歌千阙,词千阙,天长地久情切切,与妻吟留别。   诗一行,赋一行,墨染白素泪成霜,那堪秋风凉。   长相思,长相忆,相忆相思妻知否,情浓两处愁。   长相伴,长相守,相守相伴君所求, 恩深水长流。   原来康熙皇帝也是位痴情的皇帝。   只是他从未提及自己的心事,也从未有人问起。就像那个叫完颜霏的人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心里揣着她。   “看过这玉你想起来了吗?”他蹲下身来,为了离她更近一些。   “你…你是在等我吗?”她问。   在他脑海里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心里的一个声音告诉他:“近一点,再近一点…”直到他们之间没有缝隙,他终于展开双臂,紧紧拥抱住了眼前因为寒冷而颤抖的她,这拥抱,已经拖欠了好久了。   “我替你保存了这么久,该你收好了吧?”他温柔的声音似乎诉说着,她就是全世界,他把她当成珍宝一样紧紧护在怀中,“我当然会一直等你,因为我从来没允许过你离开。”   他温热的大手掌紧紧扣住她那双因寒冷而通红的手,将合心玉严严实实地护在手心里。   “玄烨!”她的眼泪淹没了脸颊,在一颗冬天盛开的合欢花树下,伴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她终于举起手臂,紧紧拥抱住了眼前的他,他的名字,还如脑海里一样温热。他的名字,说起来,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再叫过了。   玄烨,是完颜霏脑海里的那个名字。也许之前她从未注意,但是每每当夜幕降临或是大雨倾盆的时候,她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的时候,她心里总有那么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人不断深入浅出…周而复始。   以前,她想不起那个人叫什么,长什么样,甚至想不起来在哪里遇见过这个人,但是直到这一天,她的记忆就如同失而复得的合心玉一样,她不敢相信她脑海里此时的一切——曾经的她也在这里如履薄冰,也曾在这里呼风唤雨…在这里她爱过、恨过、善良过、狠毒过…她在这里遇见过她爱的人、她恨的人、一切一切让她当年不愿放下的人…   虽然曾经令她放不下,但是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都值得她全部的期待。   “霏儿…久违了。”这个声音就如同冬日的暖阳冲破了阴霾,照射进了完颜霏的眼眸。   阳光也照进玄烨的眼眸,显得那么动情而美好。   虽然他们已经久违,但是他们终于走出那座曾近禁锢他们身与心的牢笼,他们终于可以在未来的日子里只属于彼此。   未来,的确值得他们拿出所有的真心去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无测——番外(一)   康熙十五年五月初一,接连几日大雨,空气里一直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雪绒自从成亲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回宫小住了,这个月的初一,她难得进宫暂住一段时间。惠儿亦是很久没有见到雪绒了,忙不迭地从储秀宫赶来钟粹宫见雪绒叙旧。   雪绒还是老样子,习惯地穿戴着蒙古族的服饰,发髻简简单单盘在耳边,“嫂嫂近来一切可好?”她轻盈地摇着头,发髻上缀着的流苏随着轻摇,“雪绒听说最近朝上有些棘手的事,不知皇帝哥哥最近如何?”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茶水哭得难以下咽,我狠狠地将茶杯放在身边得茶几儿上,说道:“本宫一切都好,皇上那边也一切都好,雪绒你若是不放心,待下了朝的时辰,亲自去看过不就稳妥了吗?”雪绒低声应道。   我细细回味起方才茶水的味道,不知纯风最近又有什么心事了,做事都失了分寸。纯风发呆般的立在一边,我问她道:“纯风,本宫见你魂不守舍的,究竟是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纯风收回了精神,福了福身,“奴婢有一些消息,本想直接告诉娘娘,却…却说不口。”   惠儿坐在我的对面一直没有作声,见纯风犹犹豫豫的措辞,忽然起身走到我的身边,说道:“姐姐,其实我也知道了,后宫中怕只有姐姐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她们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把目光从纯风身上收回,转而投到惠儿的脸颊上,“既然知道了还不告诉我?”   “姐姐,你有多久没见过纯亲王夫妇了?”惠儿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突然给我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仔细回想起来——的确,上一次见到纯亲王与子静还是年初的时候,转眼就到了五月,他们二人竟然一直没有音信。   “的确很久没见过了,他们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注意到纯风和惠儿的脸上都闪过一丝不快的阴影,尤其是纯风,她最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所有事情会对我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如今不瞒姐姐了,事情过了这么久,惠儿如果再瞒,于心不忍。”惠儿轻声道,坐到我的身边,接着道,“今年二月的时候,陈裕勤父亲陈广庭参了王爷一本,说王爷私受大臣们贿赂,皇上经查,发现的确这的确是事实,便发落了纯亲王夫妇至西北边关。”   “不可能,纯亲王向来为人廉洁,何苦私受贿赂招此祸端?”我不解道。   “只是子静福晋为念纯小世子办的满月宴席罢了,有的臣子为阿谀奉承王爷,所送之礼价值连城,都是王爷府上的下人帮着收的,王爷并未经手,只是…陈广庭所说贿赂,王爷也没办法解释。”纯风站在一边,解释着。   “什么?!他们被贬已经三个月了!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好你个纯风和惠儿啊,联手瞒我是吗!”我怒吼着,竟没想到我最信任的她们都这样不诚实地面对我,如若我一早知道子静在西北边关受苦一定会阻拦的,不过…说到阻拦…   “娘娘恕罪,”纯风跪在了我面前,低头道,“万岁爷不让说的,还特别下了口谕,说不让皇后知道。”   我轻笑,我与他的信任去哪儿了?他难道还认为只要是关于纯亲王的事情我都会奋不顾身吗?   雪绒听后也暗自思忖,过了半晌她才慢悠悠地说道:“世人都以为王爷是自请出关的呢,没想到是这样…”   “还有一事,娘娘一定要知道。”纯风又说道,我示意她站起来,她才整了整衣襟,说道,“太后和老祖宗的意思,后宫该要充实起来了,准备在下月选秀,中宫皇后理应操办选秀事宜。”   心空了一下,我一直苦苦坚持,从康熙九年到康熙十二年,没有过选秀,再到康熙十五年,却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好事,”我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微微勾了勾嘴角,“皇上的确也该有新人了,舒妃出宫三年了,还没有新人补充进来。”我冰冷的语气竟然如此陌生,我本来以为舒妃走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却没想到…他还是要选秀,也好,也好。   “还有…娘娘,听说太后和皇上决意提前接舒妃回宫,复位妃位,除了不能要回瑛祺公主,其余如旧…”   刹那间,我突然想要爆发,我的头一直在嗡嗡作响。   我极力忍住,没有爆发,因为雪绒第一日回宫,我不想让她看见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无测——番外(二)   用过午膳,送走了惠儿与雪绒,我一个人坐在钟粹宫回廊上发呆,天空又被阴云覆盖住,严严实实得令人透不过气来,眼前庭院中的合欢花刚刚有要绽放的痕迹,接连几日大雨却将树叶打落了一片。   淅淅沥沥的水滴顺着廊檐滑落,纯风不在,纯一和路海也去了内务府,身边仅留下纯雨。   纯雨长大后愈发标致起来,唇红齿白,黛眉清目。纯雨悄无声息地走到我身后,在我头顶上撑开一把伞,说道:“娘娘,您想出去吗?奴婢陪您去。”   “纯雨,本宫有多长时间没见过皇上了?”我淡淡地说道,对于他,我已越来越少提及,我们之间变得越来越平淡,时间一久,既没有什么感人的甜蜜,也没有什么痛心的故事,我们越来越像两个界的人,他忙碌得一刻也抽不开身,做他的好皇帝,我不去扰他,安安静静在后宫做位好皇后。   我回身看着站在回廊上撑着伞的纯雨,她竟然缓缓张大了嘴,难道我的话有那么令她吃惊…?   “皇后娘娘,您…”纯雨支支吾吾地,眼神飘向了别处,“您终于又提起万岁爷了。您也有一个月没见过万岁爷了吧?”   “是吗,本宫独占他很久了吧,所以也变得有恃无恐,不再那么在意他了。”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望向地面上的一片积水,水面上模模糊糊映出我的影子——丽服华冠,珠光宝气。   “我和赫舍里芳仪很像了吧?可这不是我的心愿!”我在心里问自己。   “去看看他吧。”我轻声说道,挥挥手屏退了纯雨,接过她手里的纸伞,一个人走进了大雨中。   乾清宫。   李德全扬着拂尘守在殿外,见我一人只身前来慌忙冲进了大雨里,满脸堆着笑,迎道:“皇后娘娘怎么一个人来了?没个人跟着吗?”   “本宫来看皇上,要那么多人跟着做什么?”我也微微一笑看着身边的德子,他接过我手里的雨伞,替我挡着雨,到了乾清宫门口时,他用手指抵在唇边,朝我示意小声一些,低声道,“太后在呢。”   乾清宫一切如旧,地面清洁得能映出我的影子。正殿内的宝座上空空荡荡,康熙坐在里面的暖阁,太后也坐在他身边。   德子待我进去后才大声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玄烨方才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坐在太后身边听她将有关选秀的事情,在听到“皇后娘娘驾到”以后突然来了精神,他坐直了身子,将目光投到暖阁门口。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我轻轻福身,站在暖阁正中。   “快快起来。”玄烨应道,他伸出手,一把拉起了我。   他的面目依旧俊朗,我仔细算来,他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三岁,只是他承受着不该这个年龄承受的压力。   “皇上一切可好?”我关切地问道,转而望进他的眼眸,他明明很疲惫,倦意就挂在眼角,可他还是执拗地撑出笑颜,说道,“霏儿不必担心,朕一切都好。”   你明明很累了,却不能和我说,我们之间的新鲜感化为了默契,默契是不是又要变成乏味了呢?   “皇后今日怎么想到来乾清宫了呢?”太后突然问道。   “回皇额娘的话,臣妾挂心皇上,于是来看看皇上安否。”我坐在玄烨身边,微微颔首说道。   “来了也好,选秀这事本就该皇后操办,可皇帝偏偏心疼你,不叫你那么累,所以哀家与太皇太后就承担下了,哀家就把事情交给你…”太后说道。   “皇额娘!”玄烨突然大喊,打断了太后,他将身子靠在身后的窗子上,闭起了眼睛,“皇额娘,儿子累了,皇后好不容易来乾清宫一次,还请皇额娘下次再说选秀的事吧。”   我担忧地望向玄烨,他皱着眉,手指按揉着眉心。   “好,哀家不说了,哀家回去。”太后被玄烨顶住,一句别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讪讪地离开。   太后走后,玄烨坐直了身子,一把揽我入怀,温柔声道:“霏儿,朕近日忙得焦头烂额的,冷落了你。”   “皇上不该只操心前朝的,后宫的事也该上心啊,比如选秀,皇上该听太后的。”我字字斟酌地说道。   “霏儿?”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不敢相信我说的话,就像不认识眼前的我一样,“你支持选秀?!”   “这是规矩,皇上难道不明白规矩吗?”我淡淡说道,面无表情地望着玄烨,他嘴角一抹苦笑,缓缓开口,“为了你,我可以得罪太后,甚至老祖宗,竟未想到,你并不在乎选秀。”   “是不在乎选秀,还是不在乎…我?”他接着开口道,眼神里突然多了一分近乎可怜的期许。   “我当然在乎你!”我喊道,眼见着他眼里的可怜幻灭,欣慰令他扬起了嘴角,“只是,我有什么办法呢,连你,九五之尊的皇帝,不是都要百依百顺吗?”   “朕不愿意看到你伤心,哪怕一丝一毫。”他说这话时眼里闪着真诚的光芒,可是我却不敢相信——他发落了纯亲王夫妇,却没有告诉我,他明明知道子静是我的姐姐,纯亲王待我更如亲兄长一般。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严严实实地瞒着我。   “玄烨,”我终于还是开口道,“你有什么事情在瞒我吗?”我望向了他的脸颊。   “怎么会?朕从未瞒过你任何事情。”他仍旧一副真诚的模样,我的心也随之一寒。   还说没有瞒我,若此时你能诚实地告诉我,我也不会心寒。   “那纯亲王的事呢。”我冷冷地说道,话毕,听不到他任何的答复,他那副真诚的模样也终于被敛回,他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想要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却还是在最后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一股从未有过的倦意袭上心头,既然不肯信我,又何苦执着,不信也罢,这么久过去,你还是会在有关纯亲王的所有问题上对我有所隔阂,无论我待你如何真心。   “罢了,皇上不愿意说,臣妾便也不问了,臣妾好累,想回宫休息了。”我起身,缓缓走出乾清宫,我不想再和他争吵了。   “站住!”玄烨的火气饱含在语气里,我自顾自地笑了笑,头也没回,站在原地,“臣妾不敢走,皇上要说什么,臣妾都听着。”   “你只关心他,你可还关心朕吗?!你知道最近朝堂之上有多让朕烦心!纯亲王若是不去西北,他定会被卷入漩涡!朕知道你会心疼他,才没敢告诉你,没想到这么替你着想,你还是误解朕!”   我回过头去,直对上玄烨那张生气时铁青的俊脸,“好啊,那既然一切都是你用心良苦,舒妃呢?接舒妃回宫你怎么解释?也是怕她卷入漩涡?怕我心疼?!”   我本不想和他争吵,没想到他还步步相逼。   “你以为只有你最无私,你知道我为你做过多少牺牲吗?赫舍里芳仪我可以放了她,温僖贵妃我可以容忍她,就连屡犯不改的荣妃,我仍旧没有将她怎样!只有陈裕勤,她不仅派了刺客,还要在我的香炉里下毒,你说过给我交代,难道就是出尔反尔的把她接回来?!”我越说越激动,把所有的不满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玄烨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极力忍住不发作,却还是大吼道:“好好好,朕的好皇后!你的确是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啊,竟为朕做了这么多牺牲,朕都不知道!你怪罪朕接回舒妃,那你呢?你还是来为纯亲王求情了!在你心里,朕还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你竟然如此不在乎朕,那朕,也就没必要百般推脱选秀事宜了!对吧,皇后!”   “你说什么!你还是以为我心里有他!”我当时恨不得想要抓起手边的什么东西狠狠朝地上摔去。   “心疼你的男人那么多,那朕也就没必要心疼你了吧!朕的好皇后!”   我暗自轻哼一声,心底一阵阵强烈的酸楚,几乎将我卷入了晕眩。皇后,多么生冷的称呼,以前无论人前人后,你总爱唤我名字,从不是,皇后。   你说你都不知道我为你做的,你的话,竟比匕首还要伤人,舒妃才走不到三年,你就要接她回宫,看来,当时那道圣旨说的十年不得回宫,全部都是儿戏。   “皇上这月十五就要选秀了吧,听太后的话,多选些殿选的秀女。臣妾自然是位好皇后,会给新进宫的妹妹们接近皇上的机会的。”我强压住心底的委屈与极度的难过,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故意气他。   我只看到玄烨眼底也一阵微红,他被我的话气得连连摇头,“好啊,皇后!朕一定按你说的做,请皇后,放心。”   “玄…”我被他的话更是气得攥紧了拳头,眼底一阵酸意,却被我极力忍住,最后生生吞回了自己要说的话,拂袖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无测——番外(三)   我坐在钟粹宫的窗下,一个人一直在发呆,看着窗外的天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我和玄烨争吵过后的十天里他都再没有来过后宫,可是外面选秀的事情他却办得风声水起,我轻叹,“等到这批秀女入宫,他就会每天都来后宫了吧?”   五月十五越来越近,就在太后和皇帝为了选秀的事情日日费心的时候,别人都看不穿住在钟粹宫的皇后为什么变得足不出户,选秀本该是由皇后一手操办的,可是现在的皇后对选秀的事情不闻不问,皇帝似乎也不再提及那个他曾经极爱的皇后。   太皇太后却丝毫不知皇帝与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发自好意,在自己的万寿节前日同时邀请了皇帝和皇后商量选秀的事情。   五月初十,一个脸熟的慈宁宫的太监跑到钟粹宫来宣旨,“请皇后娘娘即刻到慈宁宫,与皇上一同议事。”   我仍旧每天坐在暖阁窗下的同一个位置发呆,每天都想弄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瞒着我做了这些事情,我想知道他接回舒妃的目的是什么。宫里除了惠儿,其他人都识趣地离我远远的,他们可不想与我这个惹皇帝生气的皇后有任何瓜葛。我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我很少吃饭,休息也越来越差,直到近几日开始咳嗽,呼吸不畅。   纯风和纯一早就兴致勃勃地冲到门口迎接那个传口谕的太监了,纯一语气里噙着笑意,“公公说真的?是传我们娘娘去见万岁爷?!”   “我哪敢假传老祖宗口谕啊,千真万确,快叫皇后娘娘准备着吧!”那个太监宣完了口谕,就一溜烟地跑了。   “主子您想什么呢?见皇上是好事啊!”纯一跑回到暖阁里为我梳头,她左挑右选也拿不定主意为我戴哪只步摇,我见状便从首饰盒里随便挑了一支步摇,连看也没看,淡淡地说道,“见他会更生气,能算什么好事。你随便戴上一支就好了,不失了体统就好。”   纯一愣愣地接过我的步摇,欲言又止,“这支步摇…”   到慈宁宫的时候,康熙的御辇就停在宫门口,纯风替我理了理衣冠,我就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慈宁宫。   “参见太皇太后,参见皇上,太皇太后,皇上万福金安。”我规矩地蹲在正殿内给他们祖孙二人行礼。孝庄很明显压根不知道我和他孙儿之间的事情,她暖暖地一笑,朝我摆摆手,“霏儿快起来,坐。”   慈宁宫的小太监给我搬了一把坐凳,我捋了捋旗服,缓缓落座,一直没有看眼前的康熙。   孝庄最先开口道:“霏儿,你也来看看这些待选秀女的画像吧,你是皇后,理应参与抉择的。”   康熙坐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我,他估计认为我会拒绝看这些女子的画像吧,他认为我会为他吃醋,你越这么想,我越不会表现出来。   “好,皇祖母,孙儿看看。”我微笑着起身,坐到孝庄的身边,与她一起翻阅起那些秀女的画像。   我嘴边的笑越发僵硬,那些秀女个个如花似玉,国色天香,不愧是可以进入殿选的秀女,我还是撑着一副笑脸。   孝庄举起其中一幅画卷,说道:“霏儿,你看,这个叫做纳兰沐雨的,哀家看着很不错,你觉得呢?”   “孙儿也很喜欢,准备封妃呢。”玄烨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我和孝庄的面前,面带春风一般地笑着,用手指了指画卷上的名字,“沐雨…嗯,好名字。”   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见玄烨抚摸着那张沐雨的画卷胸口一阵刺痛,“咳咳咳…”我突然不自主地咳了起来,纯风急忙抚着我的后背,孝庄也放下了手里的画卷,担忧地看向了我,“皇后这是怎么了?玄烨,你知道吗?”   “玄烨…”   我用手绢掩住口,突然一阵恶心,我眼前一黑,纯风却惊得失了分寸,“娘娘!您!吐血了…!”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移开手绢,上面一块刺眼的鲜红…   我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玄烨,他也被吓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巾绢上得鲜红。   “霏…儿…!传太医——!!”玄烨嘶吼着,我倚在纯风怀里,终于咧开嘴角笑了笑,你还是惦念着我的,对吗?   我推开扶着我的纯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不用太医了,心病太医又怎能治得好?”   “纯风你留下!”孝庄似乎是发觉了我与玄烨之间的异样,留下了纯风,想要问个究竟。   我却头也没回地跨出了慈宁宫。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微微细雨,雨水卷着泥土的芬芳灌进我的鼻腔,我立时觉得清醒了过来,那些秀女的模样却在眼前深入浅出,“玄烨,你会和她们拥有同样的回忆吗?我…”   “别走…”玄烨气喘吁吁地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在雨天里疾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我,“你,怎么了?”   “我…”我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拼命想使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听到他的关心还是会莫名的激动起来,“我很好。”我倔强地说着。   “你怎么会好…?”玄烨再次向前走了一步,紧紧握住了我的左臂,“朕不放心你,还是宣太医来看看吧。”   “你还在乎我的感受?对了,那个叫纳兰沐雨的,我看着也挺喜欢的,不如就直接封妃了吧。”我甩来他的手,继续向前走着。   “你不要总说气话好吗?你明明还那么在乎。你的那支步摇…”他说道,我伸手摸到了今早我随便捡出的那支步摇,从头上摘下,才发现,竟是他曾经送给我的那支景泰蓝步摇。   我手里紧紧握着那支步摇,没有将它再次插回到发髻上,低头冒雨继续疾步向前走着,“无意戴上这步摇的,你不需放在心上。好好去待那些新入宫的秀女吧。”   “霏儿!”他仍旧跟在我的身后,声音断断续续,“那我,可以去看你吗……?”   “你,不要经常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无测——番外(四)   五月十五,选中的秀女已经进宫,合宫的宴饮我称病推开,舒妃也在今日的晌午回到了延禧宫,惠儿不得已领了瑛祺去看过后,舒妃才安心下来,康熙下朝以后最先去了舒妃的延禧宫。   入夜时,纯一打着灯笼从宫外走了回来,她一副收了极大委屈的模样忍下手里的灯笼和雨伞,没好气地回到我身边,“主子,您不出去走走,外面可热闹了!”   “怎么了?”见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我不禁问道,“有什么人欺负你了?”   “皇后娘娘!您为什么总这样啊!不要等到不能挽回了才后悔可以吗!”纯一一肚子火气全撒在我身上,“舒妃可风光了,还有那个叫纳兰沐雨的,皇上真的封妃了!还不是娘娘您怂恿皇上的啊!气死我了!”   夜已寂静了,我终于下定决心,出去走走。   我没有命人跟着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撑着一把伞,举着一盏灯笼走出了钟粹宫门。   “嘿!你是谁啊?”我走到乾清宫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叫住了我,我没有立即回头,很好奇这宫里谁会这么大胆,说话如此没有规矩。不过,我脑海里竟然也萌生一个念头,不如不告诉她我是谁…?   我转过身去,一个俊俏的女孩子站在我的身后,她身穿一身吉福,头上的旗头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她是…?   我缓缓朝她走去,假意福了福身,“我是宫里的女官,不知小主是…”   “叫我纳兰沐雨就好了,没必要叫小主。”她微微一笑,走到我眼前,接过我手里的灯笼,“要去哪啊?乾清宫吗?我陪你去啊!”   她竟然就是纳兰沐雨,她就是画像上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她的吉福…很明显,她已是妃子了。她来这里是来找乾清宫中的人吗…   “你去乾清宫吗?还是?”我问道。   “我随便转转,今天晚上闷死我了,虽然前几日就进宫了,倒没有今天这么没趣儿!”纳兰沐雨打着灯笼,对我说道,“你今晚还有差事吗?不如陪我走走吧?我想到御花园去!”   “嗯…”我没有说些什么仅仅跟在了这个叫纳兰沐雨的女孩子身后。   “对了,你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呢!”纳兰沐雨为我点亮着灯笼,侧头问我道,她脸上对着纯洁的笑容,显得没有丝毫的城府,我能这么信任她吗?   “我叫纯风。”无奈何之下,我只能说出了纯风的名字,冒名顶替一番。   “纯风?!你就是纯风?!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纳兰沐雨如同见到了真神一般兴奋,紧紧牵起我的手,说道,“我可以见皇后娘娘吗?皇上说…皇后,唉,不说了。”   “他说什么?!”我突然激动地问道,才发觉自己得语气不太像个女官,于是平静了心态,说道,“我是说,皇上说皇后娘娘什么?”   “倒也没什么,”我跟着纳兰沐雨走进了御花园,她深吸一口气,展开双臂,指了指远处的堆秀山和合欢台,说道,“皇上带我来过,他说我和皇后很像。”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无测——番外(五)   “所以你就想见皇后娘娘,是吗?你想效仿皇后娘娘,让皇上觉得你和皇后娘娘更像?”我似乎是在质问着她,脚下轻灵地跟在她的身后,纳兰沐雨径直地走向了合欢台下,她扯出一抹笑容,说道,“也不全是,我也想看看能让他天天魂牵梦萦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今日夜宴,皇后也没来,我又没能见到…对啦,我能叫你姐姐吗?”   “你若愿意叫,就叫吧…”我敷衍着她的话,心里突然乱了起来,我才刚刚发誓要做一位好皇后,让每个进宫的女子都有见到皇上的机会,自己索性退出,待到合适的一日,干脆彻底离开了紫禁城,再不要每日都被伤心困住。可是她说什么,魂牵梦绕的女人…?真的是我吗?自从舒妃出宫以后,我们的生活已经越来越平淡,他与我的交流也越来越少,现在他做什么事情甚至都会瞒着我。   “其实,皇后娘娘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我淡淡地说道,转身背对着合欢台,我不愿意看到这个女孩期待地望着载满我满满回忆的地方,我实在妒忌她吗?   “记得她还是纯贵人的时候皇上就和她形影不离,五台山,科尔沁,都是她伴驾…从纯贵人直接被册封到纯贵妃,再到纯皇贵妃,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福气!我觉得她是个很神秘,而且很有魅力的女子,才会叫夫君那么念念不忘,明明他们之间有很多矛盾啊!夫君还是放不下…”纳兰沐雨发呆似的看着眼前的合欢台自言自语道。   什么?!!夫君,你叫他什么!!   “夫君?!你是说皇上!”我惊讶道,这个称呼只有我可以叫好吗!   “是啊,我很喜欢他,”纳兰沐雨朝我笑了笑,说道,“姐姐,我都困了,都怪夫君每晚都不让我好好睡觉,总陪我一直到天亮。”   “玄烨!!”我心里暗自骂道,“你不来看我,就是陪这个人去了!”如果能形象地描述我此时的样子,一定是耳朵里冒出一团团火气还得伴有火车的鸣笛声音。   “姐姐你怎么了?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沐雨接着说道,“我打算向他表明心迹,我喜欢他,我想给他做一盏孔明灯!”   “你们,还需要表明心迹?”我低声说道,心里却在极度不适,我还是在嫉妒她?!算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嫉妒她,拒绝玄烨的人明明是我自己,又不是旁人。   “当然要了,他每天老惦记着皇后娘娘,我要是不表明心迹,他肯定会忘了我的,姐姐,你说我在孔明灯上写些什么呢?”纳兰沐雨仍旧天真烂漫地畅想着,我在一旁听着。   “我明日就来放孔明灯,我会想办法将他吸引到这里的,我不能总看他在乾清宫呆着!”纳兰沐雨说道。   “你刚刚不是说他每晚都陪你吗?”这个纳兰沐雨还真是奇怪,说话前后都矛盾,“怎么又总呆在乾清宫了?”我直直望着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呃…没有啦!皇上白天都是呆在乾清宫的!对啦姐姐,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还能不了解皇上吗?!”纳兰沐雨问我道,我只要一看见她那副自以为最了解玄烨的模样就会胸口一阵憋气,我紧紧攥住了拳头。突然间朝她大喊,“别说是女官了!连皇后娘娘自己,都没有你了解皇上!行了吧!”   甩出这句话以后,我径直地调头走出了御花园,径直回到了钟粹宫。自己想想,也真可笑,自己总是摆出一副请勿打扰的样子,玄烨要来,我都拒之门外,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年轻单纯,对陌生人无话不说的女孩子,我就开始后悔了?   次日的清晨安静得出奇,新入宫的妃子们没有丝毫动静,就连回宫的舒妃也没有丝毫动静,钟粹宫闭着宫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想起昨天夜里的奇遇,纳兰沐雨说她要在今夜向玄烨表明心迹,他们会在御花园放孔明灯…孔明灯,那不是我和他在除夕前夜曾放过的吗,我们的登上写的是“合欢,合心”。   惠儿依旧陪我用过早膳,瑛祺在储秀宫里哭闹得厉害,我又怕舒妃会借此机会接近瑛祺,伤害到惠儿,便让惠儿先行回宫去照顾瑛祺公主。   “皇后娘娘诶!开门呐!”李德全的声音突然传来,让我不禁一个机灵,他来做什么?   纯风去开了门,李德全一副得了喜事的模样,笑眯眯地直走进钟粹宫暖阁里,“给皇后娘娘请安!”我摆摆手,道,“德公公起来吧。这么早来有事吗?”   “回皇后娘娘,今日晌午在慈宁宫给老祖宗过寿,皇上怕您最近不出门不知道这事情,就叫奴才来告知娘娘。”德子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对我说着,我见他脸上方才挂着的笑容已经全部消散,留下一脸的委屈。   “知道了,德公公怎么了?怎么不高兴的样子?”我指了指身边的梨花木椅,示意他坐下。   德子松了一口气,转而坐到了我的对面,答着我的话,“娘娘,奴才替您担心呐,起起落落这么多年,直到如今选秀,您怎么不闻不问,奴才看皇上那,倒是被那个叫纳兰沐雨的秀女迷得不浅,夜夜留宿啊,娘娘您有多久没见过皇上了?”   “等等,老祖宗的万寿节,纳兰沐雨可会参加?”我昨晚欺骗她说我是纯风,若是被她撞见…   “娘娘,纳兰沐雨还未正式册封,所以不会参加,新入宫的秀女都不会来。”德子答道。   “嗯…本宫还是要谢过德公公一心一意向着本宫了,那个叫纳兰沐雨的,本是本宫与皇上赌气,叫他册封的,却没想到…如果他真的继续如此,我也只能,顺其自然。想必德公公也不愿意看我变成以前温僖贵妃和赫舍里氏那样吧。”我绞着手里的手绢,一股倦意再次袭上心头,他这样不懂得珍惜,我早已厌倦争斗,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这场感情就像一场拔河比赛,两个人都那么用力,那么毫无保留,却渐渐厌倦,当有一个人突然放手时,对面那个死死不放的人就会摔得头破血流。我不想做那个摔得头破血流的人,不如让我们都缓缓放下手里的绳子吧…   “娘娘…其实皇上…也还是念着您的。”德子为他说的话而感到愧疚,他以为我是因为他的话才突然神情落寞的,其实不然。   玄烨,如果有一天,你我能突出这围困之地,存在于一个只有你我的世界,我会一直紧紧抓住手中的你。只是,可惜没有这个如果,你属于这里,而我,是不是真的该要选择回去?   到达慈宁宫的时候,天又开始阴沉得厉害,空气里翻腾着潮湿的水汽,我缓步走进装点一新的慈宁宫正殿。   “皇后娘娘驾到——”   正殿内的人们除却孝庄与康熙二人,其余人皆闻声起身,恭敬行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我站在正殿正中,扫视了一圈来人,却在角落里发现了风尘仆仆的纯亲王与子静,子静还抱着念纯;欣儿与六爷也坐在纯亲王夫妇的身边。   “王爷!姐姐!”我丝毫没有理会坐在正前的康熙与孝庄,疾步冲到纯亲王身边,站在他们桌前。纯亲王见状也匆忙携子静与念纯站了起来,他的眼角眉梢都挂着疲惫与不堪,子静也红着眼圈望着眼前的我,抽噎着不敢说话。   “姐姐,都怪我,我…没能保护你们,甚至连一句话也说不上,我是在前几日才得知你们被贬的事情的。”我愧疚地面对着子静,她却一直怀抱着念纯哭泣,我知道她心里的苦,她一定在怨我,怨我不能为她们说一句公道话。   “今日是太皇太后的万寿节,皇后娘娘万不要伤心。我们一切都好。皇上已经将我们召回了。”纯亲王抚了抚子静的肩头,扶她坐下,低声对我说道,“再不要因为我而与皇上起争执了。”   我怒目回头盯住了坐在远处至高无上的康熙,是你如此绝情,使得他们受尽了苦楚。   我转过头去面对着孝庄,“孙儿恭祝皇祖母万寿安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孝庄大概早在那天知道了我与玄烨的事情,她没有勉强我,只是挥了挥手,道,“行了,入座吧。”我丝毫没有理会康熙,没有问候没有请安,一阵愤怒都在我见过纯亲王与子静消瘦的面庞和因为舒妃回宫而日夜提心吊胆怕瑛祺被抢走的惠儿以后夹杂着前几日的心痛涌入了心头,玄烨,你令我心痛,更让我憎恶!你伤害的,都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   “纳兰沐雨?”我突然转头望向身边的康熙,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高声道,“皇上,她为何没来?哦,臣妾忘了,她还要在今夜向皇上表明心迹呢。”我摇了摇头,明知故问道。   旗头上的步摇贴在了我的脸颊上,我感觉一阵冰凉,便顺手将头上的发簪一把扯了下来,扔在了桌角,步摇在桌上滑了片刻,停在了桌边。看着那支他曾经为祝贺我晋封贵妃时送的发簪几乎要坠下了桌面,我却无动于衷。   连喝了五杯酒,眼前的人又开始变得重重叠叠摇晃不定,我揉了揉眼睛,歪歪倒倒地起身,却一个踉跄倒在了纯风与纯一怀里,我毫无拘束地朝康熙喊道,“玄烨,晚上去御花园啊,她还等你呢!至于这步摇,物归原主,还给你了!”   我挣开纯风和纯一的束缚,一把抄起了桌上的步摇,磕磕绊绊地朝玄烨走了两步,抬起手,将步摇举到他眼前,“收下吧…我不想要了!”   “皇后娘娘…”纯风在身后提醒,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而我却满不在乎,如果连你都不在乎了,还有什么会让我在乎!   玄烨迟疑着望着我,我眼前的他开始出现了重影,前几日胸闷的感觉又再次席卷了我。他没有伸出手接过步摇。   我冷笑一声,手指尖一松,那支步摇从我指间滑落,脆生生地落在了地上。我虽然还是会心疼那支步摇,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发簪在地面上摔得不复原貌。   我转身后,再也没有回头,离开了慈宁宫。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结局      路过御花园时,我遣散了身后跟着的人,一个人走进去,又碰巧看到昨夜里遇到的纳兰沐雨正在御花园里准备孔明灯。   “准备好了吗?”我只身走进御花园,看着纳兰沐雨兴致勃勃的不断尝试。   “哦?姐姐!”纳兰沐雨放下手里的孔明灯,跑到我身边迎接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人来了!”纳兰沐雨天真地笑着,看着她的样子,和我当初进宫心里满满只装着他的时候真的很像,难怪他会说沐雨像我…   “你,就因为他说你像皇后,就这么爱慕他?”我问道,我的无所谓就像在与沐雨谈论天气一样,“就不怕他只将你视为替代品?”   “我不会永远只是像皇后的,我有一天会叫他忘了皇后,只记得我啊…姐姐你说我有可能吗?”纳兰沐雨问我。   “有…他可能已经不想再提皇后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傍晚的时候我坐在钟粹宫院内,望着御花园的方向,我在期待或许也在害怕那盏孔明灯升起。   “主子,您不要等到不能挽回再后悔。”纯雨出现在我的眼前,悉心地讲一件薄披风搭在我身上,“主子做什么,奴婢都会支持。”   “纯雨…?”连她也懂得的道理,而我…却不懂。   纯雨说的错吗,一点也不错…我刚刚当着所有人打碎了他送的步摇,就像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一样削他的颜面。他还愿意见到我吗?   宫墙外缓缓升起了一盏孔明灯,黑夜背后,那盏孔明灯显得格外耀眼,灯越升越高,宫里的人都能看得见了吧?   “不…玄烨!”我大喊一声,飞奔出了钟粹宫,只是当我到达御花园的时候,园内却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那盏灯燃尽了火苗落在了堆秀山上。他们,都早已经走了吧?   的确,我等来的,还是到最后后悔了,却无法挽回了…!   我一人拾阶而上,捡起了那盏灯,愣愣地望着灯上写着的字——   “爱新觉罗玄烨,完颜霏,合欢合心。”   心跳突然停了一拍,什么情况,这灯不是纳兰沐雨和玄烨放的吗?怎么会写着我们的名字和誓言?!不对,这什么情况…我头有一点晕,那个纳兰沐雨,到底是…   “姐姐果真还是放不下皇上的。”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我缓缓回头,纳兰沐雨微笑着站在我身后,“沐雨见过皇后娘娘。”   “你,你知道我是谁?”我惊异着问她道。   “当然,怎么会不知道啊,万岁爷请我来帮你们和好的,我当然要知道你是谁了!”纳兰沐雨回答,“之所以前几日接近你,还故意气你,说皇上对我怎么怎么好,就是想看看姐姐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皇上,若是真的没有了,我也就不白做这努力了!”   这一切有点太突然了,我一时间都无法接受。   “霏儿,原谅朕吧。”玄烨从合欢台后出现,缓缓走上了堆秀山,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今日七夕,朕邀你看的孔明灯你看见了吗?”   这…纳兰沐雨难道不是他选进宫的秀女?!连老祖宗都看过画像的啊…对了!那日孝庄特意挑出沐雨的画像给我看,引出我说封她为妃的话,今日我在万寿节上大闹,她都没生气,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祖孙一起布好的局?!还有这个沐雨,根本就是玄烨的帮手?!   玄烨紧紧拥我入怀,“朕做的不对,不该向你隐瞒实情,也不该接回你不喜欢的人,但是陈裕勤的父亲陈广庭在朝廷上参了纯亲王,朕接回舒妃,也是为了不再叫他小题大做,别无他意。原谅我,好吗?”   想起他是在看到我生病吐血后才转变心意的,他会不会只是在可怜我?“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病了,才肯不和我计较了?”我咬着嘴唇,问他。   “自然是你,你若不信可以问沐雨,她看到朕是怎样担心你了。”玄烨闭起眼睛,手紧紧贴在我的脑后,“沐雨可不是真的妃子!那都是假的!”   “姐姐不要错过这个人啊,他可是个细心的好男人呢!”沐雨掩嘴一笑,“作为他的帮手,不能不说他好是吧,哈哈!”纳兰沐雨爽快地笑了笑,突然跑离了御花园。   “霏儿,还不肯信我吗?”听到他这个温热的自称,我,他的确足够真诚了。   “我还摔了你给的步摇,你不怪我吗?”我抬起头看着他,问道。心里却是温热的,虽然委屈得令我止不住流泪,但是他的怀里却还是那么熟悉温热。   “你等等。”玄烨松开我,扯开衣服上几颗扣子,从怀里掏出那支被我摔得四分五裂的发簪,交到我的手上,“我替你粘好了,就像那块玉一样,你还愿意留着吗?”   “玄烨…”我一把搂住眼前的他,“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不要来道歉,我不是也摔碎过你给的玉吗,咱们扯平了。”玄烨洒脱地说着。   “玄烨,不管未来还有多久,我都要和你好好的。也许未来还有一日,你我能突出这重围,到达一个只属于彼此的世界。”我字字恳切地说道。   “好。”这回答如此有力,从听觉到触觉,他紧紧拥住怀中的我。   时光真的可以很美好很漫长,他们也可以真的只属于彼此。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历史愿意他们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二十一世纪,寒冬的紫禁城内,正上演着那两个久别不知已有多久的人的重逢(69-70章)。   是的,完颜霏那时候说的没错,他和她真的在有朝一日突出了重围,与他一起来到一个他们可以只属于彼此的世界。   ------------------- 番外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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